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穿越重生 “嘣——” “宋音雪,有人一千万从我手上买那批货,你就替我背了这个黑锅吧!不然上面怪罪下来,我怕我没命花这笔钱。” 一声惊天巨响,身为安保队队长的宋音雪还来不及反应,就眼看着她最好的搭档、最喜欢的男人逐渐走远。 而她则被湮没在炸弹的火舌之中,死在一场阴谋之中。 她最好的搭档,她最信任、最……喜欢的人,出卖了她…… …… 燕国。 茕茕佳人,烛影摇红,大红铺满的新房,延展一地杀机。 “去吧!杀了他,杀了江淮安,他是凶手,是他杀了你的父皇和母后!是他!害你国破家亡!” 这声音就像梦魇一样缠着她,义父说,只要杀了江淮安——燕国的皇帝,她就能为父皇和母后报仇,一雪梁国灭国之恨。 “咯吱”一声。 门应声而开,男子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停在她跟前。 眼前一亮,盖头被掀开,露出一张明媚干净的脸。 “你,就是姜丞相的女儿?” 江淮安的语气有些轻佻,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只怕不好说吧。 一道白光闪过,女子手中的匕首猛然刺向江淮安。 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握住她的手腕,女子有些惊愕地看向他。 江淮安戏谑一笑:“想来皇后喜欢刺激的,那朕便陪皇后玩玩!” 女子眼神慌乱,匕首被打落。 江淮安直接欺身而上,大红的嫁衣被粗暴地撕拉开。 红烛摇曳,伴着长夜的粗喘与暧昧,还有……女子的痛苦和挣扎…… …… 宋音雪揉了揉太阳穴,真是头疼,一个炸弹还给她炸穿越了。 这个身体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了,凭着一些残存的记忆,宋音雪知道了原主的经历。 这个身体的原主也是悲惨,身为丞相之女,却被父亲利用来刺杀皇帝。 结果被皇帝识破,原主受不得折辱便咬舌自尽了。 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江淮安阔步进了房间,看到了一脸迷茫的宋音雪,眼中显然有些震惊。 他心下疑惑,明明看着这个女人咬舌自尽的,怎么又会活过来了? 小太监来传话的时候,他还不敢相信,可看到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女人,却又不得不信了。 “想不到皇后还没死,这般美人,朕可是还没有享用够呢。” 宋音雪抬眼看着这个不知何时进了房门的男人,享用?他当她是道菜? “朕本以为你这个丞相之女是个烈性的,想不到竟还能苟延性命至此。若我是你,既不敢豁出了性命,便当找个乡野之地苟且余生。” 看宋音雪眼中波澜不惊,江淮安一笑。 “皇后这眼神,是对昨晚不满意?要不然……” 他故意一副戏谑的样子走近,抓住她的手,像是在同他的猎物逗趣一般。 宋音雪眼神一紧,心下不悦,抽手就是一个反扭。 没想到江淮安反应倒是挺快,轻松便化解了。 宋音雪出手就是一掌,一时间两人竟动起手来。 江淮安没有想到,姜成这个女儿身手不错,招式还千奇百怪的,倒是同其他闺阁里的女子别有不同。 只是原主的身体受了重伤,宋音雪并不是对手,不多时,便被江淮安拿住了。 宋音雪却是又气又怒,原主的身体不争气,想她作为二十一世纪最优秀的安保队队长,赤手空拳,以一挑十都不是问题,如今竟软弱得像只小绵羊。 “皇后身手了得,大婚那日想是手下留情了,如今这般,是想争宠,引起朕的注意吗?不得不说,姜成教你的手段也算不得多高明嘛! ” 江淮安将她牢牢箍在怀里,在她耳旁轻道。 “滚!你这只臭蛤蟆,你当个皇帝就以为自己是万人迷了?” ##第二章 与你何干 “臭蛤蟆?还从未有人胆敢如此骂朕!你不想活了吗?” 江淮安眉头一皱,脸色十分难看,这个女人真是胆大包天。 宋音雪趁他不备,顺势挣扎开。 江淮安下意识的拉了一把,不成想抓住了她的衣袍,衣衫自肩头滑落,羊脂雪玉般的美背顿时暴露在视线中,背上一块形似雪花的印记映入眼帘。 江淮安心下一惊,这印记……不正是他多年寻找的人吗? 那个小女孩,明亮温暖,在他命悬一线之时救他一命,他曾亲口许诺要好好照顾她一辈子的小女孩。 他好不容易查到那个女孩就是梁国公主,他便要去梁国见她一面。 不曾想,路上却突然传来梁国灭国,梁国公主跳楼殉国的消息,他终是未能见到她,只怕今生无缘都再见那个小姑娘了。 若她还在,只怕也是眼前这女子般的年纪了吧。 而眼前这个人,是丞相姜成的棋子,她是姜成的女儿,而她嫁给他,为的不过是刺杀他。 “看够了没有?”宋音雪看他盯着自己的背发愣的模样,冷冷问道。 江淮安才回过神来,放开了她。 “你究竟是何人?” 宋音雪理好了衣衫,却道:“宋音雪。你同我大婚却不知我姓名?” 江淮安疑惑地眯了下眼,没有理会她冷嘲般的质问和胆大包天的话语,却道:“你父亲乃丞相姜成,为何你却姓宋?” 宋音雪愣了愣,她一个穿越过来的,可如何解释? “与你何干?” 只四个字,江淮安被堵得哑口无言。 姜成一向老谋深算,为了谋权篡位不择手段,这个女人还有她身上的印记说不定都是姜成的阴谋,此事还需详查。 如今丞相势大,鲁莽行事只怕会中了姜成的奸计。 想及此,江淮安心中算定,决定详查清楚。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女子!却不知是朕天牢的刑具厉害还是你的嘴厉害?若你现在求饶,朕还能勉强放你一马!” 宋音雪冷笑一声,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让她求饶苟活?不可能。 见宋音雪一副无惧无畏的模样,江淮安不禁有些欣赏这个女子的勇气,继而又觉恼怒,他堂堂天子,竟不能让一介弱质女流屈从! “宋音雪,你可知,刺杀当今圣上是什么罪名?” 宋音雪淡淡看了他一眼,仍是冷冷道:“若是性命,你若喜欢,拿去就是。若要我宋音雪求你,却是万万不能!” 真是个硬气的女子!只是不知她能硬气到几时?江淮安心中暗暗想着,如若她不是老狐狸姜成的女儿,他定然是要高看她一眼的。 “来人!皇后触怒圣颜,冒犯天威,自即日起,押入大牢!” “宋音雪,你记着,你何时求朕,朕就何时放了你!” 她听罢,只是淡然一笑:“世人惧你敬你,可我宋音雪偏偏不怕!” 门外的人听了动静,立即应声带走了宋音雪。 世人惧你敬你,可我宋音雪偏偏不怕。 江淮安在原地愣了下神,这句话一直在他耳边萦绕,他不禁发笑。 ##第三章 起死回生 阴森发凉的牢房里,隔绝了阳光,看不到生命,也看不到希望。 弥漫的血腥味充斥着牢房,宋音雪无力地靠在墙边,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姐姐,你身上都是伤,还是吃些东西吧! ” 隔壁牢房约摸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在轻轻叫她,她缓缓睁开眼,女孩偷偷从怀里摸出半个馒头,隔着木牢栏杆递给她。 “姐姐,这还干净着!我偷偷藏下来的,你快吃吧!” 宋音雪身上遍布伤痕,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如今在这大牢里受了刑,身体越发的虚弱。 她摇摇头,声音有些虚浮:“小金,你吃吧,姐姐不想吃,只是姐姐有些乏了,想安静睡一会儿。” 女孩见她疲乏的模样,便只得作罢,安静的在一旁不出声,生怕扰了她休息。 不一会儿,一阵嘈杂的脚步由远及近。 牢房的门被人打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 “宋音雪,你还是不肯向朕求饶吗?” 果然,是江淮安来了。 宋音雪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只道:“皇上纡尊降贵到这里,就只是想听我一句求饶的话吗?” 江淮安看她如今模样,瘦弱的身躯早已伤痕累累,就连衣袍上也都是她的斑斑血迹,她嘴唇发白,气息微弱,却仍是半点都不肯求饶。 突然,隔壁牢房的女孩毫无预兆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立时便倒地动也不动。 宋音雪听了动静,猛一睁眼,忙起身从江淮安身旁擦身而过,唤道:“小金,你怎么了?小金!” 江淮安眉头一皱,问身后的狱卒:“去!看看怎么回事?” 狱卒赶忙前去查看了一番,才回道:“启禀皇上,这个囚犯因为误食了大牢里用来毒老鼠毒虫的馒头,看样子此时是毒发了,只怕……”无力回天。 宋音雪听罢,不禁心头有些怅然。 而此时,江淮安却感觉自己的腰间发热,一看,却是自己的龙鳞玉佩起了反应。方才气息奄奄的小金竟也开始有了呼吸。 江淮安凝神一看,只见龙鳞玉佩上方才不小心沾上了宋音雪的鲜血。 原来如此! 他顿时恍然大悟。 他身上这块龙鳞玉佩有股神秘的力量,能使濒死之人起死回生,也是开启三国宝库的至关紧要的唯一钥匙。 而唤醒龙鳞玉佩的引子,竟是宋音雪的鲜血! 看来,他要统一三国就必须好好利用宋音雪的血。 “将这孩子带去让太医看看。”江淮安开口道。 宋音雪虽然有些惊愕,但自己眼下的光景实在是不容她多想。 “皇上,宋音雪不会求饶,还是请回吧!” 江淮安本应该生气,却改了口,问她:“你,可想回宫?” 宋音雪有些意外,突然想让她回宫,这江淮安定然是不怀好意。 “有什么阴谋阳谋,皇上大可直说。不用费劲心机算计。” 江淮安却是爽朗一笑:“宋音雪,你认为你有什么值得算计的?只是朕的皇宫,如今少一个正宫皇后罢了!” 宋音雪抬眼看着他,正宫皇后? ##第四章 就是要宠她 正阳宫。 窗子外阳光灿烂,宋音雪仿佛好久没有见过阳光了。 江淮安果然将她带出了牢房,只是,她依旧觉得不安,其中定是有什么阴谋才对。 可她想了许久,也实在想不出她还能有什么作用。 她躺在床上,她的伤口方才上了药,她侧过头就能看见窗外的阳光。 就在这时,一块阴影忽然挡在她跟前,江淮安走上前来。 “太医说你伤得很重,需要好好修养。” 宋音雪有些意外,这还是头一次听见江淮安如此温柔地同她讲话。 “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亲自来了?” 江淮安像是习惯了她如此无理:“你是朕的皇后,皇后抱恙,朕来看看,不是理所当然吗?” 宋音雪心里暗暗想道,她受伤不就是拜他所赐吗?如今来这里做什么好人? “黄鼠狼给鸡拜年!” 江淮安像是习惯了她这般没有规矩的样子,端起案头小几上已经温热的药就要喂她。 “来,啊——张口,乖乖把药喝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宋音雪不为所动,一脸警惕道。 江淮安有些霸道道:“朕想宠你,便就是要宠你!朕要把从前亏欠你的,都补给你!” 为何?” “朕从未见过如你这般铁骨铮铮的女子,你说的对,世人都怕朕敬朕,所以他们离朕很远。而你不同,你同这世间女子都不同,朕很欣赏。” “况且,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左右你是朕的妻子,是朕携手白头之人,朕不会抛弃自己的妻子!” 饶是宋音雪,听到这话也是面色一红。 不过,宠不宠的不重要,只要不害她,便都随他去吧。 自从那以后,江淮安每日都要来看她,给她喂药,给她念诗,事必躬亲,无微不至,倒真是将她宠上了天。 只是宋音雪总是对他淡淡的。 在现代时,她已经被人背叛过一次了,现在重活一次,不想再对任何人动心了。 “皇后娘娘,皇上来了,您赶紧洗洗去前厅接驾吧!”一旁的小宫女劝道。 宋音雪的身体刚好些,便脱了鞋袜,扎上了宫袍,赤脚踩在正阳宫的院子里的泥地上正种着什么,好似什么也没听到。 江淮安来的时候,正看她赤脚踩在泥里,院子里开了满园的花,她笑得正灿烂。 阳光洒在她发梢,映着她的笑,那一双白玉般的脚,似一下一下踩在江淮安的心上,他的心一时狂跳。 “你在种什么?”江淮安走近了轻轻问她。 一旁的小宫女忙行礼,宋音雪却只忙着种花。 “栀子花呀!你若喜欢,等它开花,便让你看一眼。” 江淮安却脱了外袍,帮她翻了翻地:“朕同你一起种!” 一旁的宫女心中讶异,都说皇帝宠妻,果不其然。 宋音雪没有拒绝,边浇水边道:“你上次同我念的那首诗,我非常喜欢。” “那么多诗,你说的是哪首?” “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玉茗堂前朝复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宋音雪一句一句背道。 “你可知道什么意思?” 她一脸无辜,却道:“你又没有同我说过,我怎么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江淮安笑笑:“那得你自己去查,看看究竟何意。” 宋音雪努了努嘴,小声嘀咕了句:“小气鬼,喝凉水。” “什么?” “没什么啊,皇上你挖好了吗?” 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第五章 吃醋了? 几日之后,流水般的补品、珠宝都赐进了正阳宫。 都说皇后娘娘圣眷正隆,六宫上下无一人能比肩,皇帝日日流连,竟亲同皇后在正阳宫锄地种花。 无论外面现在把这份天大的恩宠传成什么样子,我们的当朝皇后都依旧日日在正阳宫里种花。 种累了,就靠在院子里,那张梨花树下的椅子上睡着了。 朝事不忙的时候,江淮安也来看过她几次,今天却破天荒的凑在她耳畔轻声问道:“音雪,你爱上朕了吗?” 被人搅扰了睡意,宋音雪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的回道:“嗯,爱,爱死你了……” 紧接着,一阵困意来袭,她便慢慢睡去了。 江淮安坐在她旁边,露出别有深意的笑。 宋音雪,天下的女人都是朕的,你也不能例外。 等你爱上朕,等你心甘情愿将自己的鲜血奉献给朕,到时候,殷妹妹能醒来,天下也是朕的! 想起殷丽丽,江淮安不禁眉头紧皱。 想当年燕国夺嫡之势何等凶险,亏得殷丽丽的父亲殷大将军率兵夺营,救下年幼的自己,又极力袒护母妃,以致最后殷家家破人亡,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只留下殷丽丽这么一个女儿。 江淮安登基这些年一直把殷丽丽带在身边,悉心照顾,却不想前不久的一场刺杀,殷丽丽为了救他,至今还躺在床上生死难料。 如今既知宋音雪能唤醒龙鳞玉佩,殷妹妹也就有救了,打开三国宝库也是指日可待了! …… 春尽夏至,日子倒是过得松快。 时有看不惯她如今恩宠正盛,前来挑事的妃嫔,宋音雪也打发得很轻松,左右江淮安都是偏袒着她的。 闲来无事,她便爱去御花园里散散步。 “娘娘,御花园的荷花早早的就开了呢,绵延看不到头的御湖如今都开满了荷花!” 侍月扶着她,漫步在御花园里。 宋音雪笑了笑,皇宫的湖能有多大,宫墙幢幢,也不过一隅之地罢了。 虽如此想着,她到底还是去看了看。 但她还是小看了皇帝的御湖,隔岸看去,竟真一时看不到头。 湖中荷花开得极好,荷叶连连,莲花婷婷,绿黛红妆,微风习习。 “果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啊!” 宋音雪不禁感叹,这般景色,实在少见。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好好好!此句妙绝!” 这时,一男子声音传来,宋音雪有些惊愕。 回首一看,只见一男子青袍锦衣,踱步而来,却见一双斜眉入鬓,皓齿红唇,端得一副温润如玉的好颜色。 这男子,倒同江淮安有些相像。 宋音雪不禁暗暗这样想。 “你是什么人?” “在下江景轩,惊扰姑娘赏荷了,还望姑娘莫怪。” “桃李春事繁,轩窗画景舒。好名字!”宋音雪看这男子,模样倒是生得不错,却是一副看不透的样子。 江景轩却是一愣,桃李春事繁,轩窗画景舒。还从未有人这样说他的名字。 他才细细打量了一番,见这女子墨发如练,面容清丽,尤其一双眼眸好似浸透了皓月霜雪,微微一笑,便像是满树梨花吹成雪。 他一时心动,正欲开口说什么。 一旁的侍月才开口道:“秦王殿下,这是皇后娘娘,今日娘娘来御湖赏荷,竟遇上殿下。娘娘甚少外出,故不识得殿下,还请殿下勿怪。” 江景轩心头一震,继而失落不已。 原来,这女子竟是皇兄的皇后。 “原来是皇后娘娘,是景轩冲撞了。早听闻娘娘诗才了得,今日景轩有幸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秦王过誉了。”宋音雪礼貌笑道,并不想和他多言。 这个秦王面上温润,可她总感觉没这么简单。 “皇兄真是好福气,竟能娶到皇嫂这般才色过人的女子!” 话音刚落,便听江淮安的声音远远传来。 “你若是想娶个聪慧美貌的女子,朕为你亲自赐婚!” 两人齐齐回头,看到江淮安的脸色好像不是很好看。 这个宋音雪,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和自己的皇弟有说有笑,看景轩的样子,倒是聊得很开心嘛! 江景轩忙赔笑:“皇兄可莫要拿臣弟玩笑,既然皇兄来了,臣弟便不打扰了。” 江淮安看着江景轩走远,硬拉起宋音雪的手道:“以后你来御花园,游湖赏花都要叫朕陪你一起!知道了吗?” 宋音雪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这是吃醋了吗? ##第六章 你想救他? 繁华夜幕拉下天空黑色的面纱。 皇宫今日热闹非凡,皇帝夜宴群臣,隔着宫墙都能听见众人笑语寒暄。 今日皇后首次出席,众人都翘首企盼,想见见宠冠后宫的皇后娘娘,究竟是哪般国色天香。 “音雪,你今日……真美。” 江淮安这一句夸赞,绝对是出自真心的。 宋音雪一身金色镶边的黑红金凤遨游宫袍,显得庄重大方,墨黑柔亮的长发盘起,头顶金面红玉凤冠,一双峨眉似远山,半点眉心落花钿。春风裁鬓,细柳勾唇。一双明眸似盛秋水,又有何人能不动心? 众人也惊叹,皇后娘娘果然有沉鱼落雁之姿。 江景轩更是心中动容,想想那句桃李春事繁,轩窗华景舒,他便久久不能入眠。 只是他不知道,便是那句诗,足矣惊扰一生。 宫宴自是排场极大,宋音雪却是没什么兴致,不过是听众人虚与委蛇,明枪暗箭地为前朝之事争执。 她端着笑,轻轻抿了一口酒。 江淮安在她耳边轻道:“你重伤初愈,少饮酒为好。” 她放下了酒杯,却道:“这酒还挺不错的,这要是冬日,喝着倒是暖身!回头你可要送几坛到正阳宫来。“ 正说话间,只听“嗖”的一声。 宋音雪眼前闪过一道暗光,一支暗箭朝她心口而来。 她一时不备,来不及做何反应,眼见那箭向自己飞来。 “噗嗤!” 那是箭凿扎入身体的声音。 宋音雪一看,只见江淮安竟然在危急时刻奋不顾身的挡在她身前,一支白羽长箭生生的扎在他胸口。 宋音雪慌了神,怔怔的看着他。 众人顿时乱作一团,传太医、抓刺客的声音不绝于耳。 “宋音雪,躲在朕身后!” 那是江淮安倒下前的最后一句话。 …… 当宋音雪醒来的时候,却是秦王江景轩守在她身边。 她缓缓转醒,咳了两声,忙拉住江景轩的衣袖紧张道:“江淮安呢?江淮安现在在哪里?“ 因为急切,更因为担忧那人性命,她现在连直呼皇上名讳是大不敬之罪都顾不得了。 “皇兄他……怕是不行了,他失血过多,太医已经没什么办法了……“ 此刻,江景轩心中其实也是一阵纠葛。 皇兄死了,他就能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 可皇兄平日里待他也算不错,看着宋音雪焦急的眼神,他突然生出些许不忍。 宋音雪满脸不可置信,眼中却噙满了泪花:“怎么会?什么叫没办法?你说什么叫没办法!” 宋音雪突然爬起来,连鞋都没有穿便跑了出去。 江景轩听她声嘶力竭地冲外面的太监宫女喊道:“江淮安在哪里?他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他也只好立马追了出去,等到的时候,就见宋音雪抓着江淮安的手,豆大的眼泪一颗颗的砸下来。 明明她在哭,却痛苦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江景轩这才明白,原来看心爱的女人痛苦,他的心也会如此难受。 “你想救他?不,你可以救他。只要一碗你的心头血,他就可以活下来。”江景轩眉头紧锁,心中五味杂陈。 宋音雪听罢,便渐渐止住了哭泣。 没有犹豫,下一刻,便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在心口。 剜心之痛,如何能忍! 可她为了江淮安,愿意剖开自己的心。 事到如今,宋音雪不得不承认,江淮安此人确实是在她的心里了。 一旁的江景轩不禁红了双眼,不忍再看。 ##第七章 要她心头血 正阳宫。 窗外的阳光无辜,掩去了斑驳的树影,投下一个欣长熟悉的身影。 宋音雪虚弱地抬了抬手,心口传来的剧痛使她立即清醒过来。 她侧过头,就见江淮安面无表情地立在床边。 屋外晃人的阳光,只衬出了他脸上的阴暗。 “江淮安,你醒了?你还好吗?”宋音雪虚弱地问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江淮安没有动作,只是用一种无比陌生的声音对她说:“宋音雪,朕一直好得很,不过是演了一场戏给你看。” “你以为,朕真的会用命去救姜成的女儿吗?你父亲野心勃勃,朕灭他九族都不为过,苟全你一条性命便是你我最后的情分了。” 此刻,江淮安也说不上心中究竟是何滋味。 苦心孤诣了这么久,终于让她爱上自己,不惜设计刺杀,救她于危难。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想要她的心头血来开启他的龙鳞玉佩,以及来救殷丽丽罢了。 而现在,玉佩已经开启,就差一碗心头血去救殷丽丽了。 宋音雪整个人都愣住了,眼泪挂在眼眶里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江淮安……你说什么?” 为什么今天的江淮安变了? 江淮安面色冷漠,却道:“宋音雪,朕还要一碗你的心头血救人,这是你还仅存的利用价值。乖乖听话,正阳宫还有你栖身之地!” “江淮安!你说什么?”宋音雪立时红了眼,嘶哑的声音压抑着恨意和不可置信。 空气似乎静止,江淮安看着她,半晌才唤道:“来人!取血!” 几个太医模样的人立马进来,猛地抓住宋音雪的手。 她此刻身体虚弱,根本就无力反抗。 事到如今,她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江淮安一直都在骗她。 什么你是朕的妻子,是朕携手白头之人,什么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通通都是假的。 他就是想要她的心头血而已。 她没有挣扎,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江淮安,问道:“江淮安,你对我,可曾有过一刻真心?” “未曾。“江淮安神色冷淡,轻轻吐出两个字。 未曾! 真是好一个未曾! 宋音雪忽然大笑,那声音凄凉又绝望。 这时,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是江淮安亲自拿了匕首狠狠扎进了她的心口,硬生生的取血。 何其残忍啊! 不敢再看那刺眼惊心的颜色,宋音雪眼神黯淡无神地看着窗外,嘴中却喃喃道:“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一口鲜血喷出,她嘲讽似地笑笑,继而又念:“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却不知是谁有情,又是谁无情了…… 江淮安却不敢再看,取了血之后就直接转身离去。 那一字一句,敲打在他心上,他竟生出一丝胆怯。 宫门缓缓关上,似囚鸟永远闭在了没有天空的金丝笼。 宋音雪躺在床上眼神空洞,侧脸看着窗外的天色暗了又暗。 侍月看着她的惨样,小声啜泣着,小声劝道:“娘娘,您还是吃点药吧!身子要紧啊!” 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问道:“侍月,他要救的人,是谁?” 这个他,自然就是江淮安了。 她这个被剖心取血的苦主,好歹也要问问清楚要救的人是谁吧? “是殷大将军的女儿,殷丽丽。”侍月担忧地看着宋音雪的脸色,生怕她动怒。 殷丽丽?入宫这么久,她也听说了一些,殷将军遗留下的唯一的女儿,自前段时间宴席之上被刺杀以后,便一直昏迷不醒。 都说江淮安待她极好,果真是极好,为了救那个女人,竟然煞费苦心地欺骗她。 她闭了眼,敛去眼中所有情绪,心头仍是狠狠痛着。 ##第八章 她究竟是谁? 一夜似大厦忽倾,正阳宫失宠,皇后娘娘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 皇后病重,后宫大权交托给舒妃和郦妃。 这两人早就嫉恨宋音雪从前恩宠颇多,这下她突然倒台了,便找了机会明里暗里的对她百般刁难。 一日三餐,以养病为由,只送一碗清粥。 还颁下命令,说皇后喜爱清净,便遣散了正阳宫的宫人,只留侍月伺候。 “听说皇后娘娘在院子里同皇上种了很多栀子花?“舒妃居高看着病榻上的宋音雪,眼神变得毒辣狠厉。 “来人!请皇后娘娘去院中赏花!“ 说是请,可宋音雪却是被从床上拉起来拖到院中的。 身体虚弱的她就这样被扔在院中,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舒妃尖细的嗓音响起:“这栀子花不利娘娘养病,将它除了吧!“ 几个太监听了令,立时便行动开来。 宋音雪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她曾和江淮安一起种下的栀子花被连根拔起来,心中苦涩,嘴中喃喃道:“指不定过段时间就开花了。“ 可是,和她一起赏花的人心里却已经没有她了…… 舒妃志得意满,笑着离开了正阳宫。 院中一片狼藉,所有的栀子花都被踩得不成样,宋音雪躺在地上,似是讥笑了一下。 最后,终是一滴清泪落下…… 御书房。 江淮安盯着眼前跪着的人,看不出面上的情绪。 “吧嗒!” 江淮安将案上的一堆文案扔到那人跟前,冷冷道:“姜丞相,你还有何话可说?” 姜成随手捡起来,看了两眼,只见御书房外窗上映着侍卫的人影。 只要眼前这个皇帝一声令下,那些侍卫立马便会冲进来。 筹谋一生,终是败了…… 姜成不屑地笑了笑,却道:“老臣无话可说,不过成王败寇罢了,只怪天命不济,御湖之上竟没有得手!” 江淮安面无表情,坐在龙椅上,问道:“朕倒是小看了你,屡次派人行刺朕也就罢了,虎毒尚不食子,你竟舍得将自己女儿送进宫来谋害朕!” 姜成大笑不已,问道:“皇上不是派人探查过皇后娘娘的身世吗?便当是有所怀疑了。如今又何必故意套话?” 江淮安面色一沉,难怪他探查不出什么,原来姜成早有防备! “她究竟是谁?” 姜成语气幽幽道:“皇上不是知道吗?不是早有怀疑吗?她就是梁国公主,你年少时爱过的女子啊!你与她灭国之恨,屠家之仇早就不共戴天了,哈哈!” 说罢,姜成大笑不止,一字一句像是诅咒一般。 梁国公主,竟真的是她!江淮安心中震惊自责,那个他承诺要一生一世照顾好她的小女孩,自己却……如此待她。 江淮安脸色大变,一时悔上心头。 姜成看到他的脸色,缓缓站起身来,奸恶的声音带着蛊惑:“倒是希望皇上没有囿于儿女私情,不然,终有一日,她会复仇的!会让你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江淮安,你以为世事都在你掌握之中吗?一介竖子,凭什么能做皇帝?不过是投了一个好胎!” “帝王不可动情,想想梁帝便是私情误国,可是天道轮回,梁帝的女儿让你动情。迟早你的江山也要因她易主!哈哈哈哈,易主!” 姜成一时情绪激动,又笑又恨。 动情?江淮安心下一跳,便恢复了冷静:“来人,将她打入大牢!” 他是皇帝,注定此生不能拥有情爱! ##第九章 另有其人 正阳宫。 宫中门庭冷落,宫门无人值守。 明明近在咫尺,一门之隔,却听不到宫里的任何声音。 江淮安站在宫门前,神色复杂的看着正阳宫的牌匾。 不禁想起那日,她被自己硬生生取血时,没有哭闹,只神色灰暗地念着多情却被无情恼。 江淮安却了步,不知是于心有愧还是无法面对,只是静静的在宫门外站了许久。 “皇后近日身体如何?“他开口问身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才为难地开口:“娘娘日子过得清苦,大病未愈,各宫娘娘们也时时为难。” 江淮安听罢,心中很不是滋味,转头嘱道:“自今日起,娘娘的饮食由你负责,若是身体出了岔子,定当唯你是问!” 继而顿了顿,江淮安又对身后众人大声道:“皇后忤逆,软禁正阳宫,后宫众人不得探望!无朕旨意,不得擅入正阳宫!” 旨意传到刚饮下宋音雪一碗心头血,身体逐渐恢复的殷丽丽耳中之时,她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从前,江淮安最是宠她,她现在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却听说他有了皇后。 前段时间就听说安慰皇后娘娘盛宠不衰,江淮安对她偏爱无两。本以为他亲手为自己取皇后的心头血,定然对她无意。 可是这道圣旨一下,殷丽丽很是不悦,明着是软禁厌恶了她,但依自己对他的了解,这实际上是在保护那位皇后。 想到江淮安可能对她起了恻隐之心,殷丽丽不禁妒火中烧。 她一定要除掉那个女人,才能安心! …… 正阳宫。 无人来打扰,软禁的日子虽是难熬了一点,却也还算是清净。 宋音雪看着天边浮云,日头悬在头顶,却感不到灼热,她才缓缓惊觉,怕是秋日到了。 那望不到头的日子,宋音雪不知将思绪飘到了哪里。 这时,门缓缓开了,宋音雪趴在窗沿,怔怔的看着窗外发呆。 被囚禁的日子里,她日日就是这么过来的。 “你便是安哥哥的皇后?” 这时,一个陌生的女声突然传来。 宋音雪这才回头看去,只见那进来的那女子身形纤瘦,五官精巧,眉间之间颇有几分楚楚之姿。 宋音雪又转过头,不去看她,只是淡淡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到正阳宫来?” 殷丽丽见宋音雪如此轻慢无礼,心头更多几分不满,却道:“果然是姿色不凡,只是可惜,安哥哥并未将你放在心上,取你的心头血,对你好,也不过是为了救我。” “想来你也听说了,我殷家满门,都是为救安哥哥才死的,安哥哥登基多年,时时将我带在身边,事无巨细,事事留心照顾。” 宋音雪眼神微动,原来,她就是殷丽丽。 看窗外的阴云遮了日头,她心下不免一沉。 看不到宋音雪背对着的脸,殷丽丽又接着说道:“若非为救安哥哥,我便不会昏睡如此之久,若非性命垂危,如今皇城里的皇后娘娘便是我的!他从未爱过你,他心中眼中早就有了我。” 宋音雪背影一僵,是啊,他曾说他未曾爱过她,哪怕一刻。 原来,他心上牵挂的另有其人。 她这一生啊,竟又爱错了人! “既是如此,你有了他的心,还来看我做什么?“宋音雪缓缓站起身,才问道。 殷丽丽阴瑟一笑:“因为,我想让你,把后位让出来。你说,皇后若与人通奸,安哥哥知道,会怎么对你?” ##第十章 被算计 宋音雪心下一跳,她如今命如蝼蚁,重伤在身,江淮安也断然不会维护她。 后宫众人,人人都想置她于死地,若此时生事,只怕性命难保。 话音刚落,就只见一个穿着太监服的男子推门而入。 “赏你的,这样的美人,可要好好享用。“殷丽丽对那男子如是说。 宋音雪没想到,这个殷丽丽竟是如此卑鄙下作,居然找人来玷污她! 殷丽丽不怀好意地一笑,便要出门去,那太监打扮的男子便慢慢朝宋音雪逼近。 若是让殷丽丽走出大门,后果不堪设想! 宋音雪眼神一紧,下手动作极快,趁殷丽丽背对着她,忙从背后拔下她发间银簪,从背后扼住脖子,将银簪抵在她颈间。 “既然都要死,拉你给我陪葬也一点不亏!“ 宋音雪动作太大,撕裂了心口伤处,鲜血一点点的渗出来,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色华服,一片触目惊心。 殷丽丽大惊失色,忙大叫:“救命啊!救命啊!皇后疯了!“ 宋音雪冷哼一声,威胁道:“若你今日不来惹我,还能相安无事,若你惹我,便将你从我这里拿去的都还我!包括那碗心头血,和你这条命!“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大力踹开。 江淮安厉声喝道:“宋音雪!你放开她!” “安哥哥!快救我!皇后她要杀了我!“殷丽丽似乎见到救星,忙带着哭腔喊道。 宋音雪看着江淮安,手下的力道不由重了几分,血珠顺着殷丽丽白皙的脖颈流下。 江淮安眼神紧张,威胁道:“你若敢伤她,朕就在你面前,将侍月处以极刑!” 侍月被身后的侍卫推倒在跟前,却没有开口向宋音雪求饶半句,只默默跪在跟前。 江淮安!宋音雪冷笑了一声,将殷丽丽推开,放过了她。 “江淮安,你可相信,此事我是被逼无奈?“宋音雪看向他的眼神忧伤绵绵,还有些忐忑。 江淮安扶起殷丽丽,面上像镀了寒霜一般冰冷:“宋音雪,你不该伤她!事实面前,你让朕信你什么?“ 是啊,心上人在跟前,江淮安怎么会信自己。宋音雪不禁笑自己的天真。 “江淮安,我真傻。真的,我真傻。我明知你在利用我,明知你有阴谋,可我却偏偏要撞破了南墙才肯看清。可你如此玩弄人心,终有一日会有报应的!“ 宋音雪玩味一笑,那眼中的轻慢和讥讽,不禁让江淮安大怒。 “来人!皇后忤逆犯上,利器伤人,正阳宫外,鞭刑三十!“ 正阳宫外,观刑之人围满大殿,一声声鞭笞骨肉之声,皇后脸色苍白,却是一声不吭,一双静如枯井的眼睛,看着殿前的帝王。 直到最后,皇后拖着满身伤痕的身体,直直地站在皇帝跟前。 “江淮安,我宋音雪一日不死,便与你不死不休!“ 她的声音一直回响在脑海中,江淮安却怎么也睡不下,总是想起她那双充满恨意的双眼。 这几日,他总是做梦,梦到自己彻底失去了她。 “皇上!皇后娘娘不见了!正阳宫空无一人!“小太监站在门外,急急来报。 江淮安顿时睡意全无,她跑了! 不行,她哪里也不能去! 就是死,也只能死在他身边! 江淮安连夜率兵出城去,终于在城外树林里发现一些踪迹,还有梁国余党的尸首。 她定是遇到了危险,想到此处,他不禁心悬了起来。 “找!都给朕找!皇后若有事,朕杀了你们!快找!” 林中飞鸟惊飞,树林中兵刃声响做一团。 宋音雪苦笑一声,看了一眼身后悬崖,真是命由天定啊。 难道她今天当真要殒命于此! ##第十一章 诀别 眼前的梁国余党满脸杀意,宋音雪已没有求生之意。 心都死了,人又如何能活! “我这一生,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宋音雪看着眼前万丈深渊,喃喃道。 “娘娘!不可轻生!有我在,定护你周全!“江景轩一脚踢开跟前的刺客,急急抓住了她的手。 宋音雪看着江景轩,却淡淡笑道:“秦王,多谢你将我从宫中带出来。他们是冲我来的,只要我死了,他们不会为难你,别管我了。” 江景轩将她从悬崖边拉回,眼看随从出来的侍卫一个个倒下,他眼神坚定:“我江景轩既然把你从皇宫里带出来,便定然护你无恙!你身上有伤!来,坐下休息一下,我定能杀光这群逆贼!” 江景轩将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便冲进了人群厮杀。 她无神地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奈何敌人好像越来越多,江景轩和他带来的侍卫渐渐招架不住。 就在这时,眼前刀光一闪,一柄大刀明晃晃地向她砍来,江景轩在人群中嘶喊出声:“娘娘!” 宋音雪没有躲避,只是淡淡闭了眼。 就这样死了也好…… 半晌,却没有痛感传来,宋音雪慢慢睁开眼睛,只见那抹熟悉的背影又出现在自己眼前。 “宋音雪,这辈子你都别想逃,跟朕回宫!”江淮安踢开迎面来的敌人,大声吼道。 方才,若是晚了半分,她便横尸当场。 江淮安此刻还是心绪难平,他害怕极了。 “皇上此时又在演哪出戏?“宋音雪站起身,语气冷漠。 江淮安挡在她身前厮杀,边道:“朕要带你回宫!带回去,关起来!” 眼见江淮安带的侍卫赶到,局势一时逆转。 宋音雪一步一步,慢慢退到悬崖边。 她笑了笑,轻轻唤道:“江淮安,不是说了,我不用你救吗?” 江淮安的心头顿时生出一丝不安,忙踢开跟前的敌人,转头一看。 只见宋音雪噙着笑,一身衣袂飘飘,半只脚已经踏空,只眼中清泪两行,说不清是怨还是恨。 那双绝望又忧伤的眼睛,像一剑寒芒,深深灼痛了他的心。 “宋音雪!” 江淮安突然慌了,他忙飞扑上去,却眼见她的身子从空中坠下,夜里的月光洒了她满身,银镀的发尖在风中飘零。 他的手奋力一抓,白色的衣袖却滑过他的手掌。 眼见她的笑就要湮没在漆黑的深谷里,江淮安狼狈地爬起来,想跳下去,将她追回来。 可是身子一重,竟是身后的侍卫牢牢抓住了他。 他眼见着,那女子的身影坠入深谷,没了半点踪迹。 原来,自己一直掩藏在心上之人,就是她。 那个如清霜一般的女子,如烈火般的女子,在一个月光铺满的夜里,追着风同他诀别了。 “啊——”撕心裂肺的声音惊起飞鸟层层,云画的月光凄凉了一整个长夜。 这一夜,皇帝失去了心爱的妻子,皇城空了一个正阳宫。 这一夜,皇帝屠杀了所有的随从侍卫,赐死舒妃,封闭了后宫…… ##第十二章 身世 宋音雪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一直在她脑海里闪现。 一座高檐富丽的宫殿里。 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女子换上了一套水蓝色的宫装,她优雅地转了一圈。 “父皇、母后,你们看,好看吗?” 一个沧桑淳厚的男声答她道:“朕的小公主是天下最美的姑娘!” 那女子便灿烂地笑开了。 “母后,母后你看,正合适呢!母后的刺绣功夫真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绣娘都比不上的!” 一个年纪略大却妆容华贵的女子宠溺地冲她笑道:“这是你十六岁的新装,你若喜欢,母后亲自为你绣一件嫁袍,到时候你便能穿着母后亲绣的嫁衣去嫁给你的心上人!” “女儿才不要嫁人呢!女儿要一直留在父皇和母后身边。”那女子的声音倒是很熟悉的样子。 这幸福美满的画面,在那高楼红墙之中显得格外珍贵。 那些嬉笑声,那些温情美好的画面在宋音雪脑中一一划过。 她不禁感到有些头疼。这个身体的原主不是燕国丞相姜成的女儿吗? 这记忆中的女子又是谁?谁的父皇?又是谁的母后? 这些记忆到底是哪里来的? 原主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看来这具身体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若原主真是姜成的女儿,如何她半点都想不起关于姜成的事情。 莫非……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并不是姜成的亲生女儿? 可惜,姜成现在已经死了,她也什么都查不到了。 当宋音雪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人已经在离燕国很远的一家客栈里了。 她睁开眼,此刻正坐在她床边的那个陌生男子还是令她微微有些吃惊。 脑海里还断断续续的重复着自己昏迷前的那个场景,江淮安声嘶力竭的对她说:“朕要带你回宫!带回去,关起来!” 呵! 还要将她关起来! 江淮安,你真是何其残忍啊! 只是,当时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跳的那万丈悬崖,却没想到后面会被一个人给救了。 快速整理好思绪,再次见到昏迷前看到的那个英俊男子,宋音雪没有惊慌失措,反而一脸冷静:“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反正现在她什么都没了,还怕什么? “我叫苏子覃。”似乎早就猜到她会对自己一脸防备,男子并不恼怒,反而主动说了自己的身份。 苏子覃? 宋音雪不解:“抱歉,我并不认识你。” “没关系。”苏子覃温柔一笑:“我们从小就相识,许是你忘了。” 从小就相识?难道是和这具身体的原主?宋音雪心中一跳。 苏子覃继续耐心解释:“我是吴国三皇子,而你,是梁国最尊贵的公主。” “我是梁国公主?” 若真是如此,那她脑海里残留的记忆和今天做的梦,便就是梁国小公主的了。 也就是说,这个身体的原主是梁国小公主! 而,江淮安是覆灭梁国的罪魁祸首,所以原主跳楼殉国时,侥幸存活,为了报仇,被燕国丞相姜成利用冒充他的女儿去刺杀江淮安。 一切都是这么的顺理成章,宋音雪却又陷入了沉默,这个身体的主人,跟江淮安有灭国之恨,更有杀父弑母之仇! 无论怎么算,她都与江淮安,都不共戴天。 原来命运早就在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了。 苏子覃似乎猜到她心中在想什么,他说:“音雪,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想报仇吗?只要你想,我就会帮你!” “这些年真的对不起,让你在外面受委屈了。” 尤其是还让你被江淮安伤害得这么深! 见到苏子覃一脸疼惜地看着她,宋音雪心中的疑惑更深。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第十三章 一纸婚约 “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我们从小就定有婚约。”苏子覃温柔地摸了摸她的秀发,“对不起,梁国灭国时,我没有及时赶到,我,我还以为你死了……” “但好在,老天垂怜,最后还是将你还给我了。音雪,从今以后,只要你想要什么,我倾尽一切都会达成你的心愿。” “算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宋音雪听了他的一番真心剖白,也只是淡淡摆手。 来到这个异世才短短时间,她就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实在是太累了。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做了。 什么爱恨情仇,都随风散去吧…… “音雪,你振作起来好不好!”苏子覃没想到江淮安既然将她折磨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让我帮你报仇吧,难道灭国之仇,你不报了吗?” “还有那个江淮安,他灭了你的国家,还剜了你的心取血救他心爱的女人。他为了一己之私,对你和梁国百姓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难道你真的能甘心吗?” 是啊,剜心之痛,她真的能甘心吗? 宋音雪在安静地在思考。 过了半晌,她才慢慢睁开眼,“让我想想吧……” 她还需要时间…… …… 几个月后。 金陵。 金陵做为燕国和吴国两国之间的来往通道,热闹繁华,非别处可比。 尤其是随着近几年吴燕两国的和平相处政策的实施,通往金陵城内的大道,更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经过长途跋涉,带着满身风尘,顶着烈烈骄阳,途中若能有个歇脚之处,让人饮下一杯解暑的凉茶,简直享受似神仙。 所以在去往金陵城的路上,那些摆着的茶摊,生意一个比一个兴隆。 几处方桌上,总是坐满了来来往往的客人,忙得摊主团团转。 而不远处,一锦衣白袍的男子轻轻勒住缰绳,停下马,望着那小小茶摊,繁荣的情景,原本冰冷的眼神,忽得泛上一丝暖意:“景轩,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嗯。看来皇兄减免赋税的政策还是有效的,你看这官道之上的来往行人络绎不绝,更显我燕国繁荣安定,皇兄的恩典福泽万民。” 马上的男子微微抿唇,似笑非笑:“景轩,我们今日是出来散心的,你就别谈这些烦人的朝事了。” 犹记得那个女人也是一样,都喜欢催促他为国为民。 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江景轩淡淡一笑,遂不再多言。 江淮安遥望那一处的热闹情景,忽道:“去喝口茶吧。” “那处鱼龙混杂,皇兄您千金之躯……”江景轩皱了皱眉头。 “无碍。普天之下还没有人能伤得了我……”江淮安笑了笑,头也不回,立即策马而去。 江景轩凝眸望着自己皇兄在马上的猎猎背影,叹息一声,终是什么也没说,驱马跟了下去。 自从那个女人死后,皇兄就再也没有真心的笑过了…… 茶摊已近,江淮安翻身下马,牵着马,步行向前。 眼眸慵懒扫过已经在眼前的歇脚客人,即使浑身沾满风尘,可也掩不住他们脸上开怀的笑容。 他也跟着笑,可却是酸涩的。 音雪,若我当日抛弃这万里江山与你执君之手,共醉红尘,是不是我们也会有这么幸福的时刻。 只可惜现在却是曲终人散,念怀成殇。 ##第十四章 相遇 未隔多远,茶摊主人已经在笑意盈盈的招呼他了:“客官请。” 江淮安栓好马,信步入座。 身后的江景轩也已赶到,很快坐在他对面。 茶摊的主人提着茶壶过来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路边小摊,茶叶平平,若有怠慢客官的地方,请勿见怪。” 江淮安微微摆手,随后举起茶杯,淡淡饮了一口,神色动然:“好茶。” 江淮安在宫中,什么好茶喝不到,可这路边小小茶摊,一口粗茶饮下去,却齿颊留香,令人胸中烦闷尽消,只余一片舒适,确是好茶。 “客官喜欢就好。”茶摊主人温和一笑,便去给隔壁桌的客人上茶去了。 “景轩,我们回去吧。”放下手中茶杯,江淮安站起身来,往桌上扔下一锭金子,回首对江景轩道。 江景轩便唤了那茶摊主人一声:“茶钱我们放桌上了。” 然而,这熟悉的声音和金灿灿的金子,竟吸引了不远桌上的两位客人。 两人皆是男子装束,可其中一“男子”却生的粉面似桃,肤若凝脂,像极了女子。 女扮男装的宋音雪眉头紧锁的望着江淮安和江景轩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恍如隔世:“白龙鱼服,原来是他啊!” 很快,她眼里的一丝迷离便被滔天的恨意取代了。 没想到再见江淮安,竟是在这种情境下。 这边,苏子覃自然也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江淮安,却没有声张,只问:“音雪,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宋音雪很快回过神来,淡淡道:“对不起,子覃,我可能不能跟你回吴国了。” “啊!”苏子覃有些失落,但还是温润一笑:“没事,我永远都在吴国等着你!” 最受不了的就是他的温柔和包容,宋音雪信手推他一下:“好了,别这样,我们还是朋友。” 两人复又笑开了…… 离了茶摊,江淮安与江景轩两人牵马徐行,慢慢往金陵城的方向而去。 这时,江淮安突然道:“再过一月,那文昌公主就要嫁到我们燕国来了,景轩,你要记住通知礼部,现在就要开始操办大婚的事宜了。” 江景轩微微一愣:“皇兄,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人家都执意要把女儿嫁给我了,我难道还能送回去不成?再者,这场联姻对我们两国来说,只利不害。” 江淮安冷冷一笑:“为维护两国和平,只能这样了。不然战争若起,受苦的还是百姓。” 说着,他又轻轻一叹:“作为燕国君王,维护民间的安宁与自在,是我的责任。” 江景轩黯然无语。 明明皇兄要大婚了,他应该觉得欢乐才是,可这一刻他却只感到无尽的悲凉。 皇权霸业,真的幸福吗? 他正专心跟江景轩分析这一场婚事给两国之间带来的利益,却没注意到江景轩一直都若有所思,竟是从头到尾,一言未发。 江景轩默然无言间,不经意地往茶摊那边看了过去。 然后,眼神就僵住了…… 而这边,宋音雪和苏子覃谈话间,低头默默喝了一杯清茶,忽得心念一动,若有所感。 她猛地抬头,就见不远处,那两人之中,已有一人豁然转身,一双清亮的眸子,好巧不巧的,就与她撞了个正着…… 是江景轩! ##第十五章 她自有打算 江景轩也没想到,自己这不经意间的一眼入目,看到的竟是自己以为已经葬身崖底的皇嫂宋音雪。 眼看着江景轩眼中露出的狂喜,宋音雪的眼眸却是微微一凝,然后,唇边便漫上了一丝笑意,对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江景轩微微蹙眉,眼中流露恳求之色。 宋音雪却依然微笑,淡淡摇头,面色说不出地坚定。 江景轩同他对视只短短一瞬,但也终于释然了。 她再回到皇兄身边,也是徒添伤害,自己又何必推她入火坑呢。 他尽量自然地回身,不动声色地跟随着皇兄江淮安的步伐继续往前走。 江淮安皱着眉头,嘴里谈的虽然是自己的婚姻大事,可神色却不见半分喜色,反而有些悲怆,似是在为生命中某些永远失去的事,感到深深的痛楚。 因此,完全没有注意到江景轩方才的动作与异样…… 这厢,宋音雪站在原地,看着江淮安毫不知情地向前走去,远方高大巍峨的金陵城,衬着万里晴空,在这青山绿水之间,说不出的缭绕缥缈。 身旁的行人热热闹闹的在说说笑笑,这才是她的归属。 那个皇城,她倦了,累了,也恨了…… 她转眸,看着身旁的苏子覃,冲他浅浅一笑,脸上全是明媚:“子覃,我该走了……” 苏子覃忙上前一步,急急挡在她跟前,语气有些忧伤:“音雪,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顿了顿,又道:“还是跟我回吴国吧,左右我还能帮衬你一二。” “不了……”宋音雪淡淡摆手。 她自有她的打算。 那深宫高墙,她确实是不想再进了。 无奈,苏子覃只好从怀里掏出一块碧色的玉牌,继而又道:“音雪,若你路上遇到什么麻烦,尽可拿着这块玉牌来吴国找我。但凡有求,无所不应。” 宋音雪看着眼前的苏子覃,语气仍是淡淡的:“子覃啊,你还当真是处处留情,只是我可能受不起你这份情。” 但苏子覃却把玉牌强塞进她手中,道:“你瞧我多情也好,无情也罢。若你能平安快乐的过完这一生,便就当我苏子覃是个过客。如若不然,便收着它!” “有我苏子覃在一日,但你所求,就是挖山填海,也必为你办到!”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说罢,苏子覃转身便走,半点不给她推辞的机会。 苏子覃走后,宋音雪抬头,看了看朗朗青天,笑了一笑,然后转身,也漫步往前走去。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这边,江淮安亦徐步前行,神色淡淡,轻轻地问:“景轩,听说那文昌公主才刚到及笄之年,是吗?” “是。”江景轩淡淡点头。 江淮安道:“小小年纪,就被迫远离故国,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终老一生,想来她心里也不好过。” 他的眼神,郁郁忧伤,“所谓帝王公主,也不过如此。我们都是一颗棋子罢了。” 江景轩低下头,小声地应:“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的悲凉更深。 他的皇兄,承担的太多了…… ##第十六章 职业杀手 江淮安轻渺一笑,尽管这个笑容并不真心。 可他会对那位可怜的吴国公主好的。 因为曾经他有一个心爱的女人在他身边时,他却不知道珍惜。 直到失去时,才追悔莫及。 自从那个女子死后,他也一并失去了欢乐。 虽无法再拥有那个女子,至少,自己还可以选择做一个好皇帝。 他闭上眼,有些自嘲地一笑。 音雪,你在天有灵,是不是还在恨朕? 慢慢往前走,就是金陵城。 金陵城过后就是燕国国都,里面有他的皇宫,困住他一生一世的囚牢。 只是,江淮安却不知道身后,有一个他深爱的女子,正在慢慢远去…… 所以,他没有回头。 过去做错的一切,早已无法挽回,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往前看,往前走。 就这样,他们两个人,在同一天,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 又是一月过去,在外游历多时,终于缺钱的宋音雪干脆在邻国找了份杀手的活干。 倾城阁的阁主面对她一介弱质女流前来讨生活,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拿了一份名单给她。 上面正是她要杀的人,整整齐齐十二个名字。 这些人大多都是当地有名的贪官污吏。 她这样,也算是为名除害了。 反正又有钱拿,何乐而不为呢? 她要杀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姓方的太史令,此人一介文官,行事一向谨慎。 宋音雪却查出他定期都会去花月楼——京城最大的青楼去寻欢作乐。 夜色渐深,天上的星星却零零散散的挂了满眼。 宋音雪将头发高高束起,一身不起眼的浅灰色男装,眼看着就是一个明亮干净的少年郎。 她坐在一个不甚起眼的角落里,眼神紧紧的锁定在门口,猎物还没有来,她静静酌着一壶清酒,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周边的情况。 忽然,她眼神一紧。 他来了! 只见那位姓方的太史令径直走向了楼上的包间,她饮了最后一口酒,默默地跟了上去。 她不动声色地靠上前,手中的匕首早已经准备好,就等出鞘见血了。 “这位公子,今日可有闲情陪我小酌一杯?”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现,挡在她跟前。 那男子一身白衣锦袍,眉目清明,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手拿一把青穗白玉折扇。 正是苏子覃。 “子覃?你?你怎么会来?”宋音雪有些惊讶。 她倒是没想到苏子覃堂堂吴国三皇子,竟会追她到这里来。 苏子覃微微一笑,在她耳旁轻道:“音雪,我刚才在楼上可是看了你很久了,只是你一直没有注意到我罢了。烟花之地,可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来的地方,还是快快跟我回去吧。” “呃,你让开!我还有事。” 然而,她话音一落,就见苏子覃唇角一勾轻笑,一手环住宋音雪的腰身。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把她带入了一旁的厢房之中。 苏子覃反手掩上了房门,把宋音雪推倒在床,欺身而上,语气暧昧轻浮道:“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想怎么不客气都可以。” ##第十七章 油嘴滑舌 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宋音雪没想到,苏子覃堂堂皇子身手竟然如此了得。 “子覃,你别闹了,我真的有事!” 宋音雪又气又急,一掌打向他。 苏子覃却早有防备,顺手抓住她的手,牢牢禁锢在她头顶。 他一脸笑意,故意道:“音雪,别动,一月未见,让我好好看看。” 苏子覃故意凑近了她的脸,宋音雪用力挣扎,束起的长发挣扎间散开。 空气一时凝固,女子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清香味,干净细腻的脸,一双明澈的眼睛就像夜幕盛满星星的天空般璀璨。 他自问见过美女无数,却从未有过如此感觉。 此刻,他感觉他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脸也不禁开始发热,他不禁愣了神。 “走开!”想起自己的任务,宋音雪忙一把推开愣神的他,心里却想着,苏子覃真是越老越油嘴滑舌了。 她立即夺门而出,留苏子覃呆愣在原地…… 夜色已然深了,悦来客栈依旧灯火通明,夜色无法吞没的星辰依旧明亮闪烁。 这次刺杀失败了,待宋音雪回头时,已经找不到那位太史令的身影了。 好在没有打草惊蛇,如此,便只能等下次机会了。 都怪那个碍事的苏子覃! 随后,宋音雪便回了客栈。 可她刚进房门,却见苏子覃大喇喇的躺在睡塌上,捧着她常看的话本子。 听到动静,苏子覃抬头看见了她。 “你回来了,来,让我看看你。” 又是这尊瘟神,宋音雪不禁扶额。 默了默后,才缓缓走上前:“出了点意外,没有得手。” 苏子覃忙拉过她的手,细细看了她一遍:“还好,没有受伤就好。至于旁的,不必心急,还有的是机会。” 宋音雪随意坐在睡榻上,苏子覃往里挪了挪。 “可饿了?我让人备了饭菜,等会儿送过来,一起吃吧。” “你还没有吃吗?”宋音雪摸了摸肚子,倒是真有些饿了。 苏子覃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不在,我怎么吃得下。” “又在贫嘴了。”她看了一眼窗外,夜色深了,他竟还在等她回来吃饭。 人非草木,她如何能不感动。 只可惜,她已经爱不起了…… …… 青楼是个只在夜晚招摇的热闹之地。 但宋音雪还要去完成自己的刺杀任务,这样才可以拿到倾城阁阁主许诺她的一千两银子。 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二次机会。宋音雪依旧是装扮成了男子的模样。 只是世事难料。 宋音雪看着眼前手持白玉折扇的男子,不禁开始头疼。 这个苏子覃又想干嘛啊? 上次就是他破坏了她的大事。 “这么巧?”宋音雪的语气不是很好。 苏子覃摇着折扇,笑道:“不巧,我每日都在这里等你。” 宋音雪皱了皱眉,“子覃,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子覃收了折扇,清了清嗓子,却道:“音雪,与其在这里打打杀杀,你还不如跟我回吴国。我会待你好的,只要你要什么,倾其所有,我都给你!” 宋音雪却忽的沉默了。 不过想到她现在还有要事在身,只得道:“子覃,你听着,今日我有要事,这件事改日再说。” 话音一落,宋音雪忽然注意到大厅正上楼的那位官员。 便无视苏子覃的存在,径直跟上楼。 苏子覃紧随其后。 很快,一声惨叫便打破了青楼作乐畅欢的热闹情景。 “杀人了!杀人了。” 只见那位官员倒在血泊之中,没了生息,凶手竟一时间没了踪迹。 一条漆黑的小巷之中,宋音雪忽然停住了脚步。 “出来吧。” ##第十八章 中计 苏子覃踱步走了出来,却道:“我的音雪果然聪明。” 宋音雪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毫无波澜:“子覃,我已经想好了,我不想跟你回吴国,那里终究太冷清了,不适合我……” 毕竟,他的未婚妻不是她,她不能霸占着这份爱不放。 随后,她的身影便消失在黑夜中。 苏子覃看她远去,不禁有些伤神。 音雪啊音雪,你何时才能看见我的真心呢。 …… 城外,出城门往西是一片氤氲树林,除了被圈进猎场的,树林还是很幽深。 城中不少人闲来无事也喜欢去林中狩猎。 宋音雪要刺杀的目标今日便在这林中打猎,那黑衣服的男子骑在马上,正要射杀一只兔子。 宋音雪在暗处,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 猎场,真是个暗杀的好地方,就算是被射死,也可以说是箭法不精。 宋音雪瞄准了那黑袍男子,拉满了弓弦。 “嗖“地一声,羽箭飞去。 眼看就要射中,这时,一支飞镖突然飞来,打落了她的羽箭。 “你以为风声日紧之时,我怎么还敢来林中打猎?“ 那黑袍男子调转了马头,徐徐向她靠近。 周围也不知何时靠近了一批持刀蒙面之人。 宋音雪心下一惊,中计了! 之前已经死了两个人,剩下的人定然早有防备! “看来我今日是走不脱了。“ 她缓缓拔出随身的长剑,看这群黑衣人来势汹汹,看来是一场硬仗了。 偌大的树林,便是再大的动静,也难传进城中。 兵刃声,惨叫声,以及匆忙杂乱的脚步声远远便能听见。 宋音雪已经分不清楚哪里是敌人的血,哪些是自己的血。 伤口作痛,她却不敢休息半分,稍有不慎,便要送命,肢体将近麻木,对方人多势众,又一直穷追不舍. 她看了一眼身后,再退,身后便是万丈悬崖了,像极了那天她和江淮安诀别时的场景。 一声怒喝,那黑袍人飞身而起,一柄大刀迎面砍来。 她再无力招架,望了一眼身后悬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生生为她挡下那一刀。 宋音雪抬眼,只看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是苏子覃用手接住了那一刀,鲜血顺着刀锋滴落下来。 “音雪,躲在我身后,我护着你。” 苏子覃一脚踢开了黑袍人,夺过了黑袍人的大刀,面色冷峻地看着敌人,不动声色地将宋音雪护在身后。 宋音雪一时心头悸动,看着跟前男人的身影,不由得多了几分感动。 “子覃……小心!”来不及感动,宋音雪惊呼一声。 却见侧方一支暗箭飞来,苏子覃立马反应过来,打开了那一箭。 紧接着,一阵箭雨飞来,黑衣人要放箭射杀他们! 两人苦苦抵挡,却又近不得身,而苏子覃为了保护她已经受了伤。 看到苏子覃的手下赶到的时候,苏子覃已然重伤,却仍死命撑到御林军赶来,他才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苏子覃伤势沉重,他满身鲜血,气息微弱,幸而太医抢救及时,才不致失血过多而亡。 饶是如此,他也是在昏迷了整整五日之后才缓缓转醒。 “苏子覃,不是说了,我不要你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吗?” 宋音雪替他掖好被子,语气有些担忧和心疼。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傻呢? 苏子覃咧着苍白的嘴,微微一笑:“音雪,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是我许诺白头携手之人,你这一辈子的苦和痛,我都替你受。” 宋音雪忽然红了眼,却起身就要离开。 背对着苏子覃,她声音有些哽咽道:“今日天色不早了,你好好休养,我明日再来看你。” 出了客栈房间的门,宋音雪抬头看了一眼昏黑的天,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脑海里恍惚中又出现那人在正阳宫时对自己说过的话:“宋音雪,你是朕的妻子,是朕携手白头之人,朕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妻子!” 可现在,他却抛弃了她,还欺骗了她,利用了她,甚至生生剖她心,取她血,何其狠毒,何其残忍。 江淮安,我真的好恨好恨你! ##第十九章 赶尽杀绝 几天后,苏子覃终于无事,宋音雪也是松了一口气。 而后,她便去倾城阁阁主那拿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千两赏钱,之后留书一封给苏子覃,便离开了。 当苏子覃看到她的信时,眼里的光亮渐渐黯淡下来。 “音雪,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懂我的心呢……”苏子覃喃喃自语。 …… 这边,拿了赏钱的宋音雪却是一路南下,去了梁国的属地。 既然她在这个异世的身份是梁国的公主,便也该尽一尽公主的职责。 复国是不可能得了,至少为父皇母后打扫一下坟墓,祭拜一下却是可以做到的。 然而,一路打听,当她来到梁王和梁后的陵墓前时,竟是一片破败,而里面的尸体还被人活生生挖掘出来鞭尸。 问过周围的村民后才得知,竟是燕国皇帝江淮安做的。 现在民间都在谣传,说燕国那位已经故去的皇后根本就不是病死的,而是被燕皇亲自赐死的。 因为那位皇后的真实身份不是姜丞相的女儿,而是前朝梁国公主,为报灭国之仇,才主动接近姜丞相,认他做义父,最后以他女儿的身份嫁进皇宫,成为大燕皇后,伺机刺杀燕皇。 然而,却被燕皇识破了身份,打入天牢,最终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而姜丞相也因为此事被满门抄斩,尸骨无存。 燕皇龙颜大怒,便将此事全部归咎在梁国孽民身上,不仅派人将故去多年的梁王梁后的尸骨重新挖掘出来鞭尸,甚至还将梁国众多余民纷纷诛杀,一时间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得知此事的宋音雪不禁仰天长笑,笑的苍凉悲哀,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江淮安,我原本已经想好与你此生不复相见了,可你为何要这样对我父皇母后,和梁国子民,你真的好狠好狠啊!” “江淮安,我一定会报仇的!” …… 吴国。 当宋音雪长途跋涉来到吴国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 天色有些阴郁,宋音雪抬头看了看茶楼外的天色,神色淡淡的,喝了一口热茶,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过了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包厢的门被人推开。 宋音雪仍是盯着窗外道:“你来了。“ 来人一身白色锦袍,一双流转多情的桃花眼,手中一柄青穗白玉折扇。 原来是苏子覃。 他的语气有些惊喜:“看到这块玉牌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在做梦,想不到真的是你来了!“ “音雪,你终于回来了!” 宋音雪的语气一如既往,淡淡的没有起伏:“你说,拿着玉牌来找你,但我所求,你无有不应。“ 苏子覃的脸色难得正经道:“只要音雪你开口,苏子覃绝不推辞。“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从未变过。 “好, 那我先问你,我父皇母后的尸骨是不是江淮安派人挖出来鞭尸的,还有我梁国子民,是不是他派人诛杀的?” “是……”江淮安沉吟道,“姜成和你死后,他龙颜大怒,便派人来到梁国属地做了这些事。对不起,我,我无力阻止……” 宋音雪的目光瞬间呆滞,整个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住了。 原来,原来真的是他做的…… ##第二十章 达成盟约 苏子覃的语气有些酸:“音雪,他都对你做了这些了,难道你还下不了报仇的决心吗?” 宋音雪气得发抖,只觉得喉咙处有一股腥甜就要涌了出来。 “音雪,难道你现在还放不下他?还想跟他重新在一起吗?”苏子覃紧张地关注着她的神色变化。 只见宋音雪冷漠的眸子里一片漆黑,说出来的话却是在他意料之中。 “我恨他!灭国之仇、杀父杀母屠我子民之仇不共戴天,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的!” 包括当初他生生剖了她的心,取她的血去救他心爱的女人的事。 沉寂半晌,宋音雪才逐渐恢复冷静,神色如常。 又喝了一口热茶,她看着苏子覃缓缓道:“子覃,我知道,你如今在吴国的光景也为难,你父皇偏宠你,你却无心皇位,但身在皇家,既受恩宠,便免不得诸多麻烦。你母妃在宫中处处谨慎,却仍免不得受委屈。” 苏子覃心知肚明,她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就算他不想争,那些人也不免明里暗里的想要害他。 所以,他必须先强大起来,先下手为强才行。 “却不知,音雪何意?” 宋音雪继而又道:“我想助你称帝,事成之后,你助我伐燕。如何?” 苏子覃有些意外,却看她脸色大不如前,只怕是受了伤。 想来这段时间,在燕国皇宫的日子过得甚是伤情。 想来这是一笔划算的生意,若是自己一人,生死有命,可是那群人却偏偏向自己的母妃下手,多少次母妃惊险脱身,既然他不争也是争,那就争一回又何妨。 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呢? “好!今日之约就此达成!“ 要想名正言顺的呆在苏子覃身边,最好的身份,便是三皇子妃。 …… 十日之后,吴国三皇子娶妻,十里红妆,风光不尽。 老皇帝对这个有胆识又聪慧的三皇子妃十分喜爱。 老皇帝人老了,心中却是精明。 三皇子妃虽然没什么家世背景,可是胆略过人,聪慧大方,必是三皇子最得力的贤内助。 比起世家那些只会争风吃醋,赏花弄月的大家闺秀,显然苏子覃更需要这样一个知心人在身边。 三皇子府。 宋音雪虽然伤好了些,但锥心之痛,又挨了鞭刑,之后掉落悬崖,落在河中泡了许久,伤一直未曾好全。 后面又在打打杀杀的,一来二去便免不了落下病根。 尤其是最近阴雨天多,她的身体便一直不怎么好。 才秋天,她就已经披上了大裘,睡在花园游廊的睡塌上。 她抱着一只暖炉,呆呆地看着天空出神。 两个侍女候在旁边,一旁的小炉子上,茶已烧得沸腾。 “玉儿,今秋的花都谢得差不多了,院里的海棠长得可还好?” 可惜,海棠开得再美,也比不上初春的栀子…… 因着身体还未痊愈,下雨的时候她的身子还是有些沉重疲乏。 名唤玉儿的宫女抬眼看了下屋外:“先别看花了,三皇子妃您还是先把药趁热喝了吧。” 宋音雪摆了摆手,她最是讨厌喝这苦涩又难闻的汤药了。 可是那几日在燕国受了重刑,毁了身子,不喝又不行。 宫女劝不了,只得给宋音雪掩好了被子侍在一旁。 “听宫女说,阿音今日又不肯喝药了?”这时,一声温润的男声传来。 听得玉儿叩拜唤着三皇子,宋音雪就知道是苏子覃来了。 ##第二十一章 独宠一人 “子覃你怎来了?又是哪个耳报神同你告了状?”宋音雪慢慢的从睡榻上坐了起来。 苏子覃摇着折扇从游廊那头走来,懒懒的坐在宋音雪身边。 随后,便从玉儿手中接过药汤,端起药亲喂她,动作已然熟练。 “还需要谁来报我吗?近日天雨,估摸着你身体又该不舒服了,宫人们的话你总是不听,我只得亲自来了。” 宋音雪接过药,却是一口喝下:“我身子大好,你的那些补品还是少送些,我也吃不了。前朝若是事多,你便去忙吧。” 虽然苏子覃对她着实不错,她也很感动。 可她知道,这终究不是爱。 或许,经历了两次失败的感情之后,她这一生都不敢再爱了。 这时,苏子覃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颗栗子糖递给她,笑道:“你若是能听太医的话,好好吃药好好睡觉,朕便也不会像监工一样日日盯着你了。” 顿了顿,他又说:“前几日母后在宫中又被人为难了,听说是你帮着解了围,还不动声色地使华妃吃了大亏。想必她心里定是记恨上你了!难怪母妃这么喜欢你。有你这么厉害的儿媳妇,后宫之中,且不敢有人对母妃不敬了!” 原本在发呆的宋音雪这才回了神,笑道:“被你这么一说,反倒把我说得像母老虎!都欺负到你父皇的妃子头上去了。” 苏子覃怕秋风深寒,冷着了她,立马着手替她拉好大裘,把她盖得严严实实的。 “阿音,我今日找人算过了,是个黄道吉日。宜同房!” 苏子覃喜欢这般阿音阿音地唤她,他觉得这样唤她更亲近些。 宋音雪已经习惯了他这般不正经,他们这对夫妻,有名无实,苏子覃言语调戏,却从未有半分逾矩。 只是这番话,让两个侍女听了,却都默默羞红了脸。 “你倒是同你众位兄长们都不一样。” 苏子覃转了转眼珠,故意道:“那你要不要试试,我还有更不一样的。” 宋音雪似乎听懂了什么,有些气恼地拍了他一下:“你能不能正经些?” 苏子覃大笑开来:“阿音,你生气的模样才有一丝活气!瞧,这不是很好?” 宋音雪只白了他一眼,懒得同他计较。 苏子覃看了一眼天色,又温声嘱咐道:“今日还有些凉,便莫要四处走动,待你身体好了,我同你一起去游湖。今日可想听诗?” 宋音雪含了糖躺回被窝里,闷声道:“不听了,我要睡会儿。” 最近苏子覃都快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了。 这样不好不好…… “那你便歇着,我前朝还有些事,明日再来看你。我让李太医留在你宫里,你若是有哪里不适,差玉儿唤他来看便好。” 宋音雪蒙着被子,只露出一双明澄澄的大眼睛悄声道:“苏子覃,你已经快变成啰嗦老太婆了。” “我只愿成为阿音的啰嗦老太婆。”苏子覃爽朗一笑。 宋音雪看着他,一丝暖意油然而生,却仍是有些嘴硬道:“你别耽误了国事,小心皇上骂你,快些去忙吧!” 苏子覃徉怒,轻敲了她的头道:“还不是你不省心!” 宋音雪翻了个身,一阵困意来袭,她便慢慢睡去了。 苏子覃坐在她床边,温润一笑。 音雪啊音雪,你什么时候才能爱上我呢? …… 这年冬天,吴国老皇帝驾崩,传位于吴国三皇子。 三皇子妃正位中宫,即皇后位。 封后大典结束,宋音雪入主长乐宫,成为吴国后宫唯一的女人,也是吴国皇帝最宠爱的女人。 ##第二十二章 兵刃相见 长乐宫。 宋音雪刚卸下沉重的钗环,长乐宫里已经备好了火盆,她拿着暖袋,命人将暖榻搬到窗前。 她围着厚重的雪裘,倚在窗边,屋外正下着雪,白茫茫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就在这时,苏子覃忽然出现在窗外,穿着庄重的龙袍,还未来得及卸下冠冕,他的脚印深深浅浅,踩出一道弧线,才走上游廊,来到窗前。 “阿音,今年下了好大一场雪,明年定是丰收之年!”苏子覃满心满眼都透着喜气。 宋音雪淡淡笑着,却道:“我院中一副天然雪色,生生被你毁了。” 苏子覃赔笑,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盒子道:“那我拿它,向你赔罪可好?” 宋音雪接过盒子,上面还有余温。 她打开一看,只见一枚虎形符静静躺在盒中:“这是……虎符?你……就这样给我了?” 苏子覃替她拉紧了雪裘,问道:“你若觉得不好意思,我们今晚夜游巫山可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还是这副调戏的语气,一如初见般,宋音雪忙打开他的手,却道:“我正寻思着这几日给你纳妃,不想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了。那便巧了!” 苏子覃却摆出一副很苦难的样子,道:“这可如何是好,若我宠幸他人,嘴中却唤着皇后的名字,那岂不是伤了美人心?” 宋音雪一时语塞,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苏子覃,我要伐燕了。” 苏子覃忽然敛了笑意,闷声问她:“阿音,你还爱他吗?” 空气有些寂静,屋外又不知何时开始下起大雪。 宋音雪却在默默沉思。 爱吗? 应该是不爱了吧? 她对他,只剩下恨了…… 可是扪心自问,真的是这样吗? 不知沉默多久,她才轻声开口:“不爱了,只有恨……” 江淮安却沉声叹了口气。 那一句“是真的吗?”,他终究没有问出口。 …… 十二月天寒,关外滴水成冰,燕吴两国陈兵边界,瑟瑟寒风映衬着森森刀锋,一场大战过后,仿佛闭上眼,便能看到远处尸横遍野,闻到十里外的血腥。 宋音雪披上厚厚的披风,大帐之中的炉火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闭了眼,敛去眼中疲惫。 “皇后娘娘!有人给娘娘送来一封信。” 听得帐外来报,宋音雪让他呈上信。 打开一看,却是燕国布防图! 宋音雪心下震惊,忙策马追出去,却远远的只看了那人的背影。 那人青袍锦衣,匹马消失在大雪之中。 那背影,她认得,是江景轩! 得了燕国布防图,拿下燕国,不在话下。 待到铁马金戈踏城而入,已经是二月初,天还是冷得发寒。 江景轩一人一马,在皇城门口等她。 “你……回来了。”江景轩看着她策马缓缓上前,温声道。 宋音雪心下感激当年江景轩助她出宫,奋力护她,如今又助她破燕进城。 “秦王之恩,断不敢忘。我只要两人,你当明白。至于其它的,你且自取,我断然不管。” 此言明了,江景轩明白,她是为了江淮安而来。 他拉过马,为她让开了路。 当初离开皇城,一身伤痕,狼狈不堪。 如今再回头看看这偌大的宫殿,只觉恍如隔世。 “江淮安,在哪里?“宋音雪站在大殿之上,冷声问道。 一个小太监战战巍巍的跪下,道:“皇……皇上他在正阳宫……” 宋音雪眼睛一眯,恨上心头。 正阳宫? 他还有脸去正阳宫? …… 正阳宫。 原本很久没有人住过的正阳宫却是干净得紧,皇上日日让人打扫,却不许动任何东西,也不许闲人踏进正阳宫半步。 江淮安躺在昔日宋音雪常睡的榻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 国破也好,家亡也罢,若能黄泉再见她一回,便是身死无憾。 ##第二十三章 不死不休 就在这时,殿门被缓缓推开,屋外的阳光刺眼,宋音雪背着光,映得她的脸色明暗难定。 江淮安眯着眼,恍惚中好像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宋音雪一步步走上前,宫中的陈设丝毫未变,同她走的时候一样。 江淮安瘦了不少,青色的胡渣显得整个人有些颓废,一双无神的眼睛让宋音雪的心不禁一沉。 突然,江淮安自榻上站起来,有些酿跄地跑到她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裙。 “音雪,我,我就要抓住你了。我抓住你了!可是……是朕不好,朕没有抓紧你。” 江淮安的语气哽咽,继而又道:“你定是恨透了朕,竟是梦中都不愿让朕见你一面。” “朕总梦见空荡荡的正阳宫,梦中你的声音就在正阳宫,说着、笑着。可是朕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突然,鼻头一酸,江淮安一颗豆大的眼泪毫无征兆地砸下来:“你带朕走吧!天涯海角,上天入地下黄泉,带上朕一起吧。不要再丢下朕了!” 宋音雪冷笑一声,原来,他还以为自己化作孤魂来找他了。 江淮安蓦然抬头,怔怔看着她,眼中又惊又喜:“这不是梦!这竟不是梦!这不是梦!宋音雪,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朕身边了!” “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江——淮——安。”宋音雪一字一字地念着他的名字,没有悲也没有喜。 江淮安忽然牢牢抱住她,生怕一个眨眼,她便消失了。 他怕这是个不真实的梦。 “宋音雪,留下来!朕错了,从今往后,朕绝不负你!” 宋音雪却一把推开他,银色的剑光闪过,一柄泛着青光的长剑抵住他心口。 “江淮安,你灭我满国,杀我父母,欺我骗我,可想过天道轮回?” “正阳宫鞭刑之日,我便同你说过,只要我宋音雪一日不死,定当与你不死不休!如今你却还在我面前装出一副长情的模样,你当我还会信你?” 宋音雪语气决然,想到那两碗心头血,想到他为殷丽丽欺骗她的种种,正阳宫外鞭刑软禁,他可没有丝毫想过她会不会死。 还有他鞭她父母的尸骨,屠她梁国的子民,都让她恨极了他。 江淮安眼圈泛红,他若不是问心有愧,又何至于此? “宋音雪,你曾说,你真傻,到后来,朕才明白,傻的人,从始至终都是朕。不怪命运捉弄,今日,朕便将这条命给你。但是,不为梁国,不为天下,只为偿你。” 说罢,江淮安便顺着心口的剑撞去,义无反顾。 宋音雪一惊,反射性地收了剑。 她,终是下不了手杀他。 “江淮安,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便宜的。” “来人!将燕皇请回吴国!”宋音雪决然转身,吩咐门口的士兵们,声音冷漠如冰。 她不会再对他有情的! 江淮安没有反抗,卸下冠冕,脱下皇袍,便随她去了吴国。 哪里都是囚牢,只有她在的地方,地狱他也甘之如饴。 …… 吴国。 长乐宫。 殷丽丽被两个侍卫推搡着押上大殿。 大殿之上,宋音雪高坐其上,一身皇后才配穿的大红色宫装,金面缀红珠的华贵步摇。 ##第二十四章 苦肉计 “跪下!”两个侍卫将殷丽丽押着跪倒在地,才拜道:“见过皇后娘娘!” “你们两个,起来吧。”宋音雪淡淡道。 殷丽丽看殿上之人,不由得睁大了眼:“居然是你!你曾是燕国皇后,怎么能做吴国皇后!” 宋音雪不想答她,又幽幽问道:“你可还记得,从前,你在正阳宫想对我做什么吗?” 殷丽丽被吓到了,却狠狠威胁道:“宋音雪,你若是敢这样对我,我就将你做燕国皇后的事情传出去,看到时候吴皇会不会废了你!还有安哥哥,定会杀了你!” 宋音雪细眉一挑,却道:“你的安哥哥很快就到了,你看他如何杀我?就算我在他跟前将你千刀万剐,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殷丽丽眼神恶毒,想到她不在的这些日子,江淮安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女人,她只后悔当日没有将她直接杀死,以绝后患。 “娘娘,人带到了!”这时,一个宫女从殿前匆匆来报。 宋音雪浅笑:“殷丽丽,看吧,你的安哥哥到了,且看他能怎么护你。” 殷丽丽怒火中烧,不论如何,只要安哥哥讨厌了这个女人,她便能不择手段。 想及此,殷丽丽瞅见侍卫腰间佩刀,趁侍卫不防,猛地拔出来,砍向自己大腿。 殷丽丽惨叫一声,顿时血流如注。 宋音雪不禁眉头一皱,这个殷丽丽,对自己倒是真的下得去手。 江淮安被带上殿的时候,便看到殷丽丽受伤倒地,血流一地。 宋音雪坐在殿上,面若寒霜。 “宋音雪!你竟如此暴戾成性!我乃燕国大将军之后,断然不肯向你臣服!就算今日,你砍断我双腿,也绝不向你低头!” 余光看见江淮安上殿,殷丽丽忍着痛,故意大声喊道。 宋音雪心中如何不明白殷丽丽打的什么主意,却没有说话。 江淮安甩开身旁的侍卫紧张地跑上前,查看殷丽丽的伤势,却冲宋音雪道:“是我对不住你,跟旁人无关,你放过她吧!” 一旁的小宫女有些耐不住性子:“明明是她自己……” 没待小宫女说完,宋音雪便沉声道:“此女出言顶撞本宫,掌嘴!” 江淮安忙将殷丽丽护在身后,道:“宋音雪,错都在我,有什么,你冲我来就行了,别伤害她!” “你们是聋子吗?”他越护着殷丽丽,宋音雪心中便越是不悦。 “啪啪”清脆的耳光声,传来。 “本宫没说停,便不许停。” 殷丽丽不是说她暴戾成性吗?那就暴戾给她看又如何。 侍卫得了令,一把将殷丽丽拖开,记记耳光清脆。 宋音雪玩弄着指甲,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噗通!” 这声音听得宋音雪的心一抽,江淮安!竟向她跪下了! “求你,放过她!”江淮安还是那句话。 宋音雪鼻头一酸,霎时间便红了眼。 他竟然,为了殷丽丽,向她下跪,竟然这么低声下气的求她! 他是一国之君啊!怎么能这样下跪!为了别的女人下跪。 他,果真爱极了殷丽丽。 她心里究竟还在期待些什么。 真是可笑! “求你!”江淮安还在继续坚持。 ##第二十五章 他人妻 一旁的殷丽丽虽然心疼江淮安,但看着宋音雪难看的脸,她心中也是暗暗得意。 这下,安哥哥与宋音雪这个女人,必定是不可能了吧? 宋音雪紧紧攥住了手,不知是恨是妒,心中恨不得将江淮安一剑刺死。 “这是何故啊?朕的皇后如何当得起燕皇这一跪啊!” 正气氛尴尬之时,一道清亮男声传来,苏子覃含笑从后殿走上前,牵上了宋音雪的手,示意她放松。 “停!”见苏子覃上前,宋音雪终于松口,放过了殷丽丽。 江淮安缓缓起身,眼中沉痛,却道:“宋音雪!你做了他的皇后?” 她是他的皇后啊,怎么能做别人的皇后? 宋音雪不语,苏子覃温润笑道:“阿音聪慧贤淑,如何不能做朕的皇后?” 苏子覃竟唤她阿音! 江淮安心痛难当,自己竟亲手将她推向了别人身边! “苏子覃!她是我的女人!”江淮安怒吼道。 苏子覃闻言,立时变了脸,冷声问道:“江淮安,你有何脸面说这句话?当初是你欺骗她,利用她,还生生剖她心,取她血,后又弃她如无物,让她在宫中受尽委屈,任人欺凌!现如今,她是我吴国皇后,是我的妻子,是吴国后宫唯一的女人!” 宋音雪只感心痛,不愿再听,终无力道:“将他们二人带下去,关起来。” “宋音雪!”江淮安在身后声声唤她。 她不愿多言,直接转身入了后殿,将那声音远远甩在身后。 …… 本已二月,却不知为何,天空忽然又飘下一场大雪,还了天地一场浩浩清净。 天色阴沉沉的,仿佛入冬了以后,就再没见过阳光。 二月的风带着一股寒意,宋音雪倒是没有过分为难于江淮安,只将他与殷丽丽囚在吴国皇宫的一处小院子里。 殷丽丽受了伤,只能日日躺在床上。 江淮安念她曾舍命相救自己,而且殷家满门又为他而死的份上,倒也悉心照顾着。 “安哥哥,那宋音雪实在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既做了燕国的皇后,如今为了报复,竟能委身于吴皇!实在是令人不齿!” 殷丽丽看着在窗前发呆的江淮安,心里知道,他又在想那个女人了。 江淮安听到“水性杨花”这样的字眼,有些不悦:“不许你这样说她!若非是我辜负了她,她如今,怎会在苏子覃身边。” 当年的事,都是他做错了 可现在想弥补,也已经来不及了。 宋音雪已经恨极了他! 殷丽丽想到自己如今已经落到这般地步,他竟还处处维护宋音雪那个贱人,便怒从中来。 “安哥哥,她不惜出卖自己,借吴皇之力攻打燕国,还处处侮辱你,将你囚禁在这样寒酸破落之地,你怎么还维护她!” 殷丽丽诋毁宋音雪的话,江淮安丝毫没有听进去,反而想起了姜成那时候说的话。 终有一日,她会复仇! 会让你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你的江山迟早因她易主! 如今看来,真真是一语成谶。 江淮安不由轻笑一声,却心中无悔。 他欠她的,如何能轻易还清。 他不禁想起那一夜月光倾城,她噙着笑,在他面前义无反顾的跳下了悬崖,从此摔碎了他心头万丈月光。 那真是一场噩梦,可如今,她还在,真好。 “早知如此,当初在正阳宫我就该直接下杀手,又怎会有今日祸端!”殷丽丽狠狠道。 江淮安眉头一皱,猛然看向她:“你说什么?” ##第二十六章 真相 殷丽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我……我说那日安哥哥你就该直接下令杀了她!” 江淮安一把抓住她的手,威胁道:“我念你殷家于我有恩,我便对你百般宽容。可今日,你若是骗我半句,我就只能将你交给她随意处置了!” 那个她,殷丽丽自然知道是指宋音雪。 当年之事,宋音雪心中必是恨她入骨,自己若是落入她手,只怕是生不如死。 “安哥哥!我……我那日不过是找了个小太监,想……吓她一下,让她知难而退,离开你!” 江淮安强忍着怒意:“吓她?却不知那是个真太监,还是假太监?” “假……假太监!” 江淮安额上顿时青筋暴起,想起那时她刚放了两碗心头血,身体虚弱,舒妃又处处为难她,殷丽丽却将一个假太监带入正阳宫,傻子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你这是生生想逼死她啊!” 江淮安气的一把扼住殷丽丽的脖子。 他从未想过,殷家满门忠烈,殷丽丽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却不想是个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 他只恨,没早点看出来! 殷丽丽呼吸不到空气,脸已经变得通红,立马挣扎着道:“安……哥哥,我……殷家满门……都是为救你……才惨遭……灭……灭门,求你,求你放过我吧……” 江淮安恨上心头,却想到殷将军临终嘱托,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临终之时,都放不下这个女儿。 最终,江淮安还是松了手。 不顾殷丽丽得万般恳求,直接将她赶了出去。 “你走吧,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 院子前,殷丽丽不顾天寒,不管伤口未愈,苦苦的跪在门外恳求。 宋音雪远远便听到了哭闹声,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只觉这二月天气,着实有些冷。 待她走近,殷丽丽立马止了哭声,恶狠狠地看向她道:“宋音雪,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我告诉你,安哥哥最爱的人是我!” 宋音雪轻蔑地笑笑:“那你现在怎么跪在这院前,无人问津。记得你初次见我,也是这般说。” “那日,你带了个假太监想害我,后又在江淮安面前污蔑我,害我重伤之时在众人面前受了鞭刑,颜面尽失。前几日,使了一出苦肉计,又栽在我头上。我本不与你计较,如今,却是你自作自受。” 殷丽丽气疯了:“你胡说,你胡说,都是因为你,我才会那样的。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要不是你偷走了安哥哥的心,我怎会如此……” 殷丽丽在门口闹得厉害,宋音雪却不欲与她多费口舌,直接遣人将她赶出了皇宫。 旋即,才踏进院子。 江淮安此刻正在后院练字。 宋音雪瞧得清楚,江淮安写的是一首诗。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誊抄的诗句,一张张排开,散落了一地。 她只觉那诗刺眼得很,像是窥见了过去的时光。 那是她最喜欢的诗,也是她心死的证明。 “呵,燕皇真是好雅兴啊!” ##第二十七章 中毒 听见熟悉的声音,江淮安回头便看见了她。 他心中欢喜,不在意她言语中的嘲讽,忙放下笔,道:“音雪,你来了!你看这院中风大,天还凉着,快些进屋去吧!” 宋音雪瞥见他一身单薄的衣衫,没有拒绝,便进了屋。 “燕皇怎么舍得把护在心尖尖上的佳人赶出去呢?莫不是嫌吴国招待不周,怠慢了殷小姐?” 江淮安见她对自己一脸冷漠疏远的模样,不禁垂下眼帘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从前我对你诸多利用,不配说爱你。” “可如今,我只想告诉你,我江淮安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从前是,现在也是。” “宋音雪,人非草木,我也会动情,会遇上心爱的女子。可我又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从小就把江山天下放在首位。所以,我为了我的志向,为了一统天下的私愿,利用了你。” “我是帝王,我以为我能将你留在身边!可是,自从你在我面前决绝的跳下万丈悬崖后,我睁眼闭眼心中都是你,天边晚霞是你,耳边长风是你,满天星辰也是你,我看当空皓月,明明如斯,一川月光碎尽,仍是化作你的身影在我眼前晃个不停!” 听闻这一席话,宋音雪不是没有动容。 可想到从前,他也是这样满嘴情话,却没有一句是真心的。 他曾说,她这一生的苦痛,他都会为她扛。 可是她一生苦痛,都是拜他所赐啊! “江淮安,从前,你说什么,我都愿意相信。可如今,我绝不信你半句!” 空气一时寂静,江淮安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却是生生再难说出半句。 最终,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只无奈道:“也罢。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不想让你终日愁眉深锁,不提这些让你不快活的事情了。” 江淮安从一旁的小茶几上给她倒上一杯茶,茶杯冒出腾腾热气,江淮安笑道:“刚煮好的茶,你且试试,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但极是醇香。” 宋音雪没有拒绝,接过茶,闻了闻,确实是醇香。 她轻轻吹了吹,才品了一口。 “江淮安,长乐宫种了很多栀子花,它们长得极好,来年应该能看到长乐宫的花开了。”一顿,宋音雪缓缓道。 江淮安似乎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忙道:“宋音雪!正阳宫被毁掉的栀子花,朕重新种回去了,你若去看,定郁郁葱葱!” 她浅笑,笑中却带着苦涩:“这样严寒的冬日,怎会郁郁葱葱?再说,那也早已不是当日我亲手所植了。即便再好,也不过是镜花……” 可话还未说完,宋音雪忽然胸口一痛,一口鲜血蓦的吐出,继而便没有知觉地昏了过去。 “来人!太医!快传太医!”江淮安稳稳扶住她,着急忙慌的冲着门外的人大叫道。 不一会儿,太医还未看见人影,却是苏子覃喘着粗气先到了。 想来是听到宋音雪吐血昏迷的事,一路狂奔而来的。 看宋音雪昏倒在江淮安的怀里,苏子覃急急跑上前去,却见宋音雪脸色透白,脖颈之处似有黑色经络若隐若现。 一看就是中毒之像! 苏子覃当即脸色大变,一把推开江淮安厉声吼道:“江淮安!她因你受尽苦楚,到如今,你还不肯放过她吗!” ##第二十八章 忘忧谷 江淮安见宋音雪意识全无,心中又急又痛,哪肯放手。 说话间,两人便你一拳我一掌地开始动起手来。 “你不配爱她!” “那她也不曾爱你!” “西域蛊毒是你燕国皇室独有,你快把解药交出来!” “什么西域蛊毒?从未听说!” “哼,你以为你抵死不认就可以了吗?她是吴国皇后,她若伤一分,我便屠你燕国寸草不生!” “你什么意思?我怎会下毒害她?” 苏子覃看他眼神不像在骗人,才住了手,问道:“既然不是你动的手,但西域蛊毒一向是在你燕国皇室手上的!你当真不知情?” 江淮安也收了手,道:“这等阴毒之事,我怎么会知道。你宫中御医,无人可解此毒吗?” 苏子覃的眉头蹙成一团,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西域蛊毒,除非解药,否则无药可解。 两人看宋音雪如今模样,却束手无策。 此毒出自燕国,但是就算现在快马加鞭,不分昼夜的赶回燕国也只怕来不及了。 且不说宋音雪的身子受不受得住长途奔波,路途遥远怎么也不是三五日就能到得了的。 “那神医牵机老人不是在你吴国的忘忧谷吗?若请他出手,可能解这西域蛊毒?”江淮安忽然问道。 苏子覃也如当头棒喝,若是牵机老人肯出手相救,定能救她! 两人算定,此时不是纠葛恩怨之时,救醒宋音雪才是最要紧的。 两人商量好路线行程便立时启程,一同带着宋音雪前往忘忧谷求医。 幽幽深谷之中,大雪厚厚地压下来,天地一片白茫茫。 远远有行人经过,只看得几个黑点缓缓在雪中行过。 深谷里,立着一座不大不小的茅屋,屋顶升起一阵轻烟。 一辆马车停在茅屋前,两个男子焦急地等在跟前。 一药童模样的小少年从茅屋中走出来,客气地行礼道:“两位公子请回吧!老先生早年便立下规矩,一月只救一人。本月先生已经出手救过人了,便不再出手。” “小公子,能否请老先生再出手相救一回,实在是人命关天啊!”苏子覃急道。 那小药童似是见多了这样的事情,只回道:“二位还是请回吧!病情危急,还是莫要在这里耽误了时间。” 说罢,小药童转身便要走。 江淮安忙拉住了那少年,道:“牵机老人医术无双,擅解天下奇毒,若非走投无路,我们怎会在大雪严寒之际奔赴深谷求医!” 小药童面露难色,却仍道:“实在是先生早就说过,断然不会轻易坏了规矩的!” 苏子覃见状,只得道出身份来:“朕乃吴国皇帝,这位是燕国皇帝!今日来此,还请老先生出手相救!” 说罢,便自怀中掏出能自证身份的腰牌给药童看。 小药童心中只感意外,却也拿不定主意,只道:“二位稍待,我去问一下先生。” 半晌,那小药童走出来,却摇摇头道:“先生说了,规矩便是规矩,二位既是贵客,先生自有浊酒香茶待客。只是,若要他救人,却是万万不能。” “噗通!” 江淮安毅然跪在门口,大声道:“江淮安求牵机先生出手救人!” 苏子覃惊了一下,愣了愣,也跪下来喊道:“苏子覃求先生出手相救!” 小药童未见过如此阵仗,两国皇帝跪在门口相求。 他左右为难,只得进院前去回禀。 深谷的夜晚冷得让人骨头都透着寒,两人跪在雪中一动不动,看样子颇有牵机先生不答应救人,他们就不起来的架势。 终于,在第二日,牵机老人被二人的诚意打动,终于答应救人。 ##第二十九章 换血重生 “她中毒已深,药石无医。”牵机老人把了把脉,沉吟了半晌,才道。 江淮安有些激动,忙道:“你是当世神医,怎么会救不了她!” 牵机老人捻了捻已经通白的胡须,却道:“我只是说药石无医,又没说救不了她。” 苏子覃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先生请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不管什么,我都能答应!” “她毒行全身,血脉中都染上了毒,唯有换血,才能重生!” “换我的血!” “换我的血!” 两人突然异口同声地回道。 牵机老人意味深长道:“你们莫急,得听我把话说完。若是换血,她可以活下来,但是,这就意味着你们之中,有一个人会为了救她而死。” “我……”苏子覃刚说出一个“我”字,却又犹豫了。 “换我的吧!”江淮安斩钉截铁道。 苏子覃皱了皱眉,终究还是道:“她是我的皇后,换我的吧。” 牵机老人高深莫测地一笑,却道:“既然燕国皇帝心甘情愿,便让他来吧!吴皇身负家国天下之责,当珍重性命,为百姓谋福才是啊!” 夜已经深了,窗外大雪漫漫,苏子覃看着窗外,对面的茅屋之中还灯火通明,他的脸色暗了又暗,忽然想起那天他和宋音雪初见的时候。 他站在楼上,初见她怒气冲冲的模样,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毫不客气。 滚开,好狗不挡道! 他笑了笑,只怕自己输了。 至于何时输的,他也不知道…… 但是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走不进她心里了…… …… 第二日,东边旭日初升,一束微微暖阳懒懒洒在银白色的雪面上,泛出闪闪微光。 草庐的小烟囱冒出袅袅炊烟,小药童在院中忙碌,牵机先生的笑声传响空谷。 “小女娃,你醒了。” 牵机先生捻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笑道。 宋音雪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慈爱,满头花白的老人,不禁有些迷茫。 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在吴国皇宫里吗? 这里又是哪里? 打量了一下房中的摆设,宋音雪满脸都是疑问。 牵机先生看宋音雪的模样,便解释道:“你中了西域蛊毒,吴皇与燕皇为救你,在大雪之中足足跪了一日,才求得老夫救你性命!” 宋音雪沉吟了半晌,却问道:“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江湖郎中罢了,世人都称我一句牵机老人。”看宋音雪脸色好很多,牵机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牵机摆了摆手,道:“可不是我救的你,你的命是燕皇以命相换的!若是要谢,你当去谢燕皇。” 宋音雪一愣,是江淮安救了自己? “先生此言何意?他……怎么了?” 牵机幽幽摇了摇头,叹道:“当时你中毒已深,需换血救命,燕皇为救你,换了自己的血给你,他现在便在中毒昏迷之中。” 宋音雪心中千回百转,若说丝毫不为所动,那自然是假的。 可想到过往种种,他也曾数次救自己于危难之中,可到头来,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可如今,他究竟是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牵机见宋音雪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道:“老夫不知你三人其中纠葛,也知道你是吴国皇后,但总归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看燕皇对你一片赤诚,为了救你,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宋音雪更加百感交集,当初的欺骗利用还历历在目,那些温情脉脉,那些蜜语甜言仿佛还在昨天。 她闭了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江淮安,没想到我最后还是输给你了…… “咚咚咚!” 这时,门外映出一个瘦长的身影在敲门。 ##第三十章 来世偿还 牵机开口道:“想是吴皇来了。” 继而又转头冲门外喊,“进来吧!” 苏子覃缓缓推门进来,看宋音雪坐卧在床上,脸色也红润了不少,顿时喜道:“阿音!你醒了!” 牵机见状,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吧。 宋音雪咧出一个虚弱的笑:“我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你不用担心。” 苏子覃坐在床边,看她这般模样,不禁心疼起来:“阿音,待你身子好些,我们便回宫,你不是很喜欢长乐宫中的栀子花吗?再过几个月,满园都是白色的栀花,香气袭人,你定然欢喜。” 宋音雪却黯然垂下了眼眸,道:“苏子覃,你待我是极好的,可我,问心有愧。配不得你这份好。” 她终究不是真正的宋音雪,不是他的梁国公主,也更加不是他的心上人和未婚妻。 她配不上他的好和温柔。 苏子覃温声道:“我对你好,你就受着,哪有什么配不配的。情出自愿,我从未后悔过。你可知长乐宫是因何而来?” 宋音雪没有答话,苏子覃便自顾自道:“太祖建吴国之初,甚是珍爱言德皇后,将她住的宫殿改名为长乐宫。便是希望她的皇后一生长乐无忧。我苏子覃没什么别的心愿,就希望你宋音雪一生长乐,万世无忧。” 宋音雪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幽幽道:“只可惜,我未曾爱过。未曾。” 只可惜,我未曾爱过你苏子覃。 对不起,终究是我负了你的一片真心。 若有来生,我必然偿还…… 苏子覃却突然有些慌了,眼眸里都能渗出苦来:“阿音,我们只需要一点时间!你相信我,我会是那个疼你宠你很好的人。你会是吴国唯一的皇后,也是后宫里唯一的女人,我向你保证!” 宋音雪摇摇头,却道:“时间不能改变什么,只会让人学会欺骗自己。苏子覃,你有自己的人生。为了我,不值得!” 时间不能改变什么,只会让人学会骗自己。 苏子覃站在草庐门口,抬眼看了看不太耀眼的太阳,摸了摸手中的青穗白玉扇,一把便将那扇子丢得很远,才喃喃道:“是积雪要化了。可惜,从此都是寒夜,用不到你了。” 随后,苏子覃一人一马缓缓出了谷,冰雪中的阳光将他的背影埋得孤独又漫长。 很多年里面,苏子覃都在想,是什么时候他输了呢? 是换血的时候那一丝犹豫吗? 不,原来,是从开头就输到了结尾。 …… 苏子覃走了,草庐里便只剩下牵机和他的小药童,以及宋音雪和昏迷不醒的江淮安了。 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江淮安,宋音雪心中愁绪万千。 “饶是他身子强健,可中了西域蛊毒,也断然活不过几日了!”牵机把了把脉,沉声道。 沉默半晌,宋音雪直接跪在牵机先生跟前:“先生,请你出手救救他吧!”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原来她从未想过让江淮安死,而且还是为了她而死。 牵机先生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却道:“小姑娘,我自年轻之时便在这忘忧谷立下了规矩,一月只救一人,从未破例!” “此次救你也是看两国国君如此苦求的份上才破了例。如今他因你中毒,我却是不能再破例了。” 宋音雪急急求道:“先生,他是因为我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我断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啊!” “况且,他为一国之君,肩负家国重任,还请先生看在燕国万千百姓的份上,救救他吧!” ##第三十一章 彼此心悦 牵机犹豫了半晌,却道:“要我救人,是不能了,不过,我却可以收你为徒,你自行救他。这也不算我坏了规矩!” 宋音雪听罢,忙跪下叩了三个头道:“徒儿拜见师傅!” 牵机满意地摸着胡须点了点头。 前世,她在现代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会遇到受伤中毒的事情。 所以凭着前世对一些药物的了解和基本的医学常识,加上她本身就很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很快。 牵机对这个新收的小徒弟倒也十分喜爱。 宋音雪便得了牵机明里暗里的指导去救江淮安,比不得师傅的技艺高超,江淮安恢复得十分缓慢,宋音雪只得一边苦学医术,一边想法子救人。 深夜。 更深露重。 房中的烛火明灭不定,宋音雪守在床前,紧紧的盯着躺在床上的江淮安。 她已经抢救了他整整一个月了,他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宋音雪就这般守着,眉头紧皱,衣不解带的照顾他。 “江淮安,我求求你了,你快醒过来吧。” “我不想欠你的,不想欠你的,你这个混蛋,快点醒过来啊。” “你欠我这么多,都没有还清,怎么能死呢!” 她的心一直悬着,只能这样一遍一遍的诉说着。 江淮安,求你了,快醒过来吧。 这一刻,她是真的慌了…… …… 这日,宋音雪在院中边磨药边看着医书,小药童在一旁清理着药草。 “宋姐姐,我近日听过路的行人说了些消息,你要不要听呀?” 小药童凑近宋音雪身边 ,有些神秘道。 宋音雪随口问了句:“什么消息?” “咱们吴国的皇后娘娘病重,朝中百官逼着皇帝陛下选妃呢!” 小药童却又不解地问,“可是宋姐姐,你不就是吴国的皇后娘娘吗?为什么当时没有跟皇帝陛下回宫?又为什么说你病重呢?” 宋音雪停了手,想是苏子覃还给她留着位置,想着她有一日可能会回去。 她默默叹了口气,才道:“皇宫有什么好的,倒不如逍遥在这山水之间!” 小药童心中更是好奇了:“宋姐姐,我觉得你跟这个燕国皇帝关系肯定不一般,为何他竟要舍命救吴国的皇后呀?” 宋音雪却突然有些沉默了,半晌才笑道:“你还小,怎么就学人嘴碎了?” 小药童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有些羞涩道:“我曾看过那些话本子,都说情呀爱的,让人又生又死,就像燕皇为姐姐你这般。” “诶,宋姐姐,你说究竟什么是情啊?” 宋音雪想了想,半晌也想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便只得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小药童却道:“我想啊,世间情爱,便是彼此心悦,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此外个中苦难,都是考验。” 宋音雪抬眼看这院外即将消融的白雪,心中迷茫。 真的是这样的吗? 那她和江淮安又算什么呢? …… 几日后。 江淮安躺在床上,有些温热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 他的眼眸轻颤,像蜻蜓点过了平静的幽潭。 ##第三十二章 桃花盛开 又是一年初春,暖阳透过层云泼洒一地灿烂。 院中的桃树花开满目,微风摇曳着花枝,桃花便吹开了满地。 透过桃树洒下的片片斑驳碎影,宋音雪卧在院中的小摇椅上小睡,一身素衣荆钗,却显得明媚娇柔。 半晌,她似察觉了什么。 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双笑意盈盈浸满柔情的眼。 是江淮安! 他醒了! 她心中又惊又喜,却敛了情绪道:“你醒了。” 江淮安轻笑,一阵风吹过,桃花散落的花瓣便缓缓飘落在她发间裙角。 他拿下她发间掉落的花瓣,轻道:“宋音雪,见到你真好。” 一醒来就能见到她,真好! 宋音雪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咳,江淮安,你干什么?” “听牵机先生说,是你费尽心力才救了我?” “江淮安,你别自作多情想太多了!我不过是不想欠你的才想救你!”宋音雪嘴硬道。 江淮安却是心情异常好,满脸都是笑意:“宋音雪,春天到了,你看万物欣欣向荣,真是个温暖的季节呀!” 宋音雪起身,没有答他,径直去整理院子中晾晒的药材。 江淮安笑着跟上去,在一旁给她帮忙。 “江淮安!你别乱动!都让你弄混了!”宋音雪不大耐烦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江淮安笑着好声问道:“我不乱动,你看这个是不是要收好包起来啊?” 宋音雪瞥了一眼,嫌弃道:“我方才晒出来!做什么要包起来?你给我放回去!” 江淮安只得悻悻将手中的东西又放下,指着药架上的东西道:“那我帮你把这个抬进去吧!” “不用,你将它抬进去我怎么晒药啊?” 不远处,牵机将这情景尽收眼底,捻着花白的胡须笑道:“真是一个好春日呀!院子里的花都开得甚好!” 一旁的小药童也开心地附和道:“是啊先生,你看今年的桃花开得真是灿烂!” 牵机听罢,便笑了起来。 他说的花,可不止这一树桃花。却又点点头道:“是啊,瞧这今年的桃花开得可真是灿烂呀!” 之后的好些天,宋音雪走到哪里,江淮安便总在不近不远的地方默默跟着她。 她经常一回头,便看到江淮安的笑在春日清风里开出花来。 这个江淮安,现在哪里还有半分皇帝威严,分明就是一个登徒浪子。 牵机便总明里暗里的为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冥冥之中,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消融。 江淮安在宋音雪面前经常碰一鼻子灰,却总是笑意盈盈。 一日星光烂漫,满天繁星挂在眼前,寂静的深谷里没有人惊扰,茅屋的烛光衬为深夜大幕的唯一光亮。 宋音雪坐在桃树下吹着夜风,不时两片桃花落下,散在她眉间发梢。 江淮安从厨房里端了些农家小菜,上了一壶清酒出来,唤道:“音雪,今天屋外的星星十分明亮,我们在星光下一起吃饭吧!” 宋音雪转头看着他,不禁想起以前在正阳宫时,他经常和她一起在星光灿烂下吃饭。 那真像极了一家人。 后来,苏子覃也陪她一起做过类似的事,可总没有江淮安给她带来的感觉震撼。 或许,她心里始终是爱着这个男人的吧? 一阵暖意顿时流过心头。 她却迟迟没有动作。 江淮安笑着走近,坐在她身旁轻道:“宋音雪,我回家了,我在家里等你,你也要早点回家呀!那些誓言我都记得,让我用一辈子来证明给你看吧。” ##第三十三章 做我妻子就好 宋音雪轻轻别过脸,看着他,却道:“都说人的眼睛不会骗人,可为何,你的眼睛会说谎?” “不是我的眼睛会骗人,它从未骗过你。是我曾经自己骗过了自己。” 江淮安笑得有些苦涩,“我以为世间情爱太过小气,怎么抵得上江山大业?可如今想来,江山代代如此,从来都不会归属于谁。” “可你不同,自从失去你我才明白,江山如画,可你才是世间颜色。若没有你,世间万物,再无生趣。” 江淮安轻轻抱住她。 宋音雪的身子僵了僵,终是没有拒绝。 “这一次,你来我身边,做我妻子就好。” 不是皇后,就是妻子。 这一次,你只是我的妻子。 …… 这日,宋音雪刚沐浴完,看着话本子,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是一股极重的酒味将她熏醒。 她一睁眼,就对上了江淮安的脸。 “音雪,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来找你,你就不能来找我?” 闻着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她不禁皱了皱眉。 “江淮安,你醉了?” 江淮安眉头一皱,有些不悦:“什么江淮安?不要叫我江淮安!叫我淮安!宋音雪,不许叫我江淮安!” 宋音雪愣了愣,便道:“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吗?” 旋即,只觉身上一重,江淮安覆上身来。 “谁敢惹我生气?还不是你!音雪,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啊!”江淮安的情绪越发激动。 温热的气息洒在颈间,宋音雪不禁有些脸热。 “江淮安,你……这是真心话吗?” 江淮安却突然对着她的红唇吻了下去:“是的!宋音雪,你是我的女人,是我的妻子!” 宋音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吻得有些发懵。 “你……干什么……“ “宋音雪,这辈子,都陪在我身边吧。你会是我唯一的妻子,你想要什么,我有的都给你。求求你不要再恨我了,求求你……“ 江淮安有了醉意,眼神却无比真挚。 这辈子,都陪在我身边吧。这句话一直在宋音雪的脑中盘旋。 看着他的眼睛,她的心被深深震撼,她轻轻道:“江淮安,我还能再信你吗?” 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还能再信你吗? “能,信我吧,音雪,信我吧!”江淮安很笃定的道。 宋音雪微微闭了闭眼,点头道:“好!” 江淮安,这一生,我就再信你这一次。 温柔的夜,圆月挂上树头,月光洒落一地,摇曳的红烛拉长暧昧的气息,滋生一夜的欢愉和情动。 …… 几日后。 远在吴国的苏子覃差人给宋音雪送来了一封信。 他想了很久,才决定鼓起勇气跟她说出这个真相。 信上说:“音雪,我马上就要纳妃了,她是大学士的女儿,你曾在吴国见过的,温婉可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极好的女子,只是没有你这般让我动心罢了。以后没有我陪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如果,以后江淮安欺负了你,记得告诉我,我立马回到你身边,让他知道后悔!” “还有,其实鞭你父皇母后尸体,和屠你梁国子民的凶手是江景轩,对不起,我当时为了让你对江淮安彻底死心,才这样说的,我已经无颜再面对你了。只希望你这一生长乐无忧,平安喜乐,便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什么?”看完信上的最后一句话,宋音雪惊得手里的茶杯都掉了。 ##第三十四章 狼子野心 “怎么了?音雪,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时候,江淮安在外面听到声响,急急忙忙的跑过去。 他何曾见过这样的宋音雪,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宋音雪反应过来后,一把将苏子覃的信藏在自己衣袖里。 “没什么。”她一把抱住他,“我在想,我们会幸福吗?” “会的!”江淮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眼里满是坚定。 “好,我相信你!” 江淮安,我就再相信你一次! 这一次,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 五月到了尽头,六月初始的时候,江淮安带着宋音雪辞别了牵机,踏上了回燕国的路。 一路上百姓安居乐业,处处映照着欣欣向荣的模样,江淮安甚感欣慰。 再次站回燕国的皇城之外,两人都不禁有些感慨。 两人相视一笑,双手紧握,走进了皇城。 再回燕国,一切却又已经全然不同。 如今燕国掌握军政大权的已经是秦王江景轩了,可听说江淮安回来了,江景轩的处境便变得有些尴尬。 他双拳紧握,不禁铁青了脸。 江淮安自然也听说了此事,没有跑上大殿,而是命人将江景轩请到了书房密谈。 “景轩,你我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世上再没有人,比我们更加亲近了,你说对吗?”江淮安没有换龙袍,只是一身白色常服。 江景轩闻言,拱手道:“自然如此,况且皇兄一直待我极好。” 江淮安听罢,继而又道:“你可曾想过做皇帝?” 心头一震,江淮安忙跪下解释道:“皇兄误会了!臣弟只是不忍朝纲混乱,才暂时接管了朝务,断然没有不臣之心!” 江淮安笑笑,却道:“我在吴国之时,那西域蛊毒,是你命人下的吧?还有音雪父母和她梁国子民的事,你也别忙着否认,是真是假,我心中自然清楚。” “皇兄!”江景轩欲言又止,却最终没有反驳。 江淮安见他如此,却将他扶起来,问道:“景轩,你是否,一直有心这皇位?” 江景轩抿了抿嘴,终于开了口:“你说我们是骨肉至亲,可为何父皇母妃都一直偏心于你 ?明明都是皇子,母妃却一直只想让你做皇帝?莫非我江景轩有哪点比不上你江淮安?” 见他终于说出了真心话,江淮安心中却仍不解:“既然如此,宫宴湖刺杀那时,你明明可以选择不说出心头血的秘密,等我死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帝位,为何你却告诉宋音雪,并让她救我?” 江景轩已然无所畏惧,便坦然开口道:“若非她苦苦哀求,一副痛断肝肠的模样,我怎会让她救你?” 江淮安这才恍然,却是眉头紧皱:“你……” “不错,我明知她是你的皇后,却仍是心中喜爱。见她欢喜,我便欢喜,见她哀伤,我便痛心!” 江淮安却是不知自己的弟弟竟还有这般心思。 “皇兄,你说为何上天不公至此?皇位是你的,就连我心爱的女人也是你的!”江景轩不禁大声质问道。 江淮安却是笑了笑,道:“谁说上苍不公?不过皇位罢了,你若想要,我便给你,我即刻写下禅位诏书,你便可名正言顺地继位了!” ##第三十五章 相知莫相负 江景轩不禁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江淮安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景轩,你我是骨肉兄弟,若是因为皇位,便闹得兄弟阋墙,母妃在天之灵,岂能安心?” 见江景轩仍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江淮安继而又道:“我从吴国一路归燕,见国泰民安,百姓安乐,我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江山我可以归你,但是宋音雪不行,她是我妻子,此生唯一的妻子,断难相让。” …… 燕国便在这个六月日头渐红的时节,迎来了新的帝王。 燕国建安帝十二年崩,因膝下无子,留遗诏,令其弟景轩继承大统,史称文景帝。 再进正阳宫,是江淮安宣布退位的那日,夕阳染红了天边晚霞,投落在正阳宫里便只剩下些许残影。 正阳宫的院子里,满院开满了洁白的栀子花,星星点点缀了遍地,徐徐晚风送来淡淡清香,真叫人赏心悦目。 宋音雪穿着一身浅绿的素裙,头间一支白玉的簪子斜插着,这般简简单单,真真是好一个玉净花明的美人! 宋音雪蹲下闻了一闻手边的栀子花,侧脸问道:“江淮安,你为什么不想做这个皇帝了?” 江淮安看着她的身影浅笑道:“皇帝有什么好当的,倒不如与你在一起逍遥四海快活!” 宋音雪笑得极美,又问:“那你舍得这权位江山?” 他看着院中的栀子花,眼里都是柔情:“我有你,何须天下来陪衬?” “那我们去哪里?” “只要有你,哪里我都随你去!”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的黯淡又欣长。 皇宫明灭的灯火缓缓覆上一层暖意,照亮着路的归途。 第二日清晨,正阳宫的门缓缓合上,两个紧紧相连的身影越走越远,关上了宫殿里曾发生的哀伤沉痛,合上了深宫中重重暗影。 …… 三年后。 燕国一座小山上,一座普通的庭院里,院中一树桃花开得甚好。 花树之下,睡塌上一女子稳稳安睡,手边的摇篮晃的“咯咯”作响,一个五个月大的小男婴正睡得香甜,一男子坐在一旁缓缓摇着摇篮。 江淮安看着摇篮里正熟睡的孩子,又看了看睡塌上含笑而眠的宋音雪,不由得从心头溢出一种幸福感。 “阿雪,阿雪?”江淮安压低着声音轻唤道。 宋音雪缓缓醒来,揉了揉眼,问道:“怎么了?孩子饿了?” 江淮安笑道:“不是,我刚刚就想着,等孩子大些,我们去边塞瞧瞧吧?这些年,我们将这中原大地都走了个遍,边塞还从未去过呢!” 宋音雪来了劲,喜道:“真的吗?那当然是极好了!听说边塞地广,那里的草原一眼都看不到头!” “你若喜欢,待过几月,就将这小崽子交给你师傅带些日子,我们便去边塞瞧瞧!” 似乎是听到了此话,正熟睡的小团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江淮安熟练地抱起他,轻轻拍着它背开始哄起来。 不远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带着一个小童前来。 远远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便中气十足地喊道:“我说你们夫妻两个怎么照顾孩子的?我的好徒孙怎么又开始哭了?” 原来,来人竟是牵机先生和他的小药童。 “师傅,您搬到燕国来一切可还习惯?”宋音雪看到来人,便笑着问道。 一旁的小书童却是接道:“宋姐姐,先生为了这个宝贝徒孙可是不远千里搬了过来!特意在这附近搭了茅屋呢!” 江淮安抱着孩子开了院门,对牵机道:“正巧方才同阿雪商量着,若以后外出游玩,便将这小家伙给您带一段时间呢!” “我可是求之不得呢!还怕你们将我的宝贝徒孙带坏了!” 众人哈哈大笑,那小团子也跟着大人一齐笑起来。 春日的长风总让人觉得清爽,那院中的桃花,在风中摇了摇,似是感受到了人间温情。 嬉笑闲闹中,世人总有世人的欢喜。 世间事,若多说一句,便是应道:但是相知莫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