#正文 ##第1章 被罚 日头正烈,贺临安满头大汗地在院子里跪着,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嘴唇也有些干裂。 “给我打。”大管家坐在一旁,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道。 旁边持鞭的家丁顺势一鞭子便抽了下去,贺临安背上即刻现了一条血痕,他瞬间瞪大眼睛回了神。 “摔了二夫人的琼玉珊瑚,今天就算打死,旁人也说不得半句不是。”大管家嘴角扯出一个狠毒的笑意,将茶盏放了回去。 “你就在这里给我跪好了,没我的命令,你要是敢怠惰半分,我要你的狗命!”语罢大管家就背着手一摇一摆地去了前院。 只留下贺临安在烈阳之下跪着,这一跪就是三个多时辰,他只觉得眼前的东西都逐渐模糊起来,两个丫鬟从他身旁路过甚至都毫未察觉。 “这个贺临安,怎么又被大管家罚了。”头簪粉花的丫头捂着嘴,眼里却带着戏谑笑意,明显是将贺临安当笑话来看了。 “这次可不一样,他打碎了二夫人心爱的琼玉珊瑚,不跪断这双腿大管家是不会放过他的。”头戴银簪的丫鬟看起来更有头脸,瞟了一眼贺临安,眼中满是不屑。 两个丫鬟前后刚出了院子,便有个身着素青色衣衫的姑娘从廊后走了出来。 她自然是听见了两个丫鬟之间的对话的,只见她左顾右盼,神色有些微地紧张。看见没有其他人,这才走到了贺临安的身边,蜻蜓点水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听说你打碎了二夫人的琼玉珊瑚?”白嫣然莞尔一笑。 贺临安回头,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仙子。 眼前的女子生得一副明眸皓齿的俏丽模样,神色灵动,最是那双眼睛,干净的犹如山涧清澈见底的名泉,同那些路过看戏的人有着天差地别。 贺临安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昏昏沉沉的咧了咧嘴:“是我犯了错,被罚是应该的。” 白嫣然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换了副神色,咳嗽两声道:“我呢,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小姐嘱咐我上街去给她讨得些零嘴儿,可是我鲜少出门,你同我一起吧!” “可是我……” 她忽然板起脸来,“你敢怠慢大小姐不成?” “我不敢。” “那你还不快起来?耽误了正事儿我要你好看。”白嫣然嘴上虽是嫌恶的语气,眉眼间却是似水的温婉。 半点看不出来大小姐身边丫鬟应有的稳重和礼仪,像极了一个顽皮的稚童。 贺临安自然不敢违背大小姐的话,他跟着眼前的姑娘“偷偷”地出了府,去了熙熙攘攘的前门大街。 “大半年没出来过了,这些个店子都变了模样。”白嫣然这边瞧瞧那边逛逛,贺临安则跟跟在后面尽心尽力的当好一个苦力。 不知不觉间大半日的光景一晃而过,直至天黑两人才想起回府这件事。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白府内早已掀翻了天,所有人都焦虑万分的寻找失踪的大小姐白嫣然。 “老爷,定是贺临安那小子,我一直就觉得他贼眉鼠眼的,没安什么好心思。”大管家在白老爷跟前添油加醋的说道。 “把那小子给我抓过来!”白廉脸色沉得十分难看,用力地一拍桌子道。 而在白府的后门,白嫣然此刻正让贺临安帮她望风。 “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是瞒着大小姐偷偷跑出来的,你可不要说漏嘴了。” 贺临安连连点头:“我不会说出去的。”府中难得有人待自己这般好,贺临安自然是无比珍惜。 白嫣然看着傻里傻气的贺临安淡淡笑了笑,转身入了府,融进了一片夜色之中。直到半点声响都听不到了,贺临安这才松了口气。 贺临安还没来得及回头,突然间,影影绰绰地一群人举着灯笼火把将他团团围住。 “就是他,给我往死里打!”大管家一声令下,无数的拳头向贺临安冲了过来。 ##第2章 竟是大小姐 白嫣然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回了房,她的丫鬟正在屋里焦急上火,一见到大小姐居然自己回来了,又惊又喜。 “小姐可吓死奴婢了。你要是再不回来,老爷怕是要打断了我的腿。”白嫣然的贴身丫环小桃一面给她换下玩得满是灰尘的衣衫,一面嗔怪道。 “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我也不过是在家里病得太久了有些烦闷,出去走了走,你们真是大惊小怪的。”白嫣然笑看着小桃,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放肆。 她自小身子就不好,平日里不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就是在庭院里发呆。难得有点精神气儿,出去走走,倒觉得自在不少。 彼时,庭院中传来一阵哀嚎,十分地喧闹。 “怎么回事?” “回禀小姐,庭前听说,是抓住了一个出逃的家丁。” 白嫣然心头一闪而过贺临安的样子,心中隐约有些不安。没等小桃给她簪好珠钗,她就疾步走出了屋子,顺着喧闹的声音而去。 等白嫣然赶到的时候,贺临安已经遭了一顿打,浑身血污地被弃置在地上,看起来只剩一口气吊着。 “白管家,你这是做什么?”白嫣然平素里鲜少出自己思羽阁,难得几次也都是和颜悦色的模样。 所以现下她忽而露出怒色,饶是大管家也顿了一顿才回过神来。 “禀大小姐,这厮私自出逃有违家规,我也不过是照例执行家法罢了。您还是移步内堂吧,这地方腌臜得很,免得沾染了浊气……” “放肆!”白嫣然俏眉怒竖,“白管家存着什么心思以为我会不知道?我看你是这些年在府中横行霸道惯了,跟我面前巧言令色,你当我这双眼睛是蒙着白布的瞎子吗?” 向来冷静的白大管家蓦然露出些许慌乱来,“大小姐,您这……” “小桃,把人带回思羽阁。” 小桃听命,白了大管家一眼,随即命人将不省人事的贺临安带回了思羽阁。 贺临安伤得不轻,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将过来。 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十分干净的屋子里,这里干净亮堂,偌大的屋子却只有他一个人。不像他一直居住的屋子,阴冷昏暗,还有满地的柴火和老鼠。 “你醒了。”小桃端着药走了进来。 “这里是?” “这是小姐的思羽阁,要不是大小姐,你早就被人打死了,还不知道被丢在哪里呢。” 贺临安立时便要起身去谢谢大小姐的救命之恩。 “诶,你起来做什么?” 贺临安循声望去,正是前日的仙子姐姐。 “小桃,他伤还没好,你怎么也不劝着点儿。”白嫣然走近。 “大小姐。”小桃有些委屈地行了礼。 这次她穿着一件浅碧色的暗绣上袄,配深绿色湘裙,白皙的手腕上戴了一只青翠欲滴的玉镯,一见便知是大户人家小姐的打扮。 同那日贺临安见到的全然不同了,倒是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干净清澈,不分贵贱。贺临安心里想,原来她竟是大小姐…… “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那日临安不知是大小姐,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大小姐见谅。”贺临安作势便要下床。 “哪里的话,要不是我那日嚷着要你同我出去,也不会让你受此白祸。”白嫣然上前扶住了贺临安,朝他盈盈一笑。 之后贺临安便一直待在思羽阁养伤,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大小姐虽不在乎,但他心里却一直想着要好好报答大小姐才行。 得知大小姐喜欢饮酒,但是身子骨不好,又听说荷露酿的酒对疗养有奇效,便早早在心里谋划。 他次日半夜便爬了起来,跑到院前荷塘边,收集露水,一直到太阳升起来才好不容易收集了一小坛。 贺临安满心欢喜,却被二夫人身边的丫鬟扶春撞个正着。扶春转眼就将这件事告诉了二夫人,二夫人向来跟大小姐是面和心不合,加上这厮之前弄坏了自己的琼玉珊瑚,转眼便带了人来截贺临安。 “你一个低贱的奴仆,也敢来糟践我的荷池,我看你是不像要这条狗命了!”二夫人挥挥手,几个三大五粗的粗使婆子就冲上去抢贺临安怀抱的坛子。 ##第3章 最下等的家丁 那坛露水,贺临安是拼了命护着的。几个婆子的拳头落了一身,贺临安愣是没有松手。 几个婆子打得有些累了,二夫人也看的厌烦,便悻悻让人收了手。 她见贺临安不反抗,倒是乐的安然,又言语讽刺了几句,带人离开了,也不甚在乎贺临安怀里那一坛露水。 等二夫人走了,贺临安才一瘸一拐地站起身来,抱着坛子回到了思羽阁。 “小桃姐姐,这是荷池的露水,烦请你带回去给小姐酿酒用。”贺临安不敢去找白嫣然,将露水交给小桃就走了。 剩下小桃,看着这一坛子的晨露,还有贺临安浑身是伤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 贺临安不想大小姐担心,走了一条小路。却还是没想到,回房的路上,碰上了刚采完花回来的白嫣然。 “临安,你……你这是怎么了?”白嫣然面露诧异。 “大小姐,我没事……”贺临安偏过头,不想被白嫣然看见自己脸上的伤,可这满身的青紫,又那里挡得住呢? 白嫣然想责备他几句,看到他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却又不忍心起来。 “罢了罢了,你跟我来吧。” 她带着贺临安回了屋,久病成良医,她从自己的药材里挑了些活血化瘀的出来,亲自捣碎给他敷在了伤患处。 看着白嫣然专心致志给自己上药的样子,贺临安心弦一动,可他转念又觉得自己真是可笑。人家是天上的仙娥,自己不过是地上的淤泥,何等敢这般高攀。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煎药。” “怎么能让大小姐给我做这些呢?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又不听话了,又要违逆大小姐的意思么?”白嫣然向着贺临安笑道,知道这是玩笑话,贺临安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白嫣然走后,整个屋子里就剩他一个人。 他开始打量着白嫣然的屋子,布置古朴干净,丝毫没有张扬的华贵。偶然发现屋子里摆满了木雕,长桌上还有没有雕完的残品,想来大小姐是喜好木雕的。 贺临安走到多宝阁旁,拿起了一个笑面佛的木雕,仔细瞧了瞧上面的雕刻纹路,精巧细腻。 他回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好像也做过类似的东西。只是那时候,好像还没有来到白府。 “你在干什么!” 贺临安被来人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笑面佛也掉在了地上。 “那可是小姐最喜欢的木雕!”说罢,那丫鬟就走上来给了贺临安一巴掌,把他打得怔怔地愣在原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谁让你进来的,你不知道这是大小姐的闺房么,你一个下等的家丁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快说!” 最下等的家丁……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贺临安,是啊,自己不过是一个下等的家丁。饶是大小姐人美心善,待自己和颜悦色了几分,自己竟然痴心妄想,真是不要脸啊。 “木香,还不住嘴!”白嫣然端着刚煎好的药从门外进来。 ##第4章 大小姐病了 可是,小姐他……”木香仍旧不服气,梗着脖子想要说下去。 “好了……”白嫣然将药碗放在桌上,“你就别计较了,去端些吃食过来吧。” “是……”木香福了福身,瞥了一眼贺临安,领命出去了。 贺临安这时才回过神来,急忙捡起木雕,连连道歉。 “对不起大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白嫣然接过贺临安手里的木雕,放回了多宝阁上,朝他笑道:“不过是个木雕而已,倒是你,木香这丫头没轻没重的,你没事吧?” “不怪木香姐姐,是我太鲁莽了。” “既然没事,那先过来喝药吧。”白嫣然捧着药碗向贺临安道。 看着白嫣然清澈的双眼,贺临安突如其来地有些自惭形秽。他不敢看白嫣然,接过药一把灌了下去。 “你倒是勇猛,这药我刚尝了一下,可苦着呢。”白嫣然看着贺临安,眼里笑意融融。 “小姐怕喝药苦吗?” 白嫣然淡淡闪了闪睫羽,面上是贺临安从未见过的神情,是一种无力的落寞。但那神情不过是瞬间便消失殆尽,很快她便恢复了平素里温和的笑意。 “病久了,也不觉得苦了。” 屋外的海棠开得正好,白嫣然望向那花久久不语,贺临安也静静地陪着她没有说话。 “这几天你就在屋子里好好休息吧,索性思羽阁也没什么事。”临了的时候,白嫣然吩咐他道。 听了大小姐的话,贺临安这几日都在屋子里养伤。他身强力壮,身上这些伤,没几日便好的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他虽待在屋子里,却也没有闲着。那日离开后,他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偷偷地刻起了木雕。 看着手中刚雕出来的白鹿,他却摇了摇头,将其丢在角落里,又重新选了一块木头雕刻起来,而那角落里已经堆了五六个刻坏了的白鹿。 好不容易雕刻出一个他能拿出手的白鹿,已经是五天后了。 贺临安兴致冲冲地在大小姐必经的长廊等了一天,却怎么都等不到大小姐。一直等到傍晚,才看见大小姐身边的小桃走了过来。 “小桃姐姐,大小姐呢?” “大小姐病了,这几日正严重着呢,前后咳血了四五次……”小桃的眼下有着浅浅的乌青,她叹了口气,眼眶有些红润:“大夫说这次要是没有还阳草的话,大小姐可能撑不过三天,可是这还阳草生长在悬崖峭壁的极寒之处,又哪里是这么好找的……” 说者无意,贺临安却听进了心里。 他的脑中满是大小姐那日,一闪而过的落寞神情。 是夜,贺临安等所有人都睡着后,偷偷来到了小姐的屋前。他将雕刻好的白鹿埋在了白嫣然门前的海棠树下,对着空中一轮明月慢慢闭上了双眼。 “老天保佑,让我找到还阳草。大小姐这么好的人,不该被这样的病痛折磨。” 再睁开眼时,贺临安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目光亮如星辰,变得无比坚定。 他转身出了府。 一轮明月挂在天边,弯如镰刀。 ##第5章 临安,你骗我 过了月余,白嫣然才醒转过来。 服用了还阳草后,她果如大夫说的那般逐渐好了起来。 这日,她被小桃搀扶着在园子里散心,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正是许久不见的贺临安么? “临安!这许久不见的,你倒是去了哪里?”白嫣然乍见欢喜,话语里却有些埋怨。 “大小姐安好。”贺临安朝她笑道。 细腻如白嫣然,她很快就察觉到贺临安的不对劲:“临安,你的腿是怎么了?难道是大管家他又……” “不不……不是的,这是我自己不小心……” “每次见你都说是自己不小心,知道大管家是个不好相与的,以后见着了便绕道走就是了,何必去跟他硬碰。” 白嫣然说着便让小桃去找大夫来给他瞧瞧。 “别麻烦大夫了,不碍事的。倒是小姐,我这啊,有个好东西给你。”贺临安忽然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糖人儿。 “这是什么?真好玩。”白嫣然果不其然,被他手里的糖人儿吸引住了。她长这么大,出府的次数却寥寥可数,她压根不知道糖人是什么。 “这个是糖人,可以吃的。”看见白嫣然的神情,贺临安心想,幸好自己早做了准备。不然他采药摔断腿的事情,难免要被大小姐问了去的。到时候,她又该担心了。 白嫣然闻言尝了一口那小小的糖人,味道甜滋滋的。她像是个发现了新奇玩意儿的小孩,拿着糖人十分有兴致地看来看去。 “我今日还能看见你这糖人,还多亏了阮家大公子,要不是他带来了还阳草,这条命多半要交代在这场风寒里了。”白嫣然低头看着糖人,十分慨叹。 过了好一阵也没听到贺临安的回话,白嫣然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怔愣愣地,脸上一闪而过惊诧不解。 怎么自己千辛万苦寻来的还阳草却变成阮公子找来的了? 临安不明白,却也没有说。 “临安?你怎么了?” “没、没事……近日不见小姐做木雕了,是不喜欢了么?”贺临安想起小桃跟他说,最近小姐都不做木雕了。 “这倒不是……”白嫣然顿了顿,看着自己白皙的双手,“病了这许多日,做木雕的手艺倒是生疏了许多,可见这手艺也是不能荒废的,不然就只能雕个四不像了。” 她朝贺临安笑着道,贺临安心中一动。 “说起四不像,临安倒也雕过一个四不像。” “真的么?你也喜欢木雕?”白嫣然瞪着大大的眼睛,用绣帕捂着嘴,满脸的诧异。 “小姐可以去看看屋前的海棠树,小的不才,将四不像埋在小姐的海棠树下了。” 白嫣然立时就要去看,又担心贺临安的腿伤,遂吩咐小桃去请大夫,自己带着贺临安回了思羽阁。 海棠树下,白嫣然取出了那只数月前雕刻好的小鹿。 她看了贺临安一眼,用绣帕擦净了小鹿身上的泥土,才看清这只小鹿。雕刻得栩栩如生,呈奔跑状,鹿角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临安,你骗我。”白嫣然忽然转过头来,一脸正色。 贺临安心里仿佛被一记重锤砸中,他从不知自己有什么地方骗了大小姐。 ##第6章 我不想嫁 “我绝不敢欺瞒小姐!” “你说雕了只四不像,我怎么看都是只小鹿嘛。” 白嫣然的笑容在阳光下明亮非凡,贺临安忽然想,怕是仙子下凡也比不上此时的大小姐。 不过月余,贺临安的腿伤就好了个七七八八,他有大小姐请来的大夫,还有她给的珍贵药材,自然好得很快。 然而,老天却像是看不得贺临安好起来,青天白日一个霹雳下来。 那位给大小姐送来还阳草的阮公子,突然来给府上提亲了。 贺临安踌躇多时,还是决定去看一看大小姐。 谁知当他找到白嫣然的时候,那人正独自躲在藏书阁里,小桃和木香都没有跟着。 “大小姐,你怎么坐在这里?” 白嫣然抬起头来,却吓了贺临安一跳,她脸上挂着两行清泪,贺临安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小桃和木香都不在了。 “是你啊,临安……”白嫣然抹了抹眼睛,可泪水却自有主张地不停往下落,怎么也止不住。 “大小姐,你想哭便哭吧……临安不会说出去的……”贺临安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见她落泪只觉得自己揪心地疼。 “我不想嫁……”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阮白两家长辈相看过便直接将亲事定了下来,半句白嫣然的话都没有问过。 “我很感激阮公子为我找来了还阳草,可是……可是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我这样病怏怏的身子,只怕嫁过去也是拖累……” “小姐怎么会是拖累呢,能娶到小姐就是天大的福分了。”一直安静听着的贺临安突然道。 他看着白嫣然目光很是坚定,白嫣然不由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纵然能结白首之约,却终归无情无爱的,我许是过于天真了,像我们这样的世家儿女,又有几个能随心结缘的……”说罢白嫣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若是不仔细甚至听不见这一声又轻又浅的叹息。 可这声叹息却叹进了贺临安的心里,生了根,翻过夜来就长成了参天大树,撑着他偷偷找到了来求亲的阮家,要找这位阮齐泽阮公子好好求求情。 哪怕是让他下跪求情也在所不辞! 贺临安一个小小家丁,而阮家可是堂堂的武威侯府,怎么可能放他一个不明来历的人进去呢? 他在武威侯府门前蹲了好几日,这才摸清了阮公子的车架和他平素出府的时辰。 这日,他早早地躲在武威侯府的附近,换上了偷来的阮家家丁服饰,在阮公子回府的时候悄悄地跟在了一众家丁的后头,混进了武威侯府。 ##第7章 请你退亲 贺临安好不容易混入了武威侯府,趁着夜色,他偷偷跟着阮公子来到了他的屋内。 谁知刚一进屋就被阮齐泽察觉到了,一把锋利的长剑朝贺临安刺了过来。 “你是何人!我武威侯府戒备森严,你是如何进来的?” 贺临安堪堪躲过那一剑,朝阮齐泽深深行了一礼:“阮公子,大小姐她不想嫁给你,请你退亲。” 他说得生硬,却好歹把想说的给说清楚了。 “你说什么?”阮齐泽似是不太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 “阮公子,请你退亲。” 阮齐泽冷笑一声,把剑插回剑鞘,反过身却猛然踹了贺临安一脚。 贺临安被他踹倒在地,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爬起来,“阮公子,请你、退亲!”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这里大放厥词,就算我娶了你家小姐,再纳上七八妾室,也是你管不着的!” 贺临安依旧是那句话,“阮公子,请你……”却不等他把话说完,阮齐泽就打断了他。 “来人呐!给我往死里打!” 他一声令下,外头黑压压围进来一群身穿甲胄的府兵,不由分说地将贺临安架了出去。 这群府兵都是由武威候亲自带出来的,个个都尝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一拳打下来虽看不见痕迹,可贺临安狂却狂喷出一口血,脸色变得如纸一样惨白。 被好好教训了一番之后,阮齐泽命人将贺临安扔出了武威侯府。 同样的夜色之下,白嫣然身着一件素色单衣,夜风一吹,更显得她弱不禁风。她看向眼前的一盆凉水,慢慢地伸出了手。 一股冰凉的水流从头淋下,白嫣然冷得直颤,她却仍不停手,从铜盆中又舀了一勺,缓缓浇在自己身上。 “小姐!”小桃跑出来,又是担忧又是心痛地抱住了瘫坐在地上的白嫣然。 “这样,就不用嫁过去了吧……”话未说完,白嫣然就晕了过去。 大夫进进出出好几回,白嫣然的屋子里满是浓浓的药味。这边厢白嫣然的病正严重着,那边阮家却已经找上门来,要问责贺临安夜闯阮府一事。 阮家的大管家奉命前来。他来势汹汹放下话说,若是不给阮家一个交代,亲事便只好作罢,白家便也得不到阮家的提携帮助了。 白廉皱着眉头没说话。 “这个贺临安向来就没个规矩,这一次竟然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有损家门的事情,该打。”大管家瞧着白廉的脸色,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老爷,您也别责怪嫣然,定然是这个贺临安不守规矩跟嫣然说了什么,嫣然才会作出用浇水来逃避毁约的事情……”二夫人看着倒像是真的为白嫣然开脱,可白廉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明着是开脱,可意思却分明是在说白嫣然与贺临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不白嫣然怎么会听他一个下人的话。 “此次是我们白家有失管教,还请侯爷看在两家即将结为亲家的份上,不要同嫣然计较。至于这个贺临安……来人,打他一百大板!” 可怜贺临安身上还有伤,就又被一群白府的家丁给架出去,要当着阮家人的面打他一百个板子。 那些板子有两指厚,一下下打得他皮开肉绽的。 贺临安却咬着牙一声不吭,他不是怕被这些人瞧见他狼狈大叫的样子,而是生怕被不远处的思羽阁听到,怕大小姐替他担心。 没打到一半贺临安就开始神思不清起来,他紧紧掐住身下的长条凳,豆大的汗珠从他惨白的脸上流下来。 “来人呐,给他浇盆凉水醒醒神!”大管家嘴角微微上扬道。 ##第8章 爹,您饶了临安吧 昏迷了许久的白嫣然刚刚醒将过来,就见小桃神色恹恹地进屋来,脸上的忧虑怎么也遮掩不住。 “小桃,怎么了……”她的声音里仍旧透着虚弱。 “大小姐,小桃真是看不下去了!”小桃猛然跪伏在白嫣然的床前,将一切都说了出来:“临安他知道小姐不想嫁就去找阮公子说情,现在阮家正带着人来要老爷给个交代呢?” “那、那临安怎么样了?”白嫣然伸出瘦得骨节分明的手,紧张地抓住了小桃。 “他正在挨板子,我瞧着都快没气儿了……” “什么?” 白嫣然听完,立时就要下床。 小桃赶紧去帮她穿缎子鞋,大小姐却一把推开了她,自己跌跌撞撞地走到屋门边,小桃急忙提了鞋子上前去搀扶她。 正堂之上,白廉面沉如水端坐主位,阮夫人和二夫人坐在左右下首,而正中的贺临安眼看着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白嫣然一进来便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哪里还有心思细想,推开众人不管不顾地跪在了白廉的面前。 “爹,您饶了临安吧,他做事是鲁莽了些,却也是为了女儿才去阮家的,您要罚就罚女儿吧!” “胡说什么,还不给我回房去!”白廉皱了皱眉,呵斥着白嫣然。 二夫人眼色一沉,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巧月。 这孩子从小就看着她姐姐什么都有,她却只能拉着自己的衣袖问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不然为什么父亲更喜欢跟姐姐说话。 当时的二夫人却无法回答巧月的话,那时她就决定要让巧月过上跟白嫣然一样的生活,让人家对她毕恭毕敬,再给她找一个好婆家,这样就再没有人敢欺负她的巧月。 二夫人深吸一口气,面露忧色道:“大小姐,本来旁人说些什么您私通家丁,妾身都是一概不信的。可你现在这巴巴求情的样子,却叫妾身不得不相信了。难不成,您真的是跟这家丁有情才想推了阮家的亲事?” 白廉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大小姐,您好歹也是白家的小姐,怎么丝毫不知道检点呢,这样有损家族清誉的事情,您怎么也做得出来……”二夫人作势就要掏出帕子来擦泪了,看着倒像是真的十分伤心难过的模样。 “爹,我跟临安之间是清白的!”白嫣然说着便咳嗽起来,她本就病重着,眼看着连跪都跪不稳了。 “够了!”白廉满脸怒气怎么也压不住,堂下众人皆战战兢兢地,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 “爹……” “小姐病重,带回去让大夫好好医治。” 几个婆子领命上来要将小姐带回去,而另一边的板子却还一下一下落在贺临安的身上。 他的眼睛闭着,早就不省人事了。 “你们放开我……”白嫣然在婆子们的手下挣扎着,看着贺临安这幅模样,她又急又气,不自觉地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第9章 陪嫁 “老爷,他快没气儿了。”打板子的家丁去探了探贺临安的鼻息,忽然道。 “接着打。”白廉拂袖,毫不在意。 “临安!爹……不能打了啊爹,再打下去临安就真的没命了!”白嫣然猛然挣脱开婆子们的手,扑到了贺临安的身上。 打板子的家丁收不住势头,这一板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白嫣然的背上。她身子本就虚弱,加之淋过凉水正病着,这一板子打得她不停地咳嗽起来。 小桃急忙掏出帕子上前,白嫣然对着帕子咳了几下,只见一口殷虹的血迹呈现在帕子上,无比鲜艳。 白嫣然撑着虚弱的身子,向着堂上端坐的白廉道:“爹,您要是打死了临安,女儿就是一头撞死也不可能嫁到阮家去!” 语罢,她就昏迷了过去。 “反了,当真是反了天了!”白廉的手重重拍在桌上,茶杯颤了好几颤,“把小姐带下去,快去请大夫来!” “老爷,那这贺临安……”大管家小心翼翼问道。 白廉看着半死不活的贺临安,过了好半晌才开了口:“也一并带下去诊治了。” 这夜总算是过去了,白嫣然自从昏迷之后,再醒过来已是半月后。阮白两家的亲事正如火如荼地往前,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了任何转圜的余地。 她坐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临安给她刻的小鹿木雕,透过半开的窗去看院子里的那树海棠花。海棠花开得正好,只是她怕是无缘再见了。 如今能多看上两眼,也是好的。 “小桃,临安怎么样了?”白嫣然看着那树海棠道。 “回小姐,临安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白嫣然的神情眼见着柔和了下来,她的嘴角微微上弯,在小桃看来这是近日小姐最开心的神情了。 “你去把老爷找过来吧,就说是我出嫁前想跟父亲道个歉。” 小桃一扫而光之前的颓然,没什么能比看到老爷小姐二人和好更令她开心的了。她开开心心地把白廉找过来,白廉也十分感慨,毕竟是自己最喜爱的大女儿,只要肯认错都是好的。 可谁知道,白廉进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里头就传来了他大发脾气的声音,还摔碎了好几个景泰蓝的茶杯。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小桃从没见过老爷发那么大的火,简直就像是发怒的阎王一样。 “爹,您能保证临安待在府里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么?若是不能的话,就让女儿耍一次性子,答应了女儿的话吧。”白嫣然的神情很是平静,光从神情倒分辨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贺临安不过是个家丁,能出什么事。” “爹,如果您不同意临安跟我陪嫁去阮家的话,您就让我的灵位嫁到阮家去吧。”白嫣然的眼神从那树海棠移到白廉的脸上,常年病弱的她此时却露出了一丝坚毅,令人丝毫不怀疑。 哪怕她是个病秧子,也有勇气去选择死。 白廉跟白嫣然两相对峙,互不相让,终究还是做爹的叹了一口气:“嫣然,这是你最后一次任性了。” ##第10章 为夫等你许久了 “吉时已到!” 拜过天地高堂,白嫣然便在屋子里等阮齐泽,可足足等了几个时辰也不见他的人影。 洞房花烛之夜,新郎阮齐泽却流连在烟花巷里,留下新娘子一个人独守空房,这要是传出去,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白嫣然在小桃的服侍下换下了拜堂时的凤冠霞帔,倚在榻上喝完了好几盏茶,也没有阮齐泽过来的消息。 “小桃再去给小姐重新沏杯茶来,就用您喜欢的雨前龙井可好?”小桃想着法儿的逗白嫣然开心。 “算了,小桃,既是毫无情分的联姻成亲,自然不能强求他一心都放在我身上。明早你要陪我去认亲的,还是早些歇了吧。” 小桃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白嫣然挥手止住,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再说了。 剪了灯花,白嫣然躺在床榻上却睡不着。这床比家中的软,却令她觉得很不舒服,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有些认床的。 她披了件外衫,拿着贺临安给她雕的那只小鹿走到了屋外,对着空中一轮明月细细地看小鹿身上的纹路。 “小姐……” 白嫣然循声望去,是贺临安。 他如今换上了武威侯府家丁的衣服,这衣服是深蓝色的,倒是十分地适合贺临安,衬得他整个人挺拔修长,颇有种丰神俊朗之感。 “临安,你怎的还未歇息?”白嫣然脸上露出些许欢喜。 新婚之日阮齐泽就不在新房,贺临安知道白嫣然心里定然不甚好受,她偏又是那种不爱说道的性子。 他现下唯一能做的,便只有陪着大小姐度过这漫漫长夜。 “小姐,您可知道这小鹿并非是简单的小鹿,它还有一段故事来历?”贺临安朝她笑道。 “哦?是什么样的故事?” 贺临安走上前来,两人挨着在廊前坐下,星月作陪,晚风来伴。贺临安的声音沉沉地,却又带着岁月的安宁,从白嫣然的耳畔娓娓道来。 “这只小鹿啊,在偌大的林子里迷了路,它四顾茫然之际您猜她看到了什么?” “什么?” “看到了一个仙女……” 白嫣然听着贺临安的故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贺临安忽然觉得,这满天星辰,都不及这双眸子明亮。 虽然阮府不像从前在思羽阁那样自在,但日子过得也算惬意。阮齐泽从来不过问白嫣然的事情,也一直没有跟白嫣然同过房。 这夜,阮齐泽如同往常一样,要去烟花之地寻个乐子。却在自家的园子里绕了个远路,从漫花林穿行,却见一个身着浅蓝色衣衫的女子在林中翩翩起舞。 待他看清那女子才发现,那居然就是自己那个病秧子妻子,白嫣然! 她起舞翩跹,一颦一笑间都牵动人心神,不过是几个起袖旋转间就勾去了阮齐泽的所有心思。 近日白嫣然觉得身子爽利了许多,而且在贺临安的陪伴下心情也好了许多,这夜在小桃的怂恿下跳了一段《绿腰》,说是让她活络活络许久不动弹的身子。 “不行了不行了,太久没有跳了……”白嫣然笑着坐在了一旁的假山石上。 两人笑着回了房,却看见阮齐泽已经早早地等在哪里。 “娘子,怎么这时候才回来,为夫可是等了你许久了。”阮齐泽说着便朝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有些担忧,却知道这位始终是小姐的相公,犹豫了一晌还是退了下去。 ##第11章 给我往死里打! “阮公子,”面对阮齐泽的靠近,白嫣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请您自重。” “呵,自重?我们本来就是夫妻,行周公之礼是天经地义的,我又有何事需要自重呢?” 阮齐泽边说边张开双手,顺势就朝白嫣然扑了过去。 白嫣然下意识地闪躲,但奈何阮齐泽一个大男人,力气总是比她这种常年生病的身子要好上一倍两倍不止,没多时便抓住了白嫣然的肩膀和手腕,将她扑倒在床上。 “果然是个美人……我竟然今天才发现,实在是暴殄天物了。”阮齐泽一面抚摸着白嫣然的脸庞一面说道,眼见着便要亲上白嫣然。 她挣扎不止,慌乱中抓住了平日的玉枕,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阮齐泽当头砸去。 阮齐泽吃痛起身,他的额上缓缓流下一条红色的血迹。 “你敢打我!”阮齐泽气极,反手便给了白嫣然一巴掌,同样将白嫣然的嘴角打出了血。“你别假装清高了,还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家丁之间的事情呢,说实话你其实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吧!” 白嫣然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阮齐泽,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人的嘴里居然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 “我是清白的……” “哼,你这话偏偏你那糊涂老爹还成,想骗我可没那么容易!不过是个没人要的病秧子,我看你可怜才娶了你,还偏偏是个被人破了身的女人!我呸!” “你胡说!”屋外的贺临安再也听不下去,红着眼睛的样子就像是一头野兽般冲进了屋子,举起拳头朝着阮齐泽砸了下去。 “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贺临安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拳一拳打在阮齐泽脸上,连白嫣然都被吓傻了。 她顿了一顿才回过神来,急忙去拉贺临安。 “临安!临安你别打了!” 贺临安好不容易被她拉开,可他脸上却没有半点悔意,盯着阮齐泽的样子让白嫣然毫不怀疑要是自己不拦着,他很可能把人直接打死。 “你你……你给我等着……”阮齐泽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捂着自己左边的眼睛,边骂着边逃了出去。 “这可怎么办……临安,你快逃吧,阮齐泽他定然不会放过你的!”白嫣然的担忧表露无遗。 贺临安却只是看着白嫣然,不管怎么说也不愿意走。 “临安要陪着小姐,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临安……我知道你是一番好心,但是这次你就听我的,先离开好么,等阮齐泽他找过来一定会要你的命的!”白嫣然苦苦劝说着贺临安。 但贺临安却听不进去半句劝,像是发犟的牛,怎么说也拉不回来,满手都是血迹。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他自己的血了。 还没等白嫣然想出劝解贺临安的方法,阮齐泽已经带着府兵闯了进来。 “看到贺临安就给我往死里打,打得好的赏五十两金子!” 一众府兵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直往白嫣然的院子里冲,生怕落在其他人的身后。 ##第12章 断他一条胳膊 面对着一众府兵,贺临安站在了白嫣然的前面。 “小姐您就待在屋子里吧,小心别伤到了您。”说完他就迈步走了出去,毫无畏惧。 白嫣然追了出去,就见黑压压的一群府兵个个手持兵刃身穿甲胄,将她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下人,敢跟我动手,我今天定要让你好好长长记性!”阮齐泽半边眼睛都是青紫着的,看着有几分好笑,但是再看看这一院子的府兵,又让人一分都笑不出来。 白嫣然心中十分清楚,这次阮齐泽是真的动怒了,他定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贺临安的,说不定真的会要他的性命! “阮公子,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与旁人有何干系。”白嫣然走出来,将贺临安拉到身后。 “白小姐,原本这的确是你我夫妻二人的事,但是……现在不是了!这厮以下犯上,还将我伤成这样,我要是不打死他可咽不下这口气!给我上!”阮齐泽一挥手道。 几十个府兵一拥而上,白嫣然急道:“阮齐泽,你可要弄明白,你我之间本就是一场毫无感情可言的联姻,你在烟花之地流连,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你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这里耀武扬威!” “白嫣然!”阮齐泽气极,冲上去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 贺临安立马想要去救她,然而众府兵却齐齐上前将贺临安围住,他只能红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阮齐泽。 “阮公子……你就当给我一个面子……放过临安……”白嫣然被掐着脖子还犹然不忘替贺临安求情。 “好!”阮齐泽放开了白嫣然,“你是我的结发妻子,你的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我可以不杀他,但我一定要断他一条手臂!” 语毕,只见阮齐泽看向被府兵团团围住的贺临安:“你刚刚是用的哪只手,我就要你哪只手!给我卸了他的右手!” 忠心的府兵们将贺临安打倒在地,将他的右手活活打断。 “住手……你们住手……”白嫣然有心无力,头一次责怪起自己病弱的样子,即便想要救人也做不到。 贺临安却忍着没有吭一声,看着眼中噙满泪水的白嫣然甚至微微抿唇笑了笑,白嫣然的泪就是从那时流下来,再止不住。 打完了人,也算是出完了气,阮齐泽带着众府兵论功行赏去了。 白嫣然跑到贺临安身边,将他扶起来。 “不疼么,你还笑。” “没关系的小姐,没那么疼……”贺临安明明疼到脸色惨白,却还笑着安慰白嫣然。 自那之后,白嫣然就被软禁在了自己的院子里,除了小桃木香和几个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一律不许人探望。 而贺临安却像是被刻意遗忘了似的,也留在了白嫣然的院子里。 只是他断掉的右手却没有办法请大夫来医治,更没有药材可以取用。好在白嫣然久病成了良医,用树枝等物帮他固定住断掉的手臂,又从自己每日送来的药材里挑拣出可用来治疗筋骨的药材。 “小姐,这可是您的药材啊!”木香有一次撞见了白嫣然挑拣药材,十分地惊讶。 “没事的木香,你可千万别跟临安说,不然他肯定不愿意喝药的。” ##第13章 偷人 贺临安右手被断没过多久,阮家的主母阮夫人就从清音寺礼佛归来了。 阮夫人回府之前好几日,府里的人就开始做迎接的准备了,洒扫的洒扫,翻新的翻新,一派欣欣向荣迎接主母的迹象。 茶盏刚上来,就有阮家的大管家将阮齐泽被白嫣然打破额头一事告诉了阮夫人。 “什么?”阮夫人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屋子里的人,最后定在大管家身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回夫人的话,是您刚去礼佛之后没多久发生的。” 一回府就得知自己的儿子被儿媳给打了,阮母自然不可能轻易揭过这件事。而且这个儿媳向来坊间的风评就不是很好,是个病秧子也就罢了,听说还跟身边的下人不清不楚的。这等败坏门风之事,是断断不能有的! 阮夫人咽不下这口气,带着人来到白府,偏偏是白家二夫人接待了她。 “令千金真是不简单啊,随便带的陪嫁都敢以下犯上,殴打主子,白家的风气难道向来如此?”阮母连茶也不屑喝,单刀直入道。 “阮夫人说的哪里话,嫣然虽是我白家女,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了,还要请阮夫人您做婆婆的多指教指教她。” 阮夫人闻言不禁多看了这位二夫人几眼,“您这意思是……” 二夫人拉住阮夫人的手,“意思是啊……您的儿媳您想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嫁出去的女儿我们又怎么管的上呢,这也不合情理呀……” 阮夫人看着二夫人,不由面露笑意,拍了拍二夫人的手:“没想到您这样的明事理。” 晚些回府,阮夫人就带了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满脸煞气地冲进了白嫣然的院子。 她开口便是:“白嫣然不守妇道,同下人贺临安苟合有染,两人败坏名声,如今都传到我的耳朵里了,我倒要看看她如何猖狂!给我搜!” 白嫣然连礼都还没行完,更遑论是给她时间辩解了。只见一群丫鬟婆子冲进屋内,不由分说地胡乱搜起东西来。 “哎哎,你们干什么!”小桃和木香拦不住众人,只能看着他们将小姐的屋子翻得乱七八糟。 “找到了!”一个婆子忽然举着一条绣帕道。 阮夫人露出笑意,朝那婆子道:“拿过来我看看,绣了什么淫诗艳词。” 白嫣然惊诧非常,绣帕还没拿到手,阮夫人如何得知那上面绣着诗词。 “这里也有!”另一边的丫鬟搜出了一块玉佩还有写着情诗的信件。 可是白嫣然明明记得那里从来没有放过任何首饰配物的!她顿时就明白了,这阮夫人哪里是来搜证据的,她分明就是来“造证据”的! “好你个白嫣然,居然寡廉鲜耻到这个地步,真是枉费你父母亲将你辛劳养育成人,怎知你这般下作,连这种不要脸的话也写得出来!” 丫鬟婆子围着白嫣然和小桃木香,没有一个人对这话有怀疑,摆明了今日就是来捉奸拿脏的。 “你胡说,我们小姐才不是那种人!”小桃不顾木香的劝阻,跳出来指着一个婆子道。 “你一个小丫鬟,也敢在我面前放肆,给我掌嘴!”阮夫人瞟了一眼小桃,旁边立马出来一个腰肥体圆的婆子,蒲扇般的大手响亮地扇在小桃脸上。 她的脸立时就红肿起来,那婆子还要再扇下去。 “住手!”白嫣然怒道。 ##第14章 你们放了她! 白嫣然走到小桃身边,看着她肿起半边的脸颊,心中又怒又气。 “阮夫人,您这是诬陷,我从来就没有什么绣过诗词的绣帕!” 阮夫人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道:“真是不知羞耻!去把奸夫贺临安带过来,也好让她死了这条心!” 白嫣然被几个婆子推搡着押到了院子正中,跪在了冰凉的石板地上,一阵刺骨的凉意浸入骨髓,可她却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不多时,贺临安也被押了过来。 “小姐!”贺临安一见白嫣然便开始挣扎,奈何他早被五花大绑,又被三四个家丁压制得死死的,丝毫挣脱不开。 “临安!” “好一对‘苦命鸳鸯’,给我搜那贺临安的身!”阮夫人一声令下,便有人上前来。 闻言贺临安心中一惊,他近日看大小姐闷闷不乐,便想着雕刻些什么来哄她开心。那木雕还未成型,他便随身携带着,没想到今日阮夫人突然发难! 这可如何是好,他可万万不能因此连累了大小姐! 贺临安抵死不从,就连白嫣然看着也心中犹疑,可他还是被搜出了那只没成型的木雕。 下人将东西呈上,阮夫人拿着那只看不出是何物的木雕,嘴角噙着得意的笑。 她将木雕扔在白嫣然面前:“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定情信物都被搜出来了,我倒要看你还如何狡辩!” “我没有……”看着地上那只木雕,白嫣然仍摇着头想要为自己辩解。 “还敢狡辩,来人呐,给我掌她的嘴。” “啪”地一声落下,白嫣然的脸上立时出现一个鲜明的巴掌印。她满脸都是难以置信,虽然知道阮夫人性子跋扈,却没想到她真的要人来掌自己的嘴! “啪!” 那丫鬟手劲儿极大,紧接着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啪!” “小姐!你们快放了大小姐!快给我放了她!!” 贺临安看得目眦尽裂,他死命地挣扎着,被绳子绑住的双手给他生生磨破,血迹染红了绳索,才好不容易让他挣脱了出来。 绝境之下,他突然间变得力大无比,挣开家丁们的拦阻,往白嫣然的方向跑去。 “快!快给我拦住他!”阮夫人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了几步。但无奈阮家丫鬟家丁人多势众,没多时又制住了贺临安。 这下众家丁无人敢再放松,将个贺临安死死地压在地上。 阮夫人抚了抚心惊未定的胸口,面带怒意地看向贺临安道:“这小子竟敢吓我,给我往死里打!” 贺临安被人压制在地,无数的拳脚打在他身上他浑然未觉,而那一下下打在白嫣然脸上的巴掌,却让他心一抽一抽的疼的厉害。 看着此时受辱的白嫣然,从不流泪的贺临安有一滴泪从他的眼角落下来,混在他流下的血液里,打落在地上的污泥中。 满院子的叫嚷声,低吼声,清脆的巴掌声,都不如这一声血泪滑落的声响大。 这声血泪落在了贺临安的心里,成了他铭刻在心的耻辱苦痛。 “住手吧。”阮母挥挥手,让人停止掌嘴。 ##第15章 沉塘 只见阮夫人面带微笑,将一个白色的瓷瓶给了身边的丫鬟。 那丫鬟便领着瓷瓶走到了白嫣然的身边,命人张开她的嘴,随后将那瓷瓶里的东西倒进了白嫣然口中。 “你们给小姐喂了什么!”贺临安像只疯狗似的怒道。 “是什么你待会儿就知道了。”阮夫人朝那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又走到贺临安的身边,将瓷瓶里剩下的东西全灌给了他。 贺临安被呛得咳嗽了两声,却发现自己渐渐地说不出话来了。 “你们……”贺临安哑着嗓子,话没说完就失了声。 阮夫人拿出帕子像赶苍蝇一般在眼前挥了挥,“白嫣然不守妇道,与下人贺临安苟且多时,奉阮家祖宗规法,现将两人绑了,沉塘!” 白嫣然瞪大了眼睛,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谁成想不过是短短两个时辰,事态就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两人尚还没有辩解半句,便要被阮夫人白说成黑,给要了命去! 临江楼上,阮家管家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早就编好的说辞。 “白家女白嫣然不守妇道,与下人贺临安苟且被拿,奉阮家祖宗规法,现将二人沉塘江中,以示惩戒!” 阮夫人看着自己安排好的这一切,十分地满意。 只要白嫣然一死,她就能去城北徐太傅家中提亲了,那门亲事才是阮夫人心中看好的,徐太傅的嫡女一看便知道好生养,加之她族中势力又大,可以成为阮家的助力。 不像白嫣然这个病秧子,连活不活的过明日都不知道,还敢联合着下人打自己的宝贝儿子,有如今这个下场也怨不得别人。 还好白家二夫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不然这事还不会这般顺利…… 早跟阮夫人串通一气的阮齐泽也赶了过来,他拦在了阮夫人面前,惺惺作态地替白嫣然求情。 “母亲,我不信嫣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阮齐泽故作一副不愿相信的样子。 “傻儿子,连定情信物都搜出来了,你怎么还要替这妖妇说话。”阮夫人顺势便将绣帕和木雕亮了出来,众人都十分惊叹。 “这白家大小姐不是个大家闺秀么,怎么也会做出这样事情?”旁的一个憨厚乡亲听了不由觉得奇怪。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看她一句也不辩解,这事多半是真的。”又一位邻里接过话茬道。 可白嫣然并非不想辩解,而是她口不能言啊! 她泪眼婆娑地看向贺临安,往常的一幕幕在眼前如同走马灯一样浮现走过。 从第一次看见临安被罚跪,自己非拉着他出去卖糖葫芦;到看到他埋在海棠树下的小鹿木雕,那木雕看起来栩栩如生破费心思;还有出嫁那日,他傻傻地陪着自己说了一晚上的故事…… 白嫣然想着想着便笑了出来,她含泪微笑的样子看起来无比地凄美。 或许她真的对贺临安动了情,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贺临安发生些什么,没想到反而被冤枉到百口莫辩,如今就是真的有了些什么又待如何呢? 看着白嫣然又哭又笑的模样,贺临安的表情也缓和了起来。他虽不知道白嫣然究竟是想到了什么,却看到了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着不同以往的光亮。 这光亮就如同那日,漫天星辰,他却觉得都不如白嫣然那一双眸子明亮一般。 贺临安再傻也明白了白嫣然眼里未道的深情,只是他却只能等待来世再报答小姐这份深情了…… “时辰已到,将二人推下去,也好叫父老乡亲们做个见证。”阮夫人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下方众人道。 而围观的众人变得同仇敌忾起来,站在大义一方的他们群情激动,纷纷叫嚷着“沉了他们,沉了他们”。 白嫣然看着贺临安,她说不出话来,只好咬下自己从小佩戴在脖子上的玉佩红绳,在慌乱之中朝贺临安递过去。 虽说不出半个字,二人却异常地默契。只见贺临安向着白嫣然凑过去,两人的眼睛在瞬间撞在一起。 虽只一眼,深深浅浅,说过的未言的,已然全在其中。自此成就了两人难舍难离的爱恨情仇,也烙下两人漫山海棠的半生誓言。 他咬住了红绳的另一头,两人之间的薄唇刚合即分。 混乱中,白嫣然被从临江台上推了下去,她朝贺临安笑着,但见一袭素衣坠入江中。还没等任何人来推他,贺临安就自己跳进了江里。 天地可鉴,同白嫣然共赴黄泉,是他所愿。 ##第16章 太子殿下 恍惚间,贺临安仿佛看见了白嫣然,她正站在一树海棠边,笑得十分温柔。 可转瞬之间,一树繁盛的海棠变成了汪洋火海,连带着树下的白嫣然也烧了个干干净净。 “大小姐!”贺临安猛然睁眼,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宫殿之中。 可他不是……被沉塘了么? “太子殿下,您醒了。”偌大的宫殿之内,跪伏着五六个人,个个都将头埋得低低的,看不见脸。 “你们……这是哪里?大小姐呢?”贺临安从没见过这阵势,心生警觉。 “太子殿下,这是北魏的皇宫。”隐卫从屏风后走出来,恭敬地跪在贺临安面前,吓了他一跳。 ”北魏,我不是在大凉吗?你们……你们为何要跪我,快些起来……”说着贺临安便要下床去扶他。 隐卫却死活不起来,朝着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太子殿下,如今皇帝陛下病危,北魏正值危难存亡之际,请您肩负起太子的重担,前去主持大局!” “什么太子殿下,我才不是……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只是白府的一个小小家丁而已……”贺临安难掩心中疑惑,他心想这一定是搞错了,他一个下等的家丁,怎会一觉醒来就变成别国的太子呢? 可不是痴人说梦! “殿下,您是属下亲自送去大凉的,属下暗中保护您多年,绝不会认错人!”隐卫说得十分确定,倒叫贺临安犹疑起来。 可他想起在白府和阮府的种种件件来,心中便是一沉,他质问着隐卫。 “若我真是什么你们说的太子,为何要送我到大凉?又让我去做什么白府的家丁,让我受尽了屈辱责罚?即使是断了手脚也不见你们出现?” “太子殿下息怒,为了将来我国吞并大凉,这才让殿下进入白府。那时的白府如日中天,掌握着大凉的许多机密要事。而属下也被吩咐过,若不是生死关头,不得出面相见。” 贺临安摇着头,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他们怎么能做到如此狠绝的地步! “如今你们说什么也没用……大小姐呢?你们把她带到哪里去了?”贺临安说着便要下床来,这一下扯动了他背上的伤痕,钻心地疼。 一旁的侍女赶紧去扶他,却被贺临安沉声斥开:“别碰我!” 贺临安皱着眉头,回想起白嫣然遭受过的那些苦痛难堪,许久才开口。 “你们先把大小姐带到我面前来,要不然我是不会相信你们的。” “太子殿下息怒,属下只知道她也被一股势力救走了,至今还未查出是何处的势力。不过那群人既然将她救走,想必现在也安然无恙。” 贺临安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忽然想起分离的时候白嫣然给他的玉佩,开始在身上翻找起来。 他那焦急的样子,好像是找着什么顶顶重要的东西。 “太子殿下可是在找这个?”隐卫边说着边让下人呈上来一个古檀木的盒子,那盒中装着的正是白嫣然交予贺临安的玉佩。 玉佩上雕刻的白凤栩栩如生,贺临安从盒中拿出那块玉佩,凝视了许久。 “殿下,如今我北魏兴衰存亡,就全靠殿下您了!只要您继承大统,还愁找不到白大小姐么?” 贺临安紧皱眉头,手下抚摸着那块白净的玉佩,久久未语。 ##第17章 长乐公主 另一边,在大凉的皇宫之内。 距离白嫣然醒来已经过了两天,她还是有些恍惚,不愿相信贺临安生死不明的事实。 “嫣然,你今日可好些了?”来人正是大凉当今的圣上,也是白嫣然的舅舅。 “多谢皇上关心,嫣然已经觉得好了许多了……”白嫣然要下床来给皇上行礼,却被他拦了下来。 皇上让侍候之人尽数退了下去,朝白嫣然叹道:“当年你母亲贵为长公主,朕却为了江山社稷不得不将她下嫁给当时的翰林院士,你可怪我?” 白嫣然微微抬了抬眸子,没有说话。当初被迫接受命运的人是她的母亲,又不是她,她又能怪的了谁呢? “我又如何能怪的了舅舅!” “你是个好孩子,”皇上点了点头,叹道:“当时你清誉已毁,我派人将你救下,你也无法回到白家去,你可怨恨舅舅?” “舅舅,嫣然知道您的用意,虽然嫣然没有做过那些事情,但悠悠众口,又如何能辩……”白嫣然淡然一笑,已经过去的事,怎么纠缠也是无济于事。 “你放心,朕已下令封你为长乐公主,从此你便留在宫中,以后朕再给你找个好郎君嫁了,这才好以慰你母亲在天之灵……” 白嫣然但笑不语,除了贺临安,她只怕再难遇上一心对她这么好的人了……只是这话,却不能当着皇上的面说出来。 又同白嫣然说了会儿话,皇上便起驾走了。 她叹了口气,拿出贺临安雕刻给她的小鹿,这是她求皇上替她找回来的。这小鹿仍是当初的模样,而人面却已不知何处去寻了…… 贺临安同样拿出了白嫣然交予他的那块玉佩,这玉佩他一直贴身佩戴,就放在心口处,日夜未曾离身。 而方才,他刚见过自己真正的父亲,也是北魏的一国之君,拓跋时。 他已经病得不成样子了,明明是四十的年纪却好似七八十岁的老人一般,形容枯槁,气若游丝。 只是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嘴里一直唤着:“临安……临安……” 血脉相连,当他看见同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拓跋时,心里就已经沉了好几分,隐卫说的话句句在他耳边回响。 “皇帝陛下病入膏肓,太医院也无计可施……” “您是陛下独子,也是北魏唯一能继承大统之人……” “北魏兴衰存亡,全靠殿下您了,请您千万以大局为重……” 而最重的却是当他握着父亲的手,拓跋时颤颤巍巍说出的那句:“回来就好……” 贺临安抬头望向天际,只见夜空中乌云蔽月,不见星光。隐卫走过来却不敢打扰他,只高高举着明黄色的诏书,在贺临安身边跪了下来。 “大小姐,你会让我如何做呢?”贺临安长叹一口气,久久不接诏书。 他轻抚了抚手中的玉佩,忽然头顶洒下来一片银辉,贺临安抬头望去,原来是乌云散去,明月显身。 正如白嫣然俏立在海棠花边,面含笑意地唤他:“临安,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 那一瞬,他下定了决心。 贺临安接过诏书,下了第一道命令:“把所有隐卫都集结起来,去找一个叫白嫣然的女子。” ##第18章 和亲 五年后。 北魏大军直压大凉边境,十万兵士先从函谷关破口,北魏君上亲临指挥,只用了一天便攻下了函谷关,将关内众人尽数俘虏。 拓跋临安身着战甲,面带毅色地骑着宝马良驹从函谷关大道上走过,浑身上下哪还看得出半点往日痕迹。 “君上,函谷关俘虏全在这里了,该如何处置?” 那匹宝马往前迈了几步,拓跋临安居高临下地看向地上跪着的一群人,虽一句话没说,却令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威压。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犯我大凉,我大凉兵士定叫你不得好死!”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拓跋临安的老熟人,阮齐泽。 “呵,我还以为是谁,”拓跋临安虽有笑声却无笑意,“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大凉虎将阮大将军 啊。” “算你有见识,识趣的就快把我放了,当心武威候家领兵踏平北魏!”阮齐泽面露得意地看向马上人,顿觉这面容有些脸熟:“你长得还挺像以前跟白家那女人通奸的小子,一副小白脸模样,哈哈哈……” “胡言乱语!”拓跋临安座下的侍卫手持刀,一刀伸进阮齐泽的嘴里,将他的舌头给削了下来。 阮齐泽又痛又惊,满嘴是血地瞪向拓跋临安,那侍卫随即又将他的两只眼珠给剜了出来。如今他满脸是血,却还尤不甘心,在地上爬着往前,将嘴中的鲜血喷吐在了拓跋临安骑着的宝马马腿上。 拓跋临安皱了皱眉头,旁边的侍卫便直接砍了阮齐泽的脖子,将他当场正法。 “把他的头送到大凉的武侯府去,让他们大凉的人知道,我们北魏的铁骑过不多时,便要踏破整座凉州城!”拓跋临安语罢一拉马缰,进入了函谷关内。 北魏来势汹汹,不出一月就拿下了大凉十余座城池。大凉军马疏于训练,近年来又没有什么战事,竟连一搏之力也没有,眼看着拓跋临安带领着大军长驱直入,直逼皇城。 大殿之上,主战派早就熄了火气,一面倒的全是主和派的声音。 “如今适龄的公主只剩下长乐公主,请皇上下旨拟写和亲文书吧!” 大凉皇帝年过五旬,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却迟迟没有下旨。 “陛下!大凉的子民还等着陛下救他们于水火之中,还请陛下顾念大局啊!” 说着群臣纷纷跪了下来,请皇帝下旨和亲。 二十多年前,也是一样的场景,端坐高台的皇帝长长叹了口气。 “拟旨吧。” 一纸诏书,分为两式,一式被送进了长乐公主殿,另一式则被送去了远在都城之外的拓跋临安手中。 “长乐公主,这又是何人?”拓跋临安将手中诏书放下。 太傅柳承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缓缓道:“这长乐公主来历成谜,据说是大凉皇帝在外头的私生女,殿下还需小心才是。” “不论大凉送来和亲的是谁,我北魏都会踏平大凉的圣殿。”拓跋临安眉眼低沉,言语中透着与五年前翻天覆地的狠劲儿。 “是。”身着黑衣的隐卫领命下去。 ##第19章 抉择 北魏来势汹汹,又拒绝和亲,这让大凉的皇帝不免焦头烂额。 这时候,当初将白嫣然救回来的一名隐卫突然秘密奏见了大凉皇帝。告诉他了一个可以解决燃眉之急的秘密。 原来当初和长乐公主被诬陷有私情,一同沉江的贺临安,就是如今的北魏皇帝拓跋临安。而长乐公主这么多年一直拒绝和那些王侯将相的儿子们联姻的症结,也正是这个。 大凉皇帝在知晓这一切之后,若有所思,良久亲自执起笔墨。 写了一封密信给北魏皇帝拓跋临安,将白嫣然便是长乐公主一事告知与他。信中还说道,只要拓跋临安肯退兵休战,他便做主将长乐公主嫁与他,永修秦晋之好。 接到大凉皇帝的来信,拓跋临安未说一言,却突然间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他整整撑了五年也没有倒下,却在知道白嫣然还活着的此刻,松了心头绷紧了五年的弦。 只见拓跋临安紧紧攥着手里的书信,喃喃自语道:“我终于找到你了,嫣然……” 此时此刻,他才依稀显现出一丝曾经贺临安的影子来。 北魏的大军停止了进攻,在皇城外安营扎寨。而拓跋临安也接受了大凉皇帝举办国宴的邀请,他仅带着一队侍卫进了大凉皇城。 众人都道,这北魏的君主还真是没把大凉军队放在眼里。 大凉皇帝见状也不动声色,替拓跋临安安排了宿卫,还有众姬妾陪伴,不可谓不周到。只是拓跋临安却让那些姬妾全都睡在了偏殿,他自己一个人睡在了寝殿里头。 而长乐公主殿中,此时却经历着另一种异样的寂静。 整座大殿之中没有一个人服侍,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白嫣然和大凉皇帝舅侄二人。在白嫣然的身旁摆着一个檀木的托盘,那盘里放置着两样要人命的东西。 一把银色的锋利匕首,是用来让白嫣然在国宴上刺杀拓跋临安的。 一瓶红瓷瓶的鹤顶红,是用来在白嫣然拒绝刺杀后毒杀她父亲白廉的。 “是选拓跋临安还是选你父亲白廉,你可要想清楚了……” 白嫣然抬起手,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伸向了托盘。可在两条人命前,她却犹豫不决,难以决断的手,时而转向银色匕首,时而转向红色瓷瓶。 她心头浮现贺临安与她之间的种种过往,谁曾向,在得知他还活着的喜悦之后,却被吩咐这次自己要成为那个要他命的人呢! 她不愿意做这个刽子手,可父亲白廉的性命摆在另一端,却由不得她去选! 终于她心下一定,伸向了那把匕首,大凉皇帝看着悄悄点了点头。可白嫣然却没有拿起来,而是停在半路。 “嫣然,你难道真的想你父亲死么!”大凉皇帝低声怒道。 她心头一颤,拿起了那把匕首。 “很好,乖孩子,明日便是宴请拓跋临安的国宴,到时候你坐在他旁边,趁着敬酒的时候便将匕首朝他心口刺过去,知道了么?”大凉皇帝露出狠厉的神情,吓得白嫣然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 她略带犹豫地点下了头,手里攥紧了那把匕首。 ##第20章 刺杀 一夜无眠。 白嫣然在堂室里坐了整整一夜,次日醒来便被侍女们打扮起来,她今夜作为大凉的长乐公主,要给北魏的来使贵客们献舞一曲。 整座大凉皇宫准备了多时,到了夜宴的时候,两国国君各自落座之后,便是此次国宴的重头戏白嫣然出场了。 她今日穿了平素从不穿的红色罗衫,发髻梳得甚是用心,仅簪了几只步摇。缓步行进间步摇轻摆,衬得她原本就楚楚可怜的面容上又多了一层妍丽娇媚。 而那身大红的罗衫又给她平添了几分凄美,直教人怔怔然离不开双眼。 众人皆道这公主是用来引诱北魏君王的,而朝拓跋临安看去,却见他脸上一点异色也没有,连乍见美人的些许惊讶也丝毫没有显露。 可谁又能知道,他见到的不仅是现在的长乐公主,更是五年前的那个白嫣然。 过了几年之后她出落得越发的美丽动人了,只是这一份美丽现在却并不仅仅属于自己。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大凉皇帝,眯了眯眼睛。 随着鼓乐声起,白嫣然缓缓动了起来,她的舞姿颇有些无力,却在那无力中带着无穷无尽的柔婉情意。她舞得越是凄美,越教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拓跋临安一双眸子深深看着舞动的白嫣然,她无力的舞姿明显透露着她病弱的身体状况,明明身体不好,却还要来跳这种取悦别人的舞蹈。 而白嫣然却不敢去看他,她不是怕自己会失去刺那一剑的勇气,而是生怕自己看了就会发现,自己原本就没有刺下去的勇气,一切不过自欺欺人而已。 旁人不知内里,大凉皇帝却是知道这其中来龙去脉的。他瞧见拓跋临安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白嫣然的身上,暗暗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几分把握。 一曲结束,白嫣然收势停下。 “哈哈哈好,长乐啊,你就坐在拓跋国君的旁边吧,可不要失礼了。” 白嫣然闻言低下了头,挪着步子走到了拓跋临安的旁边坐下来,她双手笼在袖子里,那里面藏着一把银色的匕首。 “长乐啊,你还不跟拓跋国君敬酒!” 众人都看向她,拓跋临安也看着她。 她抬眼的瞬间便撞进一双阔别五年的深邃眸子里,这里头藏着漫天星辰,藏着五年的思念,一切都化在了不言之中。 白嫣然看着拓跋临安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长乐!” 白嫣然吓得浑身一颤,拓跋临安见状皱了皱眉头。 就见她伸出白皙瘦弱的手,颤巍巍地端起了桌上的酒杯,用弱弱的声音道:“长乐敬拓跋国君一杯……” 拓跋临安心中疑惑,却还是举起了杯,同她碰了一下。 清脆的一声碰杯,杯中酒轻轻荡漾,一把银色匕首顺着白嫣然的手落了下来。她紧握着那把匕首,直直刺向拓跋临安的胸口。 这一切都发生得极快,几乎是眨眼之间,那把匕首就已经刺进了拓跋临安的胸口。 而几乎是匕首扎进去的同时,大凉的御林军纷纷冲了进来,就好像事先准备好的一样,将拓跋临安等人团团围住,亮晃晃的刀剑直指向北魏众人。 拓跋临安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嫣然。 那把匕首掉落在地上,而拓跋临安浑身上下哪有什么伤口。 在堪堪刺进去的那一瞬间,白嫣然手腕一转,错开了他的身子,拓跋临安也顺势将那剑挡了下来。 “你……”拓跋临安皱紧了眉头。 ##第21章 交战 大凉皇帝以为白嫣然刺中了拓跋临安,情不自禁哈哈大笑起来,他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统一天下的样子。 “拓跋临安,你这不自量力的无知小儿!还不是中了我的计,你就在九泉之下看着我大凉一统天下吧哈哈哈……” 在皇宫的御林军重重包围之下,拓跋临安带来的那队北魏军士明显不够看的。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是吗……”清冷中带着微怒的声音响了起来。 只见北魏那方的宴席处,拓跋临安缓缓站起身来,用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看向大凉皇帝。此时的他哪里像是待宰的猎物,反而像是捉住了猎物的猎人才是。 大凉皇帝去看他浑身上下,哪有什么伤痕! 他不由心头一震,长乐居然失手了! 偏生此时,城外忽然传来短促的号角,那是有敌袭时才会吹响的号角!大凉皇帝自小从没有听过这号角响起来,他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抬头望去,只见无数只如同纸鸢一般的东西从不远处由远及近,没多久就逼近了宫城。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并非什么纸鸢,而是可以载人的木鸢! 其中一只最为巨大的木鸢直直地朝大凉皇帝冲来,上头全是北魏最精良的兵将! 不仅如此,紧接着周围又出现了许多搭载着兵将的孔明灯,数量之多,就如同天上的星子一样,数也数不清。而那上面的北魏大军,粗略一看也起码有成千上万。 抬头望处,黑压压一片全是北魏的大军。 再看宫城中这不过数百的御林军,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不过是转瞬之间,两边的局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凉皇帝的眼角不自觉地抽动着,他转眼看向尚在御林军包围之中的拓跋临安,一声怒吼。 天上的木鸢还未降落,此时的拓跋临安身遭依旧只有刚开始的那一队人马,大凉皇帝仍不肯死心,指挥着所有的御林军往拓跋临安的方向杀去。 “拓跋临安!给我死——!” 拓跋临安捡起地上的短匕,看了白嫣然一眼,便转身带领着北魏的军士朝大凉皇帝那方冲杀而去。 大凉皇帝也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剑,狠狠地朝拓跋临安刺了过去。 两国君王对战,很快大凉皇帝便露了颓势,不过是苦苦抵抗罢了。 拓跋临安看准间隙,用短匕挡开大凉皇帝的长剑,紧接着便朝他刺了过去。他一副毫不留情的样子,真是要置大凉皇帝于死地! 就在拓跋临安朝着大凉皇帝刺下去的那一瞬,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白嫣然扑进了人群之中。 拓跋临安眼见白嫣然冲到了自己的匕首下,无奈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早已收势不住。那匕首直接将白嫣然的肩膀刺穿了,红色的血液从她的左肩蔓延开来,像是开出了一朵深红色的花来,刺目地艳丽。 “小姐,你……”拓跋临安眼中闪过一丝无措,曾经的称呼脱口而出。 “临安,你既还认我这个小姐,就不要伤害大凉的子民……还有我舅舅,放过他们……” 拓跋临安看着白嫣然脸上的血色逐渐退去,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终于点了点头。 ##第22章 存心为难 一个月后,白嫣然在北魏的皇宫里醒了过来。 她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寻来宫女问了大凉的情况,得知拓跋临安从大凉撤兵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姣姣。”姣姣的礼仪甚好,低着头回了白嫣然的问话。 “那你们君上呢,他在哪里?” 姣姣却不说话了,态度中明显有着些许犹豫。白嫣然也没有勉强她,在外人看来,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曾刺杀过北魏君主的人。 哪怕是没有得逞。 外头一个小宫女进来向白嫣然禀报道:“长乐公主,寒雨宫的人来了。” “这寒雨宫是……”白嫣然面露不解。 姣姣此时很快便答了话:“寒雨宫是景逸皇妃居住的地方,景逸皇妃是北魏唯一的一位皇妃,规矩甚严。” 言下之意便是,这个皇妃地位高贵,同时也很不好惹。 “长乐公主,既然您醒了,便去给景逸皇妃请安吧。”来人虽是宫女,却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白嫣然有些犹豫,她怕自己去了会给拓跋临安添麻烦,却又怕自己不去也会给他添麻烦,思来想去便耽搁了一阵。 “长乐公主,景逸皇妃的邀请还从来没人敢回绝的,您可想清楚了。” 姣姣见状立马朝来人笑道:“姐姐说笑了,长乐公主稍事梳洗便去拜见皇妃,烦劳姐姐了……”说着她便上前塞了个荷包在寒雨宫的宫女手里。 那宫女翻手便将荷包收进了袖子里,连礼也未行便走了,丝毫没把这个别国的公主放在眼里。 等那宫女走后,姣姣才上前来:“公主,景逸皇妃是万万不可违逆的呀。她母家势大,而且全北魏都知道她一心一意对待君上。您是由君上亲自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奴婢知道会有些委屈,但还请您一定要小心忍耐。” 白嫣然点点头,没想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女子这般喜欢临安的……也是,他如今是一国之君,总不会还像以前的那个小家丁,只听自己一人的话了。 她迅速收拾完毕,去了寒雨宫。 景逸端着茶看着白嫣然朝自己福身行礼,她心里冷笑,将珐琅彩的瓷杯放在了桌上。 “长乐公主怕是不太懂北魏的规矩,旬儿,你怎么也不好好教教公主呢?” 之前来见白嫣然的那个宫女立马向着景逸弯腰低头道:“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这就教公主咱们北魏的礼仪。” 白嫣然不懂北魏的礼仪确实不假,她并未多想,还朝着向自己走来的旬儿笑了笑。 “公主,咱们北魏向来做不来这种小家子气的动作,”说着旬儿行了个歪歪扭扭的福身礼,“奴婢们对着身份尊贵的主子都是要行跪拜大礼的,公主若是知道了便请照做吧。” 白嫣然这才体会到姣姣说的那些话,这位景逸皇妃怎么能让她一个大凉的公主给北魏的皇妃行跪拜礼! 这是臣子才行的礼仪,她分明是在贬低白嫣然的国家,在意指大凉不如北魏。 “景逸皇妃,长乐十分敬重您,只是长乐并非北魏的臣属,怕是行不来这北魏的礼,请您见谅。”白嫣然再次福了福身,便站了起来,像根小小的竹子,背脊挺得笔直。 姣姣心道不好,长乐公主是没见识过皇妃的手段,不然她怎么能这样违逆皇妃呢? ##第23章 刑罚 果不其然,景逸皇妃脸色立马就变了,只见她一拍桌子。 “这礼你是想行也得行,不想行,也得给我行!”语罢,景逸便朝随侍左右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两个侍女走上前来,其中一人踢了白嫣然的膝盖弯一脚,她便承受不住跪了下来。 “哈哈哈哈……瞧你那傻样子,笨得要死哈哈哈……”景逸不由自主地肆意笑了起来,她似乎是嚣张跋扈惯了,竟一点不知道收敛。 白嫣然想要站起来,却被左右两个宫女制住,她们强行按着她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一旁的姣姣看得心焦,却被旬儿死死盯住。她不敢在景逸皇妃面前放肆,只好老实地低头站着,眼睛却不住地朝白嫣然瞟去。 景逸看着自己脚下的白嫣然,笑着朝旁的人招了招手:“来啊,听说这长乐公主还会弹琴,快去抱把琴来给她。” 白嫣然这才被姣姣扶了起来。 “您没事吧?”姣姣小声地询问着,白嫣然朝着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她心头叹气,跟姣姣站在了一侧。很快便看见有宫女呈了一把琴上来,跪在了景逸皇妃的面前。 “长乐公主,”景逸倚在软榻上,伸出玉嫩白皙的手,边在琴身上轻抚边缓缓问道:“素来听闻长乐公主的琴技天下一绝” “长乐不才,不过粗浅学过几年而已。”白嫣然带着些许小心翼翼地回到。 “瞧你那样子,我又不会吃了你。”景逸说着便娇笑了起来,整座寒雨宫内却没有一个人敢跟着她笑。 白嫣然心头不敢放松,只希望她让自己弹个小曲便能放了自己。 “这《玉树后庭花》……你会弹吧?”景逸一双艳丽的眸子在琴身上流转,抬起来的时候便定定地停在了白嫣然的身上。 看着白嫣然宛如听见晴天霹雳般怔愣住的样子,景逸的嘴角翘起一个狠毒的弧度,但见她随手朝着宫女挥了挥:“便弹这个给我听听吧。” 《玉树后庭花》……这是亡国的曲子,她怎么能让自己弹这首曲子! 一股凄凉从她的脚底涌起,哪怕大凉势弱,哪怕她像个质子般被带回了北魏,可是让她弹这样的曲子,却是绝对不行的! 她也有她自己的尊严! 景逸皇妃的声音落了许久,白嫣然却没有丝毫反应,姣姣情急之下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回过神来,一双清澈带水的眸子看向软榻上的景逸皇妃。 “回皇妃的话,这曲子……长乐不会。” 谁也没想到这位长乐公主居然敢违背景逸皇妃的话,寒雨宫内霎时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只见景逸伸手重新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复又将茶杯放下,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道:“你可知道,这北魏皇宫里违逆过我的女子都如何了?” “长乐不知。” 景逸仿佛预料到她的回答,轻笑道:“她们现在都不在了。” 宫女们将白嫣然押在地上,立马有人上了刑具,姣姣忍不住要上去求情,却立马被另外几个宫女拖出了殿外。 殿下阵阵喧闹,景逸却觉得这茶有些凉了,皱了皱眉头让旬儿给她重新沏杯茶上来。 “啊!啊啊——!”跪在殿下的白嫣然满头大汗,她的十根手指都被刑具夹着,左右两边的宫女越使劲,她的手指便被夹得越紧。 可怜她十指连心啊,疼的她不停地叫喊着,浑身都湿透了,一张脸疼得惨白,可殿上的人却恍若未闻,只关心手边是否有杯热茶。 这是白嫣然头一次,希望这世上真有神仙,能带她回到娘亲的身边去。 叫她再也不要尝受这世间的任何苦痛,也不要被临安看见她现在这幅凄惨的模样…… ##第24章 死路一条 景逸皇妃足足喝完了三杯茶才放白嫣然走,白嫣然刚回到自己的宫殿内便晕了过去。 为了这件事,听说景逸皇妃的心情一直很是不错。这日,景逸便叫了德妃来说话,一说到长乐公主便乐个不停。 “你是没瞧见她那喊痛的样子,可有意思了。”说着景逸便有笑意止不住地从嘴角溢出来。 “能看见皇妃高兴比什么都好,不过……也就这几天了……”德妃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景逸果然上钩。 “什么也就这几天了?德妃,你知道我的手段,可不要想着有什么事瞒着我。”景逸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我怎么敢瞒您,不过这件事……臣妾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德妃话里带着犹豫,面上也尽露出摇摆不定的神色。 “究竟是何事,你说便是了,我不怪你。” 得了这句话,德妃才敢将话头说完。 “臣妾听说,这位长乐公主不仅在国宴上刺杀君上未成,还在这之前就差点害死了君上!” “这女子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君上……你又是如何得知的?”景逸眯着眼睛,倒也没有直接就相信德妃的话。 “君上小的时候被带去了大凉,这您是知道的。您可还记得君上被带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那就是长乐公主做的,您可以去问臣妾宫里的小祥子,他原来就是大凉人,颇知道些事情……” 距离白嫣然被上刑才过去两天,景逸皇妃又来传她。 只是这次却没有上次那样的礼遇,连通禀一声也没有,直接进来几个太监将白嫣然拖走了。姣姣急忙跟着跑了过去,却被拦在了殿内。 “公主!长乐公主!你们要将公主带到哪儿去!”姣姣这几日也算是知道了白嫣然的性子,知道这位大凉公主是个好人。 “自然是要处置这位敌国公主了,她既然敢伤害君上,就该知道有这么一天!”旬儿拦下姣姣,放下话便走了。 白嫣然却没有被真的带去寒雨宫,而是被带到了一处冒着寒气的水池边。 她跪在地上,景逸皇妃却裹着一件白狐裘坐在垫着软垫的石椅上。只见景逸皇妃伸出手指,围绕着石桌上一个檀木盒子的边缘打着圈。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长乐不知。”白嫣然虽然不知道,却莫名地有些畏惧。 景逸忽然莞尔,不得不说,她笑起来也是极好看的,只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平白添了几分残酷。 “你们还不快让长乐公主看看这是什么好玩意儿!”她笑着示意旬儿。 旬儿将那盒子拿到白嫣然的面前,打开一看,那里面哪有什么稀罕玩意儿,只有一颗褐色的药丸。 白嫣然只觉得那是什么毒药,一个劲儿后退。可景逸拿回让她逃跑呢,使了一个眼色,两边的宫女立刻将白嫣然摁在原地,然后将那颗药丸给她喂了进去。 “咳咳!咳咳咳……”她不停地咳着,景逸却笑着。 “把她扔到寒潭里去。”说罢她便起身,旬儿恭恭敬敬地搀扶着她的手。 就见景逸皇妃打了个呵欠,道:“告诉大凉,凡是想对君上不利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第25章 蛊毒 不仅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凉皇帝知道了这件事,刚打完胜仗归来的拓跋临安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宫里,从寒潭里将白嫣然救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 “宣太医……宣太医!” 拓跋临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了她这么一会儿,就有人将她欺负成这个样子!他只是想护她一世平安,却偏偏有人要来作对! 寝殿之内,几乎所有的太医全跪在这里了,床上的白嫣然却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 “一群废物!都给我滚!” 拓跋临安坐到床侧,伸出手贴在白嫣然的脸颊上,他竟觉得有些烫手! “来人!” 隐卫不知从何处出来,跪在了拓跋临安的面前。 “君上,有何吩咐?” “去,在全境内张贴皇榜,寻找天下能治疗长乐公主的大夫医师,没找到的话你也不用回来了。” “是,隐卫领命。”君上的命令是绝对的,隐卫不管对错,只管执行。 整整三天过去,所谓的能人医士来了一拨又一拨。他们进去的时候一个个信心满满,对自己的夸溢之词不一而足,只是诊完脉出来后的说辞却都出奇的一致。 “公主这是寒气入体,已经侵袭心脉,只怕是药石无医……” 拓跋临安却不信命,只是让隐卫不停地去寻找大夫, “君上,已经没有人肯揭皇榜了。” “那就去大秦去南楚找,我就不信全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救活她……”拓跋临安坐在床边,握着白嫣然的手,头也不抬地道。 “是。” 这几日,整个太医院都死气沉沉地,公主殿刚刚又传唤了太医正过去。 “君上……依公主的脉象,只怕是熬不过今夜了……”太医正颤颤巍巍地说出了诊治结果。 拓跋临安沉着脸没有说话,他的眼下透着黑青色,下巴上也冒出了许多胡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君上到底在想什么。 “公主这是寒症,心脉已损……还请君上不要过于难过……” “胡说,谁告诉你她是寒症的?”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岁上下的少年迈步进来。 拓跋临安眯着眼看了少年一眼,旁边的隐卫回禀。 “君上,他揭了皇榜。” “你凭什么说她不是寒症?”拓跋临安一双眼睛深深地看着那少年。 “诶,你可不要对我这么凶,这全天下怕是只有我才能救那位公主姐姐了……”少年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拓跋临安低头沉思片刻,便吩咐人带这少年去给白嫣然诊脉。他想自己也是怕急了,居然相信一个十几岁少年的话。 只见那少年有模有样地搭手诊脉,没过半晌便道:“这不仅不是寒症,而是中了毒。” “什么毒?”太医正问道。 “蛊毒。”少年一双干净的眸子看向拓跋临安。 拓跋临安心中十分惊讶,面上却不显露,他让众人都退了下去,才道:“可有治疗之法。” “有。”少年缓缓道来:“这是子母生死蛊,公主姐姐体内的是子蛊,只要有另外一个人愿意将母蛊种到体内,这子蛊感受到母蛊的存在便不会咬姐姐的心脉了,只是……” 少年欲言又止,脸上露出不忍之色,拓跋临安看得眼色一沉。 “有什么话,你只管直说。” “既是生死蛊,共了蛊便要共生死。这位公主姐姐的身子看起来不太好,就算好好调养,至多也不过十年好活,找个什么样的人来共蛊才好呢……七老八十的最好……”少年还在那里自言自语,拓跋临安却有了决定。 “我来。”拓跋临安摸了摸一直佩戴在胸前的玉佩道。 ##第26章 共蛊 拓跋临安询问了详细的法子,才知道这共蛊还需要找到母蛊才行。白嫣然救治有了希望,他也恢复了往常的理智,细细回想,这整件事并不寻常。 他找来姣姣问了前因后果,这才知道当日白嫣然是被景逸带走了。 这个景逸皇妃,当初拓跋临安为了巩固皇权不得不娶了她。本来她只要安安生生的,他也会护她一世平安,没想到她还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北魏的女主人,还敢将他带回来的人随意处置! 偏偏她动的人,还是白嫣然,这个被他放在心尖上还嫌不够的女人。 “去寒雨宫。”拓跋临安的脸色十分难看。 一听君上来了寒雨宫,景逸立马整了整妆容发髻,换了件粉彩的绸衫来见驾。 “君上安好,臣妾见驾来迟,请君上恕罪。”说着她便抬眼看向拓跋临安,眉目传情,含羞带怯。 “景逸,我原本也是想过要待你好的。” 景逸皇妃心头一喜,细细一品却又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劲。 “如今却是你自己亲手毁了这一切。” “君上!臣妾不知道做错什么,惹得君上这样生气。”景逸看起来倒像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拓跋临安叹了口气,她也许错就错在不该活在这世上! “把母蛊交出来。”他的声音中沉沉地,这曾是景逸最喜欢的声音,如今听来却如同当头棒喝。 “君……君上……” “你不要逼我派人搜身。” 景逸浑身一颤,他怎么会舍得让那些侍卫搜自己的身呢!她看向面前的君上,是了……他向来是说一不二,从来不食言的。 “旬儿,去把母蛊呈给君上……”景逸颓然坐在椅子上,看着隐卫接走了母蛊的盒子。 “景逸皇妃在宫中使用巫蛊邪术,有违宫规,打入天牢听候发落。”留下这一句,拓跋临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剩下个景逸呆呆地坐在那里,嘴中痴道:“不会的……君上不会这样对我的……”听令的侍卫很快便将她拖了下去。 确认过盒子里的药丸就是母蛊,少年墨寻将盒子递给了拓跋临安。只是他少年人的脸上仍旧有着少年人掩饰不住的担忧。 “您真的要跟公主姐姐共蛊么……她可能连十年都活不到……要不还是找个差不多寿命的人吧,我可不是为了让您折寿才揭皇榜的。”墨寻低着头,样子看起来有些像在闹别扭。 拓跋临安破天荒地笑了笑,他摸了摸这个少年的头。 “不用,我来就好。我早就与她同生共死过一次,再多一次也不算什么。” 他没有说的是,如今以白嫣然的身份,要想在北魏安然无恙的活下去,便只有同他共蛊。只有这样,别人才知道他们的君上跟长乐公主同生共死,才不敢轻易害她! 拓跋临安打开装有母蛊的盒子,拿起那粒白丸吞了下去。 天地可鉴,与白嫣然同生共死,是他所愿。 五年前他是这样,五年后,亦是如此。 ##第27章 火树银花不夜天 同白嫣然共蛊之后,她果然逐渐好了起来,脸上的气色也渐渐变得红润。 而这时,拓跋临安接到了大凉来的国信,是大凉皇帝写的。 这封信是专门来向拓跋临安讨要说法的,他看完信思考了一阵,便命人从天牢将景逸提了出来。 “景逸,你可知错。”拓跋临安看着不过几日就瘦得不成人形的景逸,叹道。 “景逸一心一意为了君上,不知何错之有。”她跪在堂下,尤自不肯认错。 拓跋临安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景逸对自己的情分,只可惜他心里早就有了白嫣然,再也没有任何位置给其他人。 “罢了,明日午时侯斩吧。”他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 景逸一言不发地被侍卫押了下去,走的时候看起来竟像是有些疯了,又哭又笑,只是没有半点声音。 早朝的时候,拓跋临安不过是提了提要将白嫣然册封皇后的事情,就引起了群臣激烈的反对。 “万万不可呀君上!您怎可封一个大凉的公主为皇后!” “是啊君上,一个刺杀过您的怎么可能母仪天下!” 拓跋临安在朝上听了一早晨的吵架,下朝后头疼得要命。 还好他下朝后第一个见到的是墨寻,并且墨寻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白嫣然醒了! 他一来到公主寝殿便看到白嫣然皱着眉头在喝药,一直等她把药喝完了他才让人通禀。 “拜见君上。”白嫣然想要下床行礼,被拓跋临安拦下了。 拓跋临安让众人都退下去,只留了墨寻给她诊脉。 “如何?” “公主姐姐的身子还需要好好调养,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墨寻笑着放下了白嫣然的手,不然不知道这拓跋临安的眼睛还要盯着自己看多久,搞得他如坐针毡的。 “如此便好。”拓跋临安看着白嫣然,眼中止不住地流露出无限情意。 墨寻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立马找理由告退了。 “算这小子识趣。” “墨寻真是个好孩子。”白嫣然也笑着道。 “是啊……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有自己的孩子更好……”拓跋临安看着白嫣然。 白嫣然脸皮薄,一听就红了脸。 “你,你乱说什么……”可笑意却从她的眼角流露出来,怎么也藏不住。 没多久,拓跋临安便颁了旨,将长乐公主册封为皇贵妃。 册封大典当日,整座皇城都是喜庆的红色。拓跋临安掀开白嫣然的盖头,两人对看一眼,白嫣然便不好意思地将头低了下去。 又过几日便到了腊八节,看过诊服过药,拓跋临安便将白嫣然带到了皇城外的含山上。 他将她裹得紧紧地,抱着她坐在亭子里看日落夕阳。 岁月静好,约莫也就是这幅光景了。 “要是时光能静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傻瓜,说什么呢,要是静止在这一刻,你就看不到后来的东西了。” 天色渐暗,冬季的夜空并不明亮,只有些微昏暗的月光。白嫣然心中叹气,想着这便要回去了。 谁知天边忽然一声惊响,寂暗的夜空忽然亮如白昼。紧接着又是几声,各处不同的地方炸开一朵朵火花。 “这是……”白嫣然看着漫天的火树银花,眸子也被照得亮晶晶的,忽闪忽闪的样子像极了天上的星星。 “嫣然,你要一直看下去,日子会变好的……” 白嫣然看向拓跋临安,重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国宴那天……我并不是真的想杀你……”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躲……” ##第28章 不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四个月之后,在皇贵妃殿中。 白嫣然躺在床榻之上,脸色有些许紧张。拓跋临安坐在她身侧,神情同样不同寻常地十分认真。 只见他盯着墨寻,见他诊脉结束才小心翼翼地问:“如何?” 墨寻略显稚嫩的脸上装出大夫的老成,点了点头。 “确实是喜脉。” 拓跋临安难以自抑地露出欢喜,他有孩子了!他和白嫣然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 “来人,传旨!朕要大赦天下三日,庆祝这个孩子的到来!” 白嫣然也十分地高兴,看着这个喜不自胜的男人,心头涌起一股深深的爱意。这便是自己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如今,他们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摸了摸自己还略显平坦的小腹,满脸温情笑意。 皇贵妃怀孕的消息立马传遍了整个北魏,自然也传进了德妃娘娘的宫中。她喝着新沏的茶,却只喝了一口便皱眉将茶盏放下。 “大皇子在师傅那里学习可还用心?” “娘娘,大皇子近来十分用心,回殿了还要再写一百个大字才肯歇息的。”宫女小蝉回道。 “当初大皇子出生的时候也没有大赦过天下……”德妃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院子里一片花团锦簇,手中的帕子却已经绞得不成样子。 她不能让白嫣然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拓跋临安这般看重长乐,封了皇贵妃不到四个月,如今刚传出怀孕的消息没多久,便吵嚷着要封她做北魏的皇后。 这一次,朝中大臣在宣德殿跪了整整三日,拓跋临安也没能改变一星半点的主意。 看着这位来自大凉的长乐公主这般受宠,德妃娘娘不禁心中有些犹疑。如今的架势发展下去,他日这位皇后一旦生下一名男婴,这太子之位多半是要被抢了去的。 她在宫中汲汲营营,自知不受君上宠爱,只等着大皇子册封太子,登临大统之日便是自己真正母仪天下之时…… 她决不能让这一切都化为泡影。 “小蝉,之前赵太医送来的药,还剩下多少?”仍是不缓不急的语气,可德妃的脸上却冷得像是寒冰一样。 “娘娘……”小蝉猛然抬头,错愕在眼中一闪而过,再开口时又恢复了往日神情,“回娘娘的话,药还够用……” 没多久,太医院配的安胎药便送到了长乐公主,也是如今的皇后娘娘殿中。 “等等。”白嫣然拦下了送药的小药童。 那药童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急忙跪倒在地,将头埋得低低地,生怕这位皇后一不高兴就要砍自己的头。 “你别害怕,我只是想看看那药材。”白嫣然笑了笑,小药童有些懵懂地将药材包递给了长乐身边的姣姣。 只见姣姣打开了药包呈到白嫣然眼前,她看了看里头的药材,都是些普通的安胎之药,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 “收起来吧。”白嫣然朝姣姣笑笑,让那药童下去了。 姣姣收起药材,刚要跟着白嫣然转身回宫,刚走两步的白嫣然却突然停了下来,神色有些不对劲地拿起她手里的药包再次查看起来。 “这是……芫花根!”白嫣然脸色大变,有些腿软。 “娘娘怎么了?这药可是有什么问题?”姣姣立马扶住白嫣然,焦急地询问道。 “芫花根原是逐水解毒之药,只是长期服用对胎儿极为不利!往常都觉得这病弱的身子颇多阻碍,今日却幸好是我体弱多病,才知道这些……”白嫣然神情十分认真地嘱咐姣姣,“以后不管什么药材,都要先送来给我看一遍。” 姣姣赶紧点头:“奴婢知道了,娘娘。” 而另一边,德妃殿中。 “没有吃是什么意思!”德妃打碎了手中的茶盏,“罢了,原本也没想一招板倒她,过几日便是本宫的寿宴了吧……” ##第29章 妖后 德妃寿宴当日,却一整日都没有找到机会接近长乐。 她没想到拓跋临安对于长乐的保护几乎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居然拔了六名御前侍卫随侍她左右,寸步不离。 就连近身的太监宫女都尽数拦下,送的东西只能让侍卫递进去,若是吃食还有太医在侧检查一番才能入嘴。 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君上对长乐的保护,德妃脸上带着笑意迎接众人的祝贺,手底下却在绞着帕子,心里头翻来覆去地思虑着如何才能让长乐失掉这个孩子。 回了宫中,德妃遣了众人,只留下个心腹小蝉。 “查得如何了?” “娘娘,皇后娘娘确实喜欢木雕,奴婢已经找皇后娘娘宫中的人询问过了,现在皇后娘娘的寝宫了还摆着许多木雕呢。” “你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吧。”德妃瞥了小蝉一眼。 “娘娘放心,奴婢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那就好,可不要像景逸那个笨蛋一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德妃面露不屑地笑了笑。 当初就是听了德妃的话,景逸才会去找白嫣然的麻烦,说来说去还是被人利用了却毫不自知。 “这位皇后娘娘也就这几日的好日子过了……她怕是还不知道吧,这北魏的皇宫可跟大凉不一样,对于巫蛊之术向来是厌恶到了骨子里的。”德妃转身坐在了榻上。 小蝉谄媚地笑道:“娘娘说的是,到时候一顶妖后的帽子扣下来,怕是有得皇后娘娘好受的。” 德妃笑了笑,算是赞同。 “大皇子今日如何了?” “娘娘,大皇子寿宴过后便回了宫,如今应该已经歇下了。” “大皇子乖顺,知道我信佛,特意抄了一卷《金刚经》来,这孩子实在是用心了。”德妃叹了口气,这样乖巧的孩子,就该是当之无愧的太子! 皇后娘娘施行巫蛊之术的消息不胫而走,没几日便在早朝上掀起了风浪。 “君上,皇后媚上作乱,又行巫蛊之事,您千万不能被她迷惑,理应当即处斩,以儆效尤才是啊!”发话的是两朝元老江尚书。 “尚书此话何意,无凭无据便冤枉皇后,这可是一个尚书该说的话么!” “君上,如今朝中上下都传遍了皇后从大凉带来了巫蛊邪术,要治君上于死地。若是要寻证据,一搜皇后寝宫便是!”武威大将军也进言道。 “将军此话可有把朕放在眼里,一个前朝臣属也敢发话要搜朕皇后的寝宫!”拓跋临安不怒自威,一句话宛如千斤,众大臣纷纷跪下。 “请君上恕罪。”一片黑压压的人头磕在大殿之上。 “君上,微臣不敢有犯皇家天威,只是为了黎民百姓,还请君上亲自搜查皇后寝宫,若证明巫蛊之术乃纷乱谣言,微臣愿以死谢罪!还请君上成全!”武威大将军将头磕得砰砰响,谁也无法怀疑他对北魏的忠心。 也正因如此,拓跋临安才十分头疼。 他看了一眼同样跪在地上的柳太傅,只见头发银黑参半的太傅朝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罢了罢了,你想看便去看吧,只是若没有搜到东西,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将军心里可有数?” “谢君上!”武威大将军再次行大礼。 “谢君上!”众大臣也行大礼。 带着朝中几位肱骨之臣,拓跋临安皱着眉头来到了白嫣然的寝宫。 这几日白嫣然正有些不爽利,墨寻开了药让她好好修养,她还躺在床榻上,外头就来禀说是君上来了。 她刚要下床,拓跋临安就几步进了殿,走到她的床榻边扶着她。 “你还病着,就不要行礼了。今日几位大臣来看一看你的寝宫,你不要怕,朕陪着你。” 白嫣然见着进来的几个陌生男子和侍卫,虽露出了些许惶恐,却还是相信拓跋临安,镇定地点了点头。 就见这些人在她的寝殿中翻来翻去,突然有人高声道:“找到了!” ##第30章 诬陷 拓跋临安缓缓的抬了抬眼眉,环视了四周众人。这群人的心思当真是歹毒啊,一看便是早有准备。 要不然那木雕,怎会刚刚好在此时出现! 那侍卫将找到的木雕呈递给拓跋临安,那木雕上正刻着自己的生辰八字,而那木雕却裂开了一半,放佛是巫蛊之术留下的痕迹一般。 拓跋临安看向白嫣然。 白嫣然同样看到了那木雕,她看向拓跋临安不住地摇头,表情好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这不是我的……” 拓跋临安拿着木雕站起来,面色不变道:“来人,皇后寝宫出现巫蛊木雕,即便不是她所为,也与她宫内之人脱不了干系。将皇后寝殿封闭起来,不得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违者,斩!” 语罢,拓跋临安看了白嫣然一眼,转身领着众大臣离去。 白嫣然看着拓跋临安离去的身影,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 “不会的,临安一定是信我的……不会的……”她自我安慰般地喃喃自语,跪在地上的姣姣握住了白嫣然的手。 “娘娘……” 另一边,拓跋临安宣布会好好彻查整件事,并且将彻查之责放在了三位众臣身上。 “江尚书,武威将军,柳太傅,你三人合力彻查此事,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是!” 江尚书和武威将军愤然领命,唯独柳太傅没有半点义愤填膺,施施然拱了拱手算是接了旨意。 之后,拓跋临安将柳太傅单独留了下来。 “这不可能是嫣然做得,一定有人嫁祸她!”拓跋临安此时才露出些许着急来。 柳承是他刚回北魏时就一直支持他称帝之人,之后又随他平定内乱,并在他征战四方时帮他稳定后方,深受他的信任。 同时柳太傅也是朝中,唯一知道拓跋临安便是贺临安,长乐便是白嫣然之人。 “老臣敢问一句,您如何确定此事不是皇后所为?” 拓跋临安沉默了片刻,道:“那木雕我认得,不是嫣然的手艺。” “君上,这是不能作为证据的。”柳太傅依旧不紧不慢道。 “朕知道,所以才让你帮我调查此事,江尚书和武威将军必定只会将调查重心放在嫣然身上。但是你不同,你要把眼光放远一点,想想到底有谁想害嫣然……” “君上放心,老臣定不辱命。”柳太傅如此说,才真正让拓跋临安稍稍定下心来。柳太傅做事,他向来放心。 皇后行巫蛊邪术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宫里面纷纷传言说君上要废了皇后,不然不会封闭皇后的寝宫这么久。 也有人说皇后得君上宠爱已久,何况还怀有身孕,不会这么简单地被废,不然怎到如今,还只是让人封了皇后的寝殿,没有别的任何惩罚。 “圣上的心思,岂是你我可以随意揣度的?”德妃逛着御花园,小蝉在一旁搀扶着她。 “听说皇后寝殿一直封着,没有人能进去。” “也就差一步之遥了,我们进不去,还不能让她自己出来么。马上就是祭天大典,按礼制皇后是要给皇子们赐福的。只是不知道到时候,君上还能想什么办法来保住她。”德妃抚了抚开得正娇艳的牡丹花,笑道。 几日后,祭天大典之上。 拓跋临安小心翼翼地扶着白嫣然上了祭台,她如今上了月份,肚子越发重起来,加上常年病弱体虚,走路甚是艰难。 好不容易在祭台上熬了半个时辰,做完了一道道祭天的仪程,终于到了给皇子赐福的时候。 大皇子低着头走上前来,白嫣然笑了笑,将红盘中的五色锦囊拿出来,递给了大皇子。 “多谢母后赐福……”大皇子礼还未全,突然间叫唤一声,整个人从祭台上滚了下去。高高的台阶足有三十多级,待宫女侍卫慌慌张张地将他扶起来。 然而大皇子此刻早就帅的不省人事了,满脸是骇人的血色。 “是皇后推的人!”不知何处忽然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白嫣然茫然无措地看着拓跋临安,无助地摇头。 “不是我,方才我碰都没碰到他……” 拓跋临安紧握着白嫣然的手,他如何不知道真相为何!他刚刚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在行礼起身的时候,大皇子自己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便摔了下去。 他眼神深深地看向被侍卫抬下去的大皇子,心里浮现出一个名字,德妃。 ##第31章 真相 拓跋临安送白嫣然回殿中休息,她怀有身孕,不能过多思虑。 可白嫣然却攥着拓跋临安的衣角不让他走:“你是不是不信我,我没有做这些,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害你的孩子……” 说着白嫣然便又流下泪来,拓跋临安看着心疼,墨寻明明说了不能伤神伤心,这样对胎儿不好。 原本封闭皇后寝殿只是为了保护她,想不到却让她患得患失想了这么多……她向来是心思敏感的人,是自己没有想到。 拓跋临安又坐下来,将白嫣然的手从衣角上拿下来紧握在手里,看向她泪洗过的眼睛。 “我知道,你不必说,临安都知道。” 白嫣然越发地想哭了,他都知道,可是为什么还要将自己软禁在这一方宫殿里。他都知道,所以从未怀疑过自己,这所谓的软禁也是一种保护。 他没有怀疑过自己,他还是那个临安,从来没有变过。 乱潮涌动之际,前朝也吵得不可开交,众臣纷纷上书要拓跋临安废了皇后,可拓跋临安那里愣是没有一星半点的动静儿。 德妃是在是忍不了了,照这个架势发展下去,自己做的这一切不就是变得毫无疑义了吗。就在她准备再次作妖的时候,从柳太傅处传出了一件事。 “巫蛊之事并非皇后所为,而是宫女故意嫁祸,人证物证俱在,还请君上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柳太傅将小蝉带到了拓跋临安和众大臣面前,小蝉经过严刑拷打,把能招的全都招了,却能看出来整个人都消瘦了下去,只剩下半个人形。 “是德妃娘娘,一切都是德妃娘娘做的……她还教唆大皇子,让他自己摔下去,这样君上就不得不废后了,然后大皇子就能做太子,她就能做皇后……”小蝉看起来痴痴傻傻的,却一字不落地将德妃的底抖了个干净。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原本后宫之事,本不该带到前朝议论,如今德妃犯了大诫,不仅构陷皇后,还教唆皇子,从今日起便废了她的妃位,打入冷宫。至于大皇子……不辩是非,受人教唆,便褫夺皇子身份,贬为庶子。” 众臣纷纷称赞君上英明,明察秋毫。 自此,众人皆知君上与皇后二人伉俪情深。拓跋临安将所有的柔情全付给白嫣然一人,半年之后,白嫣然顺利诞下一子一女。 拓跋临安收复周边四国归来,立马来了寝宫见白嫣然和刚生下来的孩子。 “你看他,长得像不像朕?”拓跋临安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摇床里还放着另一个孩子。 墨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才刚出生的小孩,脸都皱巴巴的,哪里能看出来像谁。 但是其他人却不会想墨寻这个少年人一样,见到君上欢喜便纷纷恭维,都说这孩子跟君上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好了,你把他放下来吧,等会醒了又要闹腾了。”白嫣然坐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褥,脸色有些虚弱却十分满足。 拓跋临安听了白嫣然的话,将孩子放回了摇床。 “君上,武威大将军有事要禀。” “让他候着。”拓跋临安看着摇床里的一双儿女,真是越看越欢喜。 “君上,大事为重……”白嫣然推了推拓跋临安的手臂,微嗔道。 “你也关怀关怀朕吧,朕这才刚回来呢……”拓跋临安跟白嫣然两人说着话,旁的人都像没听到似的。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只有个墨寻看起来甚是不耐烦。 “好了好了,你快去吧,免得让大将军久等了……”白嫣然笑着推开了拓跋临安。 拓跋临安也是知道轻重的人,没说两句便走了。 武威大将军来是要事,他不过是想看白嫣然的反应逗她两句而已,是不会真的不理会自己的臣下的。 看到拓跋临安走了,墨寻这才喘过气来。 “君上一直是这样的么?也太没个君上的样子了……”墨寻脸色不虞,接着给白嫣然诊断起来。 “你们都先下去吧。”白嫣然止住了墨寻的话,让众人都退了下去,这才道:“你怎么能在众人面前非议君上呢,小心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他还敢要我的脑袋,自己都不知道活得到几时呢。”墨寻颇不以为意。 白嫣然却突然按住了墨寻,墨寻这才惊觉自己失言,眼珠子左瞟右瞟地,就是不敢直视她。 “什么意思?什么叫君上还能活到几时?”白嫣然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抓住墨寻,不让他挣开。 “不是我不肯告诉你,是君上他不让我说……”墨寻无可奈何。 “你说来我听,我不告诉君上便是。” “这……我就告诉娘娘吧,我也是看不下去了……”墨寻索性将共蛊一事全说了出来。 白嫣然听了之后脸色苍白,说话的声音也发着抖:“你是说,君上与我种了子母生死蛊……只要我死,他便死?” 墨寻有些不忍,点了点头。 ##第32章 解毒之法 “怎么会这样……”白嫣然无力地将手放下,“那、那可有办法取出他身体里的蛊虫?” “皇后姐姐你难道不想取出自己身体的蛊虫么?”墨寻还小,并不懂这些男女之情,他只是奇怪为什么白嫣然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是我忘记了,那可有办法?”白嫣然垂了垂头,复又问道。 “要取子蛊确实没有办法,但是取母蛊还是有办法的,只是……” 看着墨寻欲言又止的样子,白嫣然知道这肯定不是易事,但是她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救拓跋临安的方法。 “到底是什么,你只管说。” “只要养了子蛊的人用七叶一枝花温养蛊虫,将毒性激发出来,就可以通过房事引诱母蛊出体,只是……要激发出毒性,又要将子母双蛊都养在体内,会大大缩短寄主的寿命……”墨寻边道边看向白嫣然,希望这样会让她打消念头。 “原来是这样……”白嫣然没再拽着墨寻问东问西,墨寻以为她是放弃了,正欲松一口气,却不料白嫣然紧接着便道:“这七叶一枝花……该上何处去寻?” “你们、你们怎么都这样!都说了会缩短寿命,还偏偏要做!我不能答应!”墨寻说着直接背起药箱转身便走。 本来白嫣然就体弱多病,多年的病体并非是说说而已,她的身体早就因病而变得十分虚弱。加之她之前又被体内的子蛊毒侵蚀,已经是残弱病体,好不容易才生下这两个孩子,已经算是老天见怜了。 若是还将母蛊也养进体内的话……别说是十年的寿命,就连能不能熬过一年都难说。 拓跋临安正往殿中赶,便看见墨寻气冲冲地背着药箱往外走。 “这是怎么了?谁还赶惹朕的小神医不成?”拓跋临安大为奇怪。 “还不是你那个不听话的皇后,我劝您还是赶紧去劝劝她,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身子重要。”说罢墨寻就行礼走了,半句拓跋临安的话也不带听的。 进了殿,拓跋临安将这事当成笑话说给白嫣然听。 “你到底怎么不听话了?是嫌药苦了?朕让他们给你那些果子蜜饯了,吃完药就吃一颗甜蜜饯,这样就不怕了。”他还当白嫣然是不愿意服药,惹得白嫣然嗔怪地看了他好几眼。 只是拓跋临安没看见的,却是她眼里的留恋。 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作茧自缚,如果可以,她也想和拓跋临安过天长地久的生活。只可惜天不见怜,非要二选其一,她想也不用想,是要选拓跋临安活下来的。 “君上,娘娘,有大凉的来信。”姣姣进来传话。 拓跋临安朝白嫣然示意:“你来看吧。” “君上不看么?” “本来就是给你的信,朕等你说给朕听。”拓跋临安笑了笑,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留给她和她的那封书信足够的空间,自从她来了北魏,拓跋临安从没有看过那些大凉送给她的信件,对她完全放心。 白嫣然拆开信封,信上是大凉皇帝的字迹。 没过半晌,她便看完了信,却久久拿着信没有放下。 “娘娘?”姣姣不由觉得好奇。 “北魏,要攻打大凉了……舅舅让我劝一劝君上,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白嫣然虽是问句,却没有真的期待由姣姣来替她做决定。 ##第33章 御驾亲征 晚间的时候,拓跋临安改完奏章回来。 他见白嫣然还倚在榻上,边看书边等着他。 “怎么不先歇息,朕近日事忙,你不用等到这么晚……”说着拓跋临安就要叫人来服侍她歇息。 “君上,臣妾有话要跟您说。”白嫣然推了推拓跋临安,坐直了身子。 “好,你说。”拓跋临安拿了一件薄毯盖在了她身上。 “舅舅来信,说您要攻打大凉。” 拓跋临安闻言一笑,有些不屑道:“怎么,他又让你来说服我?” “嫣然没想过要说服君上。” 拓跋临安有些讶然地看向白嫣然,看她眼神坚定,不由听着她说了下去。 “天下一统是大势所趋,不是嫣然一人之力可以阻挡的,君上英明,日后一定是一个明君……” “你也一定是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拓跋临安摸了摸白嫣然乌黑的秀发,笑道。 “嫣然有个请求,还请君上允准。” “你说,只要朕能做到的,就是天上的星星也摘给你。”拓跋临安笑道。 白嫣然却笑着摇了摇头,“嫣然希望可以跟君上一起御驾亲征,劝大凉归降。这样也可免去许多无谓的伤亡,那毕竟是我大凉的子民……” 拓跋临安闻言敛了笑,看了白嫣然许久。 “你这是何必呢……” “还请君上允准,这是嫣然所求,是嫣然唯一的心愿……” 白嫣然眼里突兀地多了些许悲痛,拓跋临安一直以为那是为了他们同生共死的将来,却没想到,在白嫣然的眼里,那是为了他一人好好活着的将来。 毕竟,白嫣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病体到底还能陪着拓跋临安多少时日。 “好吧,不过,你要听墨寻的话知道么。” “臣妾知道。”白嫣然的脸上绽开一个清秀的笑容,如同他们初见时一样的干净,不染尘。 之后的日子,墨寻来皇后的寝殿来得异常的勤快,脸色却一次比一次难看。 姣姣看了也不知是哪里怠慢了这位小神医,次次给她摆脸色看,方才更是连她的茶都不肯喝了。 只有皇后娘娘还笑着说:“少年心性,喜怒哀乐都在面上藏不住,你就多担待些,不要责怪他。” 他也是心里太难受了…… 白嫣然清楚得很,却没办法告诉姣姣。易蛊之事,除了她和墨寻,没有半个人知道。 御驾亲征之时,墨寻同样随侍在侧,看着皇后日渐消瘦的样子,他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你这个样子,就是我不说,君上他也会看出来的,倒时候少不得又要责备我不尽心。”墨寻给白嫣然施了一次针,她还躺在车架内的榻上,起不来身。 车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墨寻心头正火大,一把掀了车帘。 “吵什么吵,没看见皇后需要静养么!” “禀皇后娘娘,是大凉派了使者过来,说是要看看皇后,日后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要给您送些大凉特产。” “让他进来吧。”白嫣然撑着坐了起来。 墨寻“哼”了一声跳下了车。 御史很快便来了,确实是为送东西而来,只是这东西却并非是什么特产,而是一瓶毒药。 “娘娘,这是诛心醉,无色无味,您只要每日在北魏君上的饮食中放上一点便可。” “御史!你这是在做什么!”白嫣然怒道。 “皇上说,娘娘当时您选了匕首。这次希望您也能做出正确的选择,白廉大人还在宫里等您的回话呢。” “你……”白嫣然又怒又气,御史将那瓶诛心醉留下来,同时也留下了白廉的玉佩。 他知道白嫣然没有办法拒绝,毕竟她父亲的性命摆在那里,由不得她选。 ##第34章 威胁 拓跋临安正在跟柳太傅商议事宜,见人从白嫣然的车架离开,立马有人来禀。 “君上,是大凉的御史。” “皇后毕竟是大凉的人,君上还是要多加小心为是。”柳太傅道,“事关国家兴亡,皇后不一定会把君上放在第一位。” “不会的,嫣然不是那种人。”拓跋临安虽笑着,可他心里却还是留下了一丝顾虑。 他不怕白嫣然会害自己,而是怕她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被人利用。 眼见天色渐晚,拓跋临安命人安营扎寨。 这半月以来,他日日与白嫣然同吃同住,今日也是同样。帐子里的灯火跳了两下,是白嫣然携姣姣进来了。 拓跋临安放下手中的布阵图,起身牵起了白嫣然的手。 “臣妾炖了骨汤来给君上,君上白日辛苦,来喝了这碗汤吧。” 姣姣放下托盘便退了下去,将一帐烛火尽数留给了君上与皇后二人。 “你身体不好,何必天天炖汤来给朕,这些叫其他人去做就好了。”说罢拓跋临安就要去端较大的那碗。 “哎!君上!”白嫣然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急忙道:“君上忘了,墨寻让臣妾也多喝汤,那碗多的是臣妾的,您可不要跟臣妾抢了。” “好,朕不跟你抢,你能乖乖听墨寻的话比什么都好。”拓跋临安端起了小碗的汤,没多时便喝尽了。 白嫣然笑着,也将自己那碗较多的汤喝得一滴不剩。 待白嫣然回了自己帐中,拓跋临安才让候着的隐卫进帐内来。 “回禀君上,皇后今日也将那白色粉末下在了汤里。” 拓跋临安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嫣然!难道她真的想害自己!不,她这是迫不得已,是大凉的皇帝在威胁她! 可是,她怎么能真的给自己下毒…… 看着自家君上一只手蒙着眼,久久不说话的样子,隐卫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半月过去,北魏大军已经君临大凉城外,此时从大凉城内传来消息,大凉的皇帝放了白廉。 晚上,拓跋临安掀了帐帘,白嫣然已经坐在了帐内。 “君上,今日刚安顿好,就没有做汤了。” 看着白嫣然在烛火下微笑的模样,拓跋临安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那样干净温柔的笑容,真的是一个想要害自己的人该有的么? “无妨,喝了这么多天,朕其实早就腻了,一直没跟你说而已。”拓跋临安坐到白嫣然身边。 白嫣然低头笑笑,拓跋临安这才发现今日的她看起来甚是不同,素来不好打扮的她今夜竟上了浅浅的妆容。 她向来就适合这种淡妆浅素,十分地衬托她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仔细看去,她今日还换了衣裳,没有穿繁复的皇后服饰,而是一袭素衣,就如同当年初见时那样。 夜色渐晚,她依然没有离帐的意思。 “嫣然,你……”拓跋临安想要问她,却被她一双红唇堵在了嘴里。 七叶一枝花温养了子蛊数日,今天差不多就是可以引诱母蛊出体的时候了。白嫣然今日便是做了打扮,要来同他行夫妻之事的。 只有这样,才可以将他体内的母蛊引出来…… 她带着凄美的决绝,就连拓跋临安也看了出来,她必定是在今夜舍弃了什么的。只是他以为她想要舍弃的是他和他们多年的情谊,却没想到…… 也罢,算了算去也是自己欠她的,如今一夜过后便一笔勾销。 前尘往事,尽消前尘。 他朝着白嫣然吻了上去。 情起何处,早就记不清了。 缘尽之时,便在今夜这烛火中。 ##第35章 攻打大凉 天还未亮,皇后就再次犯病。 墨寻得令而来,进帐前莫名其妙地白了拓跋临安一眼,不过现在的拓跋临安可没有心思降罪他。 拓跋临安掀开帐帘便走了,并且从那日往后的半个月都不曾在再踏入过白嫣然的营帐半步。 “君上,皇后……不能再留了。”柳太傅难得正色。 拓跋临安的脸色在夜色中晦暗不明,过了许久,他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般颁了一道诏令。 “废了长乐的皇后之位。” 白嫣然还在病中,一纸诏书便颁了下来,此时的拓跋临安已经领兵攻进了大凉。北魏将士比之一年前又更加骁勇,在羸弱的大凉臣属面前如同天兵下凡。 夜还未尽,拓跋临安已经打到了都城之下。 白嫣然刚醒来,问了身边的姣姣:“如今几时了?” “公主,寅时了。” “君上呢?你为何叫我公主?”白嫣然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姣姣忍着泪去帮她。 “君上他……废了您的皇后之位……” 白嫣然听了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眼神微黯:“原来是这样……确实不该称娘娘了,公主正好,你没说错。” “娘娘……”姣姣忍不住落泪,她不明白为什么娘娘还能这么镇定。 “君上呢?” “君上已经率兵攻进大凉了。” “什么!这么快……姣姣你扶我起来,我要去看看……”白嫣然焦急起来,她知道拓跋临安必定是知道了自己下毒一事,但她也是无奈之举,大凉的暗探一直在秘密监视她,她一定要把药放下去才行。 但是她却从没有给他喝过带毒的汤。 “可是娘娘您的身子……”姣姣劝阻她。 “不行,我一定要去,君上他不会手下留情的……” 姣姣生怕她的病情加重,不敢违逆她。她扶着白嫣然到账外,却被拦了下来。 “君上有令,长乐公主不得外出。”侍卫长得高大,她们虽然着急,却苦于无计。 “长乐公主是要去我那里看病,还不让公主出来。”说话的正是墨寻。 白嫣然看见墨寻就如同看见了救星,可侍卫们还是十分犹豫。 “君上对公主的宠爱你们也是看见了的,要是公主真的死在帐内了你们担当得起么!”这话说得十分重,侍卫们连忙说不敢,给白嫣然放了行。 墨寻带着白嫣然来了自己的帐内,先给她把起了脉。白嫣然却按住他的手,将自己的手腕收了回来。 “墨寻,我要去大凉皇宫,你可有办法?” “我一个太医能有什么办法。”墨寻没好气道。 “好墨寻,你就帮我这一次吧,以后我再也不为难你了。”白嫣然说便流下泪来,吓了墨寻一跳。 “你说真的?以后再也不让我帮你做这做那了?”墨寻半信半疑地问道。 白嫣然止不住泪,嘴里哽咽说不出话,只好用力点头。 以后……她也没机会让墨寻做这做那了。 寅时刚过,拓跋临安就攻破了大凉都城,长剑直指皇宫。 隐卫举着火把,点燃了大凉的皇宫,一把火烧起了大凉皇宫的红砖黛瓦。大凉皇帝从皇宫中狼狈地逃了出来,谁知面前正是率领一队将士等候着的拓跋临安。 看见拓跋临安,大凉皇帝反而笑了起来。 “拓跋临安啊拓跋临安,你果然是天真,在国仇家恨之前居然信什么儿女情长,喝了这么多天的毒药,你如今的滋味不好受吧。” 此言一出,北魏将士皆看向自家的君上。 大凉皇帝看准时机,趁此机会拔出佩剑朝拓跋临安刺了过去。他是拼着殊死一搏的心往前出剑,哪怕被拓跋临安堪堪挡下一招,紧接着也是招招致命,没留半分退路。 北魏和大凉看着自家的君主阵前对垒,只可惜拓跋临安心思不够大凉皇帝那般背水一战,出招收招之际脑海中白嫣然的样子一晃而过。 那大凉皇帝的剑就趁此时直直地朝拓跋临安刺来,而白嫣然在拓跋临安眼前一现,她竟然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第36章 挡剑 大凉皇帝手里的长剑直直的刺进白嫣然的胸口,霎时间一朵妖艳的红莲,便开在了白嫣然的胸口。 漫天的火光,照耀在拓跋临安的嫣然身上,却只剩下了悄无声息的寂静。 “嫣然……嫣然你怎么样……”那柄宝剑本会刺中拓跋临安,现在却刺在了挡在他身前的白嫣然胸前。 锋利的宝剑穿胸而过,一大片鲜红的血迹从她胸前渗透开来。 他曾经见过这景象,当时他费了许多的心思才将白嫣然救回来。 “太医……太医!”拓跋临安抱着白嫣然,声音里有着细微的颤抖:“嫣然你不会有事的,朕不会让你有事的!墨寻!!!” 大凉皇帝也愣住了,转瞬之间他就被北魏的将士制住。大凉,气数已尽了。 “君上……你答应我,不要伤害大凉的子民……”白嫣然气息奄奄。 “嫣然,你不会有事的!” “君上,答应我!别伤害大凉的子民!” “朕答应你,嫣然你看看我好不好……你不要闭眼……”拓跋临安红着眼睛,墨寻终于赶来了。 “这……怎么会这样?”墨寻十分震惊,却没有忘记一个大夫的本分,“赶紧送回去医治,快来人!” 一群人将白嫣然抬上了车驾,墨寻想方设法地救治她。 她却惦念着拓跋临安,临上车前,对拓跋临安说道:“君上,您一定要做个明君……” 拓跋临安红着眼睛重重点头:“朕知道朕知道,你不要说话了,乖乖听墨寻的话好么……” 他紧随其后上了车驾,白嫣然已经不省人事。看着她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拓跋临安也跟着上去。 “怎么会这样?”正在诊脉的墨寻忽然道。 拓跋临安紧皱眉头,一双眼睛通红地看向墨寻,这位无上至尊的眼里却出现了些许恐惧。 那是对失去挚爱的恐惧。 “到底如何了?” “她的体内为什么还有一种毒?”墨寻十分奇怪,这是他从没见过的症状,不论如何他也是个大夫,对于诊病治人的渴求非常人所能及。 看着墨寻毫不顾忌他地忙这忙那,拓跋临安心中十分焦急。 “怎么会还有一种毒?要中毒也该是我才对,到底谁敢在我的眼皮底下给她下毒?”拓跋临安怒极,一拳锤在车壁上。 墨寻闻言却仿佛找到了答案一般看向拓跋临安,二话不说捋起他的袖子开始诊脉。 “你干什么,现在救嫣然要紧,不用管我!”拓跋临安挣脱墨寻的手,却被他拉住。 “你没有中毒。” “怎么可能,她分明下了药在汤里面……” 墨寻忽然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什么蛛丝马迹,“什么药!” “……是诛心醉。”拓跋临安道。 “是了……是了,就是这个。君上你真是……她没有给你下毒,而是自己把毒药给吃了!”墨寻叹道,他是真的不懂白嫣然为何要这么做。 拓跋临安愣了半晌,直到墨寻叫他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 “我说君上您让一让,我要给她施针了。” “你说她……自己把毒药喝了?那给我喝的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墨寻翻了个白眼,挤开拓跋临安,开始给白嫣然施针。 “是我……是我看着她把毒药喝下去的,她说大的那一碗是她自己的,还说是你让她多喝汤。” “我从来没说过这句话,君上可不要强加给我。”墨寻说话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明明是真话,却说得人钻心地疼。 “没关系,我和她种了生死蛊,要同生共死的……如今我没有感觉到半点虚弱的迹象,她也一定会好起来的!”拓跋临安握着白嫣然的手,如同在劝自己一样似的喃喃自语。 墨寻却突然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君上,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第37章 守护天下 墨寻的问题过于诛心,拓跋临安回答不出来。 他该知道什么? 他自以为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大凉的人在偷偷联络她,知道她在汤里下毒,知道她端了汤给自己…… 他连白嫣然自己喝了有毒的汤都不知道…… 拓跋临安看着昏迷不醒的白嫣然,嗓子沙哑着。 “朕不知道……” 墨寻原本是要好好质询拓跋临安一番的,可看见他堂堂一国之君,现在的模样居然这么落魄,又没能狠下心。 “娘娘对君上是一片真心。” 连他一个不懂情爱的少年人,现在也能看出这些了。 “朕知道,那生死蛊呢?”拓跋临安寄希望于这仅剩的小小蛊虫身上。 墨寻叹了口气,终究是说了出来。他总有一天要知道真相的…… “君上,娘娘知道生死蛊的事情。她已经将您体内的蛊虫移到了自己的体内,两条蛊虫的毒叠加在一起,娘娘早就快撑不住了……” 拓跋临安闻言震惊,他抓住墨寻的衣领,脸色变得有些控制不住地凶狠。 “你说什么!朕不信……朕不相信!” “君上,您……节哀吧。”墨寻惋惜地看了一眼白嫣然道。 “节哀是什么意思?你给朕救她,你不行就叫别人来!”拓跋临安哑着嗓子,他不相信白嫣然会就这么死去。他不相信! “我刚替她施了针,只能维持一时半会儿,她最迟挨不过明晚……”墨寻叹了口气,跳下了马车。 拓跋临安的车驾一路驶回了北魏皇城。 在他的寝殿之中,隐卫刚刚领走了他颁下的诏令,那上面写的是册封他和白嫣然的幼子为太子。 同时隐卫开始着手准备白嫣然与拓跋临安合葬的事宜,这件事很早拓跋临安就开始准备了,现在只不过是执行而已。 宣退了隐卫,拓跋临安看着床榻上安静睡着的白嫣然。 她这样静静地闭着眼,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明天她还会醒过来,每天她都会醒过来。她总是安静地坐在榻上,不是看书就是饮茶,也会抱着他们的孩子温柔地哄着,在他胡闹的时候明明羞恼却又总总舍不得他失望而配合他…… 可是再也不会了。 “君上……”白嫣然醒了过来,唤的第一句便是他。 “朕在,我在这里……”拓跋临安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白嫣然朝他笑了笑,却显得过于无力。 “嫣然,朕带你去看海棠花好不好,现在正是花开的季节,你不是喜欢海棠花吗,朕带你去看。” 白嫣然不忍心拒绝他,气息微弱地笑着:“好……” 拓跋临安带着白嫣然来到了皇城外的老君山上,漫山遍野全是盛开的海棠花,簇满了山际,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海棠花的山海一样。 “君上……”白嫣然有些讶异地看向拓跋临安,转而满眼含泪。 “你刚来北魏的时候朕就让人种下了,这是第一年开花,以后年年都有,朕每年都带你来看好不好?” 白嫣然眼里噙着泪,却笑了起来:“嗯……” 谁都知道,没有以后了。 只有这漫山遍野的海棠花,开得鲜艳,开得娇嫩,开得璀璨。 他们坐在山头,白嫣然靠在拓跋临安的怀里。 “君上,你以后一定是个明君……要守着这片天下,这片海棠山……”白嫣然看着满山的海棠花,喃喃道。 “嗯,朕答应你,守着天下。”拓跋临安点头。 白嫣然靠在拓跋临安的怀里,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那时候,她还是白府的大小姐,临安不过是白府小小的家丁,她让临安带自己偷跑出去买糖葫芦吃…… 拓跋临安看着白嫣然渐渐地在自己的怀里闭上了双眼,他紧紧地抱着他的嫣然。 这漫山遍野的花,湿透了双眼。 ##第38章 许你山河表里 白嫣然死后,拓跋临安追封她为明贤皇后。 天下服齐哀七日,之后北魏开始清理大凉残党余孽,君上既没有下令处斩也没有株连,罪责轻的妇孺只是关押几日便放了。 就连大凉皇帝,拓跋临安也没有要他的命。即便他痛恨这个刺了嫣然一剑的人,但他知道嫣然一定不希望看到他死。 大凉子民归心,都说这是位仁慈的君主。 自此,北魏的君上成为了天下的君上。统一大凉之后,拓跋临安励精图治,减轻徭役赋税,让天下休养生息。从此天下鲜少战事,一派盛世昌平的景象。 人人都称赞这位明德的君主,同时也惋惜华年早逝的明贤皇后。 拓跋临安便在全天下修建了许多座明贤堂,让天下人都供奉明贤皇后,时时牢记明贤皇后的功德。 而他自己的寝殿里,却存放着越来越多的木雕,那上面每一个都是白嫣然的模样。而每一个,都是他亲手一刀一刀雕刻出来,每一个都是他心爱之人的模样。 他时常带着太子和昭明公主来到明贤堂,即便他们没有见过自己的母后,看着这些木雕上的音容笑貌,也不令他们忘记曾经有那么一个女子。 她看上去柔弱,却有着一颗挽救天下苍生的心,她同样爱着她的孩子们。 自明贤皇后去世,拓跋临安一生再未纳妃。 他膝下只有和白嫣然的一子一女,男孩像他,习武学文,册封太子;女孩像嫣然,恬静温柔,册封昭明公主。 十八年后,太子长大成人。 从拓跋临安第一次见到白嫣然开始,一直到她去世,他们之间经历了十八年。而现如今,他守了江山十八年,那是他答应白嫣然的。 他走之前没有任何吩咐,唯独一件事,他将太子叫到跟前细细嘱托了一番。 话谈到夜半未明,这位伟大的君主便合上眼,与世长辞了。 太子走出寝殿,回头看了一眼偌大的宫殿,长叹了一口气。 很快,太子依诏顺利即位,将拓跋临安称为魏武皇。他学着魏武皇的励精图治,时时不忘拓跋临安的嘱托,做一个贤明的君王,守护山河。 他谨遵拓跋临安的遗旨,将魏武皇与明贤皇后合葬在一起,带着魏武皇亲手雕刻的那一万多只明贤皇后的木雕像一同下葬。 他们二人被葬在了河源山陵墓,这里同样海棠繁盛。此处也是拓跋临安选的地方,选葬在此处最大的理由便是,河源林盛产参天古木,这里的木材最适合制作木雕。 事后这位年轻的帝王,回忆起他父皇去世的那一晚交代了半夜的事情,他同自己身边的皇后说:“那天,父皇交代朕,一定要看好老君山上的海棠花,那是朕的母后最喜爱的海棠花……” 魏武皇和明贤皇后之间情深意切,乃世间少有的一代佳话。 皇后目露憧憬:“臣妾也盼,今生能有一生一世一双人……” “会有的,拓跋家的子孙,都是专情人……”这张同拓跋临安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上,透露出同样的神情。 那是拓跋临安曾经看向白嫣然的眼神。 是山河表里,也是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