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赐死 冷宫之中。 一华服女子端坐着,五官生得美艳动人,衣服被整理得十分平整,发髻却有些散乱,细看,便能瞧见她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憔悴。 忽地,女子捂嘴干呕起来。 莫非真的怀上了? 姜明月心想到,缓慢合上双眼,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凄凉。 怎地偏偏在这个时候? 屋外传来一阵动静,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紧接着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陆续有人进来,为首男人身着龙袍,气质尊贵,相貌亦不凡,剑眉星目,五官深邃俊朗,正是当今圣上。 可姜明月看不见,她是个瞎子。 这双眼,是曾经救宇文清时,被毒瞎了。 那时二人遭行刺。刺客近了身,却被侍卫拦下,情急之下朝他二人撒了一把白粉,姜明月想也不想便挡在宇文清面前,粉末入眼,犹如被硫磺灼烧一般的痛楚死死地刻在记忆里。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 宇文清率先开了口:“朕念及往日的情分,教你死的体面些,匕首、毒酒、还是白绫,你自己选吧。” “你要赐死我?” “是。” 姜明月只感觉心脏之上,无数利刃划过。 哈! 真是可悲又可笑。 可她偏生倔强地抬起脸,说道:“就因那子虚乌有的罪名,你就要赐死我?” 宇文清走上前,掐住她的下巴:“姜明月,你从始至终,都不过是朕的棋子而已,你若安分待着,朕念及情分,还可留你一命,可惜你偏要妒秋盈得盛宠,设法害死她的孩子。” “胡说!分明是许秋盈先陷害于我,她根本没有怀孕!” “放肆!”宇文清狠狠扇了她一巴掌,道:“事到如今你还不忘陷害秋盈!来人,给朕送她上路。” 两个宫女一左一右制住姜明月,另一个太监端起毒酒便要往她嘴里灌,姜明月拼死挣扎,宫女一个不慎,竟被她挣脱,毒酒被打翻在地。 姜明月跌倒在地,容行狼狈,发髻散开来。 宇文清剑眉一皱,怒道:“姜明月,你别给脸不要脸。” 曾经的相濡以沫海誓山盟,此刻犹如砒霜一般腐蚀着肝肠。 姜明月抬起头,一双无神是眼满含凄楚和怨毒:“你我夫妻十三载,我为你殚精竭虑费尽心思,助你登上皇位,你却因这子虚乌有的罪名便废我后位,将我处死,宇文清,你好狠的心!” 换来的却是一声不屑的嗤笑,宇文清道:“姜明月,你真当自己是千金之躯了?若非看中你得太后垂怜,可助朕一力,朕又怎会娶你?我宇文清所爱之人,从始至终,只有秋盈一人。” 姜明月如置冰窖,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当初娶我,也是算计好的?” “是。”宇文清回答得十分干脆。 “那太后之死……”姜明月颤抖着问道。 “太后病重,朕只不过稍加推波助澜而已。” 大脑一阵眩晕,姜明月几欲昏倒。 “宇文清,你无耻,我要跟你同归于尽!”姜明月目眦欲裂,扑腾着想要朝宇文清冲过去,却被一旁的太监死死摁住。 宇文清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送她上路。” “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怀了皇子!”姜明月嘶声喊道。 她不能死!她要报仇! 被恨意冲昏理智,她竟以为怀了皇种便能留下性命,可宇文清又怎会是心慈手软之人? 宇文清一听,走向姜明月,拿起一旁太监端着的托盘里的匕首,目光阴冷,“那正好,便让这孽种给秋盈的孩子赔命吧。” 匕首没入腹部,姜明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灰暗的双眸地望向前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嘴里却不断溢出鲜血。 尤嫌不够,匕首在腹部搅动,连同肚子里的血肉一同绞烂,疼痛令她发不出一个音节。 嫌弃地将匕首扔在一边,宇文清看着自己满手鲜血,厌恶地皱了皱眉,道:“赶紧将这女人给朕处死。” 宫人战战兢兢称是。 白绫缠绕上脖子,越勒越紧,姜明月双手扯着脖子上的白绫,嘴巴张大,面色涨红,窒息和死亡的恐惧侵蚀着大脑,胸腔内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曾经姣好的面容只剩狰狞可怖。 曾经在她耳畔说呢喃着情话的人,而今满眼嫌恶地看着她。 滚烫的泪顺着眼眶滑落,滴落在地,恨意一瞬间叫嚣着冲破一切。 宇文清!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我姜明月定将啖你血食你肉,教受我今日之苦,万剐千刀,万劫不复! ##第2章 重生了? 猛然从床榻惊醒,姜明月坐了起来,窒息感觉仿佛仍旧残留在大脑,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 身上盖着锦被,床塌触感柔软温暖,同冷宫中的阴暗冰冷大相庭径。 她低头,摊开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净细腻的双手,十指若削葱根。 愣了半天,而后迟钝地反应过来,她竟然看得见了。 自从那次为救宇文清,被贼人毒瞎双眼,回来后请了众多太医,只得了个药石无医的结果,往后八年,直至被宇文清处死之前,姜明月都一直活在黑暗之中。 怎么回事? 她明明已经死了。 环视房间内的摆设,明明就如同她未出嫁之前一模一样。 慌忙掀开锦被,她下床,跑到梳妆台,对着铜镜一照,呆愣在原地。 双手不可置信地抚上脸颊,手指细微颤抖。 这张脸,明明是她十五六岁时的模样!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让姜明月一阵手忙脚乱。 “郡主!郡主?您起床了吗。” 不明白现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姜明月定了定心神,打算静观其变。 掩去了眸中的慌乱,她提高了嗓音说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名相貌清秀的小宫女推门而入,姜明月一见她,先是一愣,一下子眼眶泛了红。 幼竹一推门,便自家郡主一副眼眶通红要哭不哭的模样,登时吓了一大跳,忙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拭去眼角的泪花,平复了会儿情绪,姜明月才道:“无事。” 幼竹原是她的贴身婢女,上一世为了救她,被许秋盈给逼得吞金而死,那时她还天真地以为幼竹是自杀,竟然傻傻相信了许秋盈的话。 若非许秋盈假装滑胎,设计陷害自己被废后位之时,将她所做过的那些腌臜事情悉数抖落出来,恐怕姜明月这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 幼竹见状说道:“今日皇后娘娘宴请贵胄和大臣府上的姑娘小姐们赏花,郡主您可不能迟到了。” 赏花? 姜明月还是不大相信自己重生了的事情,试探着问道:“今日是什么年号,几月几日?” 幼竹瞪大了眼,不明白今日郡主怎地这般奇怪,压下心头疑惑,还是回答道:“郡主,今日是嘉元十三年,二月初七呀。” 姜明月这才真的确定,自己回到了十六岁!神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百花宴之事。 上一世她赴了百花宴,许秋盈下毒害六公主,而后嫁祸于她,谁知阴差阳错让恰巧到来的宇文清替她解了围。 讽刺地冷声一笑,姜明月笑自己愚蠢天真,那时竟信了宇文清的鬼话,痴傻搭上一颗心。 “郡主,再不快些我们就该迟到了。”幼竹见姜明月分了神,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不着急。”姜明月悠然道,“替我更衣梳洗。” 细细打扮一番后,素手抚上鬓上银钗,姜明月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一个极为温柔的笑,眼波流转,眼中,却是一片令人胆颤的寒意。 她对幼竹说道:“你凑过来些。” 贴在幼竹耳边,低声同她说了些话,幼竹瞪大了眼,说道:“为什么……” 姜明月食指抵住她的唇,说道:“嘘,你照办便是,到时候自然明白。” 她缓缓起身,拿起了桌上了小白玉瓶,掩入袖中,眸中一片阴狠。 许秋盈,既然你这么喜欢演戏,今日,我便陪你演一出好戏。 ##第3章 赏花 姜明月到场时,那些贵家小姐早已候着了。 她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之中的许秋盈,姿态娇柔华美,唇若含丹,眉如含情,即便是在一众貌美的女子之中也是极为出众的,那双瞳剪水,目光盈盈,瞧着柔弱惹人怜惜,竟是生生将身边的花儿都比下去了几分颜色。 上一世,许秋盈知道宇文清对姜明月动了心思,以为他变了心,便想着在这百花宴上设计陷害姜明月,让她翻不了身。光是毒害公主这一条,够她死上一百次了。 恨意涌上眼眸,但很快被姜明月掩饰下去。 许秋盈,今日便叫你尝尝自作自受的滋味! 偏你越不想理睬的人,越要凑到你面前膈应你一番,许秋盈走到姜明月面前,朝她盈盈一拜,道:“秋盈见过明月郡主。” 姜明月收敛眸中的冷意,朝她淡淡点了点头,而后直径从她身边走过,去给皇后请安。 许秋盈暗自咬牙,瞧着她离去的背影,美眸闪过一丝怨毒。 叫你现下得意,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皇后身着繁复华丽宫服,仪态万千,丝毫不输身旁年轻貌美的少女们,反倒更多出一抹成熟的风韵。 “六公主怎地还没到?”皇后皱了皱眉。 “许路上是有事耽误了。”身边的老嬷嬷说道。 “怕是又睡过头了吧。”皇后摇了摇头,道:“不等她了,直接开始吧。” 众人应是,便同着皇后一起赏起了花,赏着赏着,大片的芙蓉便映入眼帘。 “今年的芙蓉倒是开得格外漂亮。”皇后叹道。 “皇后娘娘牡丹之姿,又岂是这区区芙蓉比得了的。”姜明月跟在皇后身侧,适时恭维道。 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别人的赞扬之词?即便是六宫之主也不例外,皇后掩唇轻笑,说道:“郡主这张小嘴儿真甜,也难怪太后这般喜爱你了。” “明月既然逗得娘娘开心,可否斗胆向娘娘讨个赏?”姜明月俏皮地眨了眨眼,面上一派天真的少女之姿。 “你啊……”皇后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带了些嗔怪的意思,说道:“说吧,想要什么,本宫赏你便是。” 姜明月指着那朵开得最浓郁美艳的芙蓉,说道:“明月想跟皇后娘娘讨这株芙蓉回去,摆在屋子里,芙蓉花香气沁人心脾,太后瞧着许会心情舒畅。” 皇后见不过是个小要求,一挥手,便允了她。 除去姜明月,谁也没注意到,人群之中的许秋盈煞白了小脸。 姜明月唇边的的笑意愈发深了。 “哎呀!”一声惊呼,人群之中一个侍女不慎摔倒,幼竹立马上前将人扶了起来,满脸歉意道:“抱歉抱歉,我不小心将你绊着了,你没事吧。” 那侍女名唤清歌,是许秋盈带来的侍女,她敢怒不敢言,只得摇头说道:“无事。” 幼竹朝她笑了笑,这才回到姜明月身旁。 皇后身边的宫女得了令,将那芙蓉花剪了下来,拿来花瓶装着交予郡主身边的丫鬟。 幼竹刚接过过花瓶,忽地一道娇俏蛮横的声音横插而入: “站住!” 众人目光望去,竟是那六公主宇文若来了。 ##第4章 中毒 六公主趾高气扬地对身旁的宫女说道:“把那株芙蓉给本公主抢来!” 皇后见状皱起了眉,正要训斥,转念一想,舒展了眉,柔声说道:“六公主,这花本宫已经赏给郡主了,公主若喜欢,本宫再叫人给你摘一株便是。” 这六公主越是蛮横无礼越好,到时因着自己性子吃亏,惹怒圣上,总归是对她有益无害。 姜明月是太后的亲信桂嬷嬷的孙女,桂嬷嬷曾是太后的陪嫁丫鬟,太后当年遭贼人设计,桂嬷嬷被人以全家性命相要挟,让她出卖太后,桂嬷嬷执意不肯,是以全家遭害,只剩下一个外孙女幸免于难。 桂嬷嬷去后,太后便将姜明月接到宫里,从小带在身边养着,怕她受委屈,便从皇帝那里讨来了个郡主的名头给她。 太后对她们这些亲皇孙态度总是不咸不淡,反倒去亲近一个外人,这叫一向心高气傲的六公主怎么能忍? 宇文若极为不喜姜明月,这下哪肯罢休,说道:“母后,她明知我喜欢芙蓉花,还要将这株最漂亮的给讨走,这不是故意针对我是什么!” 皇后假意犯起了难,姜明月见状,对着皇后俯了俯身,体贴说道:“是明月顾虑不周,一时忘记六公主最是喜芙蓉,这花皇后娘娘还是赏给公主殿下吧。” 六公主见她做小伏低,便自觉压她一头,沾沾自喜道:“算你识相。” 见二人没有吵起来,皇后心中有些失望,不过这点不虞很快被抛在脑后,叫众人各自散去赏花便是。 六公主的贴身宫女名唤慕青,她手中捧着那朵芙蓉,直觉香味异常好闻,下意识凑近闻了闻,忽地面色一变。 一阵清脆的声响,花瓶应声而碎,伴着此起彼伏的的尖叫声,那宫女已经晕倒在地,面色发青,不省人事。 “快!快传太医!” 六公主早已被吓傻了,若是刚刚拿着这花的人是自己,那岂不是…… 又想起这花是从姜明月那边夺过来的,怒从心起,三步作两步走到她身边,扬起巴掌骂道:“混账,竟敢对本公主下毒!” 姜明月往后退了一步,稍稍错身,六公主扑了个空,受不住势,一个踉跄差些摔到,好在被身后人拉住了,姜明月可就没这么幸运,她身后便是荷花池,被这么一闹,一个不慎落入了池中。 一阵尖叫声过后,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 “来人啊快下去救郡主啊!” 人群之中的许秋盈见状,脸上沾染上了得意的喜色。 别着急,待会儿还有的你好受! 许秋盈身旁的婢女清歌却是慌了神,她四处寻找着那东西,找遍了全身都不见,不由怀疑是不是刚刚摔倒时,不小心掉了出来。 若真是这样那可就糟了! 她一时间吓得六神无主,正想和自家小姐说,可自家小姐见那明月郡主被救了上来,立马凑了上去假意安慰,她一个丫鬟哪敢上前打断,急得直将手中的锦帕捏得死死的。 心急之下,清歌未曾注意到幼竹正站在她的身后,离得极近,片刻过后,又走远了。 ##第5章 入局 “哎呀,郡主怎地这么不小心。”许秋盈面上一脸关心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明月郡主是因六公主才落入池中的,只不过在场无人敢说出来罢了。 姜明月浑身湿透,发丝贴在脸上,面上一副被吓坏的模样,她抬眸看向六公主,说道:“六公主可是误会了什么,这花未曾经过明月之手,若非公主讨要过去,说不定今日躺在地上的人便是明月了?明月又怎会对自己下毒手。”说着咳嗽了几声,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 那六公主一下子不知如何反驳,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刚刚可是你的侍女拿着的,定是你指示她下毒!” 幼竹一听,小脸煞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郡主,奴婢没有!” 姜明月听闻,说道:“在场的人都可作证,明月与幼竹二人来的迟,根本没机会动手,幼竹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下毒吧。” 暗指这六公主不分青红皂白,栽脏于她。 “够了!”皇后斥道。 六公主想发作,但到底不算是无脑了个彻底,见皇后面色不大好,便忍了下来,默不作声站到一边。 太医赶到,先是打算替姜明月看看,姜明月摆了摆手,说自己无事,先让太医去瞧那中了毒的宫女。太医诊治过后,确认花中有毒,幸好那宫女吸入少量,倒不致命。 皇后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面色不大好看。这若真让公主中了毒,她定然是逃不过责任,她道:“给我搜身!” 一众贵女们虽心生不满,到底不敢说些什么,只能由着那些宫女嬷嬷一个一个搜身。 许秋盈见状立马上前,面上假做犹豫说道:“皇后娘娘,秋盈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说。” “秋盈……秋盈方才似乎瞧见郡主有什么东西落在池子里了,好似是个白色的小瓷瓶。” 这话明着说出来,又在这关头,可不叫众人起了疑? 皇后便看向姜明月,问道:“可有此事?”见姜明月嗫嚅着说不出话,皇后又问:“那里头装的是什么?” 姜明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皇后一挥手,便让侍卫下池子里头去搜。 姜明月立马跪了下来,面带惊恐道:“娘娘切莫误会,那瓶子里装的决计不是毒药!” 皇后既没说信也不说不信,只淡淡道:“是或不是,打捞上来叫太医一验便知。” 很快,那瓶子被打捞了上来,众人瞧着那明月郡主,见她一脸慌乱却也不做反驳,便猜测那里头八成装的就是那毒药了。 太医验过之后,却摇了摇头,说道:“娘娘,这里头并不是毒药。” 皇后也诧异了,见姜明月这幅害怕的模样又觉着不对,便问道:“那里头是什么?” “回娘娘,这里面是一种药物,适量服用可美容养颜,只不过,若是服用过多,恐会伤了身子,落下不孕的后果。” 皇后一听,便看向姜明月,道:“郡主何不一开始便解释清楚,可叫众人误会了。”说着便走上前拉起了姜明月,状做关心道:“女子养颜是常事,但也要顾着身体,女子生育可是大事,郡主以后切莫再服用这药物了。” 姜明月顺势起来,垂着眸,水珠挂在眼睫之上,瞧着楚楚可怜,她道:“娘娘教训得是,明月谨记在心。” ##第6章 谁下的毒 许秋盈听得太医那番话,瞪圆了眼,正想质问自己的侍女怎么回事,可到底众人之下不好追问,只能按捺下来,静待事情的发展。 谁知一抬头,却恰巧对上了姜明月的视线,犹如吐着信子的蛇,阴冷怨毒,令人背脊发凉,只一瞬,便恢复如常,快到许秋盈都以为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 既然那瓶子里装的不是毒药,那么凶手便不是姜明月,事情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幼竹忽地一脸疑惑说道:“咦,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只见见那姜明月的贴身宫女幼竹,忽地朝自己这边的方向走来,许秋盈察觉到了不对劲,一颗心越提越紧,谁知那幼竹竟直接走到了自己侍女身边,拽住她的手腕,问道:“这是什么?”只见那侍女手上也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那侍女吓得小脸煞白,双腿打颤,我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清歌不明白,方才怎么着都找不到的东西,怎么又忽地出现自己身上,她正打算趁乱没人注意她丢掉,却被逮了个正着。 清歌“扑通”一声跪下,说道:“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皇后一见,也不同她废话,立马唤来太医,叫他去检查那玉瓶,太医检查过后,确认和花中的毒是同一种。 姜明月一双眸看向许秋盈,犹疑着说道:“这婢女,本郡主记得是户部尚书千金的人吧?” 意思不言而喻。 清歌已经被吓傻了,一个劲地在说着不是我,这个时候许秋盈到底年纪还小,在家里头也是众人宠着捧着的,又被宇文清保护得太好,那里见过这种场面,登时吓得大气不敢出。 半晌,总算是转过脑子,眸中含水,神色凄凄,柔弱地朝皇后跪下,道:“定是那凶手趁乱将瓶子塞在清歌身上,想要栽赃与我二人,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皇后沉着脸看着她,一言不发。 掩去嘴角的冷笑,姜明月垂下眼睫,适时说道:“娘娘,明月倒有一法子找出真凶。” “说。”皇后看了姜明月一眼,面色总算是缓了缓。 “想要光明正大地在花中下毒,却又不引起人的注意,便说明下毒之人做的动作很是寻常,到底什么动作叫人觉得寻常,不会起疑呢?”姜明月说道。 皇后立即问道:“是什么?” 这时跪在一旁的许秋盈已经忍不住细细颤抖起来,可姜明月还是说出了她最惧怕的那两个字:“手帕。” “将毒粉藏于手帕,假借赏花,拿出手帕,将毒粉撒于花上,这人知晓六公主喜欢芙蓉,见这花开得漂亮,自是会凑上去瞧,一旦吸入那毒粉,便会中毒。” 很明显,这人的意图就是想要毒害六公主。 此刻六公主不由后怕起来,若是姜明月没有讨要这株花,恐怕就如姜明月所说的,躺在地上的人真的是她宇文若了。 皇后听闻,刚缓和的面色又沉了下来,若是公主真的出了事,她恐怕也不好过,便立马让人去收手帕,叫太医去验。 姜明月却道:“不必这么麻烦。”她转身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许秋盈主仆二人,说道:“太医不妨先验她二人的吧。” ##第7章 宇文清 皇后轻揉额头,说道:“倒是本宫气糊涂了,也对。”便叫太医去搜查许秋盈主仆二人。 太医应下,上前检查,果然,许秋盈的帕子上试出了毒。 六公主哪能忍得下这口气,冲上去便狠狠扇了她一耳光,大骂道:“你这毒妇!本公主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加害于我?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本公主定要禀告父皇诛你九族。” 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看她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和柔弱惹人怜的神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发了狠的去打她,许秋盈不敢还手,只尖叫着不断求饶道:“公主饶命啊臣女是冤枉的……” 场景一片混乱,皇后看不下去了,示意自己身旁的嬷嬷去将公主拉开,斥道:“住手!你好歹是个公主,这般打闹成何体统?” 六公主瞪了一眼许秋盈,愤愤收手。 许秋盈衣襟散乱,头发乱糟糟的,一张美若天仙的脸更是被打成了猪头,左一道右一道抓痕,嘴角挂着血丝,不断啜泣着。 皇后神色冰冷地看了一眼许秋盈,正要下令,忽地一道惊诧的男声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血液似乎都凝固,恨意瞬间叫嚣着撕扯理智,前世宇文清那一双冰冷满含厌恶的双眸复又浮现眼前。 有那么一瞬间的念头,姜明月真想不顾一切跟他同归于尽。 好在她忍住了,将理智一点一点拉扯回来,再抬眼时,已是作好了伪装,眸中一片平静,可再往细了看,却是刻骨的恨意。 来者正是四皇子宇文清。 宇文清身材伟岸,着一席锦衣华服,五官轮廓分明,深邃俊朗,步履匆匆走来,周围不少千金小姐们都悄然红了脸。 许秋盈见了宇文清,知晓自己的救星到来,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六公主则是撇了撇嘴,她对这个皇兄很是不喜。 皇后命老嬷嬷将事情说与他听,老嬷嬷应了声,便从头道来。 听完后,宇文清皱着眉,说道:“母后,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这户部尚书家的千金我也曾听闻一二,性子柔弱纯良,断不会做出这种勾当来。” 说完便转身,宇文清看向跪在地上不敢出声的侍女清歌,语气淡然道:“这毒药既然是在这奴婢身上搜出来的,兴许这奴婢收了谁的好处,陷害许小姐也不一定。” 清歌是宇文清给许秋盈送过去的人。 能为宇文清所用的,自然不是蠢人,清歌哪里看不出宇文清眼神中暗含的警告,心知自己这条命今日是逃不脱了,一瞬间心如死灰。 想到家中还有带病的父亲和要上学的幼弟,清歌便也不害怕了,好生跪好,低头啜泣道:“是奴婢一时鬼迷了心窍,收了二小姐的好处,才干出这等糊涂事来,求皇后娘娘饶命。” 皇后掌管后宫多年,自是不信她这番说辞,只不过纠缠下去,闹大了对她可没好处,她摆了摆手,对身边的老嬷嬷道:“将这婢子带下去,关押好。” 眼神撇向跪在地上形容狼狈的许秋盈,眼中闪过一丝嫌恶,说道:“管教无方,拖下去打二十大板,若还有气儿,再送回尚书府吧。” 许秋盈震惊地抬头,她在家中可是重话都没挨过一句,二十大板,岂不要了她半条命? 求助地看向宇文清,宇文清一见对方肿如猪头的脸,登时心下惊讶,却也知再求情下去只怕适得其反,便只能状做没看见。 “好了,今日便到这吧,本宫累了,送各府小姐们回去吧。”皇后揉了揉额角,挥袖下令道。 众人齐道:“恭送皇后娘娘。” 忽地一个小宫女飞快跑来,说道:“皇后娘娘,聂三公子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着两道身影出现,惹起周围一片娇俏的惊呼。 ##第8章 仙人之姿 来的人一个是太子,另一个人却是十分面生。 墨发以发冠高束,肤色晶莹如玉,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双眸温润如水,薄唇微翘,便活脱脱如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一般,只怕即便是以美貌著称的许秋盈站在他身边,都要失了三分颜色。 当然,现在狼狈不堪脸肿如猪头一般的许秋盈,自是不必并相提。 姜明月看向一旁的幼竹,疑惑道:“这人是谁?” 幼竹小声回答:“郡主,这人是皇后的外甥,聂府上的三公子,聂锦。” 也不知是不是姜明月的错觉,总觉着那聂三公子似乎看了眼自己。 皇后见二人,原本不大好看的脸色也沾染上了喜色,她上前拉起聂锦道:“锦儿回来了,怎地也不通报一声。” 那俊俏的青年点了点头,含笑道:“路上恰巧碰见太子,便一同前来,故而未曾提前派人通报姨母。” “各府上的小姐都受惊了,今日好生回去休息吧,明月郡主也早些回去换身衣裳,可别感冒了。”皇后柔声对着姜明月说道。 姜明月俯了俯身,说道:“谢皇后娘娘关心。” 一抬眼,对上了聂锦的视线,她从中看出了对方的探究。 心下警惕,面上却丝毫不显,姜明月回以对方一个礼貌客气的笑容,带着幼竹告了退。 皇后也带着太子和聂三公子离了场,临走之时,聂锦瞧了一眼那明月郡主离开的方向。 聂锦的确对这位明月郡主起了好奇心。 这位郡主的事情他曾听闻一二。 这位郡主原本是太后的亲信桂嬷嬷的孙女。桂嬷嬷曾是太后的陪嫁丫鬟,太后当年遭贼人设计,桂嬷嬷被人以全家性命相要挟,让她出卖太后,桂嬷嬷执意不肯,是以全家遭害,只剩下一个外孙女幸免于难。 桂嬷嬷去后,太后便将姜明月接到宫里,从小带在身边养着,怕她受委屈,便从皇帝那里讨来了个郡主的名头给她,因着她一个外来人,却被养在太后身边,恐落人口舌,故而听闻这位郡主平日里为人低调,小心谨慎,性子也是极好的。 可今日一看,对方好似并不如传闻听起来那般,与人为善。 方才的事情,聂锦和太子恰巧看见了,只二人觉得这事不好掺和,恐惹麻烦上身,故而未曾出面,只在旁将一切悉数看在眼里,倒是让聂锦发现了件趣事。 公主的婢女中了毒,郡主落水,恰巧落下了的瓷瓶,检测出却并非毒药,又发现了那侍女手上的毒药,再到户部尚书千金手帕上沾染的毒,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可似乎就是太顺利了,反倒生出几分端倪。 聂锦注意到了,姜明月落水之时,甚至是被所有人误以为毒害公主之人便是她时,脸上虽是一片惊慌,可眼中却平静极了,好似早就猜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 沉稳,冷静,却独独不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聂锦心想,这明月郡主,可不简单。 回了寝宫,惦记着那聂三公子方才的探究,姜明月问向幼竹:“你可知晓这聂三公子的事情?” 幼竹听闻诧异道:“郡主,你真不认识聂他?” 姜明月有些茫然,说道:“不认识又如何?”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幼竹不可置信说道:“郡主,这聂三公子可是京城里头多数小姐们最心仪的对象啊,您竟然不知道!” 幼竹似乎也是那聂三公子的小迷妹,不待姜明月细问,便一股脑儿给她介绍了起来。 “聂三公子是皇后的嫡妹所生的孩子,母亲生他之时难产,没能救过来,生下来的三公子也是奄奄一息,请遍了名医都无用,听说后来聂老夫人的故人介绍了个一方有名的道士,道士来看过之后,说是聂家贵气太重,这孩子命薄承受不住,聂老夫人恳求恳求一番之后,便由道士将其带走,抚养长大。” “这聂三公子打小跟着老道士四处云游,隔几年便回京城来看一趟,郡主您为人低调,不爱同那些公主小姐们走动,聂三公子又时常不在京中,不知道倒也也是正常。” 姜明月点了点头,聂三公子临走前探究的眼神叫她有些不安,但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 ##第9章 处理 上回百花宴之后。姜明月知晓,该到宇文清缠着自己了。 虽说上回宇文清救的对象从自己换成了许秋盈,但她很清楚,宇文清可不会死心,毕竟她这么适合的傀儡,整个京城都寻不出第二个。 上一世的她为情所困,因着他救了自己而心存感激,又因后来的柔情攻势而沦陷,这一世,她自是不会让他好过。 接连在姜明月那儿碰了壁,宇文清的心情也不大好。 上回许秋盈回去之后便同他大闹了一顿,若对上的还是那张国色天香的脸,他或许还有些耐心,可看着对方那张青青紫紫肿如猪头的脸,再多柔情也被磨尽,只不过他比常人更能忍,忍着不烦闷,哄好许秋盈之后,宇文清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今又在姜明月这儿受了气,也是亏得宇文清能忍。 另一边。 美人榻上,淑贵妃躺在雪白的狐裘之上,美眸轻阖,听着小太监禀告上来的消息,身旁的宫女眼见茶的热度凉的差不多,便递了上来,说道:“娘娘,茶好了。” 淑贵妃听闻睁眼,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顿了顿,便将茶整个泼向宫女,骂道:“你想烫死本宫?” 宫女立马惊恐地跪了下去,不断磕头说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只看了一眼,淑贵妃便让人把这宫女拖了下去。 禀告完的小太监看了一眼被带下去的宫女,双腿发颤。 淑贵妃又让人倒了一杯茶,待温度凉的差不多,悠悠抿了一口,才说道:“派人去处理一下那个姜明月吧,做干净点儿,别让人揪着小尾巴了。” 那小太监应了声是,战战兢兢退下了。 不一会儿,四皇子宇文清便来请安了。 淑贵妃从塌上坐了起来,拉着儿子在院子里坐了下来,开口便说道:“清儿啊,母妃知道你喜欢那姓姜的丫头,可那丫头无权无势不说,又这般不知好歹,可不是你正妃的之位的良选,这丫头母妃替你处理好了,你以后莫要记挂着。” 宇文清一听,便觉不对劲,他心情这阵子已经够烦闷了,屏退左右,揉了揉额头,说道:“母妃,我不是喜欢那姜明月。” 淑贵妃一听,惊诧道:“不喜欢?” 宇文清仔细解释道:“那姜明月深得太后喜爱,父皇重孝,若能得她相助,劝着太后偏向我,自是事半功倍。” 淑贵妃一听,顿觉有理,可还是有些疑惑:“娶她做侧妃便可,何必许她正妃之位?”她这是听下人递上来的消息,说是宇文清许姜明月正妃之位,却被利落地拒绝了。 宇文清说道:“您想想,按照太后对她宠爱的程度,会允许她嫁与我做侧妃吗?何况一个侧妃之位,又怎能博得太后好感,太后恐会认为我轻待了郡主,更别提帮忙了。” 宇文清大可娶一权臣之女助他,可一来太显招摇,容易惹其他皇子注意,二来,他所爱之人是许秋盈,四皇妃的位置可不好当,明枪暗箭不知多少,若他败,更是连性命都要搭进去,秋盈生性温柔善良,又怎能受得住这些? 到底舍不得许秋盈吃苦,思来想去,便只能找一好控制的人替她挡在前面,待他夺得帝位,再将许秋盈立为皇后,姜明月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即可助他博得太后的好感,又无背景权势,处理起来也不费功夫。 淑贵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半晌,反应过来,一拍大腿,说道:“可本宫派的人已经去处理她了!” ##第10章 遭贼人惦记 今日早晨用膳的时候,太后说是想念宫外头的桂花酥了,姜明月便自请替太后出宫去买。 今日街上的人分外多。路上,姜明月同陪着自己的宫女走散了,没过多久,就被两个地痞无赖给堵在巷子里。 “美人儿,陪我们哥俩快活快活,如何?”那两人脸上挂着猥琐的笑朝姜明月靠近。 姜明月丝毫不见慌张,只勾起唇一笑。 那两地痞见状登时对视一眼,眼中有些茫然。 这小娘子怎地一点儿也不害怕? 上一世,她同宫女走散,差点遭了贼人玷污,是宇文清赶到救了她,她那时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加之不识宇文清真面目,便一心嫁与他做了四皇妃。 这次她早有准备,只不过没等她动手,就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巷子里闯进来一人。 姜明月望去,恰巧对上一双带着惊诧的墨色的丹凤眼,眼梢上挑,的确勾人得很。 这是个熟人。 这巷子偏僻狭小,一般是无人经过,对方显然不是迷路才不小心走到这儿的,气息微喘,衣领有些散乱,显然是在躲人。 误闯入的青年一袭白衣翩然,如玉的肤色因着用力过度稍稍染上一丝红晕,不知怎么,姜明月脑子里浮现一句话。 彼其之子,美无度。 到底再好看也是个男人,那两个地痞无赖稍愣过后,便换上一副凶恶的面孔,额狠狠道:“识相的就快点滚开,别打扰哥俩的好事!” 这误闯而入的青年便是那聂三公子,聂锦。 姜明月暗道这人怎么会在这,面上却一刻不停地换上了惊慌的表情,忙躲在他身后,说道:“公子救我!” 聂锦上下打量了那两个地痞无赖,而后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道:“怕是不能如二位仁兄所愿了。” 不过片刻,那两个地痞无赖便被打趴下了。 姜明月看了看那两个大汉身上扎实的肌肉,又看了看聂三公子弱柳扶风的身姿,不由感叹,真真人不可貌相啊。 美男出手打架,也是养眼的,对方从容优雅,身姿飘然,再对比一下那两个长相不尽人意的地痞无赖,姜明月越发对这聂三公子有好感了。 “多谢聂公子相救。”姜明月朝他盈盈一俯首,装作后怕地说道:“若非巧遇公子,明月怕是要遭贼人玷污了。” 聂锦笑了笑,说道:“郡主不必客气,若锦不曾恰巧碰见,郡主也可自行解决这二人,倒是郡主莫怪锦多此一举。” 显然,对方也察觉到了隐藏在暗中的侍卫了。 被对方这么直白地戳破了伪装,姜明月身体一僵,眸中闪过一丝暗色,抿了抿唇,抬眸看向聂锦。 半晌,她轻笑一声,说道:“怎会,明月感谢公子还来不及。” 倒也不装了,姜明月摆了摆手,便叫隐藏在暗中的侍卫出来,将这地痞二人绑起来带走,好生看管着,至于那“走失”的宫女…… 姜明月眯起眼,冷冷地看着被侍卫五花大绑吓得面色惨白的小宫女,说道:“竟敢收人贿赂陷害本郡主,一并带走,严刑拷问。” 那宫女吓得面色发白,全然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了,双腿一软,便跪在地上不住求饶:“郡主、郡主奴婢错了,是奴婢一时鬼迷了心窍,求您网开一面饶了奴婢吧……” 待这几人被侍卫带下去,姜明月才转身对聂锦说道:“让三公子看笑话了。” 聂锦道:“郡主说笑了,不过锦有一些疑问,想请郡主解答一二。” “聂三公子请讲。” “郡主的性子,好似同锦听闻的……有些不大一样。” 姜明月听了这话,看向对方那张俊美若仙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好一会儿,她才道:“聂三公子也说了只是听闻,听闻之事多少不大属实,聂公子莫非也是那听风是雨的人?” 聂锦察觉到了对方敌意,忙摆手解释道:“锦并无恶意,还望郡主莫怪,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姜明月无意同对方纠缠这事,便道:“明月此次出宫,是替太后买些桂花酥带回去,聂公子可要同去。” 本来姜明月不过是客气地随口一说,谁知聂锦应了下来,还道:“郡主不必客气,唤我阿锦便是。” 姜明月诧异地看着他,这才认真了起来,细细琢磨着对方话中的意思。 聂锦被姜明月这么盯着,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无措。 姜明月倒觉稀奇,按说聂锦生的这幅模样,应当习惯被人这么打量了,怎么还会害羞? 二人一同出了巷子。 淑贵妃派来的探子一直跟在这两个地痞之后,原本打算只要事成,就杀了这两个地痞毁掉证据。此时见这两个地痞被抓,待姜聂二人走后,立马回去禀告。 ##第11章 相谈甚欢 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 姜明月本只打算随意应付他过去便是,谁知聊着聊着便起了兴趣。 她惊讶于对方不凡的谈吐和见闻广博,对聂锦口中的“江湖”和民间生活也心生许多向往,连带着对他的印象也好了几分。 什么肆意潇洒的银笔书生,艳绝天下的“薄情女”梅十娘,以及那个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云霄宫的宫主青云。 听见对方说起那江湖第一美男的时候,心中一动,姜明月不由问了出来:“那苏莲华莫非生的比你还要好看?” 聂锦一愣,竟未想过姜明月会这么问,面色微微发红,道:“锦未曾见过苏公子,是以不知。” 姜明月又问:“莫非那江湖美男榜上,没有你的名字?” 姜明月着实被惊了一把,聂锦之姿,已经是她平生所见,无出其右,若他都没能上榜,那这江湖上,到底是有多少神仙? 聂锦知晓她误会了,忙摆手道:“不不不,锦并非江湖中人。”见姜明月疑惑看向他,便解释道:“锦自小随师父四处云游,江湖趣闻听得多,结识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便也对江湖上的事情知晓一二,跟着一个江湖上的朋友学过几招防身而已。” “就我这点儿三脚猫功夫,去了江湖上,怕是还不够人家出手三招。” 两人笑了起来,调侃了几句,二人又聊到其他,民间风情,天文地理,诗词歌赋,山水美景,天南地北的聊,一般都是姜明月问,聂锦作答。 她上一世囚困于宫中,未曾见过广阔的天地,是以对聂锦所说的那些趣事十分好奇。 姜家一家子遭害之时,姜明月不过四岁的光景,还不到记事的年纪便被抱去了宫中,带在太后身边抚养,平日里常伴古佛青灯,便是长兴殿都甚少出,更别说出宫门游历了,最多也就是过节之时陪太后逛逛京城,至于京城之外的地方,还真未曾去过。 后来嫁与四皇子宇文清之后,更是日日沉于阴谋算计之中,总是听着宇文清对她说些悱恻动听的话,却未曾发现对方甚少带自己出门,陪伴自己,而自己却被他的情话迷昏了头,一心想着助他夺位,到最后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想到宇文清,原本愉快的心情又沉了下来。 宇文清。 姜明月眼中寒意凝结。 “郡主、郡主?”聂锦唤了好几声才将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姜明月回过神,一时间未能从中抽离情绪,说道:“抱歉,想到一些往事,走了神。” “你不开心?”聂锦问。 心中筑起防备,姜明月眸中带上了一丝的警惕,她淡淡说道:“聂三公子看错了罢。”这聂三公子待她不同寻常的亲近,她自是感受到了,可这一世,她再不会轻易信人。 聂锦并不愚笨,感受到了姜明月的防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思索了会儿,刚要开口,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粉色身影,心下一惊,慌忙之中对姜明月说了一句抱歉。 一边抽过一旁小贩摊上的油纸伞,而后将姜明月推到墙壁上,自己覆身上去,将油纸伞“刷”地一撑,挡住二人背影,从身后瞧着便像是在呢喃说着情话的一对儿。 ##第12章 心动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姜明月都来不及反应。 对方将食指抵于好看的薄唇之上,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眼中流露出一丝恳求之色。 姜明月先是一惊,又是一愣,登时明白对方正在躲人,她倒是好奇,何方神圣能把聂三公子逼成这般境地,而后便听着大街上有一女子高声喊着:“锦哥哥,锦哥哥你在哪儿啊?锦哥哥……” 姜明月余光撇去,只看见一抹粉装背影,登时明白了聂锦在躲的人,可不就是那个刁蛮任性还爱犯花痴的六公主吗? 一想到聂氏全家上下捧在手心里头宠着的宝,竟也有被人逼到这地步的一天,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毕竟是皇帝的女儿,不同于其他世家小姐,得罪也得罪不得,这不只能躲着了。 二人视线对上,皆不由一愣。 聂锦见面前的少女绽开笑颜,一时被晃了眼。 他一直觉得姜明月十分特别,自上次一别之后便上了心,见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光景,身上却没有少女该有的朝气活泼,沉着冷静一点也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反倒显得有些死寂沉沉了。 她本就生得十分清丽貌美,虽不及许秋盈那般国色天香,却别有一番清新的韵味,而今一笑,整个人便有了生动的气息,犹若犹若盛开的昙花一般,虽短,但娇艳动人。 姜明月也被对方吸引去了注意力,她知道聂锦好看,但并未近距离观察过。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对方的唇上,唇色偏浅,薄厚适中,她不由想,若是染上口脂一定很好看,而后又被对方的手吸引过去。 十指修长,截骨分明,肤色如玉,指尖稍稍泛白。 到底还是女子,爱美之心常有,她也不由有些嫉妒。 这个男人还真是哪哪儿都生得好看。 待呼喊声走远了,聂锦才放开他,羞赧道:“抱歉,情急之下冒犯郡主,还望郡主莫怪。” 被这么一闹,又见对方的神情,兴许是对方过于赏心悦目,姜明月心头的那一丝阴霾也消散,便笑着说道:“既然阿锦觉得歉疚,便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 姜明月说道:“三月之后,太后五十大寿,阿锦见多识广,可否帮我想一想办法,讨太后欢心。” 聂锦听闻便道:“若能帮到郡主,是锦的荣幸。”言下之意便是答应了,他凝眉思索了会儿,说道:“锦昔日游历之时,曾在邻国民间见过一种杂耍,名唤‘魔术’……”二人边走边聊。 买过桂花酥,二人又商讨了一会儿有关太后寿宴的事儿,待天色差不多之时,便相互道了别。 “今日叨扰郡主了,天色不早,郡主早些回宫吧。” “好。”姜明月弯了弯眉眼,眼中盈盈盛满笑意,不似之前作的表皮功夫,她道:“那‘魔术’的事情便拜托阿锦帮忙了。” 聂锦点了点头,二人相互道别过后,便各自分开。 这一幕却被在旁的宇文清看入眼中,他的神色阴鸷。 宇文清是听他母妃说已经派人去处理姜明月的话之后,立马匆匆询问姜明月的踪迹,得知对方出了宫,便立马追了出来,却不曾想瞧见了这一幕。 前些日子姜明月对他百般冷淡,无论他做什么都是爱答不理的模样,甚至还出言讽刺,故意叫他难堪,而今却对聂锦笑得这般开怀,这叫一向心高气傲的宇文清怎能不气? 姜明月! 宇文清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 ##第13章 严刑逼供 回宫之后,姜明月便将今日之事告诉了太后,哭诉了一番。 太后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那两个地痞被打得鼻青脸肿,五花大绑地压着跪在宫殿内,丝毫没了之前嚣张的气势,原本陪同姜明月一起出门的那婢女也战战兢兢地在一旁。 那两个地痞现在肠子都悔青了,美人儿没弄到手不说,还被打个半死,即便是收了钱,也怕是没命用了。 两个地痞不住求饶:“郡主饶命,郡主饶命,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一马吧……” “是谁指示你们害本郡主的,你二人若是从实招来,或许本郡主还能向太后求情,饶你们一命。” 姜明月刚在太后面前演过一场哭戏,眼眶还微微有些红。 两个地痞一个叫大壮、一个二黑,两人是京城里有名的恶霸混混。 那大壮鼻涕眼泪流了满脸,被打了板子身后一阵一阵儿的疼,他哭喊道:“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啊,有个姑娘找到我们俩,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让我们去、去毁了郡主清白,小的一时被钱迷了眼,干出这种混账事情,冒犯了郡主,求郡主开恩啊!” “那姑娘长得什么模样?”姜明月又问道。 大壮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那女的蒙着面纱,我俩也不知道那姑娘长啥样啊。” 太后怒指着二人,说道:“看来还是不长记性,给哀家拉下去打,打到他们记起来为止。” 二人哭喊着又被侍卫拖了下去,宫殿外,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姜明月便将注意力转到了那婢女身上。 那名唤绿衣,绿衣见这阵仗,一张清秀的小脸吓得煞白,到底不同那两个地痞那般愚笨,知晓自己一旦承认,便只有死路一条,便咬着牙,死活说和自己没关系,只是街上人多不小心走丢了罢了。 看这架势,是打算死也不肯承认了。 姜明月心中冷笑。 不承认没关系,她有的是办法让她承认,只不过在这之前,叫先她吃些苦头。 姜明月对着太后盈盈一拜,说道:“太后,绿衣跟着明月也有一段时日了,兴许真的只是街上人多,不小心走散了吧。” 太后只淡淡地看了绿衣一眼,说道:“将这婢子也带下去打,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停。”又对身边的老嬷嬷说道:“出去问问,外面那二人想起什么了没?” 老嬷嬷应了声,便带着人出去了。 片刻,被打个半死的两人被带了进来。 其中一人哭喊着爬了过来拽住姜明月的裙摆,鼻涕眼泪哭了一脸说道:“郡主,郡主别打了我们都说,都说!” 姜明皱起眉头,侍卫见状立马将人拉开,姜明月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些,她道:“想起便说。” 两人对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姜明月见状立刻明白,哪里是想起来了,定然是被打怕了随口说的。 二黑见郡主面色不大好,许是被打怕了,脑子忽地闪过一个片段,他匆忙说道:“我、我记得,我记得!那婢女右手手腕上有一颗黑痣。”生怕说晚了姜明月又叫人把他们拉下去继续打。 这时姜明月派去查探消息的侍卫也回来了,呈上来一块腰佩,下端挂着紫色的流苏。 姜明月接过腰佩,走到那二人面前,弯下腰,说道:“这腰佩你二人可认识?” 两人对视一眼,看见了彼此眼中的茫然,虽说不知道认不认识这玩意儿有什么门道,但两人生怕挨打,还是忙点头道:“认识认识。”这腰佩是他们在路上捡的,见成色不错便拿去当了换钱,去赌坊赌去了。 得到想要的回答,姜明月勾起唇,起身。 伺候太后的老嬷嬷看了看那玉佩,皱起眉说道:“这不是淑贵妃殿里的宫女紫苏的腰佩吗?”两个地痞无赖竟见过淑贵妃的贴身宫女的腰佩,这说明什么? 太后听闻,说道:“叫人去请淑贵妃,顺带把这个叫紫苏的宫女也带过来。” 老嬷嬷应下。 ##第14章 反将一军 淑贵妃也知道了那两个地痞被抓了的事儿,将紫苏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叫人带下去把这婢女给处理了。 一群没用的饭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淑贵妃知晓想太后一定会查,却不曾想竟然这么快就怀疑到了她的头上,打定主意咬死不承认,料想姜明月也没有证据。 理了理仪容,便跟着老嬷嬷去了。 太后见着淑贵妃,却不见紫苏这丫鬟,便问道:“那婢女呢?” 老嬷嬷回道:“回太后,淑贵妃说紫苏今个儿上午便不见了,找也找不到人。” 太后皱起了眉,一双锐利的眼看向淑贵妃,淑贵妃到底在后宫也待久了,面上的功夫做了个十足,面上一片茫然道:“太后娘娘唤臣妾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老嬷嬷将事情说了,淑贵妃假做惊讶,走过去拉起姜明月的手,虚伪说道:“以后郡主出宫可得仔细着点,若是出了点闪失,可不叫太后心疼坏了。” 姜明月红着眼眶,朝她感激地笑了笑,说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 心中却是一片讽刺,倒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淑贵妃变脸的样子了。 上一世,因着嫁给了宇文清,淑贵妃可没少给她使脸色刁难她。 姜明月派去搜查那婢女房间的人回来了,她先是瞧了瞧那些搜上来的“证据”,而后“面色一变”,脸色也沉了下来,她问幼竹,道:“外面那婢女可承认了?” 幼竹摇了摇头。 姜明月说道:“将那婢女带进来吧。” 那婢女被带进来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这宫人倒是个聪明的,知晓若是承认便只有死路一条,宁愿咬死不认,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只可惜……聪明用错了方向。 姜明月蹲下去,说道:“本郡主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认还是不认?” 那婢女咬牙不承认,姜明月说道:“很好。”便将从她房间里搜到的东西——一叠银票和一个玉镯子呈上去给了太后。 老嬷嬷眼尖,一眼便认出来那镯子是上回皇帝赏给淑贵妃的。 那婢子却是惊恐,她明明只收了银票,那玉镯子哪里来的? 淑贵妃此刻也瞧见了那镯子,一张妩媚的脸顿时白了。 上回这镯子不见,她还派人找了许久,见找不到便作罢,丢失御赐之物罪名可大可小,凭借淑贵妃受宠的程度,不过小事一件,是以她也没放在心上,而今为何出现在这婢子的房间里? 正慌忙想着如何开脱,就听得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淑贵妃心中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禀告太后,紫苏姑娘找到了。” 太后听闻说道:“带进来。” 那小太监犹豫了会儿,说道:“紫苏姑娘不知被谁丢在了冷宫的小池子里,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气儿了,恐污了太后的眼。” 太后一听,哪能不知是被人灭了口,怒气更甚,说道:“派人去看看,她手腕上是不是有一颗痣!”那小太监应了声,没走两步又被太后叫了回来,她指着跪在地上的下的双腿发软的地痞二人,道:“把这两个人带上,看看昨日见的是不是那奴婢。” “是。” 淑贵妃脸上血色褪尽,紫苏那死丫头不是被带下去处理了吗?怎地尸体还会出现在冷宫中的池子里? 那婢子见已经逃脱不开,便招了,说是收了淑贵妃的贴身宫女紫苏的贿赂,故意同姜明月在街上走散的,那边的地痞二人也指认出那尸体便是昨日给他们银钱的女子。 铁证如山,淑贵妃见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臣妾一时糊涂,求太后开恩。” 太后气极,派人唤来了皇后处理这事,让姜明月扶着自己回房休息,姜明月应是。 离开时,淑贵妃的视线与姜明月对上,她清晰地看见对方眼中的冰冷和嘲讽。 一瞬间,淑贵妃就算是再愚笨,哪还能不明白,自己是被人给反下了套了,手中的手帕都差点绞烂。 那边,宁清宫的皇后听见消息,差点打碎了茶盏。 两人在后宫斗来斗去,皇后一直没能抓到淑贵妃的把柄,而今机会却自己送上门来了,可不叫人喜上眉梢? 到底姜明月身份不够,罪名不足以将淑贵妃彻底铲除,只将她降了品级,从贵妃降成了妃,禁足宫中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头,姜明月难得落了个清闲,便一心准备着太后寿宴上的事了。 姜明月面前摆着一副空白的画卷,她勾起唇,眸中满含深意。 今年的寿宴,兴许会比往常更热闹些。 ##第15章 寿宴 三月后,便是太后寿宴。 寿宴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各家大臣府上的小姐们献上才艺,讨得太后欢心,轮到姜明月时,她叫人推上来一个巨大的笼子,笼子上盖着黑布,莫约可以容纳四五个成年人。 所有人盯着姜明月,不知她推个笼子上来要做什么,总不会是要送个笼子给太后吧? 姜明月也不急着解释,神秘一笑,看向高位之上的皇后,高声说道:“皇后娘娘,明月想向您借一个人。” 皇后来了兴趣,问道:“哦?你要借谁?” 姜明月说道:“聂三公子。” 众人的目光立刻落在聂锦身上,不少府上的小姐们将香帕绞紧,暗自咬牙,嫉妒的目光落在姜明月身上。 要论这京城之中,姑娘小姐们最想嫁的人,第一便非聂三公子莫属了,抛开身份不说,光是那张脸就已经够看个好些年了。 皇后也好奇她要做什么,点了点头,说道:“本宫允了。” 宴席之中的聂锦大方起身,朝她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笑,可不知又勾去多少千金小姐们的魂儿了。 姜明月将盖在笼子上的黑布掀开,打开笼门,聂锦配合走了进去。 前面的表演不是丝竹乐器便是舞蹈,乍一见姜明月不同寻常的架势,在场的人都来了兴趣。 当着众人的面将笼子上锁,将黑布盖上,姜明月做好这一切,击了三下掌,舞女从两侧入场,靡靡的丝竹之音响起,如若忽略中间那个巨大的笼子的话,这倒是一场不错的歌舞表演。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中间的笼子勾起了好奇心,哪还有心思看什么舞蹈,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瞧瞧这姜明月要耍什么把戏,姜明月自是知晓众人心中所想。 可越是重头戏,越要留在后面不是吗? 忽地音乐一变,从颓靡缓慢变得急促起来,忽地那黑布被掀开,巨大的笼子复又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头的聂三公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红衣舞女。 宴席间一阵躁动,众人一眨也不眨眼地盯着那道妙曼的身姿,红衣舞姬走出了笼子,一众舞女便又将黑布盖住了笼子。 漫天的花瓣如同落雨飘散,纷纷扬扬,一群妙龄女子盈盈而立,绕着中间引人眼球的红衣舞姬。 长袖漫舞,数十条红色绸带轻扬而出,那红衣舞姬凌空飞到绸带之上,纤足轻点,红纱飘然,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娇艳的容颜在花雨中若隐若现,唇色红艳诱人,眼角一点艳红的朱砂痣,眸光流转。 红衣舞姬将手中的水袖抛向空中,身姿飘然,柔弱无骨,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妩媚,众人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 一曲终,舞毕,大家仍旧沉浸在红衣舞姬妙曼的舞姿之中,还未回过神来,空中一阵炸响又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见一朵巨大的绚丽华美的烟花在空中炸响。 一朵、两朵烟花在空中散开,照亮了半片天,正当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烟花吸引过去时,姜明月对着领头的舞女打了个手势,舞女点头会意,带着一众舞女退了下去。 忽地人群炸开一阵喧哗,只见无数雪白的鸽子扑腾着翅膀飞向空中,散落的白色羽毛映着空中的烟花,竟是让让人一下移不开眼。 在云国,鸽子便代表着祥瑞。 高台之上的太后也展开了笑颜,欣慰说道:“明月这孩子有心了。” 皇帝也被惊喜了一把,脸上笑容可掬,说道:“这明月郡主聪慧异常,母后还真是得了个宝贝啊。” ##第16章 出丑 烟花放完,鸽子飞尽,众人才回过神,看向了宴席中间的姜明月,此刻舞女们已经悉数退下,笼子的黑布也已经被扯下,里面空空如也,还剩一只雪白的鸽子在笼子里蹦跶,却也不知为什么不飞出去。 “好,好,好!”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来人,赏。” 姜明月却制止了皇帝的动作,她眨了眨眼,说道:“皇上、太后娘娘请稍等,还未完呢。”说完便叫人又将那黑布盖上了笼子。 皇帝又被她勾起了好奇心,皇后在一旁说道:“锦儿还不知去了哪儿呢,也没瞧见人。”皇帝这才想起还有个消失了的聂锦。 姜明月将手里拿了一把金闪闪的亮片,装模作样地往空中一挥,同时命人扯下了黑布,众人一阵哗然。 只见那笼子里,赫然站着那貌美无双的聂三公子。 青年一席青衣飘然,玉冠高束,行貌昳丽,薄唇含笑,修长的食指之上停着一只雪白的鸽子,当真活生生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一般。 忽地,青年将停在手上的鸽子轻轻往空中一抛,那鸽子便扑腾着飞向了高台之上,停在了太后的手上,太后见这鸽子嘴里似乎衔了一张小纸条,便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下边的聂锦已经从笼子里走了出来,同姜明月并排而站,两人相貌都生得好,一瞬间瞧过去竟也十分般配,二人一同说了些祝寿的话。 太后心情大好,挥挥手便赏了二人好些珍宝,二人谢过便下了场。 “我这主意还算不错吧。”聂锦凑到姜明月耳边低声说道。 姜明月也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回道:“倒是明月跟着聂三公子沾光了。” 两人亲昵的动作被六公主看在眼里,宇文若面色狰狞,瞧着快要气炸了,死死揪着手帕,愤愤骂了一句:“不知廉耻的东西,净想着攀高枝。” 同样面色不好的还有四皇子宇文清,自打上次淑贵妃被降了品级,皇上听闻这件事,连着对他脸色也差了几分。 姜明月,他将这三个字在唇齿间细细咀嚼。 倒是小看这女人了! 下一个上场的便是户部尚书之女,许秋盈。 经过三个月的修养,许秋盈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终于养了回来。 见方才姜明月大出风采,心生妒忌,想着待会儿定要将之前失掉的面子一并夺回。 许秋盈自小习舞,这回她准备了一曲舞,名为惊鸿。 惊鸿乃是云国的开国公主,云成公主所编的一支舞,云成公主便是靠着这一舞名扬天下的。 丝竹声起,许秋盈随之而舞。 方才那红衣舞姬跳的舞,美则美矣,却是风尘之气过重,许秋盈则是空灵端庄的美。 纤腰柔若无骨,身姿飘然,宛若翩跹起舞的蝴蝶,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抬腕低眉,轻舒云手,再配上那张国色天香的脸,盈盈秋水的一双眸,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可不惹人怜惜。 舞毕,许秋盈一双剪水双瞳含羞带怯地望向了宴席之上的宇文清,宇文清亦是被一舞锦鸿给迷住了,痴痴地望着她。 众人回过神来,拍手称好,众臣趁机恭维了户部尚书几句,那户部尚书亦是笑容可掬,上回闹出的中毒之事吓得他心惊肉跳,将许秋盈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几个月来一直没给过她好脸色,这回这逆女总算是争了口气。 许秋盈收势,朝太后和皇帝盈盈一俯身。 而同样坐在高台之上的六公主见状,脸上挂着嘲弄,兴奋奕奕,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接下来可是有好戏。 她宇文若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什么婢女收了好处陷害她这一套说辞,她可不信,即便是真的,那也差点就害了她,反正宇文若看许秋盈那一副柔弱无骨的狐狸精样就是不爽。 忽地,一阵裂帛之声响起,全场哗然。 ##第17章 凤凰变山鸡 许秋盈“啊”地惊叫一声,身上的舞衣竟然裂开来,光景乍现,她双臂捂住胸前,一瞬间面色羞红,而后又变得惨白,脑袋一阵晕眩,差点昏过去。 怎么、怎么会这样! “混账,还不滚下去!”户部尚书拍案而起,怒喝道。 今天他们许氏一家算是丢尽了颜面了。 这国色天香的户部尚书之女许秋盈,今日算是毁在这了。 许秋盈求助地看向宇文清,谁知宇文清眼中只剩下震惊和鄙夷,许秋盈受不住屈辱,泪珠顺着脸颊簌簌落下,啜泣着掩面而逃,户部尚书也无颜呆下去,朝皇帝太后谢了罪后,便起身告了辞。 六公主见了这一幕,脸上的快意掩饰不住,就差站起来拍手叫好了。 回到太后身边伺候的姜明月见了这一幕,悄然勾起了唇。 垂下眉眼,掩去了眸中的万千情绪。 不够,这些还远远不够,你们带给我的屈辱,我定要一一奉还! 这不过是开胃小菜,重头戏,还在后面。 这场闹剧过后,宴席上又恢复热闹,大臣妃子们各个献上了贺礼,淑贵妃……啊不,现在应当叫淑妃了。 淑妃被罚禁闭三个月,被降了品级,失了协助六宫的权利,皇帝也因此冷落了她,她便想趁这次机会好好表现,若能讨得太后开心,皇帝重孝,太后开心了,不定皇上心情一好,便恢复了她的贵妃之位。 轮到她献上贺礼,她脸上挂着端庄明艳的笑,拍了拍手,一旁的婢女呈上一副巨大的画卷,淑妃命四人持着画卷,将它展开。 太后一看,面色登时沉了下来,她怒道:“李淑珍!你这是什么意思。”竟是直接唤了淑妃的名字。 那画卷上,竟是一片空白,淑妃见太后生气,忙解释道:“母后莫要着急,这画可另有玄机。” 太后听闻,面色总算缓和了点,不再那么难看,但依旧冷着脸,问道:“哦?能有什么玄机?” 太后一向不喜她,只觉这人长了一副貌美刻薄的相貌,是个祸乱后宫的主,品行也远不如其他妃子,偏生皇帝喜爱得紧,她也不好多说写什么,打上次陷害姜明月的事情过后,太后更是对她没了好脸色。 淑妃推了推身旁的宫女,颐指气使道:“还不快去。” 小宫女慌忙应下,而后端来一盆水。 众人等着看着画到底能有什么玄机,站在太后身后的姜明月,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神色越愈发阴冷。 小宫女拿来一个瓢,舀起水便泼到了画上,只见原本是一张白纸的画逐渐显现出颜色来。 宴席之中的聂锦见状,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法子,有些熟悉。 他猛然将视线落在太后身后的姜明月的身上,见了她此刻阴冷的表情,只觉好似有些不同寻常,一股古怪的感觉油然而生,右眼皮挑了挑,聂锦总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下一刻。 “混账!”太后一下子摔了手上的茶盏,一巴掌扇向了淑妃,胸膛大幅度起伏着,显然是气极了。 皇帝的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看向狼狈跌落在地,脸颊高高肿起的淑妃,对着侍卫怒道:“把这女人给朕拖下去!” 淑妃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捂着脸一脸茫然和不可置信,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太后怎么突然生起了气,她望向了那副画卷,美艳的脸登时变得惨白。 她扑到皇帝的面前,拉住他的下摆激动地说道:“不是、不是臣妾干的!定是有人陷害臣妾呐皇上!” ##第18章 是你做的吗? 只见那画卷上,哪里是什么百鸟朝凤,赫然是一只山鸡! 皇帝一脚将她踢开,怒道:“给朕带下去。” 淑妃被带走,太后气极,这寿宴便也办不下去,匆匆结束便让众人回去了。 姜明月扶着太后回去休息,点上檀香,待太后歇下之后,才出了寝宫,自己的贴身宫女幼竹跑过来说道:“郡主,聂三公子在等你。” 姜明月诧异道:“他还没回去?”眉头不自觉皱起,她道:“带路吧。” 幼竹带着她到了竹林,见着聂锦,对方一脸纠结地看着自己,似乎有许多事情要问,姜明月便对身旁的幼竹说道:“你先下去吧,看着点,别让人过来。” 幼竹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天色已晚,明月记得男子不得留宿宫中,聂三公子还不打算回去吗?”姜明月看着他淡淡说道。 “我……”聂锦想说,却又不知到底该不该开口。 “有话便问吧。”姜明月说道。 “今日那画,是你动的手吗?”聂锦斟酌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上回偶遇,二人交谈之中,聂锦偶然提过有一种画,用特殊颜料画成,经过处理之后便是一张白纸,遇水方可显色,而今淑妃却这么巧,用的这种法子,结果却遭了这么一出。 谁心里都知道淑妃是被人陷害的,她就算再没脑子,也不至于在太后的寿宴之上拿一副山鸡图来羞辱太后,可即便是知道她是被陷害的又如何? 她让太后在宴席上在群臣面前出了这么大个丑,若是凶手没抓住,这件事总归需要一个交待,便只能让她顶了罪,若是抓到了,即便能逃过一死,恐怕淑妃日后在宫中的地位也保不住了。 总之,经过今日之事,淑妃算是彻底栽了,还有那个户部尚书之女许秋盈,在寿宴上被一众人瞧去了身子,清白算是毁了,日后谁敢娶她,便是往自己头上扣上一个笑话。 上回下毒的事情,聂锦和太子恰巧碰见,只是觉得不好掺和才未曾出面,二人在旁将一切悉数看在眼里,聂锦那时便注意到了姜明月。 他对姜明月的第一印象便是,聪明,漂亮,沉稳,心思缜密,却独独不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即便外貌看起来依旧是个稚嫩的二八少女,可那双眼睛骗不了人,幽暗深沉不见底,根本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是以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许秋盈得罪了姜明月,不知今日之事,真是巧合,还是其中有她推波助澜? 姜明月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勾着唇,弯了弯一双形状好看的眸子,望着他,眼中却是深不见底的寒意。 半晌,她开口道:“聂三公子怎么这么问,这事怎会和明月有关系呢?” 被她眼神中的冷漠所刺痛,聂锦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一张能言善道的嘴似乎在姜明月这儿,陡然失了声。 姜明月见状只是冷笑,她道:“已经不早了,聂三公子请回吧。”说着转身便走。 ##第19章 发泄 “收手吧!” 见人要走,聂锦情急之下说着这么一句话。 姜明月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纤细的身影在夜色之中显得有些阴森鬼魅。 聂锦见状,继续说道:“虽说她二人薄待于你,可到底没下过狠手,我查看过,那日下的毒并不致命,休息三日便可好转,依着太后对你的喜爱,定是不会让你出事,那淑贵妃的事情我也听闻姨母说过,淑妃并未打算要你性命,何况最后不是都没了事吗?你何必将她二人……” “住口!”姜明月怒斥道,她转过了身,脸上阴鸷一片,寒意凝结成了玄冰,面容狰狞扭曲,恨意充斥了双眸,叫嚣着撕扯着她的镇静和理智,在夜幕中在这竹林之中,宛若索命的冤魂一般,叫人害怕得头皮发麻。 她看见了聂锦那双凤眸之中的温润和不忍,一如往昔的自己,单纯,愚蠢不堪。 姜明月走上前双手拽住他的衣领,一张姣好面容扭曲成了可怕的模样,她咬牙切齿道:“你何曾经历过我的事情?你凭什么叫我原谅?什么都不懂,凭借着一张嘴便以为自己悲天悯人又善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高尚的圣人,我姜明月便是那心狠手辣十恶不赦的恶人?” “你懂什么?你根本都不知道,凭借一双眼睛看到的,凭借你那可怜又可悲的善心,站在道德顶端来指责我?劝说我,好让我知错能改,让我回头是岸,嗯?” 聂锦也被她吓了一跳,忙摆手说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菩萨是救世主,你聂大公子是善人,觉得我作为得过分了?想要劝我不要做得这么绝?那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毒害公主的名头落在我身上,即便太后将我保下,皇帝会放过我吗?那六公主会放过我吗?若那日我未曾做准备,你未曾出现,我被遭贼人玷污,我该怎么办?自此削发为尼?还是随意找一个人嫁了掩饰过去,然后一辈子受丈夫的鄙夷?你说啊!” 聂锦被镇住了,他虽自幼丧父丧母,好歹处于名门,又是全家人捧着哄着的,打小随着师父游历四方,广见博识,但未曾接触过这般勾心斗角,到底心思太过善良,又对姜明月生出几分好感,不忍对方深陷泥潭之中,故而说出这么一番话,而今却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理智稍稍回笼,姜明月松开了聂锦,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整理了会儿情绪,她睁开眼看向他,说道:“聂三公子这些多余的善心,还是留给有用的人比较好,明月可受不起。” “我……”聂锦还待说些什么,却被姜明月毫不留情地打断。 “往后这种蠢话,聂三公子还是莫要再提,今天你我二人便当未曾见过,天色已晚,三公子请回吧。” 聂锦的确明白不了姜明月的情感,他只觉得,姜明月所经历的,似乎远不止自己知道的那样,可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他觉得姜明月不该是眼前这幅狠戾深沉的模样,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她原本应当是…… 应当是怎样呢? 聂锦直觉自己心都乱了,明明他同姜明月认识不过三月余,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可他就是忍不住会被她吸引注意,吸引去视线,忍不住替她担心,忍不住想让她好一点,明明他根本就不了解她。 可他就是觉得,姜明月不该是这样的。 聂锦不知该作何回答,只能艰难干涩地从喉间挤出两个苍白无力的字眼:“抱歉。” 姜明月冷眼看他,并不答话,直径从他身边离开。 聂锦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难受,抑或两者都有。 ##第20章 怒火 回到寝宫,姜明月亦是后悔不已。 她不该那么冲动的,到底还是她不够沉稳。 或者说,她太不甘心了,上一世加上这一世,累积起来的怨气和压抑,需要一个暴发的突破点,姜明月很清楚这一点。 令她头疼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轻而易举地就被这聂锦给勾起了怒气,勾得失去理智,这聂三公子莫不是真的会什么妖法不成? 宽了衣,上了床,盖好锦被,姜明月闭上双眼,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失眠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常事了,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上一世她思虑过重,夜晚时常失眠,又多次遭过暗杀,明枪暗箭不知躲过多少次,即便是夜里睡了,也不敢睡太深,时常因着一些小动静夜半惊醒。 这一世,她一闭上眼,脑子里便是许秋盈的脸,宇文清的脸,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满是鲜血凄惨地喊着自己娘亲的模样,自己临死之前不堪的可怖的模样,这些日日缠着她围绕她,稍不注意便会跳出来占满她的思绪。 可今天不同,她一闭上眼,满脑子就是那聂锦。 莫非这聂三公子真是给她下了什么妖术? 翻来覆去睡不着,姜明月起身下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冷静冷静。 躺回塌上,姜明月逼着自己去想写别的事情,细细思索着今后的计划,夜过了一半,终于撑不过困意睡去。 第二日醒来,姜明月也不急着去做其他事情,静静待着皇帝太后如何处理淑妃的事情。 几日过后,因着找不着其他人,也不知是谁动了手脚,下人只说是不小心拿错了画卷,皇帝大怒,本要下旨处死她,李氏一族又哪能坐以待毙,赶忙上去求情,又加之还有个四皇子,到底没下狠心,便只将她贬做答应,罚她在宫中思过,什么时候太后说能出来了再放出来。 这么一闹腾,曾经风光无限的淑贵妃,已经彻底倒台了,连带着四皇子宇文清也受到了牵连。 没多久,宇文清就怒气冲冲地来找她了。 “这事是你在背后搞得鬼是不是?”宇文清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她质问道。 心中冷笑不已,姜明月面上一片平静,放下茶盏,装作一头雾水看向他,说道:“四殿下说的是什么?” 宇文清按下怒意,双拳握紧,额头青筋暴起,说道:“太后寿宴上的那件事,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姜明月好笑地挑了挑眉,说道:“不知四皇子说的,是哪一件?” 宇文清一听,瞪圆了眼,察觉到她话里头的意思,又惊又怒道:“秋盈的事也和你有关?” 姜明月淡淡说道:“四皇子在说些什么,明月怎么听不懂。”便又开始装起傻来。 宇文清知晓对方在耍自己,怒气腾升,冲上来掐住姜明月的脖子,死死瞪着她,说道:“姜明月,我同你无冤无仇,你竟这般针对我?” 身旁传来宫女的惊呼,姜明月丝毫没有害怕地跟他对视,说道:“四皇子可仔细着点,我这边离太后的寝宫近,若是出了点什么动静,惊扰了太后可就不好了。” ##第21章 你疯了? 宇文清死死地瞪着她,显然是被惹怒,他道:“你这是在撩虎须。”眼神阴鸷狠戾,右手越收越紧。 姜明月面色涨红,窒息的感觉涌了上来,如同前世她临死之前一样。 一样的冰冷嘲讽的面孔,一样的令人绝望的窒息感。 恐惧占据了大脑,姜明月不断挣扎着,幼竹见状立马慌张地冲上前想把宇文清拉开,慌张喊道:“去唤太后娘娘!” 宇文清一把将幼竹踹开,暴呵道:“我看谁敢!” 幼竹被踹到在地,捂着腹部,一时间疼得面色惨白。 一瞬间屋里的宫人都不敢乱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终于,姜明月趁着他分神的间隙狠狠踢了他一脚,宇文清吃痛松开,姜明月得以呼吸,咳嗽着大口地喘着粗气,幼竹忙忍痛站了起来,过来给她顺气。 姜明月缓过神来,恨意充斥双眼,她看向摔倒在地满脸痛苦的宇文清,咬牙说道:“宇文清!” 起身拿起案桌旁的椅子便朝他身上招呼,宇文清一时反抗不成,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蜷缩在地上打滚躲避,又惊又怒说道:“姜明月,你疯了?!”竟敢动手殴打皇子! 话刚说完就被砸中了腿,宇文清“嗷”地一声惨叫出声。待气发泄得差不多,打累了,姜明月将椅子丢到一旁,气喘吁吁,嫌恶地看着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宇文清,对一旁的宫人说道:“把他给我丢出去!” “你敢!”宇文清怒吼道:“我定要去父皇面前告你一状!” 姜明月嗤笑道:“你去啊!” “四皇子跑到我的寝宫里头,不由分说就要掐死我,本郡主不过反抗了几下,你有本事就去告啊,我正好也出门顺道告诉太后!” 姜明月就是算准了他不敢去告御状才下此狠手。 淑妃……不对,现在应该是淑答应了,他母妃近日连连惹祸被处罚,连带着皇帝对宇文清脸色也难看了几分,若此时还惹事到皇帝面前,更是雪上加霜。 至于她为何不忍气吞声将这事儿禀告太后…… 姜明月眼中闪过一瞬刻骨的狠戾。 这点小打小闹可伤不了他,她自是有办法叫他彻底翻不了身!还不如及时出了这口恶气,让宇文清咬牙吃了这个闷亏来的解气。 她说过,昔日之耻,定将百倍奉还。 “来人,把四皇子给我丢出去!” 宫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动作,这可是皇子!谁敢动他不要命啦?也不知道这四皇子发的什么疯,就连她们一向与人和善的郡主近些日子来,也怪异地很。 宇文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从地上爬起来说道:“姜明月,你给我等着!今日之耻我记下了,我要让你后悔!”而后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姜明月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待他走到门口时,忽地冲了上去,对着他身后狠狠地踹了一脚,把人踹出去,而后立马伸手关上了门。 宫人们一个个吓得面色发白,面面相觑。 这郡主,莫不是疯了不成? ##第22章 吃了个闷亏 宇文清冷不丁被她从身后偷袭,毫无防备地摔了一跤,他看着被关上的大门,气急败坏地吼道:“姜明月,你找死!” 可惜没人回应他,在殿外候着的两个小太监也不敢说话,全部低下了头,一个个忍着笑意。 打上次宴会过后,宇文清立马命人调查了泼水画这主意是谁出的。 提出这主意的是淑答应宫里头的一个粗使婢女,严刑拷问之下那婢女说是偶然听见别人说的这种法子,有一种画十分神奇,晾干之后便会消失,遇水则会显色,那婢女想到最近淑妃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在宴会上博得太后欢心,便立马献上了这一法子,自己也被调到了屋内贴身伺候。 这婢女还以为自己占了个大便宜沾沾自喜,哪知这哪里是便宜,这是催命符啊。 宇文清接着往下查,便查到了姜明月头上,那日说出这法子的人正是姜明月宫里的人,苦于没有证据,是谁掉包换的画也抓不到,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母妃被贬,自己也跟着受到牵连。 宇文清回去后,便遇上了进宫探望淑答应的七公主,七公主也是淑答应所生,去年嫁与礼部侍郎做正妻,听闻最近宫里出了这么些事儿,便回宫来探望。七公主一见他这幅模样,吓了一大跳,忙说道:“四皇兄,你这是怎么了?” 宇文清让她坐下,便将事情细细与她说了。 另一边。 姜明月收拾收拾自己,便去求见了太子。 昔日姜明月同宇文清在一起时,清楚他做的那些腌臜事情,他的势力虽说不了解全部,也知道了个大概,这些天她一直在私下收集证据,做足了准备,就是为了给予他致命一击,决不能让他有翻身的机会! 见到了太子,屏退左右,她将证据呈递上去。 太子疑惑地看向她,问道:“这是什么?” 姜明月只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太子殿下不若看完再说。” 太子一脸茫然地打开面前的册子,越看越是心惊,一不留神便翻到最后一页。 很明显,里面的这些还不是全部。 合上册子,太子俊美的脸上已然是一片阴沉,他道:“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他虽一直知道宇文清有不轨之心,可一直未曾抓到他的把柄,而今姜明月将证据悉数呈了上来,叫他不得不怀疑对方的动机,以及,她是如何知晓这些事情的? “太子殿下,明月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吗?”姜明月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才道:“明月想和殿下谈个合作。” 太子看向她,非但没有卸下防备,反而更加警惕:“何事?郡主于孤细说便是。”她既然不动声色便能这么清楚老四的势力,那自己的…… 看出了太子的顾虑,姜明月也懒得解释,对她来说没有必要,这些证据,他只要稍加查探便能验证事实,无需她多言。若真顾虑她这种可笑的原因而放弃除掉宇文清的机会,姜明月大可选择其他皇子合作。 当然,太子能坐稳这个位置这么多年,自然不是什么愚钝之人,怎么可能放弃这大好的机会。 姜明月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直直看向太子,一字一句说道:“除掉宇文清。” “为何?”太子疑惑问道。据他所知,这明月郡主同老四应当并无深仇大恨,即便是那淑妃近来做妖惹了她,也不至于让她恨到要除掉宇文清的地步吧? 姜明月垂眸,说道:“明月同四皇子有什么过节并不重要,您只需要知晓,你我二人目的相同便是。” ##第23章 又来找麻烦了 从太子府邸出来后,姜明月便回了宫。 她这次是悄悄出来的,一回宫,幼竹便跟了过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是我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刚问完,便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那聂三公子聂锦。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两人便未曾再见过面。 聂锦见了她,立马走上前,姜明月却当没看见似的往宫里头走。 聂锦见赶忙马走上前,匆忙说道:“郡主留步!” 姜明月这下装不成没看见,才不得不看向他,皱着眉说道:“聂三公子有事吗?” 聂锦垂下眼睫,有些紧张地说道:“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是锦顾虑不周,说错了话,惹郡主不开心了。” 于是姜明月又发现对方的睫毛很长。 本是打算说些冷淡的重话好叫对方别再纠缠自己,谁知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没关系,也不是你的错。”姜明月差点把舌头给咬了,不由暗道美色误人。 聂锦惊喜地抬起头,说道:“郡主是原谅我了吗?” 理智回笼,姜明月冷淡地将手抽了回来,说道:“明月本就没有生气,又何来原谅一说。” 聂锦却像是不懂姜明月的意思一般,欣然说道:“那后日京中的庙会,锦可否邀请郡主一同前去。” 姜明月正想拒绝,恰巧一个太监带着人走了过来,尖细着嗓子说道:“郡主,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出了什么事?” 太监说道:“奴才不知,只不过奴才好像看见了七公主也在。” 那太监这么一说,姜明月凝眉思索了会儿,便猜出了个大概,她朝幼竹示意,幼竹点了点头,塞了些银子给那太监,太监收下,脸上笑逐颜开,说道:“多谢郡主赏赐。” 姜明月点了点头,说道:“公公先回吧,本郡主换身衣裳便去。” 太监应了声,便带着人离开了,走之前看了一眼聂锦,心里嘀咕着这聂三公子怎么也在这。 聂锦见状说道:“我同你一起去。”见姜明月好似要拒绝,立马说道:“我顺带去探望姨母。” 姜明月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三公子在外稍后,明月进去换身衣裳。” 换了衣服后,姜明月同聂锦一起去了皇后那儿,进去了之后,才发现里头不只是皇后和那七公主,就连太后也在,心下一惊,姜明月一瞬间真以为宇文清查到了什么。 细想又觉得不对,他若真查到什么,他和淑答应怎会不在场?多半是这七公主自己跑了过来,至于她知道了什么……姜明月也不好说,便打算静观其变。 先给几人请了安之后,姜明月问道:“不知娘娘请明月过来有何事?” 皇后刚要说话,便被七公主打断,她道:“你这不要脸的毒妇,你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皇后见自己的话被打断,脸色染上了不悦,太后听闻也皱起了眉,训斥道:“怎地这么没教养,一个公主口中说出这种胡话,你母妃怎么教你的!” 七公主涨红了脸,不敢反驳,便歇了气焰,将账悉数记在姜明月头上,准备待会一道算清,愤愤地瞪了她一眼。 见七公主没说话了,皇后便扭头看向姜明月,和颜悦色地说道:“七公主说,是你教唆淑答应身边的宫女换了那幅画,让她在太后寿宴上出了丑,可有此事?” 方才太子便来找够她,跟她说了姜明月那事,皇后这会儿自是不会让姜明月出事,四皇子一脉对太子的地位威胁可不小,再加上方才看了的那些东西,更是暗自心惊那宇文清的势力竟然藏得如此之深。 皇后见这七公主来找她来闹腾,又仔细问清楚之后,便立马请了太后过来。 既然她自己送上了门,她可不得紧着些,这事儿自是闹得越大越好。 姜明月一听,面上一惊,立马跪了下来,说道:“皇后娘娘明鉴,太后明鉴,明月未曾做过此事。” ##第24章 打脸 姜明月一双泪眼盈睫,抬头看向坐着的七公主,说道:“明月与七公主无冤无仇,七公主何故凭空污蔑我?” 那七公主见她一副无辜柔弱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的茶盏掷向姜明月,姜明月稍稍一偏便躲开了,只不过幅度太小,看在众人眼里便是七公主丢歪了,茶盏碎了一地。 七公主怒瞪眼,说道:“你还装,要不是你买通那婢女,叫我母妃上当知晓劳什子泼水画,我母妃怎会中了你的计策?” 姜明月眼眶微红,看向七公主,说道:“明月未曾做过此事,七公主这么说,可有证据?” 太后怒喝道:“放肆!”她看向七公主说道:“哀家和皇后在你都这么跋扈嚣张,若是哀家不在,你还得了。给哀家跪下。” 七公主一听,登时睁圆了眼不可置信道:“皇祖母,我才是您的亲皇孙女,您怎么老向着外人?” “跪下!”太后怒气更甚。 七公主一听,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还不忘狠狠剜一眼姜明月。 眼看着太后就要发怒,皇后便出来打圆场:“母后莫要生气,先听听看七公主怎么说。” 七公主瘪了瘪嘴,她听四皇兄跟她说过那些事情之后,气的不行。虽说四皇兄让他先按兵不动,可她回府之后,思来想去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想自己的母妃,曾经风光一世的淑贵妃而今被贬为了答应,也不知在宫中受了多少苦,便再也忍不了,急冲冲进了宫来找皇后讨个公道。 惦记着四皇兄嘱咐自己的,一定不能将他找过姜明月还挨了一顿打这事儿说出去,七公主说道:“这小……这女人让自己的宫女将那什么那遇水显色的画的事,故意说给我母妃的宫女听,好叫我母妃用这画给皇祖母祝寿,临了便差人将那画给掉了包,害我母妃出丑,皇祖母,母后,你们可一定要还我母妃一个公道!” 姜明月一脸柔弱地拭了拭眼角的泪,啜泣道:“明月不曾做过这些事,还请太后和皇后娘娘明察。”她转而对七公主说道:“七公主说的这些话,可有证据?” 七公主死死瞪着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她说道:“要什么证据?那劳什子遇水显色的画的是不就是你这儿传出去的吗?定是你这毒……你这女人给我母妃下的套!” 姜明月听闻心中暗自发笑,虽说知道这七公主无脑,却不曾想无脑到这种地步,面上装作一派无辜,说道:“公主怕是误会了,那日我与聂三公子恰巧撞见,这画的事情是我从聂三公子那儿听来的,觉得稀奇,回来便同我宫里头的宫女说了几句,兴许是宫人们闲聊时被淑答应宫里头的人听了去,宴会上又一时拿错了画才犯了错吧,聂三公子也在这儿,他可以替明月作证。” 众人目光投向一旁的聂锦,聂锦愣了愣,点头说道:“这遇水显色的画这事,锦的确和郡主提过一二。” 七公主怒道:“一派胡言,分明是你陷害我母妃!” 姜明月目光陡然凌厉,看向七公主,说道:“七公主说我派人换了那画,可有证据?” 七公主被她吓到,嗫嚅道:“要、要什么证据,不是你做的还能有谁?” 众人听到这便知晓,这七公主可不就是在无理取闹吗,太后冷冷地看了看七公主,说道:“既然没有证据,这事便就作罢,来人,送七公主回去,往后若无事,也不用回宫里头了。” 七公主面色一白,不可置信说道:“皇祖母,你不能这么对我!” 太后没理她,对着姜明月说道:“明月,你跟哀家过来一趟。” 姜明月应是,临走之前,太后看了皇后一眼,说道:“以后这些小事,没查清楚之前,别动不动就请哀家,你若觉得这六宫之主的位置胜任不了,便换个人来坐。” 皇后对上太后那双锐利暗含警告意味的眼,心下一惊,知晓对方早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吓得手心冷汗都冒了出来,低头恭敬说道:“母后教训的是,臣妾谨记母后教诲。” 说罢,姜明月便扶着太后走了。 ##第25章 太后 此时,太后的寝宫。 “明月近来可还好?”太后阖了阖茶盏,问道。 姜明月垂眸道:“谢太后关心,明月一切尚好。” 太后又同她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姜明月一一回答着,心下却清楚,太后真正想问的可不是这些。 瓷器碰瓷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被茶盏放在了案桌上,太后抬眸,看向了姜明月,一双历尽沧桑的双眸带着探究的意味:“淑答应一事,里头可否有你的手笔?” 姜明月一听,心下一惊,立刻跪了下来,低头说道:“太后明鉴,明月不曾知晓此事。” 太后没有说话,一双锐利沉稳的眸子看着跪在面前,面色依旧镇静平稳的姜明月,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半晌,才悠悠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哀家知晓你的脾性。” 松了口气,姜明月起了身。 姜明月自幼丧父丧母,太后将她养在身边,她教她识字认书,教佛法礼典,教她为人处世,姜明月尤记得小时候每逢打雷,她不敢自己一个人睡,便跑来太后寝宫,太后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哄着:“明月莫怕,睡吧,哀家陪着你呢。” 太后于她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上一世因为自己的愚钝,她不但害了自己,害了自己的孩子,还连累了对她最好的太后。 宇文清登基前的一段时间,皇帝驾崩,太后病重,姜明月日日去探望太后服侍太后,那时太后已经病得开不了口,意识也总是昏昏沉沉,一日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多,满头华发,形容枯槁,瘦得不成模样,曾经锐利精明的一双眼变得浑浊不堪,就连吃喝拉撒都是姜明月一手伺候着的。 而这一切,都是宇文清的手笔。 姜明月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自己,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当然,她更加不会放过宇文清和许秋盈二人! 近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她知晓太后对她也起了些疑心,但终究没有证据,即便太后对自己宠爱,但也绝对不会允许她霍乱宫闱,更不会允许她掺和皇权争斗的事,一旦被发现,即便太后怜她留她一条性命,也决计不会再留她在宫中了。 所以姜明月绝对不能让太后起疑心,至少是在扳倒宇文清之前。 “哀家累了,服侍哀家就寝吧。” “是。” 服侍太后睡下之后,姜明月退了出来。 在外候着的幼竹跟了过来,离太后寝宫走出好一段距离,幼竹才道:“郡主,聂三公子走之前托奴婢问,后日庙会之事。” 姜明月正想拒绝,眼中闪过对方那双满含希冀又小心翼翼的凤眸。 脑子一打岔,鬼使神差地,她道:“应了吧。” “是。” 话一出口,姜明月有些懊悔,刚想和幼竹说还是回绝,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她不由暗想,姜明月啊姜明月,上一世之苦,你还未受够吗?怎地这般不长记性。 上一世怪她太过愚钝,觉得自己一无权二无势,空有一个郡主的头衔,太后再怎么宠爱自己到底只是太后,无权决定皇位,自己对宇文清来说根本无利可图,是以毫不怀疑对方口中所说的爱慕。 那么而今的聂锦呢?他又是图什么? 聂锦不缺钱也不缺势,聂氏一家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她的姨母又贵为皇后,若说贪恋她的相貌,京城大把的女子比她好看。 况且若真只论样貌,恐怕京城里没有哪一家小姐公子比得过他聂三公子自己。 思来想去,姜明月也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可图的,只得做罢。 罢了,后日同他见面,一并说清楚,也省去日后纠缠。 她同他,不会是一路人。 ##第26章 表白 后日,姜明月如约而至。 聂锦身着一袭蓝白锦袍,愈发衬得人如玉,貌如仙,他见着她,脸上露出一抹笑,凤眸一弯,一瞬间惹了周围不知多少姑娘家的视线。 轻叹一口气,姜明月朝对方走去。 各色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姜明月不得不思索,自己答应同他出来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两人一同逛着庙会,大街上十分热闹,小摊贩的吆喝声交错着,聂锦停在一个摆满面具的摊位上,随手拿了一个面具给她,自己也拿了一个。 姜明月看了看,是一个狐狸面具,自己手上的是红色,对方手上拿着的是蓝色,上面繁复的花纹是手绘的,十分精妙漂亮。 他将面具覆盖在自己脸上,看向姜明月,笑眼弯弯问道:“好看么?” 当然好看。 一不小心又被对方的笑容晃了神的姜明月想到。 那一双上挑的凤眸倒是像极了魅惑众生的狐狸,如若忽视对方眼中的纯净的话。只可惜,祸得了众生,却祸不得铁石心肠的姜明月。 “老板,这两个多少钱?”聂锦问道。 那摊贩回答:“公子,一个十文钱,两个是二十文。” 聂锦正想付钱,摸了半天却摸不到钱囊,他尴尬地看着她说道:“我的钱囊不见了。” 见对方窘迫地涨红了脸的样子,姜明月不由噗嗤笑出了声,说道:“我付钱吧。” 付了钱,两人戴上狐狸面具,逛着庙会,聂锦硬拉着姜明月在一个小摊上头求了一签,姜明月架不住对方软磨硬泡,随口求了个财运的,出了一只上上签,聂锦求了姻缘,也是上上签,那小摊贩见两人相貌打扮皆是不凡,上嘴便是一顿猛夸。 离去之时,姜明月看着对方眼中的笑意,忍不住说道:“那签筒里头估计装的不是上签便是上上签,不过骗小孩的把戏。” 聂锦笑了笑,说道:“但求一乐而已,有时太过较真未必是件好事。” “是吗……”姜明月喃喃道。 二人逛完庙会,时辰差不多了,姜明月便将狐狸面具摘了下来,放到对方手中,说道:“时辰不早了,到此为止吧,聂公子,今日便当是你我有缘相识一场,有个始终,日后便不必相见。” 聂锦愣住了,眼中笑意凝结,迟迟未反应过来。 待姜明月走出好几步,聂锦慌忙才冲上前拉住她,说道:“等等!” “锦知晓这番话唐突郡主,可还是想说与郡主听。” “锦初见郡主,便觉着郡主十分特别,明明不过十五六岁的光景,却有着不似这个年纪的聪颖和沉稳,好似是个有故事的人,后来越是接触便越是觉得郡主同锦想象不同,往后不知为何,一见郡主,便心生欢喜,好似遇见了什么重要的人一般,总是抑制不住想要同郡主说些话。” 他顿了顿,而后说道:“郡主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姜明月未曾回头,说心中不触动,那是假的,但也仅仅只是触动而已。 她这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情之一字,上一世已经叫她吃尽了苦头,无论如何都不肯轻易动摇。 她将手慢慢抽了出来,漠然说道:“聂公子不过一时冲动罢了,这世上比我优秀的女子多了去,总有一人是聂公子的良配,你我二人,从来不是一路,这事就此作罢吧。” 聂锦却紧张地说道:“纵使世上姿色万千,锦眼中独有一弯明月!” 脚步顿了顿,姜明月眼中泛起一阵波澜,片刻后,终究归于平静,她未曾回头,只说到:“明月并非公子良配,今日与君一别,再相见,便作陌路人。”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聂锦望着对方决绝离开的背影,眸中尽是一片茫然无措。 这一切都被一双眼睛悉数看在眼里,这人便是从宫里偷溜出来的六公主宇文若,她本是想要找聂锦缠着他一起逛庙会,却不曾想撞见了这一幕,气的眼睛都红了。 姜!明!月! 不知好歹,你给本公主等着! ##第27章 偷窃凤簪 将那些证据交给太子之后,宇文清被这阵子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没时间纠缠姜明月,姜明月这阵子难得落个清闲。 姜明月手中另一半证据已经收集得差不多,只待太子做好布局再呈上去,给予宇文清致命一击。 这些证据,足够让宇文清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宇文清觊觎太子之位,私下培养的势力早已远超过一个皇子该有的,皇帝最见不得手足相残之事,是以早早定下太子之位熄了一众人的心思,这些事情若是被皇帝知晓,后果可想而知。 只不过…… 姜明月看着自己首饰盒中的那只精致华美的凤簪,眼中染上一片冰冷的笑意。 看来清闲的日子要到头了啊……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日便有人上门来找麻烦了。 “来啊,给本公主搜!” “站住!”姜明月叱喝道,她起身,走到宇文若面前,她比宇文若高了半个头,是以低头俯视她,说道:“六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父皇御赐给本公主的凤簪不见了,有人说在你这见过,本公主看就是你偷了去。” 姜明月悄然勾唇,这六公主头脑简单,栽赃这事做起来……也十分简单。 虽说法子简单了些,但不得不说效果却十分直观,偷窃御赐之物可是死罪。 “不知公主是听哪个不长眼的宫人说的?” “就是她。”六公主丢了个人出来,姜明月一看,是自己宫里头的一个粗使宫女。 六公主颐指气使说道:“你说,是不是在她房间里见过本公主的簪子?” 那宫女战战兢兢地说道:“回、回公主,奴婢、奴婢确实在郡主房间里见过那簪子,还见郡主戴过。” 六公主趾高气扬说道:“听见了吧,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搜。”她指着自己身后一干宫人说道。 “等等。”姜明月说道,她走到那宫女面前,说道:“公主不分青红皂白听信小人谗言,便要搜明月的房间,恐有不妥,可否让明月先问几句话?” 六公主不耐烦地皱着眉看着她,说道:“你要问什么?” 她十分讨厌这个女人,抢了皇祖母的宠爱不说,竟然还要跟他抢锦哥哥,关键是,这个女人居然还不知好歹地拒绝了锦哥哥!可不叫她气疯了! 姜明月见状勾唇一笑,说道:“公主稍待片刻。”而后看向那宫女,说道:“你曾说在我房间里见过公主的凤簪,你一个丫鬟又怎知皇上御赐的凤簪是什么样貌?” 那宫女被这么一问,背后渗出冷汗,她结结巴巴说道:“奴婢、奴婢曾见公主戴过,记性好,便记住了那凤簪的相貌。” 姜明月又问:“你一个粗使宫女,又怎么能进我的寝宫,知晓那凤簪在我寝宫之中?” 那宫女面色一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六公主一看,登时不耐烦说道:“本公主的簪子不在你这,那你为什么不敢让我搜宫?依本公主看你就是心里有鬼!” 姜明月也不装了,面色拉了下来,看向六公主,说道:“若是那簪子不在我这,公主又待如何?” “那簪子不在你这能在哪?定然是你拿了去。” “六公主那么肯定,莫非是您叫人私放在我这儿,为的就是诬陷明月?” “放肆!”宇文若见她说中了实情,不由恼羞成怒道:“废什么话,给本公主搜!” “等等。”姜明月拦住了她,说道:“公主想搜可以,但若是明月这儿没有,还请公主当着一众宫人的面,给明月好生道个歉。”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让本公主给你道歉。”六公主气的就要动手扇她一巴掌,好歹忍住了,反正到时候找出那凤簪,姜明月还不随她怎么打骂。 姜明月冷声道:“既然公主不肯,明月便只能请皇后娘娘来主持公道了,幼竹,去请皇后娘娘过来!” 幼竹说道:“是。” “等等。”六公主一听便慌了,心想反正待会就搜了出来,答应她又怎么样,便缓下脸色,硬挤出一抹笑说道:“本公主答应你便是,若是冤枉了你,就当着众人的面给你道歉。” 见人上钩,姜明月勾起一抹笑,说道:“公主请便吧。” ##第28章 还你一计 六公主看着宫人捧着凤簪回来,登时喜形于色,她看着姜明月,扬眉说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慢着。”姜明月勾起唇,不紧不慢说道:“公主不如看仔细了些,我这支真是公主的御赐的凤簪?” 六公主面露疑惑,叫宫人将簪子拿过来,仔细翻看了会儿,忽地面色一变,扬手便朝身旁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宫娥扇去,怒骂道:“混账,怎么会回事。” 那粉装宫娥捂着脸颊,也是一脸委屈茫然,不明白六公主怎么突然就发了火。 这簪子虽说粗看像极了皇上赐给宇文若的那支凤簪,可那凤簪是三尾,这支簪子却是雀尾,上面明明就是只孔雀,若不是凑近细看注意不到。 皇上赏赐的是凤簪,六公主就算再怎么说胡话,也不能将一只孔雀说成是凤凰,那粉装宫娥此时也注意到了,煞白了娇美的小脸,看向姜明月宫里头的那粗使宫女,说道:“公主,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这么回事,奴婢明明给了她……”差点说漏了嘴,那宫娥立马闭上了嘴。 六公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姜明月见状说道:“皇上赏赐的御赐之物丢了,想必公主也十分心急,才做出这般冲动的举动,不过千防万防,到底家贼难防……”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之前指使她的粗使宫女,而后说道:“公主不若搜一搜自己身边宫人,指不定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拿去了。” 六公主一听,立马明白姜明月说的是这粉装宫娥,哪还能忍,立马指着那宫娥说道:“给本公主搜她身!” 姜明月不由暗自发笑,这六公主若是有些脑子,就不该在她面闹这出笑话,而是应当将宫女带回去偷偷处置了。 果然,凤簪在那宫娥身上搜了出来,那粉装宫娥一脸不可置信,不住磕头求饶说道:“公主、公主饶命啊,奴婢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我身上,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六公主上去左右开弓给了她两巴掌,骂道:“好啊,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鬼迷了心窍贪财将我的簪子掉了个包!”显然是误以为是那宫娥见财起意,拿了个九分相似的簪子掉了个包,结果被姜明月指认了出来,这才坏了她的大事。 “来人,这婢子竟敢偷盗本公主的凤簪,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那粉装宫娥哭喊着被侍卫带了下去,而后响起了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 姜明月似笑非笑地看向六公主说道:“既然事情已经明了,这事不过误会一场,六公主是不是该履行诺言,给明月道歉了?” 那六公主气得要死,咬牙看着姜明月,姜明月亦是不曾畏惧,不卑不亢地看了回去。 跺了跺脚,六公主不情不愿说道:“今日之事是本公主听信了小人谗言,这才误会了郡主,还望郡主莫怪。” 姜明月笑道:“既然误会一场,此事便作罢,只不过公主下回可别轻易信了别人,遇事先稍加思索一二,再做决定也不迟。”这话暗讽六公主没脑子呢。 六公主自是听出来她的意思,气的面色涨红,正要发作,刚说了一个“你”字,便被一个匆忙闯入的小宫女给打断了:“不好了不好了,公主!皇上叫您过去,脸色瞧着很不好,户部尚书也在。” 六公主一听,登时面上一慌,也顾不上跟姜明月发脾气了,没等她说话,皇帝派来请人的太监也过来了。 糟了,大概是她派人在许秋盈舞衣上做手脚的事情给败露了。 咬了咬唇,即便不情愿,她还是跟着太监走了。 姜明月见状勾唇。 好戏,来了。 既然这六公主这么着急给她下套,她不介意回敬她一次,只可惜她不能亲眼瞧见了。 ##第29章 许配给皇子 御书房内。 “混账,还不给朕跪下!”皇帝一见六公主,便怒斥道。 六公主看了看,又看了看皇帝身边面色不大好的户部尚书,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皇上看向跪在地上一脸慌张无措的六公主,质问道:“上回寿宴,户部尚书家的千金那舞衣的事情,是不是你派人做的手脚?” 六公主本来还想狡辩一二,对上皇帝阴沉得吓人的面色,和他身旁同样面色不大好的户部尚书时,缩了缩脖子。 知道户部尚书应当是已经查到了什么,才敢告诉她父皇,于是只得不情不愿地承认道:“是我又怎么样,许秋盈那毒妇上回可是想要下毒毒死我,本公主不过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而已。” 户部尚书见状立马下跪,说道:“皇上,上回的事情老臣已经查过了,是那婢女收了老臣的二女儿许云岚的贿赂,才陷害秋盈和公主,婢女和那逆女均已交与皇后娘娘处置,老臣也已经遣人给六公主赔过罪了,是老臣教导无方才出了这种事,可臣的大女儿是无辜的啊!出了这种事,可教小女以后如何做人!” 皇帝这事也听皇后说过了,他一面心疼自己的女儿,一边又气她糊涂。 户部尚书这边总归是要有个交待,到底宇文若是自己的女儿,皇帝便道:“爱卿先起,朕自当给你一个交待。” “事已至此,是朕教女无方,养出了她这刁蛮任性的性子才干出了这种事。”他看向跪在地上的六公主,怒斥道:“还不快给许尚书道歉!” 六公主被吓了一跳,只得委委屈屈道:“是本公主……是若儿一时冲动,做了错事,还望大人勿怪。” 户部尚书一口恶气哽在喉,若非对方是公主,他早就冲上去把人撕碎了。 他尚书府多年培养的女儿,就盼着她日后能嫁个皇子,日后让他许家好出头,谁知闹出了这档子事,这下一朝心血全毁了。 一个在太后寿宴上被众人瞧去身子的女儿家,莫说有谁敢要,就连他尚书府上都蒙了一层羞。 “来人,给朕把公主带下去,罚去佛堂跪着,闭门思过,罚俸禄三年,没有朕的允许不准放出来。” “父皇!”六公主不可置信地高声道。 “带下去。” 六公主哭喊着被带了下去。 户部尚书自是不能就此作罢,那六公主禁不禁闭罚不罚月例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要的是实际性的补偿。 于是下摆一撩,又跪了下来:“皇上,夫人早逝,老臣和夫人就只得这么一个嫡女,出了这种事,哪还有好人家敢要她,这可教老臣以后怎么办啊,老臣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亡妻啊!” 皇帝这下犯了难,到底是自己的重臣,出了这种事,重在安抚,他说道:“若儿犯下这等错,朕这个做父皇的有一半责任,这样吧,便从朕的一众皇子之中,挑一人娶了令千金做侧妃,也不算薄待了她,爱卿先起来再说吧。” 户部尚书听闻,虽是不满区区一个侧妃,但到底总比削了头发送去尼姑庵做尼姑好些,便说道:“谢皇上。” 虽说是要挑皇子,到底让谁娶,这可让皇帝犯了难,毕竟娶这么一个失了德的女子做侧妃,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一旁的伺候着的老太监立马上前,说道:“奴才倒知有一人合适。” 皇帝问:“哦?是谁。” “四皇子殿下。” 皇帝立马皱起了眉,虽说他母妃近段时间连连作妖,但他对这个儿子的办事能力还是极为满意的,是以并不大想要他受这个委屈,欲训斥这太监,又不好在户部尚书面前发作。 老太监在皇帝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自是猜得到皇帝心中所想,弯腰便道:“皇上先别着急,且听奴才道来。” “皇上上回派奴才去请四皇子议事,奴才寻了半天,瞧见四皇子同许小姐在二人在后花园里头,那日皇后宴请各府小姐入宫作伴,许是恰巧碰上了,二人举止亲昵不似寻常,奴才想着,上回下毒之事,许小姐遭人陷害,四皇子替她解了围,两人互生了情意也说不定,故而斗胆向皇上推荐四皇子。” 皇帝疑惑道:“还有这事?” 那老奴才说道:“回皇上,奴才亲眼所见,做不得假。” 皇帝此刻心情甚是烦躁,也不想细究,便摆了摆手,说道:“如此便让老四娶了吧,朕待会就派人拟旨。” 户部尚书说道:“谢皇上。” ##第30章 他要走了 皇帝走后,没过几日,圣旨便下来了,命四皇子宇文清娶户部尚书之女许秋盈为正妃。 听见消息,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姜明月眯起了眼,心情甚是愉悦。 她身旁站着的,正是那日提议让四皇子娶了许秋盈的老太监。 “有劳公公了。”姜明月看向一旁的幼竹,幼竹会意,将准备好的银钱递给了那老太监。 老太监一见银钱,顿时笑开了眼,不动声色地将银票纳入袖中,朝姜明月弯了弯腰,尖细着嗓子说道:“替郡主办事,那是老奴的福气。” “下去吧。” “是。” 宇文清,你不是一直想娶许秋盈吗?我便帮你一把。 明日便是姜明月的生辰,姜明月虽有着郡主的头衔,到底不过是个外人,无权无势,倒也不便大肆张扬,往日的生辰姜明月都是同太后一起过,宫里头也有些娘娘会差人送来些礼物。 第二日一早,姜明月便起床梳妆打扮。 虽说并不同宫里的那些主子们过生辰那般大的阵仗,到底还是要打扮一二,姜明月自己倒是无所谓,不过太后那边总会叮嘱几句。 梳洗打扮过后,姜明月便去太后宫中请安,同太后说了些体己话,忽地幼竹从外头进来,说道:“郡主,聂三公子遣人给您送来了生辰礼物。” 太后一瞧,哪能不明白聂锦的意思,便打趣着说道:“这聂家的小子倒也是个有心的,那孩子生得好,性情也不错,同你倒也般配。” 明白太后是在试探她的心思,姜明月只能说道:“聂三公子却是品性极好的,倒是明月配不上三公子。” 拒绝之意十分明显,太后倒也没说什么,瞧了瞧那包装得十分精美的小木盒,说道:“哀家倒是有些好奇那孩子送了什么给你,不如打开来看看。” 姜明月只能硬着头皮,当着太后的面拆开来看,里面是两只雕刻精美活灵活现的一对小木人儿,一男一女,正是姜明月和聂锦二人,里面还有一封信,其中绵绵之意不言而喻,又是当着太后的面,姜明月的脸也有些烧红。 太后笑了笑,到底是过来人,也不戳破,说道:“今日是你生辰,同一些姑娘小姐去宫外头逛逛吧,老是在宫里头陪着哀家这老太婆,也没什么意思。” 姜明月正要说些什么,太后摆了摆手,说道:“下去吧,哀家乏了。” 姜明月只能应是,便退下了。 出了太后的寝宫,姜明月将那封信打开了来看,大意便是先祝贺她生辰,再便是他今日要同师父一起离京了,希望再同她见最后一面。 手摩挲拿着那一对小木人,姜明月心中思绪万千,胸中腾升起一丝酸涩,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 半晌,她叹了口气,对幼竹说:“备马,我要出宫。” 她骗不了自己,她的确喜欢聂锦,可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喜欢是从何而来。 上一世她因宇文清替自己解围心生感激,后又因着他装出来的柔情心动,到底也就只是心动,若非出宫那次被他所救,姜明月也不会嫁给他。 可这一次呢?姜明月为什么会对聂锦心动? 姜明月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只勉强得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兴许……是他长得太好看了? 这理由让姜明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望着手中那一对雕刻精美的小木人,细细摩挲着它的纹路,她想,这应该是聂锦亲手雕刻的吧。 她爱的不是他的相貌。 不可否认,对方的容貌的确令她片刻心动,但到底不过是人本能对美丽的欣赏而已,真正令她心动的,是对方眼中不掺一丝杂质的待所有人如一的温柔,是那一颗纯粹干净的赤子之心,那是曾经的姜明月也做不到的。 ##第31章 失踪 “别看了,不会来了。”说话之人躺在马背上,往嘴里悠悠倒了一口酒。 这人生得稀奇,明明已是满头华发,相貌瞧着却十分年轻,不过二十多岁的光景,瞧着竟然只比身旁的聂锦大上一点儿。这人就是当年带走聂锦的“老”道士,相貌同十九年前相比,竟然是一点没变。 聂锦并不答他的话,只伸长了脖子在城门张望,却始终没瞧见自己希望看见的那抹身影。 “哎呦哎呦,我的傻徒儿哟~”那人说道:“你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去邻国云游之时,曾经瞧见过一种长着豹纹的骆驼,他们那边本土人是说叫什么来着……哦对,长颈鹿。” 聂锦抿了抿唇,并不回话,捡起地上一个小石子,食指发力,小石子打在马腿上,马驹动了动,那老道士正往嘴里倒酒呢,登时酒全洒出来了,那道士哎呦哎呦地心疼地喊着:“我的酒!我的酒!老夫人特地给准备的,暴殄天物啊!” 余光捕捉到一抹声影,聂锦不理会那道士,侧过脸一看,眸中满是欣喜。 那老道士一看,得了,徒媳来了,又悠悠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倒了倒,只滴出一两滴酒。 没了。 那臭小子!老道士随手拽了一根草放在嘴里叼着,不知等了多久,夕阳西落,他那傻徒儿才跟那姑娘说完,恋恋不舍地回来,上了马,一双眼睛还黏在人家姑娘背影上呢。 道士摇了摇头,口里念叨着:“痴儿、痴儿,走喽~”说着一鞭子拍向马腿,马儿悠悠走了起来。 聂锦难掩胸口的失落,他同姜明月并未聊其他,不过如同他二人第一次交谈那般,聊一些奇闻趣事,聊他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聊江湖上的快意恩仇,聊乡野间的风土人情,她问,他答。 离别之时,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愿意跟我走吗? 本以为仍旧是拒绝,自从上次分离之后,他以为姜明月不会再见他了。 不过却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我愿意,但不会是今日。” “我心愿未了,也许下一次相见,便是你我二人缘分修成之时。” “聂锦,我心悦你,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聂锦坐在马背上,神游天外地想着姜明月同他说的那些话,余光忽地瞥到挂在自己身上的面具,心里一惊,说道:“糟了,把这个事忘记了。”而后对着前头的道士喊道:“师父,等等我,我回去给明月送个东西。” 他本来是打算将那日的狐狸面具送给她,结果许是太高兴,一时给忘了。 回到城门口,毫不意外,姜明月不在原地,聂锦翻身下马,正打算将马交给城门口的侍卫照看一下,一下马,却瞧见一块破碎的布料挂在半人高的草上,地上散落了一缕头发。 聂锦看得出这块布料是宫中才用得起的料子,颜色也同姜明月今日穿的那件一样,右眼一跳,聂锦总觉得姜明月出了事,赶忙跑去侍卫那边询问,得到的是姜明月根本没有进城的消息。 聂锦联想到那一缕断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糟了! ##第32章 遭遇刺杀 姜明月奋力奔跑着,身后的人仍然死地紧追不舍。 感觉力气快要用尽,胸腔内的空气也开始稀薄,大脑一阵眩晕。 不行,不能停,停下来便只有死路一条,姜明月在心中给自己打着气。 脚下一绊,被杂草缠住了脚踝,姜明月重重摔到在地,身后的人立马追了上来,头皮一紧,姜明月的头发被人粗暴地拽了起来,那人粗着嗓子喘着气道:“跑啊!你继续跑啊!” 姜明月痛的说不出一句话,只咬牙死死不肯发出声音。 脸上火辣辣一阵疼,那大汉给了她一巴掌,朝她吐了一口唾沫,骂道:“臭娘们,真能跑。” 血丝沿着嘴角流下,姜明月死死瞪着那几人,她怎么会不认得这几人,这几人是宇文清养在身边的心腹,专门替他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情。 “大哥,这女人长得还不错。”另一个大汉猥琐地笑了笑。 兄弟几人对视几眼,从眼中看出了对方的意思,笑了笑,那领头的说道:“玩儿吧,没玩死再补一刀就是。” 几人得了准许,开始扒姜明月的衣服,姜明月惊恐地瞪大了眼,捂紧衣服,挣扎着大喊着求助,可这城外荒山野岭的哪里有人? 姜明月也意识到这一点,绝望了。 难道她真的要死在这里,遭一群人玷污了吗? 眼泪沿着眼眶落下,滴落在地上,姜明月恨得面容狰狞,双目猩红。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她的仇还没有报,她如何甘心这样死去? 宇文清,又是宇文清! 我姜明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姜明月眼中迸发无限恨意和凄楚,加上这幅发髻散乱衣冠不整的模样,凄惨可怖。 那几人这种腌臜事情不知做了多少,这种绝望愤恨的眼神也不知见过多少,早已见怪不怪。 忽地几人动作停了下来,其中一人慌忙说道:“大哥!有人来了!”往后一看,一名白衣青年正骑着烈马朝他们这边赶来,眼看马上就要到了。 那领头地大汉狠狠瞪了姜明月一眼,咒骂了一声,说道:“算你走运!”拔起插在一旁的剑,毫不留情地刺穿姜明月的腹部,而后几人仓皇溜走了。 聂锦见着面前的一幕,吓得肝胆俱裂,他跌落下马,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到姜明月身边,扶起她,说道:“明月,明月你不要害怕,坚持住!我来救你了。” 姜明月睁大了眼,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抬手,抚上聂锦的脸,手却止不住地颤抖,她说道:“阿锦,你来了。”喉间中不断溢出鲜红刺眼的血,打湿衣襟。 “对不起,对不起……”聂锦不断重复道,眼眶发红,滚烫的眼泪落下,滴在了了姜明月的脸颊上,再顺着侧脸滑落下去,懊悔和自责将他整个人包围。 若不是他邀她出宫相送,她也不会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这时道士也匆匆赶来,见状立马狠狠地敲了敲聂锦的头,骂道:“臭小子,你还在着叨叨什么呢,先把人带回去找大夫你再忏悔成不成,再念叨下去你心心念念的人都要断气了。” 聂锦立马回过神,抱起姜明月,带回了聂家,忙找大夫来治疗,好歹先止住了血。 太后知晓此事,将人接入宫中,太医来看过,皆是连连摇头。 那几人逃跑得匆忙,这一刀未曾伤及要害,但也足够要人性命的,道士禁不住徒弟的哀求,托人找了江湖上有名的神医无心来救人,三日之后,神医便快马加鞭赶到京城,又忙活了三天,总算是将人救了回来。 这几天里,聂锦派人去查探过那几人的身份,却始终不见眉目,他隐隐觉得,姜明月瞒了他许多事情。 罢了,等她醒来再说吧。 昏迷了整整七天,姜明月总算是醒来了。 她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手中收集到的证据悉数交给太子。 宇文清! 我定要你万劫不复! ##第33章 扳倒宇文清 圣旨一下,宇文清再多怨言也就只能娶了许秋盈。 一个在太后宴会之上失了德的女人,而今他却要被迫娶她做侧妃,这可不是明晃晃地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吗? 昔日心爱之人,而今却成了自己的耻辱,宇文清一向高傲,如何能受得住? 太子那边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消息,一直在对他的暗中进行打压,自己暗中培养的势力竟被他逐个拔个干净,让他不由得怀疑自己这边是不是出了内奸。 “四皇子,狄大人因贪污之罪,也被牵连下狱了。” “混账!”宇文清将手中的砚台砸了出去,那来通报的侍卫额头被砸出了血,却不敢挪动丝毫。 那大理寺卿狄邱是宇文清的心腹之臣,左膀右臂,而今也被除掉,宇文清哪还能不知道,自己身边定然是出来内奸!至于这内奸到底是谁…… 宇文清面色狰狞,眼中一片阴翳。 若是被他逮到,他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修养月余,姜明月总算是能下地了,她看着聂锦这些天为了照顾自己,一张神仙似的脸都憔悴了几分,不由心酸之余,胸口升起了一股暖意。 她道:“谢谢你,阿锦。” 聂锦笑了笑,说道:“你无事便好,都怪我……” “打住。”姜明月这些天听他说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叹了口气,屏退左右,而后对聂锦说道:“你凑过来些。” 聂锦茫然地靠近,忽地唇上一软,很快姜明月又拉开了距离,聂锦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色涨红,手忙脚乱地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向姜明月,“你、你、你你……”你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姜明月笑了笑,嗔道:“傻子。” 聂锦脸红了好一会儿,才凑了过来,小声说道:“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傻子。” 姜明月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就一阵唏嘘声传了进来:“哎呦哎呦,我那傻徒弟竟然也开窍了,知晓说情话逗姑娘开心了,不得了不得了……” 聂锦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晕又浮了上来。 那神医在宫中呆不惯,非要出来,请示过太后之后,太后应允,便将姜明月带回了聂府,由神医医治。 至于聂锦这傻小子,是死活不肯走了,无法,道士也只得留下来,他怕自己徒弟被人给拐跑咯。 虽说照这个情形,怕是离拐跑也不远了。 半月后,四皇子府。 许秋盈疑惑地瞧着自己桌上凭空多出来的一本小册子,随手拿起来,翻了翻。 定眼一看,登时吓得面色发白。 这里头,竟然全是宇文清做过的一些腌臜事的证据,以及宇文清的势力,许秋盈越看越是心惊,她竟然都不知宇文清暗中势力竟然如此之广。 合上那册子,许秋盈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的。 她又想起近日来宇文清对自己的态度。 自打娶了她做侧妃,宇文清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动辄非打即骂,这么一想,许秋盈心中腾升起一股怨恨来,竟是动了想要出卖他的念头。 可还没等她有进一步的想法呢,房门忽地被一脚踹开,而外头站着的,正是她咬牙切齿的对象,宇文清。 许秋盈瞪大了眼,不明白平日里这个时辰都在书房里办公的宇文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这里,又想起手上的这本册子,一个恐怖的念头在脑子里萌生,她慌忙将册子藏在自己身后,硬挤出一抹笑,说道:“阿清你怎么来了?” 宇文清阴沉着脸,半眯起眼看向他,说道:“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许秋盈将手中的册子捏紧了,面色发白,强撑着说道:“没什么,只不过是臣妾最近抄的经书而已。” 宇文清二话不说便走到她身边,将那册子夺了过来,翻开一看,面色更加阴沉,看向许秋盈的眼神,已经仿佛是在看一具尸体了。 许秋盈颤抖着唇说道:“不、不是我,不知道是谁放在我房间的,我、我只是随手拿起来一看……” “把她处理了。”宇文清对身边的暗卫说道。 “是。” ##第34章 尘埃落定 近日,太子已经收集足够了的证据,直径向皇帝揭发了宇文清,皇帝看完摆满了整个案桌上的证据,那些贪污,作假,冤案,以及遍布朝堂的势力,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四皇子的不轨之心。 皇帝大怒之下,将宇文清发配入狱,而后户部尚书哭喊着又来告状,自家的女儿尸体被发现在城外山坡上,已经被野狼啃食得面目全非。 皇帝痛心之下大病了一场,宇文清连同淑答应的娘家李氏一族被下令,以谋反之罪诛了九族。 宇文清被处死的那天,姜明月去看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宇文清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姜明月哭了。 血水混着雨水,冲刷着地板,刑台之上的大理石早已被鲜血冲刷地发暗发红。 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恍惚间,姜明月也有些不确定自己到底哭了没哭。 孩儿,你看到了吗,母亲替你报仇了。 你若有在天之灵,不要怨母亲无能,没能保住你,下一世,莫要投胎再皇家了。 姜明月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打湿衣裳,打湿头发。 忽地,一道身影站在自己面前,姜明月茫然抬头,头顶挡着一把伞,而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正是聂锦。 姜明月是悄悄跑出来的,聂锦找她找了很久,一开始急得快要发疯,可真见到人的时候,却又奇异地平静了下来,他将伞挡在她的头顶,待她抬起脸,两人视线相对,聂锦说道:“我们回家吧。” 姜明月愣了愣,说道:“好。” 二人一起回了聂府,姜明月一回去,就大病了一场,本来身子就没好透,加之淋了一场雨,心中郁结,叠加起来,一下子病情来势汹汹。 本来病情好的差不多了,身下的稍加调理一段时间便可,神医便请了辞。谁知刚离京不过两日,又在半道上给人叫了回去,神医骂骂咧咧地赶了回去,心想下一次一定要将那臭道士的酒全部坑过来。 聂锦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她两天两夜,第三天一早,姜明月终于睁眼了,然后聂锦病倒了。 神医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俩在逗我玩儿呢?” 聂锦同姜明月相视一笑,两人乖乖呆在府中养病,聂府上下早已将她看做三少夫人了。 两月之后,姜明月的身子彻底养好了。 知晓了那么多事,太后早已发现了端倪,太子也忌惮她,她注定不能留在宫中, 上一世囚于宫中,机关算尽,搭上了自己一辈子,落得惨死的下场,却无一日笑开颜过。今世已经报仇,姜明月不想重蹈前世的覆辙,和太后请示过后,便请求皇帝罢黜她郡主之位,贬称平民,逐出宫中。 临走之前,太后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和她说了好些话,将宫里头的许多稀奇玩意儿给她打包带了去,又塞了许多银钱,说道:“若是那聂家小子对你不好,你就回来,哀家给你撑腰。” 姜明月想起了上一世那个病重之中形容枯槁,就连最基本的饮食都不能自理的老人,又瞧着眼前这个虽说脸上已经被岁月刻上了痕迹,但仍旧精神矍铄的太后,鼻头一酸,就要跪下,太后及时扶住了她,叹息道:“你这傻丫头啊……” “多谢太后。”姜明月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太后敲了敲她的额头,说道:“都这时候了,还叫太后?” 姜明月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扑进了太后怀里,喊道:“奶奶……” 姜明月同太后分别,出了宫,便见着了等在宫外头的聂锦。 之前交谈之中,听见聂锦说的民间趣事,姜明月心生向往,两人一合计,就着太后给的这些银钱,也没回聂府,直接带琳琅满目整整三大马车的珠宝银钱,一道云游去了,反正太后给她指派的奴仆够用。 还在聂府上同神医美滋滋喝着小酒的道士不知晓,自家的傻徒弟,还真的被人给拐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