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穿越重生 楚国。 “死了吗?” “不知道,应该是死了吧?” “好好的皇妃不当,竟然敢刺杀皇上,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胆子!” “谁知道……妈呀,诈尸啦!” 那人话未说完,只见刚刚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去的人这会儿竟然睁开了眼睛! 他吓了一跳,连连后退,直撞上了身后那人才停了下来! “你……你竟没死?” 身后那人显然比前面那人镇定许多,一把推开身前的人,居高临下的盯着地上刚刚睁眼的李芷嫣,眼中难掩震惊。 她不是咬舌自尽了吗? 而且刚刚明明已经没了呼吸,怎么会…… 皇上若是知道她没死,又该是怎样的震怒? 痛! 很痛! 李芷嫣强忍住身体的不适,未回答那人的话,撑起身体,瞬速转头打量了四周一眼,低下头,掩饰住眼中难见的疑惑与不解。 怎么回事? 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不像他们那个时代的地方? 想到这里,李芷嫣心中一痛,那种痛,比之身体上的疼痛,来的更加厉害,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拉扯着她的心口,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遭到那人的背叛。 她爱了他整整五年,这五年他们一起出生入死,一起不知道完成了多少在外人看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几乎比信任自己还要更信任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关键时候,却把原本该指向敌人的刀转而指向了她! 实在讽刺! “怎……怎么办?” 先时被李芷嫣突然吓到的那人,显然依旧有些不相信李芷嫣竟然没死,拉了拉身前那人,有些不知所措! 皇上让他们处置了这个女人的尸体,可现在明明已经死了的人竟然又活了过来,简直闻所未闻! 李芷嫣很快回神过来,即便心中再多不解,却也没有显露分毫,这是她多年职业养成的习惯,即便在最不利自己的环境下,她也不会让人看出任何破绽。 因为一个小小的破绽,有可能便会将自己送到无法挽回的死地! 无论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到处透露着古怪的地方,总之她还活着,那么就要做活着的打算! 抬头看了眼站在面前的两人,皆都穿着古怪,像是太监一类的服饰。 而房间四处的摆设,也都透着古色古香的味道。 回忆两人刚刚的对话,心下已经有了些主意。 她现在心里有太多的疑惑。 眼前二人明显是敌非友,她自然不可能开口问他们。 而且多说多错,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对此刻的她最有利的。 二人中靠前的那人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李芷嫣,眉头皱了皱,回头看了眼身后那人,语气有些不善,“能怎么办?自然是找人通报皇上!” 这女子可是刺杀皇上的大罪人,死了也便罢了,随便往乱葬岗一扔就是。 既然没死,自然是要交给皇上处置。 他们不过是两个奴才,哪有权利替主子做什么决定! 身后那人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话,看了地上的李芷嫣一眼,转身便往外跑去。 不多时,李芷嫣便听到屋外响起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那众多的脚步声中,却分明有一人,步声沉稳清晰,与其他杂乱的脚步声截然不同。 那声音急促却又稳健,仿佛年代久远的钟鼓,一下一下敲击在每个人的胸口,带着滔天的怒火。 仿佛下一刻,那怒火便会从无形到有形,烘烘燃烧,将这宽敞的屋子,包括屋内所有的人,燃烧殆尽! 仅仅只是脚步声,竟是莫名的让人生出害怕的情绪来。 李芷嫣心下一凛,转头往门口看去。 她知道,正主来了! 念头刚转过,便听“嘭”的一声,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紧接着,一抹明黄身影极速而来,在李芷嫣身前不远处,又飞快停了下来。 ##第二章 有洁癖 “滚出去!” 冰冷又带着满腔怒火的话,让站在李芷嫣旁边的那太监脚下一软,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间。 所有随行而来的宫女太监皆都停在了屋外。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去面对当今圣上的怒火。 不知是谁大着胆子将房间的门轻轻关上了,屋内屋外阻绝成了两个世界。 屋外众人这时候仿若才从方才那窒息的感觉中活过来般。 而屋内,原本满脸怒容的楚国皇帝君庭轩却突然一笑,可是那笑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刚才的满脸怒容更让人害怕。 “朕原本以为你还有几分骨气,宁愿死也要守住你父亲的秘密,却原来……”说到这里,他又是一笑,脸上是好不掩饰的讽刺。 他蹲下,一手死死的扣住李芷嫣下颚,强迫李芷嫣看向自己,语气平静,“原来你还是舍不得死嘛!” 他的手劲很大,李芷嫣白皙的下颚处很快便出现了两个红色的指印,他忽而又松开了手,拇指轻柔的摩梭着手下的指印,仿若恋人之间的亲昵。 “这么好看的脸,真是可惜了!” “放开!” 李芷嫣有很严重的洁癖,生平最讨厌陌生人的触碰。 即便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危险,以现在自己的状况可能得罪不起,但她也不想勉强自己去容忍那由于陌生人触碰带来的令人恶心的触感! “放开?” 君庭轩闻言冷笑,自然是没有错过她眼里那好不掩饰的厌恶,带着剥茧的手指在她嫣红的唇上轻抚,“刚刚在床上的时候,你不是很享受?” “滚开!” 调笑的语气,唇上冰凉的触感,让李芷嫣心中恶心得越发厉害,抬手想要挥开那只在自己脸上作祟的手,可君庭轩显然先一步看出了她的意图。 她的手刚刚抬起,便轻而易举的被他抬手制住。 “别异想天开了,刚刚你已经验证过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君庭轩冷笑,手下力道加大,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的手臂生生折断。 不去管手上的痛楚,李芷嫣直接抬起另一只手,用尽全身力气往君庭轩面上扫去,“去死!” 君庭轩嘴角一勾,原本还在她唇上的手稍稍一抬,便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她的动作。 只是他脸上的笑还未达到眼里,身下却猛然传来一阵痛感。 只见原本坐在地上的李芷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半蹲而起,一条腿横扫而出。 而脚尖处,正是据说男人最敏感的某处! 从醒来到现在,李芷嫣已经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现在深受重伤,即便全胜时刻的自己,也不一定是这个男人的对手,但是这并不能代表她没办法在他手下讨到一点儿好处。 手下的动作明显是为了误导,而至关重要的,是脚下的动作。 她知道这个男人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所以必然导致他的轻敌。 轻敌,是最要不得的! 更何况,他小看的,还是她李芷嫣,在那么多生死一瞬间摸爬滚打出来的李芷嫣。 所以,她赌赢了! 只可惜,她现在全身虚软无力,费劲心力的一脚,虽然也够让这男人吃一堑,但却显然没有达到她预期的效果。 否则,这男人传宗接代的“宝贝”,只怕得“香消玉殒”了! “你找死!” 剧烈的疼痛仿若对君庭轩没有任何影响,他猛然站起身,扣住李芷嫣下颚,单手直接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满腔的怒火让他的脸孔几近扭曲。 那绝世的容颜这一刻,却仿若地狱修罗,妖冶又致命! 下一秒,“撕拉”一声。 上好的宫装料子此刻却脆弱得不堪一击,胸口顿时一凉,让李芷嫣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还不待她有下一步的反应,覆在身上的男人已经栖身而上。 他只靠一只手便轻而易举的控制住了李芷嫣的双手,另一只手便直接想要去扯李芷嫣的身下的亵裤。 ##第三章 肩胛上的凤凰 李芷嫣全身早已没多少力气,此时此刻又哪里是一个男人的对手。 眼看男人就要得手,她蓦的咬住唇,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屈膝一顶,再次往男人的敏感地带顶去。 先时不留神轻了敌才着了她的道,君庭轩怎可能再次让她得逞? 他冷笑,腾出一只手死死的扣住李芷嫣的一条腿,语气显得轻松随意:“你以为你还能伤得了朕?” 显然很不把李芷嫣的这些小把戏放在眼里。 一击失败,李芷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低落,有些直接流到了眼里,几欲让她睁不开眼。 她感觉自己生平都没有这么束手无策过,手腕被人紧紧扣住,连腿也被牢牢控制。 男人和女人,她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是,她怎么能忍? 被一个陌生男人…… 与其被恶心死,倒不如…… 念头刚刚转过,男人略显清冷的声音已经响起,“怎么,又想玩咬舌自尽的把戏?” 仿佛是知道李芷嫣在想什么,君庭轩冷哼一声,“你以为朕还会上当?” “你已经上当了!” 嘴角一勾,李芷嫣没有错过男人因她的话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 就是现在! 李芷嫣全身力气汇聚双手,趁着男人瞬间的愣神,猛然间便挣扎开了男人的束缚。 与此同时,双脚剧烈一挣,身躯一扭,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瞬间逃离了男人的桎梏,爬起身便往门口狂奔而去。 人在愣神的那瞬间,注意力和力量都会大打折扣,她知道这是她逃开他的最佳时机。 然,纵她快,又怎可能快得过此刻的君庭轩? 一只手堪堪刚触及面前的门,身后便有一股劲风横扫而来。 罡风凛冽,李芷嫣只感觉后背猛然一痛,原本挂在身上的绯红宫装瞬间裂成碎片四散开去,光滑的后背立时展露无遗! 白皙的肌肤仿若散发着光泽的珍珠一般,肌理流畅,而在那白皙的肩胛处,一抹红色却足以吸引人的所有注意力。 一只火红的凤凰仿若栖息在那里,再过片刻,便要随风飞去,栩栩如生。 那火红的颜色,仿若火光一般,将那一片的肌肤越发映衬得白皙透亮! 而原本满脸怒容的君庭轩在看到那凤凰印记的一刻,瞳孔猛然一缩,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不敢置信! 双手紧紧的在身后握成拳,全身的细胞仿佛都在颤抖,血液好似开始沸腾,连呼吸似乎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是…… 然…… 再多的震惊与不可置信也仅仅只是在那一瞬。 一瞬之后,他眼底再无任何情绪。 先前的满腔怒火,此刻仿佛如沉入大海的一滴水,再也找不到片刻踪影! 仿若刚刚的一切,只是人的错觉! 身体的异常也在一瞬之后归于平静,这么多年下来,没有人会怀疑他控制情绪的本事,即便心中再如何的波澜壮阔,他此刻也不会再让人看出分毫! 况且,谁又敢保证这不是那人设下的圈套! 身后再无任何动静,李芷嫣却不觉得男人会放过她。 后背的痛楚依旧还在,时刻提醒着这个男人拥有着怎样恐怖的力量! 他连碰都不用碰到自己,便足以有杀死她的能力! “你杀了我吧!” 死过一次的人,再谈及死,好像也没什么。 李芷嫣转过身,不明白刚刚明明还一脸怒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男人,为什么突然之间又变得这么平静了。 “你……幼时可有到过樊城?” 君庭轩很少有犹豫不决的时候,可是这个问题,他从刚刚到现在,已经想了很多次,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第四章 关押 李芷嫣皱眉,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是因为什么,只是这问题让她该怎么回答? 眼前的一切都是她陌生的,甚至于这具身体都是她陌生的。 但她心里很清楚,她已经不是原来的李芷嫣了。 或许在那人朝她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开始,李芷嫣就已经死了。 至于现在她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知道。 所以男人的问题,她无法回答。 什么樊城,她听都没有听过,哪知道现在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去没去过? “呵……还是不愿意开口么?” 久未等到李芷嫣的回答,君庭轩显然已经失去了耐性。 他冷笑一声,阴骘的眸子里迸发出慑人的光芒。 他刚刚竟然还以为…… 看来是他想多了! 那宰相李书夜城府极深,这一切定然都是他设下的圈套。 看来那李书夜对他的了解显然比他知道的要多得多,竟然连他十年前的事情都调查到了。 这样一个敌人,不得不让他提高谨慎。 而这女人既是李书夜的女儿,那她定然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关于李书夜的秘密。 想到这里,君庭轩心中冷哼,先前未曾防备让她咬了舌头自尽,死了也便罢了。 可是既然没死,他总有法子让她开口。 “来人!” 主意已定,君庭轩也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叫了人进来,“带进黑狱,朕要亲自审问!” 黑狱,是一个令所有楚国人都闻风丧胆的地方,乃是楚国关押最穷凶极恶的犯人的场所。 关进黑狱的犯人,几乎就没有能活着出来的,而且各个死相惨烈,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生前所受过的非人折磨。 进来那人听到“黑狱”二字身子便是忍不住一抖,再看看李芷嫣那细皮嫩肉的秀脸,忍不住在心里惋惜。 好好的一个姑娘,嫁进宫来以后就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怎么就不开眼想在洞房花烛夜去刺杀皇上呢? 进了这“黑狱”,哪里还能落得下半点好? …… “皇上,晕过去了!” 冰冷的刑室内,地底阴寒的气息夹杂着墙上火把热浪的气息,让这简单的刑室更显出几分阴森来。 男人单手支着脑袋,有些慵懒的靠在刑室一侧的软榻上。 火光摇曳,忽明忽暗,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的容貌。 听到声音,男人闭着的双眼懒懒的睁开,眼中竟然染了几分笑意。 薄唇轻启,他好听的声音仿佛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哦?” 到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黑狱”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了。 很多男子在这里都撑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她不过一介女子,竟然足足拖了一个时辰才晕过去? 想到这里,君庭轩才懒懒的站起身,“朕去瞧瞧!” 他几个大跨步间便走到了刑室中央,冷冷的扫了一眼被牢牢捆在刑架上,已经受刑晕过去的李芷嫣,冷声吩咐道,“给朕泼醒!” “哗啦”一声水响,伴随着一股侵入骨髓的寒意,让陷入昏迷的李芷嫣猛然打了个寒噤。 钻心的疼痛好像无处不在,那痛让她恨不得马上再次昏迷过去。 可是偏偏身体痛的要命,思绪却反而更加清晰,那种清晰好似让身体的疼痛更加分明了几分。 “怎么,还是无可奉告吗?” 此刻的君庭轩已经坐在了一张红木靠椅上,通身慑人的气场让他与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他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高贵得仿若神祗。 反观被绑的李芷嫣,全身狼狈不堪,衣衫更是破烂不堪。 她全身湿透,头发散乱的贴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容貌。 奉告什么? 李芷嫣连现在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又怎能回答出他的问题。 这不是为难人么? 她都想骂人了,好歹她在现代也是一个安保队队长,还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李书夜倒是养了个好女儿!” 见李芷嫣依旧不说话,君庭轩站起身,从一旁侍从手中接过一把赤金匕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梭着手把上的雕花。 他走到李芷嫣面前,用匕首拍了拍她的侧脸,继续道,“他处心积虑的将你嫁给朕,又让你在新婚之夜行刺朕,你就该知道,无论成功与否,你都已经是颗弃子了!” 李书夜不可能不知道,无论她的刺杀成功与否,她都不可能活着离开楚国。 “可怜你顾念父女恩情,他却早就将你当成了一个死人!” 他改用刀背在她脸上划了两下,“李芷嫣,你倒不如跟朕合作,朕可饶你一命,如何?” 脸上突然传来的痛感让李芷嫣猛然回神。 她没想到这具身体竟然也叫李芷嫣。 只是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呀,怎么合作? 见她看向自己,君庭轩伸出手指在她脸上微微拂过,指尖一颗嫣红的血珠让李芷嫣明白脸上的刺痛不是她的错觉。 “你再不说话,就不只是轻轻这么……” 他话未说完,眉头突然一皱,眼中有一抹激荡一闪而过! 一直沉寂的“皇珏”竟然有了反应? ##第五章 阴谋 最近宫中盛传那李宰相之女受尽宠爱,冠绝后宫。 而百姓们口口相传那风光正好的皇后——李芷嫣,此刻正背脊朝上,由宫女涂抹那上好的雪花膏。 自那一日在黑狱受刑昏迷后,李芷嫣便被接到了皇后正宫,锦衣玉食地伺候着。 至于在大婚当日刺杀皇上一事,竟被那个男人秘密隐瞒了下来。 就连身体原身的父亲,当朝宰相李书夜都不知道。 自此之后,那个男人对她百般呵护,再不见那时的暴戾和冷漠,似乎那天只是她的一场梦。 她不知缘由,但也无力追溯。 既来之则安之,敌不动,我不动…… …… “如何?何时能为我所用?” 此时,君庭轩正站在一个粉帘红床前,语气阴冷地问身后的老者。 老者正是太医院院判。 他弓着身子匍匐在地,战战兢兢地答道:“回皇上,日前娘娘身子正安康,但那古法用量极大,不可一蹴而成,只可缓而行之。” “多久?” “一月足以。” “嗯,退下。” 屋内重新回归黑暗。 但幽幽的烛火下,隐约可见床榻上的那名女子脸色苍白似若白玉,呼吸如薄翼,几不可闻。 而那身着玄色蟒龙袍的男子却是伫立在窗前,久久未曾挪动半分。 “初月,你放心,朕一定会救你的!” …… 如今正值早春,御花园百花齐放,鸟鸣不绝。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李芷嫣如今已能自如地接受百官及一众奴仆跪拜。 故而此刻她从凤辇上下来,看见地上匍匐着的人梯时,没有多作犹豫便踩着下来了。 这是一个未知的封建时代,是一个以主为天的皇朝,她必须适应规则。 眼前伸来一只布满厚茧的手,虎口处还有许多细碎的伤口,一看便知常年练武。 她抬眼,便看见君庭轩挺立在自己的凤辇前,面带一丝温和地看着自己。 这个男人是这个时代的君主,是至高无上的王。 他杀伐果断,断情绝欲,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可他总对着自己露出包容的笑,除了自己初来乍到的那天。 但李芷嫣并没有因此沉沦下去。 她深知眼前这个男人心里的野兽,暴戾时不留情面。 若是芳心错许,他会让人生不如死。 她自幼便是孤儿,后来独自一人咬着牙跌跌撞撞的长大,被人打了不知多少次后,才从一堆男人里脱颖而出,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安保队队长。 直到后来被那人亲手杀死穿越而来,她也不知被爱,到底是何滋味。 再看着君庭轩此刻正为自己剃去鱼刺,将鲜嫩的鱼肉置入自己的碗中,她才第一次感觉到来自这世间的爱意。 她枯若古井的心,似乎有一丝丝甘甜涌进去,但那只是微乎其微。 更多的是这个男人突如其来的“宠爱”带给她的不安。 似乎意识到她的目光,君庭轩抬头看了一眼,便见到了目光探究的李芷嫣。 他心中狠戾,语气却是从未在外人前出现过的温和:“芷嫣,稍后带你去看朕最近新得的墨宝,是一副仕女图,你必定喜爱的。” 言罢,又继续低头去挑鱼刺,而无人注意他眼里那一抹阴沉到让人寒颤的光。 而李芷嫣却全然未觉一场阴谋正以她为始,渐渐铺开…… 身为后宫之主,每日都需在寝殿内受众妃请安。 一屋子莺莺燕燕,你一言我一语地让李芷嫣着实头疼。 “姐姐,您如今独占恩宠,真是教妹妹们好生羡慕呢。”一名身段婀娜的女子,手拿帕子半掩面容地说道。 屋内香炉的烟渺渺升起,二皇子君灵烨看不清坐在上首那女子的神情,却只听见一道轻灵却如同淬冰的声音:“本宫不记得何时多了一个妹妹。在这里,本宫是主,你是妾,如何以姐妹相称。再者,天子恩宠岂是你我能置喙,你现在是在质疑皇上吗?” 李芷嫣虽被束缚在宫中,无法脱身。 但这并不表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在她头上撒野! ##第六章 刺杀 “哈哈,真是妙言!” 这时,一道爽朗的男音从殿外传入,随之而来的,便是身着一身青衣君子服的君灵烨。 他本是来拜见这传言中“盛宠”的皇嫂,却不料在殿外听到了这等豪言。便也等不及众妃退入后殿,自顾地径直走进来了。 众妃鱼贯而出,皆低头不言语,乖巧得不见丝毫方才的骄纵。 李芷嫣皱眉看着眼前的男人,面容肖似君庭轩,众妃称之为王爷,那便是君庭轩的兄弟了,只是不知姓甚名谁。 好在不等她多想,台下的男子便自报其名了。 “皇嫂,初次见面,刚才是臣弟多有冒犯。臣弟行二,名为君灵烨。” 嗓音如泉敲山,温润清脆,不似那位看似绝色实则狠绝的皇帝君庭轩,这让李芷嫣心中警戒少去了几分。 君庭轩远远便瞧见了那在殿中交谈的二人,心中怒火中烧,还夹杂着一丝他不知名的情绪,想要狠狠撕裂那两人。 这女人可真是好手段,转头便勾上了自己二弟,不过片刻便谈笑风生。 果然厉害! 本想走去的脚步一转,便走向了御书房…… 已过三更,灯火皆熄,白日里熙攘热闹的皇宫,此刻只留有几人在当值而已。 “明日的安排如何了?” 空荡荡的房里仅有三人,已是深夜,却无人掌灯,三人神色在这夜里显得诡异非常。 轻飘飘的一句话飘散在空旷的房内,男人的神色掩在黑暗中,看不清喜怒。 熟知他的人便知,这是发怒的前兆。 不过须臾,便听见一个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启禀陛下,已准备妥当,万无一失。” 粗粝的声音似乎因为不常说话,还带着些嘶哑。 得到答复的男人并没有再出声,而是虚虚抬手,让他退下。 此时,屋内只剩下两人,更加寂寥。 “陛下,再如何妥当,您也不能……” 话还未说完,便被抬手打断。 接下来的话也只能自个囫囵吞下去了。 而那坐在椅子里慵懒地靠着的男人,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纯金所制的龙椅上,轻笑了一声。 今日的事情,给了他一个警钟。 他必须尽快行动…… 新帝登基后,大力改革,清扫余孽,如今已有半年,局势已趋太平,许多小势力已不足为惧,故而新皇在钦天监选的吉日里挑选了一个日子,邀群臣痛饮。 皇帝设宴,并不同于寻常的家宴,需礼部及多个部门的协同运作,终于在日子到时,全部备妥。 席间觥筹交错,君臣同乐,其乐融融。 一切都和谐得让人安宁。 然…… 事发突变。 “护驾!护驾!”尖锐的嗓音似是要将刺客的耳朵戳穿。 大臣们早已在禁卫军的身后瑟瑟发抖,余下的人们各自奔逃,一片混乱。 李芷嫣正准备将裙边赘料一剪子剪去,上去将刺客制服,却被人钳住了手腕。 “芷嫣,待在我身边!别乱跑!”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担心,薄唇轻抿,语气中有着皇家自带的威严。 李芷嫣正准备说话,变故却在那电石火花间发生。 她被拉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是龙袍绸缎的清凉触感,她看着那个刺客一剑刺入君庭轩的后背,随着拔剑溅出的还带着温热的血,落在她的脸上。 “君庭轩!”她的声音不再如往常那样冷静,心中的不安如同春笋沐雨破土而出。 他明知自己不需要保护,为何还要挡在她身前? 怀里的男人闷哼一声,声音不再中气十足,变得气若游丝:“芷嫣,还好没有伤到你……” …… 最后刺客是如何下场,李芷嫣不知。 她此刻正端着御医熬出的药,坐在君庭轩的床头。 御医说,那名刺客的剑上被淬了剧毒,若是诊治再慢上一点,便将命丧黄泉。 她自那日君庭轩突然转变了态度后,便一直提着一颗心,不知他究竟想利用自己做什么,可如今,却是让她疑惑了。 看着床上在昏睡中依旧紧皱眉头的绝色男子,她心里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可那个答案实在过于不切实际,所以她摇头丢去了那种想法。 专心将手里的药吹冷了,一勺一勺地喂给君庭轩…… 这个男人,到底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 ##第七章 还情 君庭轩已昏睡一天一夜,李芷嫣也已经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一天一夜,实在撑不住的时候,便轻靠在床柱上假寐一会儿。 但现下她累极了,全然无防备地在床头沉睡过去。 自然也错过了床上那本该沉睡的男人,轻颤的睫毛。 感受到女人的气息变得平稳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深邃的眼中,有着常人看不懂的情绪。 侧头便看见了那个面带憔悴的女人,白皙的皮肤因着彻夜未眠略带苍白,脸颊上的红润气色清减几分,唇色也带出些不健康的苍白,长长的睫毛微动,好一副美人图。 可只有他知道,这女子如此艳绝的颜色下,是怎样的铁石心肠。 所以,他才亲手策划了那日的一出戏。 这世上,还没有他君庭轩得不到的东西! 包括女人! 尤其还是这个有利用价值的女人! 抚摸着怀中的“皇钰”,他重新闭上眼,告诫自己,时机尚早,不可妄进。 …… 君庭轩醒来已是两日后。 当时李芷嫣正在假寐,却突然感觉手被一双大手包裹住。 她下意识地将手一拉,正准备制服这双手的主人,睁眼却看到了君庭轩。 她将君庭轩的手松开,侧头避开了他那过分火热的眼神,吩咐道:“快传御医!” 脸上传来粗糙的触感,是君庭轩的手。 心里有股莫名地心悸,不知是抗拒,还是其它…… 然而,不等她分辨,便听耳边传来男人虚弱、嘶哑的声音:“辛苦芷嫣了。” 诉不尽的情意从语中传出,似根根丝线缠绕在李芷嫣的心头,让她心生一种莫名地情愫。 这是愧疚,她想。 若是将这份恩情偿还,她便可继续做回那个不谙世事、天下来往无一牵挂的人。 她那一闪而过的懵懂自然没有躲过君庭轩的双眼。 两人各怀心思,维持着这片刻的温馨。 “陛下龙体金贵,如今您为臣妾挡下这一箭,臣妾无以为报,只有几分还算过人的功夫,愿为陛下分忧。”李芷嫣斟酌了措辞之后说道。 她一向不喜欢欠人恩情,既然君庭轩救了她,那总是要还的。 君庭轩微微眯眸。 真是可笑!为朕分忧? 一个在大婚之夜刺杀朕的人如今居然说要为朕效劳? 然,他并未将心中的嘲讽表露半分。 只是将李芷嫣的手搁在自己手心,细细抚摸,犹如面对一件举世无双的瓷器般。 “连朕都无力除去的人,如何能教芷嫣去以身试险呢?再者说,朕是自愿为你挡箭,何来报恩一说,此事不必再提。” 李芷嫣却心绪不平,她认定了一件事,必定是要百般尝试,千番求取的。 她前世在道上许多年,最后站稳了脚,也于这身傲骨脱不开干系,认定了的事,绝不回头。 最后是君庭轩“无奈”地妥协。 “拢共十二人,他们各自为生,互通有无,机警非常。” 细而阴柔的声音,在这满是药味的房间里,像是阴雨天敲打下来的雨,阴沉让人无端烦闷。 但李芷嫣还是耐心地听着李总管的上禀,这大总管虽说嗓音不太行,但不急不缓,让人听得分明。 这十二人,从今日起,便要开始倒数他们的日子了…… …… 入夜之后的皇城空荡荡地平生几分寂寥。 黑暗中见不得光的那些事,也开始慢慢布局。 一跳一跳的灯火打在金丝绣着蟒龙的金黄帘子上,却看不清帘子后的人是何神情。 只听到他略有嘶哑的声音:“如何?” 没头没尾的一句问话。 但这屋子里的人却对对话里的意思理解得分明。 “她此刻正在风花楼。” 风花楼,有名的“红颜知己”之地,因为新鲜花样多,尤得京里男子的喜爱。 一介女子踏入那种地方,看来她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他轻轻抚着胸口处的玉,忽略掉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抬手挥散了那些隐在暗中的人,然后闭眼入睡。 在他辗转着,无法入睡时,适才他们口中的那个人,也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 ##第八章 铲除余孽 “这位公子,我不善饮酒,劳烦您挪步!”语气已是带上难得的怒气。 周身是熙攘的人群,是刺鼻劣质的胭脂水粉味,是娇滴滴柔媚的奉承音,可女子的眼前却站着一个面容俊俏,却一脸恶趣味笑意的男子。 让人心生恼意。 而眼前的男子却不这般想。 今日被旁人连哄带骗地来了这烟花之地,进门差点被这奢华装点迷了眼,一群白日里正经的男男女女在大堂里肆意谈笑。 直到看见这个一副坐看闲云的女子,才觉得今日不虚此行。 拙劣的女扮男装,只身一人坐在角落,或许来找乐子的人不甚在意,却让他一眼就心生乐趣。 李芷嫣咬牙,正准备再劝他不要缠着自己,却抬眼注意到二楼的包厢门进去了一个人。 那是君庭轩想要除掉的十二个人里的第一个。 暗暗紧了紧袖子里握着的手,半垂的睫毛遮住了她眼里的嗜血,这是不为人所知的阴暗,藏着这世间的一切污垢…… 街头的人群熙攘,叫卖的小贩丝毫不知疲倦地叫喊,巷子里依旧还能听到街井妇人教训孩子的叫骂声,一切都看起来安宁美好,与往常无一不同。 而阴暗的角落里,却躺着一个悄无声息的人。 隔着远远地便能闻到的刺鼻酒香气,以及胭脂汗臭混合的气味,还有极微弱的月光下,反射的微红光泽。 走近了看,便只见一滩血。 死去多时,身无旁物,手法利落,了无痕迹。 此人乃是一方商贾,为人不说多宽和,但甚为谨慎,如今死得莫名其妙,让皇城的富商人心惶惶。 好在,不过几日,便听说凶手已被绳之于法,此事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李芷嫣并不在乎外界传言,百姓愚昧,人云亦云。 再者说,真相如何,她最清楚。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短刃,这把刀,还是他送给自己的,道是世上最好的工匠打造的,削铁如泥,赠与自己最合适不过。 他担忧的眼神和嘴角难得的笑意似乎还在眼前,她抚了抚心口,站在阁楼的窗前,抬眼看向皇宫那里。 君庭轩,你还好吗? 放心,我会帮你铲除这些余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就当…… 我还你的恩情罢…… 李芷嫣现在因为这十二人都在宫外,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皇寺祈福,明面上是为新皇祷告,实际上在另外安置的宅子里,暗自计划。 如今已经过去三天了,第二个人的刺杀计划还未落定,进度有些慢了…… “哟,小美人,想情郎了吗?” 这声音只听过几回,却让人印象深刻,无他,只是太过让人厌恶。 果然,李芷嫣回头便看见那日在风花楼碍事的男子。 衣冠楚楚,道貌岸然! 一副君子如兰的表象下,藏着一颗日日流连烟花之地的心,真是让人心生不喜。 未曾回答他那明显带着调笑的话,眉头却是自然地皱了起来。 赵成桓也不生气,他没骨头似地坐在窗沿上,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娘子。 那日在风花楼匆匆一别,没想到还有些心头痒的惦记。 他向来我行我素,既然想见,便只身一人来见了。 她今日没有做男子打扮,身着一袭黛青色罗裙,细腰不堪一握,手里还握着一只短刃,藏着半截,样式也看不真切,可眼底的戒备和不喜却是被他看得真真切切的。 呵,真是个脾气暴躁的小女子。 但让一个像是看透世间万物,枯似古井的女人动怒,也是个不错的消遣不是吗? 然而此刻相视而站的两人却未曾想过,这个相遇竟扭转了两个人的人生。 冥冥中,似乎一切皆有定数…… …… 李芷嫣深觉赵成桓对自己,如同一只嗅到鱼腥的猫,每日里都要过来闻上几口,在日复一日的巡逻中思考着如何将自己吞咽入腹,让人不得不防备。 为何将他当做猫而不是老鼠? 因为那个男人的身手,即便她使出全力也试探不出,或许可与君庭轩比肩。 她现在必须隐藏身份,手下的暗卫除非必要,否则不可轻易暴露,所以也就导致赵成桓日渐嚣张。 今日送花,明日送扇,不胜其烦。 但现下他却吃了个闭门羹,因为第二个祭刀的人已经上钩,李芷嫣一大早就出门了…… ##第九章 光怪陆离的梦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新帝自上次刺杀后举行的第一次围猎就在今日。 李芷嫣穿着宫婢的罗裙在上百人中毫不起眼。 她眯着被太阳照得有些睁不开的眼,在一群人中找自己今日的目标,那个二品大官——程游。 正出神着,便感知到了旁边有人用手肘碰了碰自己。 “哎,今日可得小心点,平日里犯点小错不打紧,若今日若是犯了错,估计……”话未说完,只悄悄将手放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以示警告。 这是个热心的姑娘,但李芷嫣却无法应诺她的话。 因为这个错,她今日注定要犯一犯了。 刀锋已磨,静待时机…… 君庭轩坐在九五至尊的的位子上,眼角轻轻一瞥,便一眼认出那个低眉顺眼,在一众人中丝毫不打眼的女人。 虽然穿着一身奴仆的宫装,却似乎能隔着人群感知到她收起的獠牙,将刀锋和利刃藏在身后,人前温和无害。 明目张胆地站在这里,胆子真是不小,是仗着自己如今的长相无人见过,所以肆意妄了吗? 但不容他仔细探究。 锣鼓已响,狩猎开始。 再一转眼,那个女人已不再原地。 去了哪里,不作他想。 定是去捕捉她的猎物了…… 林子里透出斑驳的光打在李芷嫣脸上,映衬出她苍白的唇色。 两世来第一次坐在马背上,这没有保障的坐骑,颠簸的路程都让她很不习惯。 而且刚才被失控的马撞到,一头撞到了额头,此刻还头晕眼花。 真是说不出地难受。 眼前的景物如风一般往后褪去,她身前是与她接应的一名暗卫,丝毫不管她的疼痛,只管往前。 身后则是声势浩荡的士兵,乌泱泱地一片跟着追赶, 自己绝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倒下! 李芷嫣用未曾染过蔻丹的指甲,狠狠的掐入自己的皮肉,带出的血染红了手心,却好像丝毫不觉疼痛,只感觉神识瞬间清明了一些。 一切都是提前计算好的,时间地点人,无一出错,那人也的确死得干干净净,可却未曾料到那匹马如此护主,硬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她撞得天旋地转,差点倒在那里。 这还只是第二个人,还剩下十个。 开头尚且如此艰难,那之后呢? 她无奈的叹息被湮灭在风声里,无人听见…… 不知是不是白日里被撞破了头。 夜里,李芷嫣便做了一个梦,光怪陆离。 “哥哥,哥哥,这只鸟儿真是聪明,能给嫣儿养着吗?” 女孩的声音清脆动听,眼里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希冀。 这样的眼神,李芷嫣见过,在许多的小孩眼里见过,但从未出现在自己的眼里过。 而此刻那个女孩顶着一张跟她幼年时一模一样的脸,露出一个完全不属于她的眼神。 这是哪里? 那个女孩是谁?为何如此熟悉,却完全不像自己? “好,依着嫣儿。” 少年的声音干净富有朝气,语末带着一些无奈的宠溺。 这个回答似乎隔着重重时光,跨越遥远岁月,传到她的耳边。 但李芷嫣看不清他的容貌,眼前似乎有层层雾气,遮挡住他的容颜,只依稀看到他们嬉闹的场景。 场景一场又一场地变换着,她如一个局外人旁观。 这一幕幕如走马观灯似的片段,清晰得不像一个梦,更像是…… 一场回忆! 一场被掩藏在心底被遗忘的回忆…… 晨光熹微,暖煦透过轻纱轻抚在床榻上沉睡之人的脸上。 只见李芷嫣猛地睁开眼睛,眼里是未来得及收敛的悲郁。 心里空荡荡的,似乎丢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是什么呢? 是那段回忆?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个地方? 她不知道。 她只觉得心底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很重要,一定要去找寻真相! 但没等到她部署下去,第三条大鱼便已经上钩了…… 于是,李芷嫣只能暂且搁置这个调查。 第三条大鱼非常的谨慎。 似乎得到前两位的借鉴,他既不去花楼,也从不独行,去哪里都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且暗面还藏着几位高手悄悄保护着他。 但李芷嫣从不知道何为知难而退! 月黑风高夜…… 随着一声哨音,战斗一触即发! ##第十章 为她挡刀 混乱的脚步,默契不吱声的沉寂,衣角的摩擦,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都昭示着,这不是个宁静的夜晚。 手里的短刃已被鲜血覆盖,看不出原来的颜。 再看执刃之人,那阴冷地眼神,似乎与这黑夜融为一体,将吞噬一切。 李芷嫣已记不清自己手下到底经手过多少人,但看着周围不减反增的人,便知自己进圈套了! 该死! 人越来越多,她的后背被偷袭了两道,血淋淋的伤口狰狞地现在众人眼里,似乎那才是她原本的面目。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从开始的疼痛,带最后的麻木,其实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但似乎过了十几个时辰那么久。 周围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她只能凭着本能,抬手,割破,躲避,反抗。 原本该倒在血泊中的第三条大鱼却站在战局之外,毫发无伤。 李芷嫣的唇角不禁勾起一个笑。 她自出道起,出任务从未有过败绩,靠的不是过人的功夫或者见识,而是……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绝! 既然今日无法脱身,不如拉几个垫背的,下了地狱好作伴! 她舔着唇边的血,苍白的脸,艳红的唇,为她更添几分妖冶。 眼里闪过一丝决然,随后直奔那第三条大鱼而去…… 暗处一直观赏的人心里一紧,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妖,似鬼似仙,冷艳得不似人间之物。 看到她不顾一路阻扰直奔那局外之人,他便知这人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怎能如此鲁莽! 来不及思索心中那紧张的心情究竟为何,男子的身形已然朝着那个女人急速奔去…… 李芷嫣察觉到有人阻挠自己,手里的刃已先心绪一步直朝来人门面而去。 然,眼前人…… 是君庭轩? 他怎么会在这里? 跟踪自己?还是早知道圈套,赶来援救? 心思变换万千,面上却无一表露。 “你,伤好了吗?” 李芷嫣嘶哑着声音问道,语气里不带多少关切,却让人听出了咬牙压抑的疼痛。 君庭轩却没有回答,他简身出行,身边能用之人不多,只有几名暗卫,这场战斗是能速战速决的。 本是来看这女人底牌究竟有多少,却没想到她不要命一样地往前冲!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先别说话,朕带你逃出这里!”眼神都未曾多给她一个,君庭轩便立马带着暗卫参进乱斗。 早些年他也是手染无数人命,脚踩无数尸骨一步步爬上这个位置。 如此战斗,他不知经历了多少回。 两人靠背而战,看似毫无交流,却已将性命交付。 二人此刻还未曾意识到,有些东西,早已失控。 李芷嫣在君庭轩的掩护下,已接近第三条大鱼的附近。 铺天的黑暗终将吞噬这一点微弱的光,便是在那一刹那,李芷嫣用尽全身力气脱身包围圈,一刀命中那第三个要刺杀的人。 然而,身后…… “噗哧!” 是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单薄的身子被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大手环着腰间,头低垂在她的肩头,以至于她听到了那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听到了他紊乱的鼻息,听到了自己突然抽痛的心跳声。 “君庭轩!” “你是不是傻?” “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为我挡刀?” 在看见君庭轩义无反顾的为她挡了一刀的这一刻,李芷嫣的冷漠面具终于被撕碎,袒露出来的是嚣张的、无所顾忌的、鲜活的暴躁。 将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放在角落,她的眼里已不是那眼里无一物的淡漠了,取而代之的是狂暴的戾气。 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刚刚欲偷袭她的人,扬起嘴角,带出一个笑。 是那种看死人一般,怜悯的笑。 既然上赶着送死,就好好承受来自她的怒火吧! 一剑破空出鞘,她的衣服已被鲜血浸湿,黏湿地贴在身上。 脸上,手上,分不清是谁的血,挽头发的簪子斜斜屹立,明明狼狈不已,可眼里漏出的凶光却如一头狼般,在暗夜显现光泽,肆意的撕咬手里的猎物。 君庭轩昏迷前,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如同当年的他,黑暗中摸索前行,遇敌时单枪匹马,奋力厮杀,让人害怕,让人臣服…… 可自己竟然会对一个手染鲜血的女人惺惺相惜,真是可笑…… ##第十一章 秘密 这是一个充斥着血腥和汗渍的,漫长的夜。 李芷嫣最后还是决定将君庭轩送去那个临时的宅子内。 他此刻奄奄一息的样子,若是被那些大臣们看到了,难免人心动荡。 此时正是多事之秋,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趁着月色,她仔细打量着床榻上的这个男人。 依旧是绝色的容颜,薄唇剑眉。 心思也依旧让人捉摸不透。 但是…… 这个男人,却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两次…… 她此刻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心里的悸动,是喜悦,是心疼,是期待。 当一个人有了情爱,这世间就多有束缚了,身心再由不得自己。 尤其是这凉薄的君王的爱啊…… 伴随着一声叹息,第二日终是悄然到来…… …… 身为楚国的帝王,君庭轩不能在外久留,在确认了他并未有生命危险后,便被暗卫送回了宫中。 被送走的时候,他还未醒来,自然也就不曾知道,李芷嫣当时还留下了几个活口。 阴冷的风灌进人的衣领里,引得一阵鸡皮疙瘩。 忽明忽暗的火光,照亮黑暗的前路,粗糙的石砖上印出了几个黑乎乎的身影。 鲜血,铁链,不停歇的怒骂。 李芷嫣入目入耳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这是一个私牢,关押着见不得光的犯人,即便真有一日消亡,也无人得知。 “我说!我什么都说!” “求求你,让我死个痛快吧!” 身后的牢房里传来哭天喊地的求饶声。 而背对着牢房,一直在闭目养神的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依旧稳坐在那里如老僧入定。 双目紧闭,眉头紧皱,心中的思绪如滚油浇心,让人难受。 最近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连串在一起,似乎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她不知这个秘密是好是坏,但还是过来了,还是想知道…… 然而这个故事却远比她所想像的要迂回曲折得多,甚至牵扯出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悲戚,比皮囊上的伤口更让人疼。 魏国,一个野心勃勃的边境小国。 他们想要富饶的财富,想要精美绝伦的物资,于是他们便趁着楚国国君三日不曾上朝的重病时选择了进攻。 然而,虽然楚国皇帝年老迟暮,底下却有为了那至尊位置相互厮杀,急红了眼的子孙们。 这其中楚俏便有三皇子君庭轩,他母妃因陷害皇帝宠妃被赐死,皇帝厌恶这个肖似他母妃的孩子,自幼便不待见他,既让他养成了阴狠暴戾的性子,也让他浑水摸鱼地跑到了边境。 当时魏国进犯,朝廷上正处于各皇子拉锯战的白热期,谁也不愿在这个时候离京,就怕自己一个错眼,让旁的兄弟钻了空子坐上那个位置。 只有年幼的君庭轩只身一人跑到前线,没有功夫,仅凭一身蛮劲退敌,在军营中靠着自己摸滚打爬,习得一身功夫,拼死立下军功无数后,终于被皇帝命为主帅。 他被命为主帅的那一天,踏破了魏国。 那一夜,魏国皇族国破家亡。 皇室一脉全部被诛杀,无一活口,除了,因年幼贪玩躲在假山里躲懒睡着的魏国公主。 而那个公主,就是李芷嫣。 她连夜从皇宫逃亡,一路向南,在一个暴雨天时被山体滑落的石头砸中脑袋,导致失忆。 又恰好遇到前来迎接君庭轩回朝的宰相——李书夜,被他所救后,他便将她的身份改头换面,变成了他早亡的幺女。 这一切原本都是会随着岁月迁移,被埋藏在所有人的记忆里的。 然而…… 如今魏国余孽出现了,也认出她了,前尘往事如风雪,飘散回来,让人猝不及防。 她该怎么办呢? 是为了野心有余能力不足的父兄报仇,还是该为了保家卫国心狠手辣的君庭轩除去这些余孽呢? “不必留了……”她听见自己沙哑着声音说。 身体早已比大脑先一步给出答案。 轻飘飘的四个字,代表着这个故事就此结束…… …… 虚弱的君庭轩需要照顾,皇后祈福的时日过长,所以李芷嫣要回宫了。 连日下雨,李芷嫣被雨困住,只能随手拿本书,坐在君庭轩的床头,百无聊赖且磕磕绊绊地看着。 她受够了阴雨绵绵只能在房间里发呆的日子,天一放晴,她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一众奴仆去逛园子。 雨后的空气带着湿腻的泥草香,地上铺着的青石砖也滑溜得不行。 她小心翼翼地前行着。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未见其人先闻其音。 是百灵鸟般清脆的声音。 ##第十二章 新帝 李芷嫣本注视着花的眼,斜眼轻蔑地瞄了一眼来人。 哦,是君庭轩的后宫佳丽,叫什么名字来着?忘了。 看着她微隆的肚子,原是怀有子嗣了,怪不得头饰这么亮眼呢。 可自己心里怎么那么不舒服呢? 轻轻嗯了一声后,随手叫了一个奴婢去将她扶起来,便又将眼移开了,不想再多看一眼。 然…… “皇后娘娘,您也喜欢这玉兰花吗?臣妾那有一厨子,最会做玉兰花蒸糕了,吃起来松软香甜,很是解馋。” 那嫔妃非但没有识趣地退下,还踏着细碎的步子朝她走来,笑得一脸温和。 她虽心底不舒服,但到底顾忌到这女人是怀有孩子的人,于是便想伸手扶一把,免得她摔跤。 然而,下一刻…… “啊!” “快来人啊!” “快传御医!婉嫔娘娘流血了!流血了!” 一众奴仆手忙脚乱,而李芷嫣却还没有缓过神来,呆愣的站在原地。 她刚才将手伸出去,刚要触到婉嫔身子的时候,却只见她一下往后倒去,还刚好磕到一块小石上,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胭脂色罗裙。 这个孩子…… 怕是保不住了…… 她呆愣愣地想,君庭轩会不会恨极了她? 接下来便是送人,传御医,开药方,哭天喊地的哀泣,皇帝的恩赐,奴仆被罚。 而事发当事人之一的李芷嫣,从园子回寝宫后,便一直双目空洞地坐在镜前,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是他!是他来了!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福身到一半便被人扶起来了,接下的半礼便作罢了。 君庭轩修养几日后,气色早已恢复,依旧是绝色又冷厉的君王。 看到他用高大的身影挡住门外的强光时,李芷嫣未经思索的话便脱口而出:“君庭轩,不是我!我只是想扶她一把!” 眼里闪着渴望被相信的光。 可君庭轩心中却对此嗤之以鼻。 “嗯,芷嫣,我相信你。”一顿后,他压抑住心中欲要喷涌的愤怒,一把抱住了眼前的女人。 自然也就无人瞧见,他背对着光,那狰狞的表情。 李芷嫣感动他坚定不移的信任,却也疑惑他坚定不移的信任。 那是一种没有来由的不安。 按理说,皇帝的长子在皇帝的心中,有如一个城池那么重要。 如今,不经意间就失去了一个城池,他却表现得如此冷静,就算他真宠爱自己,也不可能如此无底线地容忍…… 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无人解答,因为在她还未理清头绪的时候,便传来皇上要为凯旋归来的将军设宴庆祝的消息,她又要埋头去安排宴会事宜。 这件事又这样不了了之了…… 几日后,当朝大将军在边境与叛军之战,大胜归来,是新帝继位后第一件为国为民的大事。 设宴时,各臣子都兴奋不已,喝得红光满面,连新帝都比以往温和得多。 李芷嫣今日穿着皇后正装,一身气派自成威仪,柳眉轻挑,眼角自带一股风流,肌肤在琉璃杯盏的衬托下,越发显得细如瓷面。 就这么轻瞄一眼,竟让生来就冷淡的君庭轩喉咙一紧,生出了想要尝尝她的滋味如何的想法。 妖物! 心中暗骂一声,然后又偏过头去跟大臣笑谈,无人看到那一秒他眼里燃起的欲望。 而李芷嫣此刻心中的震惊也并不少,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那个登徒子! 席上的男子似乎感知到了眼神的注视,将关注眼前美食的眼神放在了李芷嫣身上,那人赫然正是——赵成桓! ##第十三章 信物 他的眼里闪过惊艳和失望,除了时刻关注着他的李芷嫣无人注意到。 他们的视线悄然交上,无声擦出火花。 李芷嫣莫名的从赵成桓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无赖和得逞的得意。 正要出声问问旁边的丫鬟,这人什么来历时,手便被一只大手裹住。 转头便看见那在大臣面前冷着脸,从来不苟言笑的男人,正抿着唇,眼里满是被忽视的不满,不错眼地盯着她看。 李芷嫣不由失笑,忙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抚。 君庭轩心中嗤笑,将心中那抹莫名情绪定义为对她勾三搭四的不满。 再拿起酒杯,便趁机看了一眼那刚刚跟李芷嫣对视的男子。 赵成桓,齐国四皇子。 这女人还真是手段百出,见着厉害的都要攀附一下,也不怕哪日被人一把火烧了,根都不剩! 昂首,一杯饮尽,不再想它。 宴席过半,李芷嫣饮水过多,起身如厕。 净手出来,便看见那个本该在宴席上的男子,摇着折扇,站在前面不远处。 刚刚她已经知道这人是齐国四皇子了,而且是一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逍遥皇子。 两名守门的婢女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她不想多言,也不想跟异国皇子多作牵扯,就想抬脚绕过。 而赵成桓又怎会让眼前的美人如此轻易溜走,他一个跨步,便站在了她面前。 “芷嫣,我要回齐国了。” “嗯,祝殿下一路顺风。” “没有旁的要说的了?” “……希望殿下谨记男女大防,本宫是楚国皇后,殿下是齐国皇子,女子的闺名便是亲近之人都不可轻易唤的,希望殿下……” “李芷嫣!我辛辛苦苦追求你这么久!我现在就要走了,你就跟我说这个?” “殿下,男女之情素来讲究两人相悦,您执意追求,不该强求我因你的冲动而付出。” 两人站在原地,一人波澜不惊,一人怒火中烧。 “罢了罢了,强求不得。我只是想来提醒你,小心点君庭轩,他好像想利用你做点什么,但是我还没调查出来。” 说着,又将自己腰间的玉佩一把扯下,将他心心念念的手一把抓住,将玉佩塞进她的手里。 “这是我的随身玉佩,在齐国可表我身份,你若有难,便来齐国找我。”口里说着不正经的话,却总做一些让人无奈的事情。 李芷嫣正要将玉佩还回去,只见他眼疾手快地,趁机抱了一下失神的她便跑着离去。 罢了,来日有机会再还吧,这个…… 大概也没有用上的时候…… 正失神着,便听见远处有人提着灯笼过来。 她看了看倒地的两个婢女,不好暴露赵成桓,只能往前走几步迎上去。 却原来是李总管,本就上了年纪,再加上一路跑来,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皇后娘娘,您快去看看皇上吧,皇上醉酒了,不肯喝醒酒汤,说是非要见您才喝。” 他心里也诧异,不知主子究竟是真醉还是假醉,但是那股子认真劲真是让人不得不相信,皇上深爱着皇后,连醒酒汤都要皇后亲自喂。 他没法子,只能急急忙忙地跑来找皇后,希望她能劝劝皇上。 饶是李芷嫣这样清冷的性子,也只能扶额无奈地感叹:“嗯,前头带路吧。” …… “嫣儿~” 醉酒的男人有些情动,水润的薄唇一次又一次地唤着李芷嫣的名字。 他粗糙的大手覆在李芷嫣细白的脖子上,大拇指在脖颈间摩挲,不一会便将那片地方按出了红色的印记。 他却好像乐此不疲,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李芷嫣也不管他,只想将手里的醒酒汤吹一吹送入他的口中。 “嫣儿,别看别人,只看朕,行吗?” “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精金美玉?我都给你,都给你。” “只看着我,好吗?” 语气不像是那个坐在龙椅上发号施令的皇帝,更像是个讨糖吃的孩子。 李芷嫣将勺子趁机往他口里一放,使他不得不喝下一口醒酒汤。 “好。以后只看着你。” 可醉酒后的男人却不依,直接将她手里的醒酒汤一扔,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强势拉入一个充满酒香的怀抱。 “嫣儿,你知道吗?从小到大他们都觉得我是个怪物,我也这么觉得。” 冷漠,桀骜,无情,专横。 像个野兽一样厮杀。 “可我不是,我知道你跟我一样。” “我们是一样的,嫣儿,你注定是我的人!” 他紧紧的抱着李芷嫣,手上的力度大得像是要将她融入他的身体般。 ##第十四章 再度遇刺 李芷嫣想让他先放开一点,却因为被揽入怀中,手以一种趴着的姿势被放在他的心口上,犹豫过后,最后到底是没有推开他。 殿中冷冷清清,只有檀香渺渺升起,这一切就这么静止在这个时刻…… 李芷嫣知道他们都是在狼群中厮杀过的狼,深谙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后路,也早已习惯孤独和不断撕咬。 可是,当他一步步靠近,将自己剖给她看之后,她的心还是不可自抑地疼。 两个孤独又骄傲的灵魂,在这一刻,靠的如此之近。 或许,这个男人是真的喜欢自己,她想。 最后,李芷嫣还是没有哄到君庭轩喝完醒酒汤,因为他已经靠在她的肩上睡着了。 睡的那么熟,那么安稳。 她将君庭轩安置好,并吩咐了奴仆一众事宜后,便退出寝殿前往自己的宫中了。 可她的身后,哪有什么酒醉的男人。 君庭轩的眼神,比这挂在天边的月光更明亮。 是猎物入网的兴奋。 或许,也带着一种吐出真言的释然。 但他自己并不知晓,或者说,是在刻意忽视那种愉悦。 他是一个君王,他的身上系着千万黎明百姓,他没有感情。 最后两人都睡了一个舒适的好觉…… 宫中的日子便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就在李芷嫣以为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要这么一直过下去的时候…… “救驾!” 又是刺客! 是比之前更强的刺客! 李芷嫣今日本是陪着君庭轩赏花,却不料中途突然冲进来一群黑衣人,见人便杀,手起刀落,似是没有感情的傀儡般。 她今日为了这赏花,还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此刻正穿着不易行动的厚重长裙,但她还是迅速的跑到了君庭轩前面,随手取出头上的簪子加入了混战。 然,她的簪子在那些刀剑锋利的刀下却是如同竹签一样,不堪一击。 只见其中一名刺客一脚踢飞一名太监,手肘一翻又将身旁的禁卫军击倒,身形诡异直奔人群中心而去! “君庭轩!” 李芷嫣看得心中一紧,顾不得包围她的刺客,也不管那些刀剑划过身上留下的伤口,她只想跑过去,替他挡下那刺客! 君庭轩自然看到了那名跑过来的刺客,也听到那一声饱含惊慌的呐喊,但他没有动,眼里悄然闪过一丝不知名的兴奋。 终于来了吗? 等你很久了! 但这混乱中,却无人察觉。 只是,当李芷嫣心急火燎的向他奔来,要为他挡住那一剑时,君庭轩的心却突然慌了。 明明他可以让她去为他挡剑,然后借机制服住那名刺客,查出幕后主谋之人,一锅端掉。 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下一秒,他一把拉过李芷嫣,自己的身子却直直的朝那柄冷剑迎了上去。 当剑尖刺入他的后背时,他自己都不曾想过自己会这么做。 他甚至觉得自己疯了!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看见那个平日里对谁都不假辞色,最是恶毒的女人却抱着他嚎啕大哭。 而他,竟然还想要伸手替她拭去那脸上挂着的泪珠。 这种感情还真是奇怪! 此刻,李芷嫣抱着君庭轩的手都在颤抖。 明明她已经跑到了他身前,却被他一把拽到了身后,眼看着那一剑刺入他的背后。 再千锤百炼的身子也是人啊! 上次的刺伤已经让他元气大伤了,如今更是一剑差点没入心口,感受到他越来越薄弱的鼻息,她手里的簪子差点被她折断。 这群贼人,简直该死! 正巧这时听闻动静的禁卫军也已赶到,局势翻转,李芷嫣当即怒吼一声:“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而后,便背着君庭轩直奔太医院。 君庭轩!等一等!求求你等一等! 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的! 两炷香后,李芷嫣脸色苍白地捧着一碗温热的血色液体走至君庭轩床前。 她将手中的碗送到了守在床边的李总管手中,而后,再也支撑不住,眼睛一黑,便晕了过去了。 那是一碗她的心头血。 君庭轩中的那一剑,被淬了毒。 她不知是何毒,但御医焦头烂额无法给出药方的时候,那个只有过几面之缘的皇弟——二皇子君灵烨却告诉她,这味毒可解,只是需要辅以她的一碗心头血。 她有无数怀疑,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地相信他。 昏迷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君庭轩,心里莫名的有些慌,像是要失去什么。 但不及她细思是何物,便已陷入了昏迷当中。 君庭轩,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啊! 而看着她倒下的君灵烨站在原地,眼里却有着对她如此坦率的惊讶,也有一抹来不及掩饰的深思。 他依旧如松竹般站在那里,却不同于以往的温润,而像是在风雨中傲立,带有几分坚韧的骄傲。 就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宝剑。 但殿内此时因为皇帝、皇后先后昏倒而混乱,无人注意到他的锋芒…… ##第十五章 转变 李芷嫣感觉自己很累很累,身心俱疲的累。 但是她还是努力地想睁开眼,想看看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如何了。 可当她睁开眼时,没有刺眼的光芒,似乎已是黄昏,屋内的光线很暗,但还是能看到床头有一个男人。 瞬间,所有的疲惫散去,只剩欣喜。 “君庭轩,你醒了?” 她情绪激动时,便会忘了这些规矩,直呼皇帝名讳。 “嗯。”男人的声音淡淡的,还很虚弱,还有一些冷气。 但尚在为君庭轩醒来而开心的李芷嫣却并未注意到,只要他没事就好了。 “李总管查出是何人如此大胆了吗?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爬进皇宫!”她问。 伤害君庭轩的人,她定要碎尸万段! “你不知道?” 男人却蓦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昏暗的光,使得李芷嫣整个人完全被湮灭在黑暗中。 李芷嫣正想让他不要如此激动,以免牵扯到伤口时,却感觉有一双手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是君庭轩! 男人此刻的眼里,毫无往日的情意和温柔,只有厌恶、不屑和…… 仇恨。 他怎么了? 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变成了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芷嫣通通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眼前男人的神色越来越暴戾。 “君……庭……咳咳……” 名字念到一半,便被松开了,然后便是止不住的咳嗽,咳得心口疼。 室内只有他们二人,没有人说话。 君庭轩不再掐着她的脖子,手往上便捏住了她的下颚。 “呵,李芷嫣,你可真是李书夜的好女儿呀!” “看看这细皮嫰肉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尝尝呢?” 语气不带一丝的玩笑,似乎真的在计算她的价值和行情。 这样的君庭轩让李芷嫣不禁想起自己初来的那一天晚上。 不,比那时候的他更可怕! 李芷嫣出于本能保护,想推开他,让他冷静一点。 却不料男人已提前一步将她松开,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嫌弃? 怎么会这样? “你说,朕要怎么惩治这个趁着朕赏花时刺杀朕的李丞相呢?” “五马分尸?做成人皮鼓?好像都不够力度呢。” 李丞相! 是自己的父亲,李书夜!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她不明白…… 君庭轩此刻早已被李书夜这明目张胆的挑衅给气昏了头,是以才会不顾重伤来这里看看这个李丞相的女儿。 当然,他是不会这么好心来看她的。 他要让这个大胆恶毒的女人生不如死! “怎么,李芷嫣,你爱上朕了?” “没想到你这么铁石心肠的女人也会爱上别人。只可惜啊……” “朕可没时间跟你玩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 “朕从来都没有爱过你,那些刺杀,为你挡箭,为你受伤,都是朕一步步策划的!” “朕根本就不需要别人去杀那些魏国死士!朕就是让你自己去送死!” “还有,朕也没有受伤,朕要你的一碗心头血,只是为了救醒朕的女人。” “怎么样,生生剜心的感觉如何?痛吗?只要你痛,朕就开心了。李芷嫣,你给我记住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李书夜的女儿!” ##第十六章 天煞孤星 一字字一句句如刀般,狠狠刺入李芷嫣的心里。 多可笑啊! 她李芷嫣果然天生就是天煞孤星,不该期待被任何人爱! 也不该…… 不该爱上任何人…… 那剜心之痛还在,只是心已经死了…… “那你知道吗?我是魏国公主。” 我本该是一国公主,是你踏破了我的家国,让我流离失所。 我本该是一相之女,是你让我凤冠加身,让我成为一国之母。 我本该恨你,本该毁你,可我却爱上了你…… 她握着绸被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心里的委屈和仇恨在这一刻差点让她再次昏迷。 我以为我从一个地狱,踏上了一个云端,却发现这云端之下,是更深的深渊,你亲自将我拉起来,又亲自将我踢下去。 “君庭轩,你真狠啊……” 她的眼泪此刻抑制不住地留下来。 她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哭过了? 她忘了,她只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最后一次哭了! 君庭轩原本挺立的身子也是一僵…… 眼里的愤怒在一瞬间变成了震惊和…… 痛苦…… 她真的是那个人! 真的是她! 是那个软软地叫自己“坏哥哥”,给自己狰狞的伤口吹气,喂自己吃糕点的小女孩! 可是…… 太晚了…… 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家国仇恨的距离…… “君庭轩,我恨你!” 李芷嫣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后,便闭上眼睛躺回床榻上,也就错过了君庭轩眼里的惊慌失措。 只见他不自觉地抚上心口。 就在李芷嫣说出那一句话之后,他觉得心里莫名一慌,似乎要失去什么人间至宝般。 匆匆留下一句“皇后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便离开了。 此后,李芷嫣就被软禁了。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早已无路可退,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生活在自己的宫里。 不言语,没情绪,即便听到了丞相李书夜因谋反被处死的时候,也只是多眨了两下眼睛,再无其它反应。 君庭轩却自从那一夜后再也没去见过她,不知是不屑,还是逃避。 “表哥,这个糕点好好吃啊,你要试试吗?” 此刻正说话的这个声音柔柔弱弱,是最能赢得男子喜爱的声音。 但君庭轩却听不出来她语气里的情意,只刻板地回答道:“嗯,还不错。” 李总管站在皇帝身后,心里暗躇:这位小姐怕是要芳心错付了。 主子之所以对她纵容些,也不过是因为她父亲当年为主子出头,才被流放千里而已。 至于他们在路上遭遇不测,其实不是主子的错,是他们生前的政敌太多而已。 虽说她昏睡多年,也是因为为主子挡了一剑。 但其实,就算她没有挡,主子也不会有性命之危。 照顾她,救醒她也只是因为主子不喜欢欠人人情而已。 更何况,为了救她,可是费了那位皇后娘娘半碗的心头血了…… 没错,君灵烨那几句话却是有真有假,需要心头血是真,需要一碗是假。 半碗被作为君庭轩的主药,半碗被作为激活“皇钰”的引子,用来唤醒这个昏睡了几年的女人——宫初月。 但这份情谊,在她醒来之后,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主子自认为自己已经仁义至尽,是不会再对她多付出什么感情的。 ##第十七章 陪演 君庭轩无心猜测他们是什么想法,他只觉得这糕点甜而不腻,还带着一丝花香,直觉李芷嫣会喜欢,便立即谴人为她送一份过去。 他只是随心想将糕点送过去,却没见到他旁边坐着的宫初月眼里闪着的嫉妒和怒火。 表哥现在是被那个狐媚子迷了眼吗? 明明是反贼之女,却还稳坐后位,软禁时还要送几盘糕点过去,是怕她吃不好吗? 表哥对自己才是最特别的!他是爱自己的! 任何人都休想勾走表哥的心! 她倒是要好好会会这个狐媚子了,看看她究竟有什么招数! 宫初月特地挑了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去了椒房殿。 她早就听人说了,那个女人让表哥的第一个子嗣滑胎了,就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 而且表哥的母后也死在一个这样阴雨绵绵的日子里。 如果那个女人再做点什么,依着表哥那本就暴戾阴狠的性子,这个女人大约是活不了多久了…… 而让她做点什么呢…… “啊!姐姐你做什么?!” 当然是见血的,让表哥一下子就能记起这些的事情了。 此刻的宫初月正拿着从李芷嫣头上取下的簪子,一边在手臂上重重划下两道伤口。 而李芷嫣整个人如同一个木偶般,从她进门到她做下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听到那个熟悉的脚步声…… “你在做什么?” 听起来愤怒又紧张。 李芷嫣才终于舍得从绣凳上起身。 她没有出声为自己辩解,只是退后一步,细细打量着这个从进来到刚才就一直在挑衅她,现在却装作一副柔弱可怜的女人。 呵,原来这就是他藏着舍不得伤着分毫,甚至为了救她,还骗了她一碗心头血的女人吗? 真是惹人怜爱呢! 这几日听着周围的宫婢夸她如何如何的美若天仙,此刻一看,也不过如此嘛! 男人原来都喜欢这种像花一样的小女人啊,看来自己被利用得这么彻底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自己像个男人一样,经得起风吹雨打! 又岂会入得他堂堂帝王的眼呢! “怎么,心疼了?刚刚应该多来两下呢,可惜了……” 李芷嫣面带遗憾,口气唏嘘,轻松得似乎是在表达,刚刚少吃了一个糕点的遗憾。 君庭轩此刻头疼得不行,母妃的忌日将近,梁城以南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这样的阴雨天本就让他不舒服,再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他的火气一下子涨了起来。 “来人!皇后不敬,鞭责五十,立刻执行!” 声音是比以往更冷的决绝,眼神紧盯着眼前那个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的女人。 她不会求饶吗?不会服软吗? 就只会这么傻站着吗? 以往的嚣张呢? 而等着她反抗的君庭轩却始终僵着身子站在原地,没有看到旁边女人眼里的得意,也没有看到对面女人袖子里握紧的手。 三个人各怀心思,气氛诡异地安静。 周围的奴仆将原本低着的头埋得更低了,就怕一个迁怒,使得自己丢去性命。 “呵呵,既然都要受罚了,不如多说两句罢。” 李芷嫣眉目流转,全然不似之前的呆愣,眼里看不见丝毫之前对他的眷恋和爱意,只有平静的冷漠,空无一物的冷漠。 意识到这个事情的君庭轩开始害怕了…… ##第十八章 他的伎俩 “陛下,您选女人的眼光还真是特别呢……特别烂!” 说完,李芷嫣便朝门外走去,甩袖带来的风,刮过君庭轩的脸,让他心中一阵寒冷…… 他好像,真的要失去这个女人了…… 下意识地便想伸手去拉,却听见宫初月哼哼唧唧的喊疼声,说想要传御医。 他只好收了手,吩咐人去传御医过来给她看伤。 此时,门外的李芷嫣正直愣愣地跪在那里。 冰冷的雨水落在她的头上,身上,更落在她的心上。 泛起一股彻骨的寒…… 一句话不问便给自己定罪,他是有多喜欢这个女人? 亏得自己还觉得他只是误会自己,没想到啊,她就只是一颗卑贱的棋子而已…… 既然如此,她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 哀莫大于心死。 李芷嫣穿着一身宫装,背对皇城斥马而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她一睁眼就在的地方。 终有一日,她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背上的鞭伤尚未痊愈,加之被雨淋过后有些溃烂,骑在马背上十分的难受。 不过好在因为这样重的伤势,才会使得门外的守卫放松,才让自己有了可趁之机逃出来。 身上还在隐隐作痛,却不得不一路向前! 如果被那个绝情的男人抓住,她便再无见光之日! “咻!” 就在这时,一支箭突然破空而来,擦过她的耳边扎进身后的树上。 有人! 君庭轩难道早就知道自己要逃跑,所以才在城外设下埋伏吗? 该死!身上的伤将自己现在的战斗力降成了七分! 眼前这十几个人一看就是训练过的死士,刚刚若不是她一贯的机警,早已命丧黄泉。 难道今天真要死在这里吗? 不!只要有一丝生机,便不可放弃! 她猛地拔腰上缠着的软鞭,朝着那十几人甩去。 近战一对一她自问绝不会输,可这一对多,且是马上打斗,她根本就毫无胜算! 现在仅凭着自己的一股气劲在作战,她知道,自己是撑不了多久的。 她只能一边毫无章法地甩鞭子,一边躲闪射过来的箭,一边使劲地抽马,让马儿快点跑。 奈何敌我差距太大,即便是拼命作战,还是中了几箭,最致命的是左手上那一箭,握着缰绳不得不用力。 然而,越用力,手就废得越快! 眼看着又是一箭即将射中自己的左臂,却只看到一个明黄色的影子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 君庭轩,他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派手下过来,是怕我死得不够透,还要自己来亲自收尸?” 她嘲讽地看着他。 然而却只见他抬起右手,从自己看不到的左臂上取出一支带血的箭。 “你?” 李芷嫣满目震惊地看着他。 这些人不是他派来的吗? 这又是干嘛? 又是一出苦肉计? 真当自己好骗不成? “伎俩用多了,就没用了,君庭轩!” 她不管他,只管自己一路向前。 “他们不是我的人,是前朝余孽。”君庭轩解释道。 他这几日做梦总想起她那日跪在雨中被鞭打的样子,明明是自己下的令,可是自己好像也疼的厉害。 她那个样子,是他从没见过的狼狈,也是他许久未见的冷漠。 他只是想把她留在身边而已,他不想折磨她的,真的不想…… ##第十九章 坠崖 而李芷嫣因为君庭轩带着一众人来援救,有了缓冲的空隙,瞧着时机,便一簪子插在马臀上,马受惊后嘶鸣一声便不受控制地往前冲。 就是这样! 马受惊后会有超常的爆发力,不管去哪,只要逃出包围圈就行。 等马儿平静下来,她便可以控制马儿的方向。 李芷嫣计算好了这一切,却没想到她的前面是…… 悬崖! “嫣儿!” 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呐喊。 原来这个男人还有这样失控的时候啊。 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死在他手上? 她在跌落悬崖的时候,看到他伸下来的手。 可她没接。 她再也不想跟他扯上任何关系了…… 即便代价是死…… 君庭轩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如同枯萎的花一样,跌落。 然后消失不见…… 不要! 求求你了! 为什么不拉住我的手? 为什么这么决绝? 连让我忏悔的机会都没有吗…… 而拉住君庭轩的李总管心里却在暗暗叹息,主子这一生,实在是太过坎坷。 到底什么时候能顺心一点呢…… …… 这里哪里?好多水…… 等等,水? 李芷嫣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的便是一望无际的水面,身下横着一根树干。 这是,大难不死? 身上满是被悬崖上的树石擦出的伤痕,被水泡过之后,难言的疼痛。 摸了摸贴在里衣的玉佩,还在。 还好,还有去处…… …… 楚国皇宫。 “嫣儿,不要!” 床上的男人口里惊呼一声,手还高抬着,似乎要抓住什么东西。 “表哥这是又魇着了吗?自那日之后便一直魇着。你们这些御医是做什么的?这般无用!” 宫初月听见这个名字就生气,但她无法对着自己的表哥大呼小叫,便只能找这些无能的御医撒气了。 底下的御医争相赔罪,身子抖如筛糠,冷汗津津。 李总管看在眼里,苦在心里。 那日的陛下就跟疯了似的,提剑只身一人将那些前朝余孽杀了个干净,然后又带着一身的血,非要下悬崖去找皇后娘娘。 若不是后来伤势加重再加上体力不支导致昏倒,怕是现在还在悬崖底下找人呢。 他有多少年没有看到过陛下如此失控了?怕是十几年了吧…… 抬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尚在发脾气的宫初月,心中再叹一口气。 如今该在这里的人不在,不该在这里的人,倒是鸠占鹊巢还洋洋得意…… 这边,李芷嫣踏入齐国皇城已是半月之后。 她身上的伤势拖得她一路上只能走走停停,靠着为人走短镖赚得一点碎银,才好歹走到这里。 看着眼前这个堪比于楚国皇都的宫殿,她在心里暗暗发誓。 君庭轩,若有我回归的一日,便是你下地狱之日! 赵成桓今日心情十分不顺,他与母妃如今被迫卷入夺位之争,受到不少打压和暗害,如今母妃还在宫殿里躺着养病,让他着实担忧不已。 明明是被奸人下毒,却根本没法惩治凶手!着实可恨! 他那阴沉的脸色,哪里还半点见往日肆意的风流公子模样。 所以当听到有人找自己的时候,他下意识便想将人赶出去。 然…… “殿下,那人手里持着您的贴身玉佩。” 这下子,赵成桓唰地一下便站起来了。 是她!她来找自己了? ##第二十章 成婚 当李芷嫣看到赵成桓那憔悴的样子时,也着实惊讶了一番。 看来自己探听到的消息无误,他如今的处境的确很艰难。 那么,自己计划的事情已经有一半的胜算了。 “芷嫣,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 赵成桓的声音难掩惊讶。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不仅带着一身已经溃烂的伤只身来了齐国,还一路将自己的底细打探得清清楚楚。 不仅如此,她居然还为自己规划好了夺位的计谋! 他不得不再次审视这个一直看起来没有感情的女人,身为女儿身,如此杀伐果断,若是身为男儿身,又该会有怎样的成就! 李芷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想不想已经不是他们能选择的了。 两人已经没有了退路。 不进,便是死! 一个月后。 相传楚国皇后前往皇陵为国祈福,归期不知。 百姓们不知真相,口口相传,将皇后的名气捧上了天。 而这边,齐国皇帝在半月前驾崩,死前连遗嘱都未曾立下,各皇子经过这半个月的拉锯战,最后四皇子赵成桓脱颖而出,于今日登基为皇。 “未曾立下遗嘱?呵,不知真没有,还是被迫没有呢。” 嘲讽的口气中带着莫名的惆怅。 说话的男子脸上覆着一本兵法,手上握着一杯洒了大半的酒箸,倚在满室狼藉的床榻上。 地上满是洒落的酒水和墨,那些污渍沾在衣裳,书上,却唯独没有沾到桌上那一副仕女图上。 那是一幅怎样的美景啊,那个女子手持一把宝剑,赤脚踮在光洁的瓷砖上,眉目生情,风姿傲然。 剑如她,她如剑,脸上是蔑视世间的傲然,是她独特的风情。 可是…… 却是他亲手将她的心摔在地上,也是他亲手将她的骄傲踩在地上,是他,是他啊…… 嫣儿,你在哪里啊…… 李总管无奈,手下那些护卫已经在那悬崖底下找了一月,别说人,就连个物件都没找到。 如今的陛下除了机械式地批阅奏折,上朝,便是在这寝殿里喝得醉生梦死。 他在皇上身边十几年,算得上是看着陛下长大的,看着他一步一个脚印,印着血,忍着泪走到现在,多少苦多少难都过来了,可是…… 唉…… 他的颓靡若是被李芷嫣看到,怕是要被嘲讽得体无完肤,但她不知道,且,正忙着。 齐国。 “恭喜。” “同喜。” 举杯的两人相视而笑。 正是登基为皇的赵成桓和他名义上的皇后,李芷嫣。 “多亏了芷嫣,若不是你的周旋,我如今怕是还在我那些兄弟的打压下,口不能言。” 赵成桓感叹道。 他最初被李芷嫣所吸引,是因为她那超然的冷漠,似乎看透世间万物,再无什么能打动她,所以他逗她,惹她。 后来,他发现这个女人不仅冷静,且比一般男人还要强大。 若是一般女人被人利用抛弃,怕是会哭得断肠然后寻短见,但她却不同,她扛着这幅娇弱的身子不远千里来助他坐上皇位,然后亲自去毁掉这个利用她的男人最爱的东西。 没错,她答应帮自己登上皇位的条件就是——待他登基后,助他推翻楚国。 这样大的口气,他自问连自己都做不到这样的自信。 但她却像是说今日午膳菜单一样平淡,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难得住她。 “芷嫣,若是楚国覆灭了,你能……做我的皇后吗?” 做我真正的皇后,而不是一个名头。 ##第二十一章 破城 李芷嫣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但也只是顿了一下,眼里依旧是古井无波,毫无动容。 她的心,早已在这一次次的欺骗中被伤得没有了。 她的余生,只希望自己一个人慢慢孤独地老去,不要任何牵挂。 而且,心系一个人,真的太累,太累了…… 背上那些伤,心里那些伤,都在时刻提醒着她,男人啊,究竟是一个多么不靠谱且无情的依靠。 她此生,或许都不会再爱了。 “成桓,我们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她的未尽之言被赵成桓听出来了,也只能苦笑。 他如今已是万人之上,身上的龙袍,是资本,亦是束缚,他已不再shi 那个手拿一把折扇,随心所欲的赵公子了,真是让人,心生无奈又无可奈何啊。 “好。” 说着,他便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所有的情意都藏在其中,灌进心里。 年轻的帝王此刻也许未曾意识到,这一擦肩错过,便是一生的失去。 也或许,他早已找到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 君庭轩从未想过,他再次见到李芷嫣会是这般场景。 她站在另一个男人的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眼里的恨丝毫不掩饰,刺得他心痛至极。 “嫣儿,你,你还好吗?” 他站在她一丈以外,被人层层包围,眼里是失而复得的惊喜,是彻夜买醉的憔悴,是,对她日思夜想的眷念。 那个在他梦里的女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即使她此刻站在别人身旁,但至少,她还活着。 这就足够了…… “君庭轩,你现在这般假惺惺的,是希望我放你一马吗?”李芷嫣站在原地,口气冷硬地问道。 她幻想过无数次,她踏破楚国的皇城后,该如何狠狠地惩治这个狠心的男人,甚至为此去了齐国牢房讨教过用刑之术。 却不想,真的站在他面前,真的成为一个胜利者之后,她却有些不忍心看他这样卑微的样子。 他明明应该破口大骂,应该宁死不屈,可他没有,他只是红着眼睛问自己过得好不好。 “罢了,看你可怜,留你一命,慢慢折磨。” 她听见自己嘶哑着声音说。 赵成桓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原本见面就将他诛杀的计划,就这么轻描淡写被改变了? 但他没说什么,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灭了楚国,楚国国君的处置本就是交给她的。 他点点头,便准备清扫楚国的大臣。 但此刻却突然从殿后出来一人。 “罗彪?” 李芷嫣皱眉,惊讶地喊出声。 这个男子,是她去往齐国的半路上遇到的一位能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因家贫,无力科举。 听得她是要去投奔齐国四皇子后,便自荐成为她的幕僚,只为择良木而息。 一路上,他们历经了千辛万苦,说是生死之交也不为过,这一次能如此轻松地踏破楚国,也多亏了他的计谋,赵成桓也已经将赏封他的诏书写好,只待回国,他便是四品官员。 此刻,他本应在驿馆等待他们,却出现在了这里…… 这其中…… “皇嫂,好久不见。” 这时,只见罗彪身后又出来一人,白衣束发,眉目温润,原来是他啊。 ##第二十二章 渔翁之利 “君灵烨,你的皇嫂早就死了,本宫如今是齐国的皇后。” “哦?好吧,齐国皇后,能否请您跟齐国皇上自觉地退回齐国呢?” 李芷嫣直视着眼前这个一脸温和笑意的男子,明明这皮囊还是这样,眼里的温和却早已变成了凌厉,如去鞘的宝剑般,初露锋芒。 掩饰得可真好啊! 曾经还感叹这皇室中真有一个不爱江山爱山水的人,如今看来,是自己天真了。 是啊,这无上的权利,谁不想要呢? 快速掩去心里那些杂乱的多余思绪,李芷嫣退后一步,让齐国皇帝来与这楚国王爷来交锋。 她来这里只是想要夺取君庭轩的江山而已,至于最后落在谁的手上,她其实无所谓。 君灵烨与赵成桓的谈判结束得非常快。 割地换取和平。 赵成桓受制于宫外包围的上千士兵,君灵烨受制于齐国如今强大的兵力,他如今还未将兵权全部收回,不可硬扛。 且楚齐两国如今刚经过皇权更替,国内民心未稳,不适合起战,两人便怀着这个心思最后签订了和平条约。 而从始至终旁观,脸色莫名的君庭轩却被李芷嫣带走了。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身后的君灵烨看着被夹杂在军队中间的君庭轩,嘴角勾起一个笑,不知是嘲讽还是怜悯。 他这个哥哥啊,从小就像个怪物一样,横冲直撞,野蛮,没有感情,但坐上这个位置之后,便一直以天下为重,也有点像一个帝王的样子,那些年少时的偏执,疯狂,狠戾,失控,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他也开始慢慢放弃对这个位子的渴望了。 可是…… 那个女人的出现,却又再一次勾起了这个哥哥的心魔。 他眯着眼睛看向李芷嫣挺直的背,莫名的带着一股不可屈的傲然,藏在那华丽罗裙下的腰盈盈一握,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间绝色啊…… “陛下,人被带走了,那是否要执行第二套计划。” 低沉的声音正是那个,在李芷嫣身边出谋划策的幕僚——罗彪所言。 “嗯,先缓缓吧。” 君灵烨抬手拍了拍身上不可见的灰尘,留下一句这样的话之后,便去了御书房。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登基。 …… “他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 “嗯?怎么说?” “……他说……要见娘娘一面……” 回话的婢女埋着头,战战兢兢地回答。 李芷嫣骤然捏紧了手里的剑,不由地想起最后见到那个男人的那一面。 他眼里是卑微的乞求,是为她活着的欣喜,让她本来已经要刺入他心口的剑又放下,最后只是将他囚禁起来。 罢了,见一面就见一面吧,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招。 将手里的剑放下,她拿过婢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汗。 她如今的生活已经十分悠闲,她的任务已完成,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齐国国君与楚国国君的事情了,她只待赵成桓坐稳皇位后,便脱身出来,去周游天下。 只是整日悠闲,她又有些无聊,便将自己的剑术练了起来,为以后的周游天下多一分自保之力。 焚香沐浴后,她身着一身便服前往囚禁君庭轩的院子。 如今和平条约已签,但具体事宜还需细细商酌,故而还在这驿站住着。 在这驿站里,她也没必要穿那些繁琐又厚重的宫装。 “吱~” 前面为她带路的婢女为她打开了门,厚重的木门发出的声音引起了院子里坐着的人的注意力。 他转过头来。 ##第二十三章 阶下之囚 “嫣儿!”君庭轩的欣喜露于表面。 自从失去江山后,他就被关在了这个院子里。 这几日,他想了许多,想起了曾经为夺这个位置的初衷,想到了母妃,想到了那个年老色衰的皇帝,想到了自己以前骑马杀敌的那段日子,想起了跟芷嫣的初识。 他不得不承认,战场上那时候的日子是他最肆意的日子,他将自的己怨恨,不满,全部宣泄在了那些战场上。 而跟芷嫣在一起的日子,却是最安心的日子,她懂得自己的抱负,理解自己的苦衷,能在自己孤独地时候给自己一个拥抱,能在自己脆弱的时候,为自己穿上铠甲。 她,是最独一无二的她。 在无数个夜里梦见她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早已爱上了这个独特的女人。 可是,他明白得太晚了…… 他曾经那寒冰一样地眼眸里,如今,满是痛苦。 “君庭轩,你乃是阶下之囚,怎可直呼本宫的名字?你那一百鞭是白受了吗?” 当初将君庭轩带回驿站,她便直接命人罚了他一百鞭,理由便是“直呼皇后名讳”。 正如他当初给自己的五十鞭一样,也是来得这般毫无理由。 可如今看他那苍白的脸色,怕是深受其害。 也是,她可根本没有让人送药来呢。 此刻他背上的衣服怕是都黏在血肉上了吧。 但是,为什么自己心里却一点都不欣喜呢? 明明加倍还了那五十鞭…… “本宫今日是来……” “表哥!表哥救我!”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求救声。 李芷嫣皱眉回头,入眼的便是披头散发,身上大小伤口不一,脸上尽是灰尘与血泪的一个女人。 这是…… 宫初月? 李芷嫣后面的那半句——来问你为什么不吃饭,便被吞回了肚子里。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那么欣喜了,夺了君庭轩的江山,却忘了他还有个美人呢。 而且还是他的心上人,为了救她,而生生剜了她一碗心头血的心上人。 宫初月能到这里来,必定是有人帮她,是赵成桓还是君灵烨呢? 罢了,这不重要,只要结果是落在她手里就行。 只是…… 她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君庭轩,看见他那难掩惊讶的神情,便知道,今日这场戏,有点意思了。 宫初月视李芷嫣等人为无物,直奔君庭轩而去。 本想直接扑入他的怀中,却看到了他眼里的不赞同而生生止住了脚步,眼里流露出一抹伤心之色。 她本以为表哥被人带走沦为阶下囚后,会被自己这个不离不弃的举动感动,从而爱上自己。 可表哥居然如此铁石心肠! 真是教人心都凉了一半。 “表哥,求你救救我吧,那个女人是要我死啊……你看我身上的伤,这是往死里打啊……” 她说着还想将自己的衣袖再撩起来一些,让他看清楚,却被君庭轩压住了手。 “对不起,连累你了。”他说,眼里有歉意,却无情意。 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后,他便直愣愣地朝着李芷嫣跪了下去。 “你放过她吧,是我伤害了你,你有怨气是正常的,但她是无辜的,你有什么冲我来!” 宫初月的九族皆因自己而死,他不能让这满门都死绝,需得留下一脉才行啊。 ##第二十四章 将计就计 一边被无视得彻底的李芷嫣此刻却是怒火中烧! 他从来不信她! 当初那个孩子不是自己害死的,他嘴上说着相信,却背地里派人暗杀自己。 当初宫初月的手不是自己划的,他问都不问,直接就罚了自己五十鞭,让自己差点死在那里。 如今他又为了那个女人的一面之词,给自己下跪求饶! 当初自己和赵成桓带着大军踏进皇宫的时候,都不见他软下几分,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给自己下跪? 真是可笑! 李芷嫣啊李芷嫣,你究竟在期待什么? 君庭轩看着她的神色从平淡到愤怒,以为是她误会了自己与宫初月的关系,刚想说两句,却只见她从腰滑出一把软鞭来,一鞭子就朝着宫初月恨恨甩去! 不行,宫初月不能死!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鞭子,想都没想便空手迎了上去,一手抓住了那鞭子末端。 血瞬间从手心流出,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君庭轩!你爱吃不吃!不吃便饿死在这里吧!还有这个女人,”她指着宫初月,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就让她陪着你一起饿死吧。” “走!” 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给君庭轩留,李芷嫣便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门内门外自成两个世界。 “表哥!你的手!” 宫初月诧异地看着君庭轩手上的那个伤口,皮肉绽开,鲜血直流。 表哥一个习武之人尚且如此,若是落在自己身上…… “真是个恶毒的女人,她分明是想让我们死!”她叉着腰恶狠狠的说道。 “好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宫初月支支吾吾地说自己是贿赂了看守的人才逃出来的,但漏洞百出,君庭轩也不想管了,他只管她活着就好,其它的他不想管…… 天气渐凉,小院中的大树被风吹得沙沙响,君庭轩枯坐在床头看月。 这样的月色,像他此刻的心一样,沉闷,绝望。 “怎么样?事情办好了吗?” 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君庭轩闭上眼睛,心里却开始计量种种。 宫初月到底在干什么? “嗯,表哥没有怀疑我,还为我下跪求那个女人。” “好。” 然后声音渐低,饶是君庭轩耳力过人也听不真切。 怪不得啊…… 原来嫣儿今天这么生气,不仅仅是因为误会了自己跟宫初月的关系,还因为自己根本没有问过她,便认定了她恶毒的事实。 这些人还真是喜欢把自己当傻子一样戏弄啊。 黑暗中,他的眼里生出滔天怒火和嘲弄。 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求得嫣儿的原谅呢? …… 入秋后的楚国常常有风,今日也不外乎。 只是,今日的风,却带着些让人心头彻冷的凉意。 李芷嫣听到君庭轩高烧不醒的消息时,正在练习用剑削去鱼鳞。 所以,当下一个手抖便将鱼头一刀割下了,但当下也无人关注这条鱼了。 “怎么会高烧不醒?” “人生病了你们看不到吗?” “是眼睛不好使吗?” 她一边质问一边净手往院子里赶,却未曾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究竟有多紧张。 ##第二十五章 还恩 “回娘娘,那个人自那日您去过之后便没有出过房门了。每日去送饭菜,他也不接,只说不饿,声音还是中气十足,直到今日,怎么喊都没人回,才教人撞了门进去的。” 当李芷嫣听完大夫的表述,就知道,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发烧,他就是奔着死去的! 她骤然握紧了手指,看着床榻上这个紧闭双眼的男人放下狠话:“君庭轩,你要是敢死,我就让宫初月跟你去陪葬!” 将大夫送去院子后,李芷嫣便没有再管那些事情,反正论起照顾人,她也比不上娇娇女长大的宫初月,就不去碍眼了。 直到听说君庭轩醒来,她才带着自己的奴仆施施然地过去了。 “嫣儿,你来了。” 沾染了病气的君庭轩就像个普通男人,褪去了那一身的傲骨一身的热血和狠戾,居然还带着几分温和。 李芷嫣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坐在婢女为她端来的凳子上。 “说吧。” “说什么?” 君庭轩疑惑,他本是抱着“自己已经彻底惹怒芷嫣,就算自己病了也不会有大夫来看自己”的想法,才敢用这个法子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却没想到…… 芷嫣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善良得多,也或许,自己还有希望? 李芷嫣却不管他在想什么,她只觉得这个男人绝不会那么轻易寻死,这般行事,定是有事有求于自己。 看在他要死了的份上,她可勉为其难听上一听,然后狠狠讽刺他异想天开。 “说你有什么事有求于我,我不信你就甘心这么死了。苦肉计还真是被你用得出神入化呀,君庭轩。” 君庭轩现在倒是明白李芷嫣在想什么了,他之前的确是用过苦肉计,也不怪她这么想。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了此刻正站在门口低眉顺眼的宫初月,皱了皱眉头,便将她叫了出去,然后才转过头来跟李芷嫣解释。 李芷嫣已经做好了要狠狠教训他的打算,却不想,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故事。 “你说她全家都因你而死了?” “嗯,差不多。” “所以,你要为她家保留住这最后一抹血脉?” “嗯,是的。” “君庭轩,如果你真的想让我放她出去,麻烦你编个更好一点的故事好吗。” 她是不相信的,那女人看君庭轩的眼神,绝不是看一个表哥的眼神。 至于君庭轩,即便他真的没有自主接近过宫初月,可却为她做过那么多事,甚至还为了救她的性命,而硬生生的取了自己的心头血,说是为了保留一丝血脉,实在是牵强。 “嫣儿,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必要骗你呢?这些事只要你稍微查一查,便可查到。” 君庭轩放缓了声音说道。 看着她因思考而皱起的眉,下意识便想抬手为她抚平,而伸到一半时,便看到了手上的纱布,瞬间想起来,自己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资格为她抚眉呢? 真是妄想。 李芷嫣并没有思考多久,君庭轩说得不错,如今这样的处境,他已经没有撒谎的必要,那么…… “将宫初月叫进来。”李芷嫣吩咐婢女道。 ##第二十六章 下毒 宫初月进来便控制不住地腿软,她想起了那天李芷嫣朝她甩的那一鞭子。 虽说最后表哥替她挡了,但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 刚跪下参拜,便听到上头传来表哥的声音:“你走吧,不要回来我身边了,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 他已经将自己知道真相的事都告诉李芷嫣了,也知道了之前那个事情,是宫初月自导自演。 他怜她是忠义之后,却不想她行事这般险恶,如今放她一条生路,已是他最后对她家族的交代。 从此以后,生死各不相关…… 李芷嫣本以为她会看到宫初月崩溃或者狠绝的一面,却没想到宫初月只是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便接受了。 温顺得让人觉得诡异…… 李芷嫣陪着君庭轩说了一会儿话,看他精神头不太好,便准备起身离去了。 她要去查查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宫初月全程没有再说过话,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是无奈接受了这个安排。 李芷嫣踏出院子后,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记告诉君庭轩了,她将李总管接过来了。 便又回头去院子里告知他一声。 推开门却看见宫初月正端着一碗水站在床前,哭得梨花带雨:“表哥,日后我不能陪伴在你左右了,这碗冰糖梨水就当是我感谢你照顾初月这么久吧。” 李芷嫣就知道这宫初月没有这么老实,原来在这等着呢。 她走过去,一把接过了宫初月手里那晚水,毫不拖泥带水地一饮而尽,徒留两个呆愣的人。 宫初月的眼里出现了慌张,李芷嫣冷笑:“怎么。不是恩断义绝的水么,谁喝了又有什么区别,赶紧滚吧。” 如今已没有掣肘,她说话无需顾忌任何。 宫初月似乎是被吓到了,拜了拜之后便匆忙离开。 不一会儿便有人来禀告,说是她一回房便收拾行囊走了。 李芷嫣不由皱眉,这女人如今怎这般听话? 但她并未多想,只冷声与君庭轩交代后便准备回院子练剑…… …… “君庭轩!你究竟做了什么?” 赵成桓深夜来到君庭轩的院子问责时,看到他正在床榻上睡得正香,提手便拔出随身侍卫的剑出来,抬手便要一剑下去。 “芷嫣念旧情将你留下,好吃好喝地侍候你,你倒好!你居然给她下毒!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手中的剑已经直指君庭轩,恨不能当场将他正法! 他今日跟那个狡猾的君灵烨你来我往,本就被惹出了一肚子火气,一回来便听说李芷嫣傍晚时在练剑时突然昏迷,一直到现在都未不醒,甚至连宫里的御医都看不出是何毒! 这两兄弟可真是好的很啊! 都是笑里藏刀表里不一的小人! 他向来温和的脸上此刻露出一丝狰狞的恼恨,让本俊俏的脸生生多出来几分阴狠。 君庭轩虽已被囚禁,但多年来的习武已让他十分机警,更别提后来身处高位,提心吊胆,更是稍稍有些动静便会醒来。 所以他此刻仅凭本能,便能轻易闪躲过赵成桓那花拳绣腿的招式。 只是…… “你说什么?芷嫣中毒了?” 他迎着剑过去,赤手将那锋利的剑接住,那刚开始愈合的伤口瞬间添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第二十七章 换血之术 赵成桓看着他如此不要命的做法,也有些冷静了下来。 以君庭轩的手段,也不会使如此低劣的手段。 便细细与他说了李芷嫣的情况。 原来,从君庭轩这里出去后,李芷嫣便一直在练剑,未曾进食。 那也就是说,唯一可能中毒的地方,就是在君庭轩这里了。 君庭轩一边由着婢女为自己清理伤口,一边与赵成桓说了下午的情况。 那碗冰糖梨水! 是宫初月! 君庭轩疲惫的闭上了眼,与赵成桓说道:“希望你将她抓回后,能留她一命,日后我再不会为她求情。” 他只能做到如此了…… 只是宫初月自己根本没有这样的胆子,说来也是被人利用了。 不知这身后的人,究竟是谁呢…… 宫初月被抓回来后,并没有受刑多少便将一切交代了。 只是她根本不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连那名与她接头的男子她都没见过长相,只是那人与她说那是一种催发情绪的药,她才敢用的,并不知道那是毒药。 是以最后也没能拿到什么可靠的消息。 但,还好御医最后合力研究出了这是何毒。 “什么?非神医不可治?你们这许多人都是吃干饭的吗?留着这吃饭的脑袋有何用?” 赵成桓将底下的御医和民间大夫骂了个狗血淋头,更重要的是,他如今正与君灵烨谈判到最后阶段,不可轻易脱身。 “我带着芷嫣去求医吧。” 君庭轩开口道。 他一手端着水,一手拿着棉棒,为李芷嫣轻轻蘸水擦拭。 自从李芷嫣晕倒后,他一夜都未曾睡过,日夜守在床边,眼底是不正常的青色,嘴唇也因三番两次受伤和之前的高烧变得苍白,下巴上的胡渣已久未清理,早已没了少年帝王的模样。 不知为何,赵成桓觉得站在他面前,便会生出一番攀比的心思,即便他如今早已不是自己的对手。 最后他还是将事宜安排好后,便跟君庭轩一起护送李芷嫣上山去寻找神医。 神医因这名头,每日都要被无数人拜访,便寻了一片山头,将山买下后,便设了重重关卡,并放言,非疑难杂症不治,骄傲非常。 即便是以赵成桓的身份,也对他无法,更何况如今有求于人。 只是,穿过重重关卡后,神医依旧是避而不见,只说:“若有人能为这被救之人跪上一天一夜,这人尚且还有可救的价值,否则,无人挂念,生有何意。” 当时这句话传到赵成桓与君庭轩耳里时,犹如天雷滚滚,暴雨前兆。 最后以君庭轩旧伤复发,高烧重来,赵成桓身弱晕倒收场。 李芷嫣尚且不知,梦外有两个人在为她拼命。 赵成桓也是醒来后,才知道原来自己跪了一夜,原是君庭轩造的孽。 那神医原是魏国人士,因着亡国之仇,才对他们如此责罚。 咬牙切齿不能说,还得跟着一同讨好这神医,真是憋屈! 只是这神医不愧是名传天下的名医,只一日便将这解药研究出来,只是…… “什么?换血?” 赵成桓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换血之术他只听过传闻,一直当做异闻,没想到这世上当真存在此等邪术! 那可是一不小心就要将两人耗死的法子啊! ##第二十八章 锦绣一生 神医却根本没有丝毫动摇,一手抚着自己那白须,一手端着手里的茶喝着,好似刚刚说的只是一件喝茶的小事而已。 只是,再看那端坐着毫无动容的君庭轩却是觉得顺眼了许多。 如此稳重,方有帝王风姿。 君庭轩并不知这二人所想,也并未听过这换血之术,只是听完神医描述后,淡淡问了句:“这法子可保嫣儿醒过来吗?” 他如今早已心无牵挂,一条命而已,他并不在乎。 “这个毒,便只有这个法子可治。” 神医依旧是老神在在的样子,丝毫不被他们的行为动容。 他如今这把年纪,早已见过太多生死,若是整日里伤春悲秋,如今早已不在人世了。 赵成桓早已坐下,权衡各种。 他如今已是齐国皇帝,千万百姓的民生社稷系在自己一人身上,还有母妃的安康,容不得他冲动。 便是这一思考间,便听见君庭轩的声音:“那就我来吧。” 他最后张了张口,但也没有说出来什么。 那就让君庭轩来吧,反正他如今也是孑然一身了…… …… 李芷嫣在两日后便醒来了,身边躺着脸色苍白的君庭轩。 这是当时为了换血便利才挪动的,只是如今却让李芷嫣吓了一跳,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人,衣食无一不精的男人,如今却粗糙得像个街边的流浪汉。 赵成桓将事情与她交代了一番后,李芷嫣才知晓自己昏睡期间竟然发生了这许多事。 只是,看着此刻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君庭轩,她还是难掩心中震惊。 之前他发烧差点烧糊涂时,她只以为是他的苦肉计,却不想…… 他如今已经绝望到这个地步了吗? 这跟当初的自己,何曾相似呢,只是时过境迁,如今这个孑然一身的人,却变成了他。 赵成桓不是看不出来李芷嫣醒来后,那可已经死绝的心,又开始有了跃动,他对李芷嫣那显而易见的变化看得分明,但他还是有不甘心。 那个男人当初狠绝得几乎要将她逼死,如今不过将这一命还给她而已。 而自己,从一开始便将李芷嫣视若珍宝,到底哪里差了他? “成桓,你并没有哪里差了他,你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你不必将自己与他比较,也不必妄自菲薄。” “只是,感情这件事,从来没有比较这一说。” “在刚好的时间,遇见刚好的那个人,他便会变成你生命中的不可取代。” “我想,我即便这辈子再爱不了他,也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当你至死不渝地爱过一个人,从此以后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影子而已,这样对你不公平。” “你如今已是一国之主,祝愿你治下的齐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也祝你从此锦绣一生。” 李芷嫣对赵成桓说了她认识以来最长的一段话,只是,她的字字句句都是拒绝,是疏远。 赵成桓明白自己输了,输得彻底。 这个年轻的帝王,从小肆意,年长后一直逍遥自在,即便是后来受过打击,也被李芷嫣的出现化解。 他这一生,没有什么不可得。 除了她…… 他喝了一夜的酒,将神医气得骂墙。 但是,这一夜后,他便回了齐国。 之后一直盛传齐国皇帝温和待人,用人用贤,从未有过失控。 其实啊,所有的失控都在那一夜被他释放了。 往后余生,再也没有让他失控的那个人了…… 多好。 这才是合格的帝王。 他这么告诉自己…… ##第二十九章 醒来 而李芷嫣因为照顾君庭轩而留在神医住所,却不想被神医发现了医学天赋。 她有现代医学常识基础,学起医术来自然是事半功倍,也因此在神医手下做了一名关门弟子。 只是最后让李芷嫣决定做神医弟子的理由,却不是被利益打动。 而是,她要自己研究唤醒君庭轩的解药。 当初神医将她身上的毒血换到君庭轩身上,也只是缓解之法。 因为那药性过于烈,寻常女子受不住,只能换血到男子身上。 只是那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虽然缓解了,但毒性一直未曾彻底根除,所以才导致君庭轩依旧昏迷。 待李芷嫣学成后,已是六个月之后。 原本她的天赋再如何强,也不可能如此短时间内学成。 只是她日以继夜地研习,熬得胃病都出来了,才将时间缩成了六个月。 “师傅……这个药……” 李芷嫣咬唇看着自己手里这黑乎乎的药,有些迟疑。 自己空有理论,却从来没有诊治过,即便是开药方,也是对着病例开药,最后交于师傅校对,是以她此刻虽然已经将药熬出来了,心里却是没底。 神医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若你觉得火候不够,就让他这么睡下去吧,大概再睡个几个月,便可以为他准备后事了。” 最后,李芷嫣还是将她手里的那碗药给君庭轩灌下去了。 尽人事,听天命,结果如何,便看天意了。 如果他真的醒不过来,她便陪着他在这里悬壶济世,为下辈子积些福…… 一天后。 看着周围熟悉的装饰,君庭轩有些疑惑。 自己不是已经和嫣儿换血了吗? 现在应该是在昏迷中,然后在无尽的黑暗中独自度过此生最后的时光,难道…… “嫣儿!” 突然想到李芷嫣的情况,他从床上惊得坐起来。 难道是因为换血没有换成功,嫣儿还是中着毒吗? “嗯?醒了?” 这时,床帘外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李芷嫣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冷淡,没有丝毫起伏,似乎他的醒来没有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但若是细看,便能看到她颤抖的手。 君庭轩听到这个声音后,便直接从床上下来跑了过去。 他紧抱怀中的这个小女人,本就单薄的身子,如今已经瘦得咯人,即便她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但他知道她此刻定然也是开心的。 她还是那个看起来什么都看不上眼的样子,可她也还是那个心里比谁都柔软的人。 “嫣儿……对不起……” 他已经躺了六个月了,即便每日都有补充水分,但声音依旧嘶哑得不像话,像是被沙子刮过的嗓子,落在李芷嫣的耳边,却让她本来毫无波澜的心,像是投入了一颗石子般,泛起无尽的涟漪。 她忙推开他,所有的情意都藏在平静的眼眸后。 她退后了一步,淡淡说道:“君庭轩。我救醒你,也只是因为你舍身救我一次,如今两清,我希望你我可以桥归桥路归路,各自过活。” “我可没有多出一颗心来给你伤害。” 说完,便不看他那痛苦的表情,转身离开。 可是藏在袖子里,被抓得快要碎裂的书页却昭示了她的口是心非。 但那些藏起来的东西,她不想被人看到,即便是君庭轩。 那是她不可多得的自尊。 ##第三十章 助攻 君庭轩自然也没有看到她藏起来的东西,所以他此刻像是被剜了心一般疼。 他这一睡,睡过了冬日的雪,睡过了春日的芽,却迎来了夏日的烈。 可如此炎热的天气,他的心却如坠冰窖。 他还是,失去了她吗? 曾经骄傲的眼眸,此刻全是悔恨。 神医却正好在这个时候踏入他的房间。 他与那个小妮子相处六个月有余,自然最是清楚她对这个男人究竟有多看重。 口上说是为了报恩,实际上,却差点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好几次为了研究药方,差点就以身试毒。 如今她放不下过去,那就让他这个老头子来帮他们一把吧。 半截身子入土了,只想看着后人快活一点…… “李娘子,这是君公子亲自熬出的绿豆汤,放在泉里冰过的呢。” 来送汤的小厮笑得暧昧,端着一碗绿豆汤像是捧着别人的心似的,把李芷嫣这个常年冷脸的人都说得有些难为情了。 “嗯,放在那里吧。” 李芷嫣轻咳一声说道,然后又继续看手里的医书,看起来与平常无二,只是眼神慌张得却像个初尝涩果的小姑娘班。 不怪她此刻难为情,而是她前生今世也从未见过哪个男人这样强势的追求。 小厮放下绿豆汤后便福身告退了,徒留李芷嫣坐在原地看着那碗汤发呆。 君庭轩醒来已有半月,之前自己已严词拒绝过他,可他却像没听到一样,不仅整日里对她嘘寒问暖,如今更是反“君子远庖厨”这个传统而行,亲自为她做羹汤。 说没有动容,那都是假的。 她的原身与这男人有着国恨家仇,可她不是原身,没有那么多的负担。 只是,这个男人曾经对自己的那些狠话就好像在耳边萦绕,让她本救动容的心,又重新冷淡下来。 她实在是害怕了那个男人海一样摸不着的心思。 而李总管自从被李芷嫣接过来之后,便准备继续在君庭轩身旁近身伺候。 只是那时候李芷嫣衣不解带地侍候着,他也不好插足,是以他便一直在神医身边打打下手,管管院子里的那些琐碎事。 如今看着主子这般艰辛,心里犹如火烧,最后还是看主子太过木讷,变准备亲自上阵。 “娘娘,当初主子跟您说他是假装为您挡箭,说他就是想让您去赴险,那些话都是骗您的。” “那场刺杀他根本就不知情,本来那一箭他是可以躲过去的,最后是您过去挡箭,他才会受着那一箭的。” “后来将您锁在宫里不去见您,也是无颜面对您。” “绝不是他口中说的不曾爱过。” “奴才也算是看着主子长大的,自从当年德妃死后,再也没见过主子那样失控过了。” “只是主子不善言辞,从小就被德妃逼着跟各皇子比高下,德妃死后,便被各皇子欺辱得差点丧命。再后来长大一点,也是在战场上过的,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从小就没有人爱他,自然也无人教他该如何爱人,他只以为,只要将您留在身边,您就是他的人。” “他自小最会隐藏心思,也习惯了直接用行动来表达想法,没有巧舌如簧的本事,只是他这颗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本来这些事不该奴才来跟娘娘说,但主子认定了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已成往事,不必再提,自然也就不会跟您解释这许多。” “奴才倒是不怕罚,只求娘娘怜惜主子一点。” 李芷嫣听完了李总管的话,心中早已百转千回。 她找到君庭轩,开口便是一句质问:“君庭轩,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先是让人给她送好吃的,好玩的,后又让李总管过来说服她,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三十一章 强吻 君庭轩此刻正一个人坐在院中晒太阳,当听到李芷嫣的质问声时,才微微抬起眼眸,眸子里深情缭绕。 “你看不出吗?我在追求你啊!” 不是朕,而是我! 他说的这般理直气壮,李芷嫣一下子就愣住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做这些根本就无法打动我的心,反而是自取其辱罢了。” 君庭轩的眸子微微凝了凝:“自取其辱就自取其辱,我不在乎。我现在就告诉你,李芷嫣,我爱你,今生今世你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女人!” 说话间,便已长臂一伸,稍一用力便令李芷嫣整个人蓦然跌进了他怀中。 而他的薄唇也在她嘴唇微张的瞬间,便轻易的覆了上去。 这一吻极尽绵长火热。 好半晌君庭轩才放开她。 “君庭轩,你个混蛋!” 李芷嫣恼怒,没想到君庭轩会突然强吻她。 他不是对情爱之事木讷至极吗? 这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君庭轩的嗓音有些暗哑:“嫣儿,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给他一次机会? 这几个字顿时犹如石破天惊般,炸响在李芷嫣的耳畔。 “嫣儿,我在这里对你允诺,这一辈子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照顾你,爱护你!我已经失信了你一次。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失信了。” 重新将她整个人搂进自己怀里,君庭轩的神色肃穆而凝重。 “放开我!” 李芷嫣的目光不断躲闪着,极力想要逃避他的视线,却是徒劳。 “我知道,你心里始终还是怨我的。我也知道,都是我做错了,我没有资格求你原谅。” 当初的一切,确实是他做错了。 嫣儿不原谅他,也是人之常情。 静静的听着他话语里的苦涩,李芷嫣从一开始对他的抗拒和冷漠,到后面的表情平静,到最后,嘴角只余一抹酸涩。 “既然你知道你没有资格求得我原谅,又何须来做这些事、说这些话来让我心软?君庭轩,你忘了吗?是你生生取了我的心头血,却是为了救宫初月,这么久以来,我不说,但不代表我就忘了,你以为我当真不心痛吗?” “嫣儿,我……”君庭轩欲言又止,见她一副冷漠的样子,心里突然之间就没了底。 以前,他半生戎马,杀伐果断,过的浑浑噩噩,不知情为何物。 好不容易爱上了一个女子,却又被自己亲手推开。 多么可笑! “若是你恨我,那便也往我的心口上扎一刀吧。我欠你的,必会还你!”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柄短刀,伸到她面前,已然下了决心。 李芷嫣愕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短刀:“这不是?” 这是他当初送给她的刀,后来得知他一直以来都是利用她的,她便把这把刀扔了,却没想到被他捡了回去。 “你真的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我?”她喃喃问道。 “嗯!”男人的点头毫不犹豫。 他是真的,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她。 徐徐抬眸,对上他深情的双眼,李芷嫣想,或许,该再给自己,也给他一个机会吧…… 就在两人互相凝视的时候,却没发现不远处有一老者,抬手捻了捻胡须,笑的满目狡黠。 看来,他给君庭轩出的主意还是奏效的。 他这个乖徒弟以后一定会幸福的吧? ##第三十二章 相知不相负 几日后。 “嫣儿,我想回一趟楚国。” 经过几日的调养,君庭轩的声音早已恢复如初,只是如今少了些阴冷,多了丝温和,不再高高在上。 他的野心早已留在了那些梦魇的日子里,如今剩下的只有平和。 他的手依旧粗糙,摩挲着还能感触到那些细碎的伤口,却让李芷嫣莫名的安心。 她站在迎风的山头,身后是神医的院子,眼前是山清水秀的乡村。 她看着那些人家的草垛房子和劳作的汉子,侧过头问他:“你会后悔吗?” 后悔放弃江山,后悔选择了跟她在一起,后悔救她,后悔很多事情…… “不后悔。” 君庭轩的回答坚定,随着风慢慢飘散…… 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后悔呢? …… 君庭轩回楚国其实并不是鲁莽之举,也不是后悔了之前的决定,要回去抢回江山,而是…… “什么?你要将你的暗卫全部给我?” 君灵烨站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皇兄,人还是那个人,容貌还是那个容貌,脸还是那个让他嫉恨的脸,可说的却像是个失心疯的人说的。 他当初那么急不可耐地要除去他就是因为他手里的暗卫,如今他居然要交给自己? 这难道是什么圈套? 君庭轩不在意他在想什么,也知道这个弟弟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实际上手段比谁都狠。 比起自己来说,他其实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所以他的决定也并不是突然。 “我知道宫初月是你派来的,对了,她如今在哪里?” 他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不知道,自从被赵成桓放出来后,不到半个月便音讯全无。” 君庭轩也没有多问,他已尽力。 “你让她来下毒,无非是想要我手上这个势力。我可以全部交给你,但是,我有个条件。” 他的条件便是要两块免死金牌,并盖有玉玺的通行证。 君灵烨当下便答应他了,且未眠夜长梦多,用最快的速度满足了他的要求。 他自知自己从小就不是被当做君王培养的,帝王之术尚且稚嫩,根基不足,暗涌波澜不断,当初这个皇兄便是靠着铁血手段登上皇位的,他得不到,便只能毁掉。 如今皇兄亲手将势力奉上,他也不介意卖个好,满足他的要求。 “灵烨,你的确很适合这个位置,只是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着这颗为民着想的心。这大楚定会在你的带领下,变得更强。” 君庭轩鲜少夸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训人,是以这样的夸赞在君灵烨这里十分受用。 “皇兄,你也好好待皇嫂,她也不容易……”那个一身傲骨的姑娘,也是他曾动过心的姑娘,只是他的心很大,需要装一个天下,便装不了她了。 …… 李芷嫣不知道他们交谈了什么,只是君庭轩走出来后,似乎卸掉了一层包袱,轻松无比。 她为他感到高兴,如今终于真正地为自己而活了,不需要再背负那么多沉重的东西,然后把自己的感情全部压抑着。 君庭轩这一生没有说过什么情话,他的前半生大多都在厮杀,在谋略。 他的周围围绕的人,也不需要他说好话,是以他越来越寡言,以至于如今已经都习惯沉默。 但李芷嫣却在他酒醉的那一晚,听了一晚上的情话…… “嫣儿,我生来便在黑暗中前行,他们都说我是怪物,没有感情的怪物,我杀伤无数,我作恶多端,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必须要活下来。” “我以为我就要这样过一生的时候,你出现了。”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嫣儿,我爱你!” 爱你的坚强,爱你的纵容,爱你的孤独,爱你爱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