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你配吗 “皇后失德与外戚苟且,有辱皇家颜面,即日废后,着降为答应,此生禁足冷宫,不得外出。” 那一纸明黄,写尽了白月初的余生。 她跪坐在地上看着那龙袍加身的人,倏地忍不住笑了,笑声凄厉又满是嘲讽,“呵,这就是陛下您的手段?” “我父亲征战沙场戎马一生,国土上一分一毫都是我白家的力,现在你利用完了,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落井下石了,是吗?”她双目赤红,还需要极力忍住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 淳于修面色淡然,甚至没有被这句话激起丝毫怒火。“交出虎符,朕就让你们安稳一生。” “不可能!”白月初死咬着贝齿,纤长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倘若不是有白家的虎符,别说什么安稳一生了,现在可能连个完整的尸骨都没有。 白家的虎符是他们历代的心血,全军上下,唯有虎符可以操控。 这也是为什么淳于修只敢打压他们却不敢处死的理由,只要虎符还在手里,就能保住他们父女的命。 “白月初!你别给脸不要脸!”淳于修恼怒转身,却又忽然甩手带起一阵劲风打在了她的脸上。 白月初唇角已然见了血。 这一巴掌也打掉了她的凤冠,三千青丝散乱着,何止狼狈可言。 她吸了吸鼻子,以袖口擦拭掉唇角鲜血。“淳于修,为了权利,你竟然能做得出污蔑自己的女人苟且外戚的事,真叫人大开眼界!” “少在这里给朕蹬鼻子上脸,谁给你的权利直呼朕的名讳?朕最后再问一遍,虎符你交还是不交?”淳于修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着。 现在他才是一国之君,这样重要的东西怎么能放在别人手里? “陛下。”白月初扶着红木雕花的柱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目光之中满是凄凉。 “我父亲年事已高,本该在家颐养天年。这一仗,还是淑跪妃前去威逼利诱将人赶上战场的。这会,您怎么不让她来了?” 如果不是白将军心肠软,怕那个敌国的弃婴冻死在冰天雪地之中。白语嫣也不会成为白家的二小姐,更没有机会嫁入皇室步步为营成为淑贵妃。 甚至为了博取淳于修的爱,甚至大义灭亲,踩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以性命威胁白老将军上战场厮杀。 倘若有机会重来,当初父亲抱那女婴回来的时候,她就应该使出吃奶的力气掐死她! 看着眼前白月初那不卑不亢的气势,淳于修心中的火焰越烧越旺,只要拿不到虎符,这父女二人他还是一根手指都动不得。 他的嫣儿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和姐姐! “白月初,嫣儿怀着朕的龙嗣,朕警告你,你休想对她做什么不利的事!”他的眼瞪得睚眦欲裂,手指像一只铁钳一般紧紧地捏着她的下巴。 “你一日不交虎符,你父亲就在牢中受鞭刑一日。你说,白将军会因为有你这个女儿而痛心吗?” 淳于修湿漉漉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明明是整日熏香的人,白月初却觉得无比恶臭,顿时歪过脑袋去干呕了两下。 这个男人真是好狠的心。 当年,他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却不惜像民间一样三书六礼,亲自迎她进宫为后,任凭朝上反对之声奋起,他也只是淡然处之。 白语嫣常常进宫与她叙旧,偶然有机会时,眼神也是不受控制的瞥着淳于修。 那时,淳于修甚至为她罢黜后宫成为民间美谈。 但后来,一切就终结于白语嫣和淳于修私相授受。 最让她不敢相信的,还是白语嫣竟然为了稳靠淳于修这个靠山,去到父亲门前跪了两日威胁,让本来已然是年过半百的父亲不得不亲自领兵。 更可笑的是,自此之后,淳于修将白语嫣视为珍宝,将功臣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就连只是保管虎符的她,淳于修都开始在白语嫣的撺掇之下怀疑她是不是有谋逆之心。 以前的种种涌上心头,白月初忽然就觉得胸口发闷,一股腥甜自喉中涌起,黑红的血便溅在了淳于修的衣摆上。 ##第二章 十指连心 不知道为什么,淳于修心头忽然有一丝担忧,但伸出去的手瞬间又收了回来。而后似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皱眉,转过身只冷冰冰的留下一句话。 “朕还念及青梅竹马之情,和救命之恩,你好自为之。” 紧接着,白月初眼前便是一黑,在她昏过去的半日里,淳于修这话就像个梦魇一般围绕着她。 当年淳于修并不受宠,甚至六岁就被先帝送到了边关,名为历练实为让他自生自灭。 先帝的宠妃为了永绝后患派人把他推进寒冬腊月的河水之中,是她不惜一切将他救了上来,因此高烧数日,年纪轻轻就留下了不可痊愈的后遗症。 淳于修最早学到的武功,也是她教的花拳绣腿,军营之中若没有她这个将军之女,被皇帝遗弃的孩子能遭受什么样的待遇谁也想不到。 后来宠妃还是不死心,在他立下战功后趁着醉酒派人刺杀。也是她替他受了一剑,才能让他有活着回到京城夺嫡的机会。 这一觉白月初睡得浑浑噩噩的,指尖也是骤然一通,让她忍不住痛苦的惊呼出声。“啊!” “好姐姐,你醒了?身子感觉如何?”白语嫣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坐在一旁,桌上还放着刚送来的妃子笑。 “白语嫣!你不得的好死!”白月初几乎是咬碎了银牙才能勉强挤出这一句话。 睡梦之中,白语嫣就派人在她的手上上了夹棍,本来就纤细的手指在两个粗实嬷嬷的狠力之下,指骨都有些扭曲了。青紫泛起,血珠稀稀拉拉的向外冒着。 听到这句谩骂,白语嫣淡妆素裹的脸上是略有扭曲的神情。“你们没吃饭吗?她竟然还能说得出话来!” 粗实嬷嬷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赶忙用上了生平最大的力气,没办法,她们不卖力,被上刑的可就要换人了。 “太医还说姐姐您身子虚弱,不过依妹妹之见,姐姐你的身子还是好得很啊。”白语嫣阴阳怪气的剥了个晶莹嫰白的果肉送进嘴里。“父亲还在牢中呢,您就在这睡得踏实?” 白语嫣说话间,粗使嬷嬷的动作不断,甲板上的麻绳都跟着用力打颤。为了不叫出声来,白月初死咬牙关,嘴里已经见了血腥味。 虽然不得回答,但是看到白月初这般狼狈,白语嫣心中就是无尽快意。 她站起身走到床边,盯了许久都没见白月初叫出声来不禁开始觉得有些无趣,踹了婆子一脚便趾高气昂道。“白月初,你还真是有了权力六亲不认啊。” 白月初的手已经被夹得血肉模糊,进的气远比出的气要多,整个人瘫在床上面色惨白。 “呵呵……我们白家的东西,岂是你能肖想的?”她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这话落到白语嫣耳朵里尽是嘲讽的意思,当即她就攥紧了拳头。但转念一想,现在白月初不是皇后,她打便打了! 想着,一记响亮的耳光便到了白月初脸上。 没错,她是白捡来的,就算姓白,就算顶着白家二小姐的名号她也还是捡来的,身上没有白家的血。 所以就算是交代虎符这种保命的东西,父亲也只会给她白月初! 白语嫣因为嫉妒,面容再度扭曲起来,语气也跟着有些歇斯底里。“白月初!你别给脸不要脸!现在白家可是人人唾弃,谁又稀罕和你们为伍!” “倘若不是白家,你这个白眼狼能有今日?恐怕早被畜生捡去果腹了。”白月初语气淡漠。 尽管她的手还疼的要命,但是和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父亲被她深爱的男人送入狱中,她这收养的妹妹一步一步将她们白家推入深渊,这对不得好死的男女整日接受万人朝拜。 生为将门之后,她却只能被关在这里,何其窝囊! 父亲,对不起,女儿不孝…… 正是因为有虎符在,所以白老将军尽管在雨中受屈,也不至于身首异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虎符,她死都不会交出去! 又是“啪!”的一声,白语嫣反手又甩了一记耳光。 ##第三章 虚伪的令人作呕 白月初的耳朵轰鸣作响,口中腥甜的味道也更加浓郁了。“他……肯定想不到你还有这一副面孔吧。” 她这个妹妹,在男人面前是一副不经风吹雨打的样子,可是在她面前,是全天地下最丑恶的嘴脸。 “白月初,你别给脸不要脸!冷宫里的日子可没那么好过,交出虎符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白语嫣有些急了,她的手都火辣辣的疼。 白月初闭上眼睛,此刻虚弱的不能再虚弱了,甚至没力气反抗,只能这样任人侮辱践踏。 “淳于修不让你来要虎符,就是怕虎符还是在白家人手里,你自诩不屑做白家人,他也不把你当自家人,你不觉得你像个丧家之犬吗?”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让人觉得下一刻就要撒手人寰了。 精明如白语嫣,她何尝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她亲手葬送了自己的母家,手上再没点东西怎么和宫里那些新人争? 她这种无依无靠的,就得自私点为自己考虑。 真话往往比谎言要讽刺的多,白语嫣冷静下来,左右白月初也只能任人鱼肉罢了! “打!,给我接着打!她不求饶,你们都得死!”白语嫣冷笑一声,扔给床上半死不活的人一个眼神后便趾高气昂的出门去了。 眼看就是修哥哥用膳的时候了,她可不能让那些小狐狸精得了机会。 白月初早被接二连三的折磨折腾的没有力气,那二指粗的鞭子打在身上甚至也叫不出声来,浑浑噩噩的便失去了知觉。 她再醒来的时候,脸上有一只温热的手。 “小初,很疼吧?” 白月初睫毛颤了颤,不敢睁开眼睛,淳于修这么温柔的语气早就不属于她了。 “小初,现在国盛民衰,人人觊觎朕的疆域,朕手握虎符也能好好保护你。之前是朕错了,只要你愿意,皇后之位还是你的。”淳于修的手轻轻抚摸着她耳边的碎发,白月初不与他作对的样子,还顺眼的多。 呵呵,说的好听,也不过只是想让她用虎符来换罢了。 白月初的心再一次如坠冰窖,对于这个男人而言,她只不过是个好利用好哄骗的棋子罢了。 身上的痛吞心蚀骨,本以为能在梦里求一点温柔乡,但是这个男人却连一点安宁都不想给她。 “就算没有虎符,白家的将士也会为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淳于修,你不信我,不信我们白家,又怎么可能让我在执掌凤印呢。” “我不是那个能被你骗的寒冬腊月跳河的六岁小孩子了,你身为一国之君,也清醒一点吧。”说完,白月初睁开眼,随着眼神不自然的移开,其中的光芒也跟着暗淡下来。 本来她还有一丝丝希望,就算是这个男人只想要她白家的虎符,也应该对她有爱意的。 可是,那一双剑眉星目之中没有她,只有对权利的渴望和算计。 淳于修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他本想做一场戏,但是这女人却一点颜面都不留。他堂堂一国之君,岂能容她蹬鼻子上脸! 甚至,这女人旧事重提,无非就是提醒她对他有救命之恩罢了。 下一瞬,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掐上了白月初纤细的脖子,手背处青筋暴起,力道大的几乎想要了她的命。“朕最后再说一遍,交出虎符。” 白月初愣愣的看着那个男人,黑白分明的瞳孔渐渐有水雾蔓延开来,眼圈和鼻尖也红了个透。仔细看过这张面孔后,她痛苦的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了淳于修的手上。 “你杀了我吧。” 她的声音很是空灵,甚至是抱着求死的心这么说的。 但是她知道,淳于修不会杀了她的,只要杀了她,虎符就下落不明了。 男人的手颤抖着收紧,他很想亲手掐死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但是不动手的理由,除了虎符,好像还有别的说不出的什么…… 白月初的脸由白到红,惨白的唇微微张开,手指也绞紧了床单,却一点都不挣扎。 “修哥哥!姐姐!”突然,门外一声惊呼传来,紧接着便是瓷器被打翻了的清脆的声音。 ##第四章 天造地设 白语嫣踉跄着狂奔而来,妆容精致的脸上大惊失色,她扑到淳于修怀里。看到这般冒失的她,淳于修也是面色一变,连忙松手起身稳稳的把人接在怀里。 “修哥哥,不要伤害姐姐,我相信姐姐会想清楚的,求求您了,姐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白语嫣红着眼,带着哭腔抓紧了淳于修的胳膊。 “姐姐若是做了什么惹修哥哥不高兴的事,修哥哥罚我吧!”白语嫣有些赌气的意思,转头却对白月初挑衅一笑。“姐姐,快跟修哥哥服个软吧!” 白月初方从剧烈的咳嗽中缓过来,那二人紧紧相拥的样子让她的眼睛都觉得有些刺痛。 那本应该是她的怀抱…… 换作当初,她就算是冒着被父亲打死的风险也要掐死白语嫣! 淳于修满腔怒火就这么被白语嫣平息了下来,他把白语嫣抱在怀里,语气是白月初许久未闻的温柔。“嫣儿别怕,朕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刚才朕一时心急。倒是你,以后切不可这么不小心了。” 说完,淳于修的余光愣愣的瞥向了白月初。“要是嫣儿因为担心你动了胎气,朕绝对不会放过你,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她有什么好好自为之的! 白月初只觉得胸口哽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心脏也痛得她不敢呼吸,她就狼狈的欧服在床上看着这一对璧人,甚至没有眼泪可以落下。 看白月初毫无反应,白语嫣不禁有些失望。 她忽然紧紧地靠近了淳于修的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发起抖来,声音柔柔弱弱的。“姐姐,是不是我做错事了?你的眼神好可怕。”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留意着淳于修的深色悠悠开口。“姐姐之前不是说深爱修哥哥,甚至可以为修哥哥付出生命吗。修哥哥是君王,兵权本来就该是修哥哥的,姐姐为何那么小气不肯交出来?难道权力真的比爱重要吗?” 重要,权利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东西。 淳于修不就是因为虎符的权利而跟她反目的? “想要我的命你们就拿走吧,我贱命一条不足挂齿,少在这里假惺惺的。”白月初喑哑开口,当初她的歌喉还被淳于修夸惊为天人,但是现在,却难听的像是残破的琵琶。 “白语嫣,人在做天在看,我劝你好好为你的孩子考虑考虑!” 一提到白语嫣,淳于修的底线就好像被踩踏了一般。他皱起眉冷笑了一声,拥着白语嫣警告的看了她一眼。“朕再给你三日时间,你也休想对嫣儿腹中的孩子不利。” 目送这世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远去,白月初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用上,面前的地面便被鲜血染透。 她伤痕累累的的手从床褥中伸出,她落魄至此,甚至连个可以帮她包扎的人都没有。好在天气不热,不然这一双手怕是要发炎溃烂了。 她已经被他口中那个无辜的人折磨成这幅样子了,他却还觉得,她会对那人不利。 接下来的几日倒是出乎她意料的清闲,但是三日之期一到,她的噩梦就来了。 来了成群的侍卫,只字未提,直接将一身素衣的她从床上驾起,一路拖去了天牢。 她走不快,侍卫便直接拖着她,她脚上的那双绣花鞋,在到天牢时已经被磨穿了底。 春天都没来,她本以为外面已经够冷了。但是不见天日的天牢之中,除了更冷,就只剩下潮湿和阴森了。 长时间在这种地方呆着,什么病症也都随之而来了。 白月初目光涣散,麻木的被带到了一处牢狱门前。她本以为是淳于修觉得她住冷宫都浪费了,要让她到天牢自生自灭。 但是等守卫把她推进门去,她看清楚眼前那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的人的面貌时,哭干了的泪腺再度复苏,苦涩的泪水决堤而出。 “父亲!” 白老将军早已是天命之年,每日的鞭挞让他也很难提起精神,听到女儿这撕心裂肺的一声,他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 ##第五章 活下去的理由 “小初,小初,你怎么了?淳于修他都对你做了什么啊!”白老将军名将风骨,受了酷刑也只是咬咬牙关,但是看到同样狼狈憔悴的女儿,他的眼泪也抑制不住了。 半辈子的眼泪似乎攒到了一起,父女二人相拥而泣。 “小初,为父还以为是为父大限将至有了幻觉,没想到还能在死之前再见你一面。”白老将军痛苦的闭上眼睛紧紧搂着白月初,心中的懊恼难以言表。 如果不是虎符和那个该死的皇帝,他的小初本该幸福一生! 白月初连连摇头,抱着白老将军略显佝偻的身躯吸了吸鼻子。“不会的,父亲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女儿绝对不会让您有事的。” “您看,不疼的,女儿一点都没事,只要虎符在,他们不会对父亲您怎么样的。”白月初忍痛甩了甩手,强忍着心中苦涩,努力给白老将军一丝慰藉。 也是她不好,没有看住白语嫣那个白眼狼,不然父亲本该颐养天年的时候怎么可能落得如此下场! 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这幅样子,白老将军的心都痛的要碎了。“小初,再忍忍,虎符一定不能交出去,为父的将士很快就能意识到这些事情不对了,到时候一定会带我们离开,到时候我们就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白月初含着泪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便被侍卫又拖了出去。 “记住!就算是要了我们的命,虎符也不能交出去!”白老将军沧桑的声音在天牢之中回荡着。 一代忠臣沦落至此,这个国家的气数,岂能长久? 被带到淳于修那里的时候,白月初的眼睛又红又肿,整个人也因为身上单薄的衣服而瑟瑟发抖。 “怎么样,见到你父亲了吧?”淳于修放下手中的折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白月初抬起头怒瞪着他,声音中的哽咽难以掩饰。“要杀要剐随你处置,对你的师父下手你还是人吗!” 她现在只有父亲可以相依为命了,这个冷血的人又想做什么? 是她救了不受宠被流放的淳于修,是白老将军教他习武识字。 而如今,一个打入天牢,一个废除后位,这就是他淳于修的报答! 淳于修的手紧攥着龙椅的手柄,面上神情阴霾遍布。若是愿意交出虎符,他倒也愿意把白老将军当成父亲一般的人供养。 可是倘若白老将军真把他当学生,白月初真把他当最爱的人,区区虎符,为何不愿双手奉上? 还不如他的嫣儿!在危难之际,是他的嫣儿跪在白家两天两夜才请动白老将军! 这样对他掏心掏肺的女人,他怎么能不珍惜。 他的嫣儿和眼前这个只会旧事重提的女人比起来,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淳于修想到这些,心中怒火更胜,他冷笑着看向白月初。这一次,他有十成十的把握要把虎符拿到手。“私自领兵,不愿归缴朝廷,这是何等罪名你可知道?” “我白家为国征战人丁稀少,也不怕你株连九族。从开国以来便有独掌虎符监国之权,你抢来了皇位,却不知道这个?”白月初讥笑开口,淳于修既然想用父亲威胁她,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宁愿龙颜震怒处之一死! 淳于修极力按捺着心中怒火,这个女人太了解他了,所以才会处处想要激怒他。这些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想要改掉这样分权的制度罢了。 “朕怎么会是那么狠心的人,白家有功,株连九族尚有些过分了,流放宁古塔如何?”淳于修启唇,一字一顿的让白月初绝望到了极点。 宁古塔沿途都是淳于修的人,流放途中她父亲要受多少活罪?驰骋沙场半辈子,竟然连死都不得安生! 看白月初不说话,淳于修心中便觉得畅快了些。“怎么样,你交还是不交?” 唇上的伤口再度被白月初咬开,她闭上眼睛再次颤抖起来,硬下心肠道。“待我父亲枉死,我便咬舌自尽,没了白家,白家军还会有新的将领镇守边关。” “你淳于修,也会不得好死!” ##第六章 她就是垫脚石 淳于修万万没想到白月初竟然这般狠心,而后面那句诅咒的话也让他控制不住自己,抓起旁边的玉玺便脱了手。 在东西扔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倘若白月初就这么死了,他哪里还有筹码威胁白老将军? 可白月初命硬,身上伤痕累累也留下来了一口气。太医说需要静养一段时间的时候,淳于修的心才安回原位。 不知是良心作祟还是何种原因,淳于修偶尔也会到冷宫之中看那一动不动的人一眼。 “你若是一直这样,乖乖顺顺的,朕又怎么会忍心对你那么狠心呢。” 那日,淳于修坐在她床边,摸着她的手轻声道了一句。 这话一字不落的到了白语嫣的耳朵里,让她怕的硬是动了胎气。 “娘娘,您腹中孩子尚不足三个月,若是心情总有大起大落的话,这孩子怕是保不住。”太医心惊胆战道。 白语嫣心中一震,皱起眉头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知道了,你下去吧,对外这孩子还是已经五个月了。” “是。”为了保命,太医只能选择睁着眼说瞎话,诚惶诚恐的离开了。 当初为了让淳于修娶她,她不惜用药设计,假意称自己怀孕。 后来她没有任何机会和淳于修圆房,便只能剑走偏锋找引了一个侍卫,虽然人现在已经解决了,但是这孩子始终不是淳于修的。 皇家为了确保血脉,每个生下来的孩子还需要滴血认亲,到时候若是被戳穿了…… 她的日子过的提心吊胆,闭着眼睛装昏的日子白月初也不好过。 这孩子不能成为白语嫣的保障,她苦思良久,择日便备上几根绣花针,而后坐到白月初的床畔,把针深深地嵌入她最柔软的肉里。 但持续数日,白月初也都无动于衷,不管是身上还是最柔软的心,她都已痛得麻木了。 “白月初,我知道你醒着。父亲大人已经高烧三日了,你若再不起来,连送他一程的机会都没有了。”白语嫣不痛不痒的说完,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这是白月初唯一的软肋了,她梦里都是跟父亲团聚,现在听到这种噩耗,让她怎么能忍住! “带我去见父亲!”白月初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伸手抓住了白语嫣的胳膊。 一丝得逞的笑意挂在白语嫣的耳边,白月初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白语嫣,你又想做什么!为你腹中的孩子积点德不好吗?” 白语嫣狰狞的勾了勾唇角,这个孩子怎么能生下来呢。 “姐姐,父亲已经年过半百,但凡您交出虎符,父亲也不至于在狱中孤苦伶仃,那哪里是父亲能呆的地方啊。难道那个牌子,比父亲还要重要吗?”白语嫣假惺惺的说着,那炉火纯青的演技,还真叫人觉得她情真意切。 “你若是真的这么关心父亲,还会把父亲推进这个火坑里吗?”白月初冷笑着松开手,因为父亲没事而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白老将军战场神武英姿不减当年,淳于修也不会突然忌惮,更不会这般急于求成逼出虎符。 白语嫣没有答话,再开口就略带了些哭腔。“姐姐,求求您替父亲考虑一下吧,我给您跪下好不好?父亲真的经不起折腾了,修哥哥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看着白语嫣真的就这么跪下,白月初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冷宫大殿的门外,那身着明黄龙袍的人,眼神中透露着的是想要将她捏的粉碎的杀意。 ##第七章 要你们不得好死 是啊,白语嫣现在是小人得志,怎么可会对她低下头来好好说话呢。 淳于修快步进了门,他本是去见白语嫣的,听说她来了这里这才匆匆赶了过来,生怕白月初会对白语嫣做出什么。 听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白语嫣勾唇笑笑,膝行上前狞笑着抓住了白月初的手腕。 她手指摁的地方,前不久才被埋进去了数根绣花针,这一下带来的痛让白月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怒道。“白语嫣!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白月初情绪失控对于白语嫣而言更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她连连摇头吸了吸鼻子酝酿哭腔,暗中却更加大了力道。“姐姐,对不起,是妹妹没用,但是救父亲出天牢可是死罪,交出虎符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的!”手腕上锥心刺骨的痛让白月初的额头都浸出了豆大的汗珠,难以忍耐之下她不过一抽手,白语嫣便在淳于修的眼皮子底下借力把自己推了出去。 “啊!”白语嫣的一声尖叫,让淳于修瞳孔一震。 他快步上前,却还是晚了一步。白语嫣重重跌在地上,精致的面容略带痛苦神色。“修哥哥……你怎么来了?” 淳于修把白语嫣抱进怀里,双目猩红怒视着白月初。“朕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单独来见这个毒妇吗!” 毒妇?呵。 白月初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凄凉又绝望,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和害她一家的人在面前你侬我侬,那窒息般的痛好像要把她的心捏碎一般。 她的笑声宛如冰锥一般敲打在淳于修心头,一股异样的情绪渐渐蔓延开来。 白月初抬起头,发丝散乱睚眦猩红,目中尽是悔意。“我是毒妇?淳于修啊淳于修,你倒不如问问这个女人都做了什么!我们白家的下场,也是你的下场!” 下场? 淳于修心头的怪异让他没能将怒火宣泄出来,只有无尽的疑惑。 “修哥哥,我的……我的肚子好痛……”白语嫣见势不妙,赶忙抢过话茬,双手紧紧的绞着淳于修的手腕。 看着淳于修红了的手腕,白月初的笑声再次响起,她在自嘲。 小时候的淳于修可怕疼了,他们一起习武,战场上的先生严厉,她和淳于修一起受了伤,淳于修怕疼的不敢上药。 那时候的她就会拉起淳于修的手,佯装没事人一样先上完药,而后对他温和笑笑。“没事,你如果觉得疼就抓紧我的手,忍一忍就过去了,不然若是发炎了会更疼。” 哪怕后来成了独宠的皇后,她也没有丝毫骄纵。 却终究输给了这个会哭闹的白眼狼。 淳于修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看到白语嫣雪白的底裙浸染鲜红,瞳孔便紧紧缩起,怒不可遏的大声吼道。“太医!快叫太医!” “修哥哥,我好怕,我们的孩子会不会有事?……好痛,我好痛……”白语嫣哭闹着继续拖延时间,柔弱的仿佛下一刻便会撒手人寰。 但白月初清楚,这女人哪里有这么柔弱? 就算白语嫣没有像她一样习武,但是她没有推她,这一出戏绝对有诈! “淳于修……” “她若是有什么事,朕让你们白家都不得好死!”淳于修打断了她的话冷眼瞪了回去,那目光就像是被逼急了的野兽一般。 白月初愣住了,她是想辩解的。 她怔怔的看着淳于修把柔弱无骨的白语嫣抱起大步离开,最后一滴眼泪也缓缓划过脸颊滴在床褥上。她紧紧绞着那薄薄的被褥,方才经过白语嫣摁压的手腕已经青紫了一片。 淳于修,你为什么从来不听我解释? ##第八章 她会给你陪葬 偌大的景仁宫里,所有的太医汇集一处,面上都是焦头烂额的神情。 不为别的,只为淳于修一句: 这孩子若是保不住,你们全给他陪葬! 一盆一盆的血水从宫殿里送出,淳于修的面色阴沉的吓人,拳头也紧紧攥起。他常伴身边的太监小心翼翼替他擦掉手上的血渍,甚至连劝言都不敢说一句。 这个孩子怎么可能保得住,不足三月,又服用了有极强活血化瘀效果的药。 “陛下……臣等无能,没能保住这个孩子。但……您和贵妃娘娘都年轻体健,一定还能再有孩子的。”太医齐刷刷跪了一地,各个瑟瑟发抖如筛糠。 然而事实却是,白语嫣私自加了药的剂量,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淳于修把手从额上放了下来,眼神淡漠的扫过众人。“来人,宫中太医一并问斩。你们也都活了大半辈子了,却连一个孩子都救不了,不如投胎重造。”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陛下!这孩子虽然五个月,却不足三个月大!臣等真的无能为力啊!” 在场臣子,谁不是家庭和睦美满,可任凭他们怎么倾诉无奈,刽子手的刀也没有丝毫迟疑。 淳于修大步进了大殿,动作迅捷带起一阵劲风,随手便把前来阻拦的太监推到了一边。 床上的白语嫣面色惨白气息游离,但听着外面的惨叫,她就知道自己的目的答道了。 “修哥哥……我好冷……我流了好多的血……我会不会死?”白语嫣颤颤的伸出手,淳于修便赶紧握了住贴在了脸颊上。 “不会的,你绝对不会有事。有朕在,你很快就可以好起来的。”淳于修声音异常温柔,那些太医都是庸医,他还可以再找来很多人为白语嫣调理身体。 白语嫣抿了抿干涸的唇,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修哥哥,你不要怪姐姐……姐姐虽然推了我,但她也身子不适,我已经没了孩子,不能再没有姐姐了。” 听到白语嫣提起白月初,淳于修神色又阴沉了些。“朕答应你,但是她必然要为这个孩子付出代价!” “不要,修哥哥不要为难姐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修哥哥你答应我,如果我真的死了的话,一定不要追究姐姐的错,要跟姐姐一起好好的。”白语嫣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又故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现在这种情况下,白语嫣越是替白月初开脱,便越触动到了淳于修心中的痛。 他的嫣儿这么温柔,他终究还是错看了那个女人! “不会的,你绝对不会有事,不想她有事的话,你就要陪朕好好活下去,不然朕要她给你陪葬!”淳于修说着,躺到床边把白语嫣搂入怀中。“还冷吗?” 白语嫣摇了摇头,把头靠在淳于修的怀里满面幸福。 白月初可不配给她陪葬,也绝对不能单独见到淳于修有解释的机会。 等她调理好身子,就亲自夺过来虎符解决了那个碍眼的东西!谁都不能成为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阻碍。 她也一定会让白月初不得好死。 修哥哥是她的,能够母仪天下的人也只能是她! 当天夜里,开了春的天气破天荒的下了一场鹅毛大雪,纷飞的雪花将紫禁城盖了个遍。 所有人都在景仁宫外挑灯为白语嫣祈福,而白月初那里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残破的窗户存不住热气,空荡荡的屋子甚至没有外面暖和。 白月初睡了一个下午,梦里是小时候的淳于修牵着她的手,十分认真的向她许诺。 “小初,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以后我一定要给你最好的生活,绝度不会再让你过边疆这种永无安宁的日子了。” ##第九章 难忘的生辰 睁开眼看着外面那纷飞的大雪,白月初勾了勾唇角。 他说要许她一辈子平安喜乐,但是现在的大风大浪也都是他给的。 拖着那一具残破的身子,白月初裹着还打着补丁的被子,这样艰苦的条件,恐怕是辛者库都难得一见,怪不得人人都说,落难凤凰不如鸡。 虽然下着鹅毛飞雪,天空却异常洁净,甚至还有一轮明月高挂在天上。 没记错的话,今儿个是三月十六,她的生辰。 白月初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她的手已经凉的感受不出雪的温度了。 这会子下雪,是她活了十七年来从未见到的,莫不是也在为她和父亲如今的境况叫屈? 有明月高挂,地上是一片洁净的白,此处可比那破屋子要亮堂多了。 白月初蹲身坐在地上,一手压住手腕上的一块皮肉用力往外推着,很快一点沾着她鲜血的银针就露了头。 她咬着帕子,忙活了大半宿也只取出了十几根来,剩下的在她身体里已经埋得太深了,定是要伴她一辈子的。 次日,一个大好的消息就传遍了偌大的京城。 虽然淑贵妃的皇子身陨,但是天降瑞雪,道观里的道士说,是小皇子回去佛祖那里汇报民间盛况去了。 淳于修不信这个,但为了给白语嫣一点安慰,便下了一道圣旨。 “淑贵妃秉性柔嘉,持躬淑慎,雍和纯粹,性行温良,着册封为皇后,晓喻六宫。” 一个半月后。 “皇后娘娘驾到——” 门外太监这一声让白月初不禁愣了住,但是等看到白语嫣穿着她的华服大步进了这破败的冷宫后,她也明白了。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他也有新的皇后了。 白语嫣化着精致的妆容巧笑嫣然,现在她是六宫之主,在宫人的眼睛下就更要小心了。“天还凉呢,姐姐身子不好,快点回去吧。这段时间妹妹小月子见不得风,现在才来看望姐姐,还望姐姐恕罪。” 白月初麻木的被白语嫣和宫女架回屋中,心中不禁泛起一股冷意。 还不等白语嫣开口,她就先关上门淡淡问道。“你都已经是皇后了,还来做什么?你们没了孩子,他也一定恨死我了吧?” “修哥哥恨不恨你我可不知道,不过我可要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呢。”白语嫣笑了笑,环顾这徒有四壁的屋子,面露鄙夷。 “怪我眼瞎,我们白家人眼瞎了这十几年,你已经贵为皇后了,这种地方还是不要来的好,不吉利。”白月初淡淡道完,转身就要开门,却被白语嫣伸手拦了住。。 白语嫣眨了眨眼,笑意仅仅浮于表面。“姐姐,当初你当了皇后,扶了妹妹一把。现在妹妹做了皇后,怎么能不念姐姐的情呢,这不,冷宫里实在是太冷了,我也刚没了孩子,姐姐就跟我作伴吧。” “虽然答应不能住在景仁宫,但是相信我和修哥哥求求情,他一定会答应的,这样,你也能远远地看修哥哥一眼不是吗?”白语嫣挑了挑眉,语气中尽是得意。 “就算你让我住在辛者库,你也绝对拿不到虎符的。”白月初了冷笑了一下,这个妹妹她以前不了解,但是这一个月来,她却把人看的真切了。 白语嫣不过就是想方设法的折磨她要虎符罢了,淳于修也不信她,她倒希望能早点就这么死了。 不出白语嫣所说,淳于修真的答应了下来,而且也派人警告她,白语嫣生性纯良,让她别做什么不好的打算。 恰逢一日淳于修前来用膳,白语嫣还特意把白月初也找了过去。 ##第十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姐姐,你总算是答应和我一起用膳了。修哥哥,你以后还要多来,不然姐姐都不跟我一起用膳。”白语嫣故作纯良,把白月初摁到了凳子上后笑眯眯的给二人递了碗筷。 看着面无表情顶着死人脸的白月初,淳于修也只觉得倒胃口。“你贵为皇后,何须等她一起吃饭。白月初,你若是不想吃,也不用在那里给嫣儿脸色看。” “在哪也好,回冷宫是剩饭剩菜也好,臣妾是不配坐在这张桌子上和陛下还有皇后娘娘一起吃饭的,臣妾告退。”白月初低眸,她不愿意看到这对男女坐在一起恩爱,就算是不会哭了,她的心还是在隐隐作痛。 “这般不识抬举,嫣儿,你将她接来做什么?”淳于修把筷子拍在桌上,对白语嫣的语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克制着怒火。 白语嫣万万没有想到白月初会这般冷淡,连忙派人把白月初送了回去,自己则陪了淳于修许久。 直到傍晚,白月初才带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在上了锁的房间里等来了白语嫣。一记耳光带着劲风打来,她也没力气去躲开。 这段时间住在景仁宫,在旁人的眼里是她白月初命好,但是关上门来,白语嫣的手段可比那些用刑的婆子还要恶毒,除了把针没入她的皮肉之中,还有许多不留痕迹的手段用到了她的身上。 “白月初,我知道你现在一心求死。不过你想想,若是我现在把你带到天牢之中,让父亲看着你的皮肉被划开,一根针一根针的取出来,你说父亲会不会松口呢?”白语嫣搔首弄姿的扶着发髻冷声道。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恶毒的话,白月初已经听得见怪不怪了,但是要是让父亲知道这些,那以父亲现在的身子,还不被气的吐血! “白语嫣,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你就真的不怕自己会不得好死吗?”白月初气的发抖,却也只能死死的咬着牙。 “我只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和修哥哥可不一样,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或者,你的身子也埋不下几根针了,不如用父亲来如何?”白语嫣说完便发出了尖利的笑声,转身只留给了白月初一个绝情的背影。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子插在她的心口一样。不得不说,白语嫣的话要比淳于修的话狠毒的多! 白月初捂着刺痛的心口蹲下了身,泪水很快就模糊了视线。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折磨父亲的绝望,远比她的痛苦要来的多。 当天夜里,淳于修照常到了景仁宫歇下,但是让谁都没想到的是,白月初竟然硬生生撞坏了房门,像个疯子一般披头散发的跪到了满面惊诧的淳于修的脚下。 “我告诉你虎符的下落,但是我要白语嫣不得好死!”白月初抬起头,目光中尽是决绝。 横竖他们都永无出头之日,那不如让那个白眼狼给他们一起陪葬! 淳于修眸色一沉,得了消息跑出来的白语嫣来的略有些晚了,听到白月初的这话,她不禁心头一颤。 好你个白月初,竟然用这种办法来报复! “修哥哥……”白语嫣红着眼眶,站在原地强牵一丝笑容。“姐姐,你若是真的说到做到的话,我这就准备三尺白绫,绝不会让修哥哥食言的。” 淳于修听后,心中不禁有些酸楚,但是他却没有动,只是居高临下看着白月初。“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了,我要她不得好死。也要你给我们一个痛快!”她想清楚了,既然白语嫣不惜鱼死网破,那他们白家的风骨也不会允许她们任人鱼肉! ##第十一章 她又输了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恨她?白月初,你不愧是个毒妇!”淳于修俯身捏起白月初的下巴,心中隐约有一丝懊恼。 他怎么就被这个女人小时候那一副样子骗了! “毒妇?呵,这个名号我还担当不起!”白月初说完,便挽起了袖子,这几日的针眼还未下去,胳膊上还有骇人的青紫,让在场之人看了不禁都是心头一颤。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认为纯良的她做的,我这具身子,你若是剖来看,皮肉里被她埋下的针可不止百来根!”说着,白月初自认为已经哭干了眼泪,鼻尖却又是一酸,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 “你问我为什么那么恨她?那你为什么不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如果不是我,你会被夺走吗?你们二人能现在站在一起被称为天造地设吗!” 白月初的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淳于修的心头,看到那个男人沉默,白语嫣心中不禁有些慌乱。 她也知道,若不是自己抓住了机会慢慢挑拨离间,这种美谈怎么会落到她的身上。 但是既然到了她手里东西,她怎么可能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修哥哥,不是的,不是我做的。我听嬷嬷说姐姐要针来绣花便给她了,没想到姐姐竟然是为了污蔑我……”白语嫣呜咽出了声,低着头一个劲的抹着眼泪。 此话一出,淳于修心中不禁了然,这个女人的妒忌心当真可怕!竟然不惜在自己身上扎针来污蔑人! “淳于修,你为什么不能信我一次?”白月初的身体开始止不住颤抖,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信了白语嫣的话。 “因为她滑胎了,你就恨我到骨子里?”她伸出手颤颤的指着白语嫣。“你为什么不想想,我有力气推她吗?为什么五个月的孩子只有三个月大?为什么小产会流那么多的血?” “为什么就那么巧,我一定要在你的面前推她?” 这些疑问萦绕在淳于修心头,他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白月初这般歇斯底里。终究还是爱过的人,他的手不由得松了松。 白语嫣却咬了咬牙,扑到一旁侍卫那里拔出泛着寒光的长剑架在脖子上目露决绝。 “修哥哥……我不要你为难,既然姐姐这么认为是我害了她,那就当成是我的错吧。” “我本不该先做出对修哥哥你动心的事的,修哥哥你是天子,姐姐是将军独女,我只不过是个养女罢了,万万不该奢求这些的。” “修哥哥……嫣儿爱你,姐姐,若是嫣儿死了的话,你们便和好如初吧,没了嫣儿,说不定你们也能更幸福……” 说着,眼看白语嫣手一动,淳于修便推开白月初似离了弦的箭一般夺步冲到了她的身边。 他夺过剑,紧紧地把白语嫣抱在怀里替她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朕不允许你死,朕不会相信这个毒妇的话的,你好好地,朕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白语嫣的身子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听到这话之后便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修哥哥,嫣儿是自愿的,怎样都好,嫣儿只希望你们能幸福。” 看着怀里这般懂事体贴的人,这让淳于修怎么能不心疼,他侧过头看着白月初,虽然是夜里,但是那其中叫嚣着要杀了她的怒火让白月初明白。 她又输了。 淳于修把佯装晕倒的白语嫣推进了一旁宫女的怀里,扬手拿出一把用以防身的匕首。他面色阴沉一步一顿,哪怕白月初连连摇头,他也没有丝毫动容。 这个女人险些逼死他的嫣儿! “淳于修你清醒一点!你早晚会死在这个女人手上的!”白月初歇斯底里的喊着,下一刻便被那只大手钳住了下巴动弹不得。 冰凉的匕首粗暴的伸进了她的嘴里,淳于修目光阴冷手腕翻转,她的口中便是一阵剧痛。 温热的鲜血占满了整个口腔,甚至顺着她的下巴淅淅沥沥的滴在了青石路面上。任凭她再怎么痛苦的挣扎和呜咽,淳于修都没有丝毫的犹豫。 ##第十二章 一份礼物 白月初被生生剜掉舌头的那一幕甚至吓死了一个在场的小宫女,她口中的鲜血止不住的向外溢出,淳于修也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白月初,这只是朕的一个警告,这舌头,朕就当成一份礼物送给白老将军了。虎符的下落,朕最后给你三日时间。”淳于修蹲在她的面前,说话一字一顿皆是恨意。 他把自己手上的血蹭回到了白月初脸上,语气冷漠又绝情。“你害她滑胎的时候,朕的手也沾满了朕亲生骨肉的鲜血,这一笔账,朕先算平了。” “若是你不交出虎符,白老将军三日之后,动凌迟之刑!” 这是白月初昏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伤只是让太医来看了一眼,确认死不了便扔回了冷宫。 而只是装晕的白语嫣,脖子上不过是一点皮肉伤,却聚集了所有新召进宫的太医。 所有人的受到的待遇,都取决于那一个男人。 白月初终究还是服软了,她认了,就算是死了也比这样整日煎熬的活着来得好。 因为虎符事关重大,所以淳于修是只身前来的。 “你早点把虎符交出来还会有这么多事情吗?白月初,这天下没有比你更不识抬举的女人了。”淳于修坐下来,嗤之以鼻道。 她没了舌头,只能在纸上写字,最次的墨在她手下也写出了如花一般精致娟秀的字体。 看那字一眼,白月初心中又是钻心的疼。 她和淳于修的字迹相仿,因为是模仿的同一个名家,只不过各有神韵,她身边的一点一滴无不提醒着她他们的曾经,淳于修却好像忘了一般。 ‘虎符可以给你,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看着那几个字,淳于修讥讽笑笑,不过碍于东西马上就要到手,还是不屑的问道。“你还想和朕提什么条件?” ‘我从未主动提及救你一命的事,看在过往的份上,还我和父亲一个安宁的生活。’ 白月初抬眸看着她,以往灵动的眸子经历了这么多,早已是满目苍凉和空洞。 淳于修的心好像被什么揪了一下,深藏眼底的情绪略有流转。半晌后,他才开口。“白老将军可以安度晚年,你既然是朕的妃子,就不用想出宫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她离开这个只有痛苦的地方! 白月初下意识的张嘴,却连一声都发不出来,像个哑巴一样只能虚发几声。 她先愣了一下,而后苦涩笑笑低下了头。 也好,不然父亲若是知道她现在这样也一定会担心的,这副身子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不要告诉父亲我的事。’ 淳于修长出了一口气,眉宇之间隐约可见不耐烦,他随手把纸团起扔出去,沉声道。“朕没功夫在这里跟你讨价还价,你若是现在说出虎符下落,朕也答应你这个要求。” 白月初看着那纸团滚远,自嘲一笑。她就跟这个纸团一样,对于这个男人,就是用完了就可以扔的东西。 ‘刚成婚的时候,我送了你一个平安福,你拆开,里面有一只玉玺印章,那就是虎符。’ 看到这一串字,淳于修不禁沉默了,暴躁的情绪也好像得以抚平一般。这么多年了,原来虎符一直都在他的身上。 但是那个香囊……他好像早就扔给白语嫣了。 淳于修什么都没说,将纸撕了个细碎转身便走了。宫苑之中再一次冷清下来,只剩白月初一人动作迟缓的关上了房门,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妪一般。 父亲,还希望您原谅女儿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了出去。 ##第十三章 要你付出代价 “香囊?”白语嫣看到淳于修紧张的神态便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他怎么忽然就在意起那个女人送的香囊了? 她不禁再一次从心中生出一丝妒忌。“修哥哥,是嫣儿的手艺不好吗?” 现在事关重大,淳于修一点和她玩女儿家脾气的心思都没有,不耐的瞥了她一眼后催促道。“朕记得放在你那里了,拿出来。” 白语嫣一愣,继而便觉得有些委屈,但是淳于修这样认真她也不敢触动这个男人的底线,便只能转身取了个匣子来找出了那个针脚细致的香囊。 淳于修目光中闪过一抹欣喜,迅速拿过来香囊后仔细摩挲了一番,确实摸到了一个长方的东西。 这东西他戴了两年,竟然从来都没有发现! 白语嫣也眼尖的瞧见了香囊里面有东西,这会能让淳于修高兴成这样……怕不是只有虎符了! 该死的!她怎么没早早翻点那女人的东西! 这下子,她可连这最后一点仰仗都没有了! “修哥哥……这香囊绣的可真好,嫣儿一直不敢仔细瞧瞧,修哥哥能否让嫣儿拿来学学?”白语嫣面上带着假笑,伸手便想去确认香囊里的东西。 淳于修不着痕迹的躲开,语气也淡漠不少。“不必了,你本就对这些东西没兴趣。” 今儿个淳于修来的突然,走的也匆忙,甚至接连几日,他都再没有来过景仁宫,白语嫣不禁慌了。 “为什么修哥哥这几日都不来还不见我,是不是白月初那个女人勾他了!”白语嫣激动地质问着淳于修的贴身太监,手里的茶杯蓄势待发。 太监连连摇头,一脸愁容和苦涩,他怎么就摊上这样的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恕罪,这几日前朝事物繁多,陛下爱您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到答应那边去呢。” “前朝?前朝怎么了?”白语嫣不解,以往就算是公务繁多,淳于修也会把折子带过来批。 “回皇后娘娘的话,白家交出了虎符,陛下正与大臣们商议拿下尧国,所以这几日才一直抽不开身。”太监惊恐的看着那盏茶壶,砸到事小,里面可是滚烫的茶水啊! 自古以来,他们就和尧国势不两立,奈何国情相仿,一直假意和平。但是听闻最近尧国新君继任,淳于修莫不是要钻这个空子? 白语嫣忽然就激动起来,若很是如此,她这个皇后岂不是更加风光了? …… 白月初本以为,只要交出虎符,就可以在宫中安度余生了,但她忘了,白语嫣可是不折磨她到死不罢休的。 “同样是姐妹,凭什么虎符给你不给我!就凭我是捡来的!我哪里比你少孝顺了!” 白语嫣手握短鞭,滔天妒火激的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厉声质问完,鞭子便破空抽在了白月初身上,细嫩的皮肤当场便皮开肉绽见了血。 “我的存在难道就是被你用来贬低比较的吗!你自己落魄到死,也想让我无依无靠死在宫里吗!”白语嫣已然发了疯,鞭子似雨点一般接二连三的挥出。 这会白月初根本就没办法反口,只有一双眼睛能够怨毒的瞪着她。这个疯子,就算穷途末路了也不知悔改! “看看你这副贱样!你把虎符早就给他了,他不照样亲手割了你的舌头?”白语嫣狰狞的笑着,粗糙的鞭子划着她的脸。 “你信不信,哪怕我要喝你的心头血,他都会亲自下刀取给我?” “白月初啊白月初,你要是给了我,我还能给你半辈子荣华富贵。可你偏偏要忤逆我!我要让你知道你得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白语嫣招了招手,便有人拿来了一个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白月初手边的地上。 ##第十四章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盒子方方正正可是不小,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个盒子,白月初本能的有一种恐惧在心头蔓延开来。 她想要躲,白语嫣却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伸向那个盒子。“好姐姐,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就好好看看吧!” 盒子的盖子一下被掀开…… 白月初猛然瞪大了眼睛,没了舌头只能发出喑哑的嘶吼声。她发了疯一般撞开了白语嫣,而后把盒子紧紧抱在了怀中。 父亲!父亲…… 为什么,为什么要捡白语嫣这个白眼狼,他们不求回报,为什么还要因此落得家破人亡尸首分离! 白语嫣虽然被推倒在地,却也发了狂一般笑出声。“哈哈哈哈……白月初,你们不让我好过,你们也休想好过!这份大礼你喜欢吗!父亲死的时候,可是心心念念记挂着你的!” “我告诉你,你们白家欠我的远不止这些!”白语嫣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看到白月初现在这副境地,她的心中只有畅快两字。 “淳于修去攻打尧国了,宫里就是我的天下,我要好好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白语嫣的折磨如期而至,每日都有嬷嬷亲自来将五花大绑的她折磨的昏死过去。 只有被折磨的发烧的时候,白月初才能睡个安稳觉。 梦里,父亲把她拥在怀中,反反复复都是一句。“好好活下去。” 她怎么活的下去! 她要白语嫣那个疯子给父亲偿命! 宫里只有白语嫣的日子更是奢靡无度,牛奶花瓣沐浴,每日满汉全席吃不了几口便扔掉,宫中的下人更是说杀就杀,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习武十年让白月初轻而易举便可以从冷宫中逃出,她穿着宫女的衣服,向着景仁宫的方向快步走着。 哪怕是有机会她也不想逃,只想让那个疯子得到应有的报应! 她袖中藏着可以一举毙命的匕首,只要见到了白语嫣,她就要让她下黄泉亲自给父亲赔罪! 等她摸到景仁宫外的时候,白语嫣正禁闭房门和心腹说着悄悄话。 “该死的,赫连城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这一战节节败退,怕不是连城池都要丢了!”白语嫣话音刚落,屋子里便响起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心腹也是眉头紧皱,警惕的注意了一下四周的动静便连忙拦住了白语嫣。“娘娘,此事不宜声张。我军早被掏空不是对手,这一下恐怕丢城池是小,亡国事大啊!” 这话给白语嫣敲了一记警钟。对,若是亡国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准备纸笔,快些,还有淳于修的令牌,我用布防图做交换,我就不信赫连城不会给我一条退路!”白语嫣几乎是马上就找到了退路。 那个她口口声声说深爱的男人,和权利放在一起,不值一提。 整个景仁宫因此陷入莫名的慌乱之中,便没有人注意到那悄悄靠近又悄悄离开的宫女。 “皇后娘娘,不好了,白答应不见了!”太监是下午来送消息的,这事早在中午就被发现了。 但考虑到白语嫣的狠辣,太监是写好了遗书才敢来报的。 “跑就跑了,慌什么,她以为离了宫中就能活下去了?”白语嫣此时却顾不得那么多,国都要没了,她还管那一个女人做什么? 她派了人八百里加急投诚赫连城,此刻唯有收拾好之前的东西,静待自己的退路便好。 ##第十五章 最后的执念 淳于修……你一定要等我!好好地活下来! 得了消息的一瞬,白月初就放弃了要杀白语嫣的念头,那个疯子的命她随时可以要,但是淳于修的生死大事,她还是做不到置之不理! 赫连城这个人她了解,兴许只要她快一步,就可以救下淳于修! 小的时候,她曾经和偷偷溜出来的赫连城有过一面之缘。因为那个人调皮,追野狼追到了他们的营地又踩了陷阱,只差一步就要被军营里的哨兵抓住了。 是她心怀怜悯把人放了,殊不知这还是放虎归山。 仔细想想,她做的蠢事还真是多的一只手数不清。 她身下骑着宫里偷来的统领的战马,甚至没有准备粮食和银子的机会便冲出了城门。现在,哪怕是闭眼的时间都耽搁不起! …… “陛下!您快先回去吧!这么消耗下去不是办法,臣等替您杀出一条血路,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已经是不知道被围困的第几日了,周围的牲畜甚至被他们吃了个干净,接下来便是困兽之斗。 赫连城也是狠辣之人,不急于动手,只想等他们弹尽粮绝活活擒住,就像是野兽在玩耍不急着食用的猎物一般。 “朕非贪生怕死之人,信已经传出去了那么久,再撑一段时间一定可以等来援军的。”淳于修闭目养神,过度的饥饿和身上的伤都让他没有多余的体力和念头。 将领却先着急了,他也受了伤,再任其溃烂严重下去,他甚至没有把握能够保护淳于修周全。“陛下,再等下去,军心便更加涣散了。这么久还没有援军,怕是……” “没有怕是,朕相信自己的军队。”淳于修冷眼瞥过他。 确实没有怕事,只是淳于修没有想到是白语嫣阻拦了出兵,目的便是要用一个国家,跟赫连城换个后位! 一连三日,他们甚至连雨水都没机会喝,就在所有人都绝望了的时候,围守他们的敌军却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且各个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陛下,好像有机会!”将领目光中闪烁着兴奋,只要能够脱出重围回到境内,尧国就暂时没有办法了! 淳于修也从地上站起身,下一刻目光中便多了一个瘦弱的身影。 这个身影,好熟悉…… 毕竟是金贵的身子,淳于修的心情一放松下来,整个人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白月初不像暴露身份便以黑布遮面,看到这样也只能按捺心中担忧,快些把军令扔过去后便招了招手。 有了支援的人,余下的兵力高兴还来不及,纷纷护着淳于修一起夺了尧军的马没命的狂奔着。 可他们终究状况不佳,很快,在附近打猎的赫连城便亲自只身追了过来。 “这么多天,没想到你还活着呢,还有一个救兵?”赫连城看着瘦弱的白月初忍不住嗤笑出声。“在水里下毒,倒是个聪明的。” 白月初目光一寒,拿起地上的佩剑对将领以目光示意。 快逃! 将领的马蹄刚动,赫连城的目光便顿时锐利起来,便策马疾行追上。 然而,就在他出剑的时候,另一把剑横空挡了过来。剑的主人的手伤痕累累,正是那个被他瞧不起的瘦弱的人。 这大好的一个机会,赫连城可不想放虎归山。奈何白月初武艺精湛,对于他急他猛战的招式应付起来,也只是轻而易举的便化解了。 他的剑嘶嘶破风,招招都是取命的架势,但是却逐一被那瘦弱的人拦了下来。更有几次机会,白月初甚至可以伤他,却没有动手。 这不禁让赫连城更加疑惑。他收了招,拧眉问道。“为什么手下留情?你到底是谁?” 白月初没有说话也不能说话,只是冷眼对峙着,随时准备迎接他的招式。约摸再有一炷香,他们就能回到营地了。 ##第十六章 做个交易 赫连城危险的眯了眯眸子,他觉得眼前的人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更觉得这般角色有些危险。 二人沉默着对峙许久,赫连城忽然急攻出手,出剑的同时袖中挥出暗器击中了马,让白月初躲闪之余险些被受惊的马甩下去。 等到白月初稳拉缰绳控制住马的时候,她已经被逼的拉开了一段距离,剑也脱了手。 眼看赫连城的剑已经杀了两人,下一个目标就是淳于修的时候。 白月初顾不得多想,疯了般的抽马鞭追了上去,以纤薄的后背挡住了那长剑的一端。 剑尖刺破皮肉,赫连城本有取了她性命的机会的,却在无意之间看到了她腕上的一只手链。 那是个镶了宝石的狼牙,总让他觉得有些眼熟,便剑锋一转,砍下手链的同时还在她的手臂留下了一道骇人的伤口。 鲜血渐了半米之远,白月初还是咬牙忍着疼痛和昏厥之意和仅余下来的将领加快了速度。 可悲的是,他们的驻扎之地已然又退后了数里。远处的营火遥不可及,身后追兵的火把却近的只有数百米。 白月初上前探了探淳于修的额头,他已经发烧了,那张对她尽是绝情的脸现在无比安详,倒像是小时候难受的样子。 她面巾下的唇角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对将领摆了摆手,自己毅然决然的转身迎上了赫连城的队伍。 在赫连城捡到手链的那一刻,脑海中所有的记忆全都复苏了。 这是小时候他追的那一头野狼的牙,镶着宝石的地方正好是被他砍出缺口的地方。那他没猜错的话,那个瘦弱的人就是他找寻了许久的救他出敌军防线的小姑娘? 看白月初自己转身回来,赫连城心中不禁有一丝欣喜,他摆手制止了蓄势待发的兵马,开口问道。“这个手链,你是怎么得来的?” 白月初见他们没有动手的意思反而松了一口气,毕竟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能够不动手的话,拖延的时间还能长些。 在赫连城征求的目光下,白月初翻身下马,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了一串字。 ‘这是你追过的那头野狼的牙齿,好久不见。’ 赫连城用火把照过字,不禁一愣,而后用剑挑开了白月初的面巾,看着那比小时候更精致许多的脸,欣喜之色难以抑制。“竟然是你!我……” 想起来自己方才那一剑,赫连城不禁有些愧疚。 赫连城还记得这件事,这让白月初有些欣喜,再度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在地上写着。 ‘看在那个陷阱的份上,这一次求你饶他一命。’ 这下不光是赫连城,就连尧军都沉默了。 “哪里来的丫头片子,竟敢跟我们陛下讨价还价!来人!拿下!”侍卫一声令下,便有人急不可耐的想要动手在赫连城面前露一面了。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白月初,赫连城的剑就先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滚。”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这一声滚便包含了所有的怒气。 小时候如果不是她,恐怕他也没有今天。不过就是一次而已,淳于修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况且,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好,不过……”赫连城的话还没说完,白月初先因为那个好字松下了心神,下一刻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方才留下的伤口正源源不断的向外流血,赫连城连忙扔了剑翻身下马把那具身躯抱在怀里。 他难得一见的惊慌光是从颤抖的语气便能听得出。“我这就带你回去看大夫,你坚持住,千万不要有事!” 他竟然……他竟然亲手伤了那个让他苦思多年的小丫头! ##第十七章 再续前缘 白月初醒来的时候,正在一座陌生的宫殿之中。 她挣扎起身,却因为伤口被牵动而忍不住闷哼一声又倒了回去。 这一下恰好惊动了在旁边假寐的赫连城,他连忙起身靠了过来,满面关切。“还痛不痛?” 说完这话,他不禁更加懊恼,那时候他只想着要了淳于修的命,没想到却因此差点害死白月初。 白月初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又忘记了自己已经不能说话了。 赫连城便更加心疼,他初见白月初的时候,她是个一身劲装满身桀骜的小姑娘,以至于让他念念不忘十多年。 但是现在,她竟然有那么多的伤在身上,还没了舌头。 “这么多年没见,你到底遇上了什么事?”赫连城心疼的红了眼圈。“为什么你的皮肉和经脉之中有那么多的绣花针?” 白月初怔怔的看着他,这种许久未有过的被关心的感觉让她早已麻木的心浮起些许酸楚。 想起来白月初被割了舌,赫连城连忙拿来了纸笔。 他早该在白月初拿树枝写字的时候就意识到的。 犹记得小时候的白月初声音又甜又清脆,像一股清泉在心间流过。 赫连城本以为白月初会写下许多话来倾诉遭遇,去没想到纸上只有孤零零的一句话。 ‘淳于修怎么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赫连城心头略有不悦,仔细想想,她昨日也是为了淳于修一人只身犯险。 甚至亲自去挡剑。 赫连城皱眉。“我说到做到,没听到驾崩的消息。比起这些来,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了?” 看到赫连城目光中的心疼和担忧,白月初便更是受宠若惊的低下了头。“谢谢你,但,旧事勿重提。” 虽然赫连城没有再追问下去,但是他却更加想把白月初搂进怀里了。 那么一个桀骜不驯的小姑娘,甚至还有那么的身手,他实在想不到,什么样的境况才能让一个姑娘家家的手没了指甲还满是针眼。 就连太医也在诊脉的时候,连诊了数次和触诊才发现白月初身上埋了许多绣花针。 幼时他母妃刺绣不小心扎到手指都会皱眉不悦大半天,更不要说那半指长的针深入皮肉了! 可赫连城怕这是白月初的伤心事,便不敢再提。 “那你好好休息,太医说你的身子需要静养,你放心在我这里休息吧。”赫连城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出了门他就迫不及待的猛捶上房柱,手背直接青紫一片。 那双眸子没有了温柔和担忧,只有深不见底的危险。“去给朕查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一定要查的水落石出!他怎么能让他的救命恩人吃这么多的苦! 尧国算是难遇的一片净土,白月初也没有挣扎,她就算要离开,也只能找个地方安静死去。 可白语嫣还活的好好的呢,她怎么能先死? 每天的梦里,父亲都会出现在她的梦里,他们父女团聚,白语嫣总会亲手扼杀这一切! 赫连城在这段日子里对他何止是好,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宠溺。下朝之后必然会来此瞧她,有时甚至足足陪她吃完两餐。 日子久了,白月初的提防之心也松懈不少。 ‘多谢这段时间的照顾,我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可否帮我备一匹马?’ 赫连城的眉头再度皱起,怅然若失的感觉浮上心头。“你要离开?去哪?这段时间甚至没有找人的告示。” 他毫不留情的戳穿了白月初无处可去的现实,但白月初却摇了摇头。 ‘我要去报仇。’ 赫连城总算觉得他和白月初的距离又近了些。“是把你害成这幅样子的人吗?” “太医说,你身体里有些针随血脉移动,要尽量静养,不然伤及心肺就麻烦了。朕替你去吧。” ##第十八章 忘恩负义 白月初摇了摇头,赫连城能够帮她放过淳于修这一次,她就已经很是感激了。 赫连城尚且记得幼时的事,而淳于修却只因为虎符跟她反目……罢了,最后救他一次了。 ‘所有的仇,我想想亲自来报,多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此生无以为报,来世……’ 还不等白月初写完,赫连城就先一步夺过了那支紫檀狼毫,而后把一碗雪燕递到了她的面前。“你想怎么样都好,先吃点东西好好补补身子。” 白月初一愣,看着雪燕不禁有些出神。忽然间,她又想起了白语嫣。 她扬手想要拿回笔来询问关于白语嫣的事,但是赫连城却微勾唇角把笔藏到了身后。“你喝完了我再给你。” 无奈之下白月初只能乖乖的把那雪燕喝的见了底,而后递过去一只空碗把笔换了回来。 ‘你们之所以步步为营,是因为白语嫣给你递了信?’ 赫连城有些诧异,随手把碗递给下人之后摆了摆手,屋内便只剩他们二人。“你怎么知道?” 确认下来后,白月初心中的情绪再度翻涌。 怎么办,只要布防图在赫连城手里,淳于修亡国只是迟早的事。他虽然对她无情了些,但是百姓们都是无辜的。即便赫连城是好人,但是落魄的一方…… 若是淳于修知道是白语嫣出卖了他的话,当是受不起这个打击的吧? “你怎么了?”赫连城见白月初想的出神,便疑惑地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白月初回过神,心中泛起苦涩,提笔便又撒下了谎。 ‘她是淳于修的宠妃,你信她吗?就不怕这是请君入瓮的计策?’ 看到白月初目光中闪烁的希冀,赫连城还是硬下心肠抿了抿唇沉声道。“我不信这是他们二人伉俪情深,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白语嫣懂这个道理,为什么你不明白?” 听到他这么说,白月初身形一震,瞳孔也紧紧缩起。 怎么会……他怎么会知道? “他负了你那么多,你却还在想办法为他开脱。忘恩负义者,何德何能做好一位君主?”赫连城的心里有些酸楚,他也是刚知道这些不久。 本以为淳于修的不珍惜能让她安心呆在这里,没想到…… “算了,你好好想想吧,你们白家这种境地,少不了他淳于修的一份。”赫连城没了待下去的心思,随手把纸团成一团掖入袖中离开了。 …… “陛下!陛下!” “太好了!陛下醒了!” 淳于修缓缓睁开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送回了宫中,地上密密麻麻跪了一群大臣,旁边还有面露关切紧张的捏着帕子的白语嫣坐在床畔。“修哥哥。” “朕是怎么回来的?”淳于修忍不住抬手捏上晴明穴,他最后的记忆还是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对他招手,那身影在他的梦里也跑来跑去的,可是他就是看不清是谁的脸。 白语嫣在一旁赶忙接过话茬,又用纤指摁上了淳于修的太阳穴缓缓揉着。“修哥哥可是天命之子,尧国不敌,自己就退了。” 事实怎么可能如此,淳于修还没伤到脑袋,伸出手制止了白语嫣那马屁话便哑着嗓子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语嫣撅了噘嘴,满面的不情愿。但心中还有些许庆幸,好在赫连城发兵纠缠援军,这才没有人会怀疑她。 “回陛下,不知为何只有一个兵卒突破了重围,在尧军的水里下了药,这才险将陛下救出。”统领跪在一旁恭敬答道。 “人呢?”淳于修挣扎着坐起身再度问道。 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是能够智取着实聪明,说不定还能有一番作为,他要好好嘉赏才行。 ##第十九章 有什么好节哀的 “送陛下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尧军的追兵,他去拖延周旋……再没回来。”统领低下头心情略有沉重,能够一人敌群雄也会智取,就这么死了着实可惜。 淳于修心头一颤,继而又有疑惑浮上心头。“去查查他的身份,多给家属补一点抚恤。” “传令下去,这一次尧国来势汹汹定是有备而来,我军情况被了如指掌,暂时休战彻查细作。” 白语嫣心头猛地一震,却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不会的,修哥哥那么信任她,只要中间的人处理干净,淳于修必然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的。 待到闲暇时,白语嫣才敢来探淳于修的口风。 一见到恢复往日英姿不苟言笑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的淳于修,白语嫣就跪了下来,哭哭啼啼的用帕子擦着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修哥哥,嫣儿一直不敢跟修哥哥说……姐姐她,殁了。” 什么!白月初殁了! 淳于修的心中好像被什么刺穿了一样痛了一下,提笔的手也跟着一颤,奏折上接着就落了个墨迹。“怎么回事?” “都是嫣儿不好,都是嫣儿的错,原本只是想替修哥哥去探望姐姐的。可姐姐不愿见我,我说修哥哥上了战场姐姐不信,以自尽威胁,没想到姐姐真的……”说完,白语嫣便从地上站起来递过去了一封信。 那是她派人仿照白月初的字迹写的,其上内容尽是咒她不得好死。 她已经派了人去追查白月初的下落,白月初跑了正好,只要不在宫里,她就算是把人杀了,淳于修也不会知道。 看着信上恶毒的字眼,淳于修不禁眉头紧紧皱起,随手便团成了一团扔到了一边。“这种毒妇,死就死了,扔去乱葬岗就是。” 可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总有些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左右拉扯着他的心脏一般。 白语嫣低着头,借拭泪的动作露出得逞的笑意。“姐姐去的早,嫣儿自作主张把受不起打击的父亲也一起葬了,修哥哥也要节哀。” “朕有什么好节哀的!”淳于修下意识冷声怒道。 这个女人怎么能就这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死了!她明明可以带着虎符一起死,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白语嫣看出来淳于修那异常暴躁的情绪,心虚的又想起来了和赫连城通信之事,便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仔细想想,她已经把布防交出去了,现在淳于修知道的不过就是一些被泄露了的军情,还远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就算这一次侥幸回来了,兵马粮草受创,下一次开战他们的胜算也还是微乎甚微。 现在把这个男人当成靠山也不是长久之计了,她还得好好想想自己的退路才行。 白语嫣坐在梳妆镜前定了定心神,看着镜子里娇美的人,她就不信赫连城不会对她动点心思。“怎么样,白月初找到了没有?” 心腹摇了摇头,面色有些紧张。“起初还是能追到的,但是她偷了统领的马,那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走的应该是偏僻小道,没有人知道去向,只是大致知道往北去了。” “往北?”白语嫣心中满是不解。 被百般侮辱的时候她白月初不走,偏偏淳于修上战场后走了,抢的还是汗血宝马,去的方向也是北边。 援军与尧军背水一战近乎全军覆灭,竟然能有一个人找到淳于修他们,还是能一人力抗尧军的身手,什么时候军中有这么厉害的无名小卒了? 莫非…… 是白月初! ##第二十章 梦中人 白语嫣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是细细想来,既然统领说没有回来,那八成就已经死在尧军手下了。 这么想,倒省得她动手了。 “去查查她逃跑的那几日有什么异常。”这件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 “边关艰苦,不像宫里,只有这一盆炭火,你不介意的话,就跟我和父亲一起睡吧。” “今天粮饷又没拨下来,都只剩些糙面馍馍了,知道你胃娇惯,我还帮你打了个野兔回来。” “你也别怪我爹,听说宫里都是人吃人的主,你要是不好好习武,再被扔到河里,我不一定救得到你。” “呀,原来你已经十岁了啊,虽然比我大了一岁,不过你这么娇弱,还是叫我姐姐吧,以后姐姐保护你。” 小初…… “小初!”淳于修惊呼一声从桌案上直起腰身,环顾四周看到熟悉的养心殿才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汗珠。 他已经有许久没有被这个梦魇缠绕过了。 小时候每次做梦都会梦到自己又冷又饿,身边除了一片荒芜就是豺狼虎豹,醒来发现,他在的边关也真就如此。 边关荒凉又艰苦,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去才拼命夺下皇位。 他想给那个处处维护他的小妹妹一个安宁,也想给让个严厉又慈祥的将军安度晚年……可,他们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 淳于修痛苦的闭上眼睛,白月初幼时那一双清澈的瞳孔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看着他一般。 “你要是娶了我,凭我这身手,一定能好好保护你的。不过……你们男孩子,不是都喜欢京城里那些精通琴棋书画又温柔的小姐吗,我这样的女子当真有人喜欢?”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喜欢。 不是喜欢习武的女子,只是喜欢那个叫白月初的小丫头。 小时候的他没有说话,只是不好意思的别过了头。 后来边关的战事平了,白老将军回来加官进爵,她也不再每日蹲马步练那些招式,而是天不亮就爬起来仔细钻研琴棋书画,说是要把小时候落下的都补回来。 仔细想想……她好像真的怕他不喜欢一样,就算是被一些小姐联手欺负了,她也没有还手。 可实际上她的身手好得很,曾经有人藏在酒宴上刺杀。他醉了酒,千钧一发之际,她轻而易举的就把人拿下了,没有丝毫生疏的感觉。 但是,在他打她的时候她没有还手,就连嬷嬷用刑的时候她也没有动手。 若是她真的想要了嫣儿的命……直接动手不就好了吗? 淳于修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也把满桌奏折搡了一地。 他怎么会想那个毒妇对嫣儿手下留情了呢?……不会的,不会的。 就在他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余光忽然注意到了白日那个写满了咒骂之言的纸团。 鬼使神差的他重新把纸展开,但是纸上的字却怎么看怎么奇怪。 因为白月初的字迹和他很像,有的时候甚至他自己都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谁写的,但是这纸上的字却有着极其明显的差距,一些细节处都没有那么圆滑,总有些许刻意。 而且这墨…… 淳于修把纸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是一股油烟墨的味道,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墨汁,但是她不能说话之后,内务府那些势利眼送去的都是发了霉的墨才是。 那次去拿虎符的时候,那股子霉味让他极其恶心。 这不是白月初写的! 而且这纸上…… 淳于修眯了眯眼,他在信纸的一角看到了一根极其细软的狼毫沾附在上面,这样的笔,宫里除了他……就只有白语嫣有了! 他骤然把信纸捏紧,仔细确认是墨渍未干粘上的而不是不小心蹭上的,心中的疑惑不免更大。 就算他想自欺欺人,现在这封信是白语嫣仿造的证据也已经很明显了。 ##第二十一章 汗血宝马 怀着这份疑惑,淳于修接连冷落了白语嫣数日,除了批阅奏折,就是亲临兵马操练之地。 就在他心血来潮想要跑马试试筋骨恢复的如何时,却发现马房里少了一匹马。 “陛下,您怎么来了?此地脏乱,若是有什么吩咐,不妨让属下去做。”大统领见状连忙跑来恭敬行礼道。 淳于修回过头去面露惑色。“朕怎么没瞧见你那一匹汗血宝马?” 大统领心头一震,毕竟弄丢了御赐之物可是杀头的大罪。“陛下莫要说笑了,那一匹马不就在里面吃草吗?” 淳于修皱眉淡淡的瞥了一眼角落那一匹红马。“那匹马是朕送的,你以为,朕不知道它的样子?” “这……兴许是属下看错了,那就是昨日夜里臣骑错了马放在家中了,怪不得昨日总觉得马儿烈。”大统领干笑两声,自以为能用这个谎言瞒天过海。 “哦?是么。”淳于修挑了挑眉,已然察觉出其中怪异。“那爱卿明日记得把马骑来,朕也想试试烈马。” 这下大统领顿时哑然,面上一闪而过的慌乱还是被淳于修捕捉到了。 “说,朕送你的那匹马呢?”淳于修眯了眯眼,本来只是一匹马倒没什么,但是这个人,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有古怪。 大统领连忙跪了下来在地上碰碰磕着响头。“陛下恕罪,臣惶恐,不久前遇了偷马贼,那马……丢了。” “朕倒是很好奇,到底是谁能够在宫里偷了你的马?”淳于修冷哼一声转过身大步便离开了。 此事必然有蹊跷。 为了不惊动白语嫣,淳于修暗中派人查了个清楚,就连那日白月初换上了宫女的衣服鬼鬼祟祟离开,也从一个贪生怕死的奴才嘴里问出来了。 可这下淳于修更加想不通了,为什么白月初早不跑晚不跑,偏偏在这个时候……还是故意要偷那么显眼的一匹马。 前来送茶的太监看到淳于修换了一身常服不禁有些惊讶。“陛下,您这是要出去吗?” “别惊动任何人,朕要到白家一趟。”淳于修面色阴沉,他曾按照白月初的意思刻意对白老将军隐瞒这些。 但是白月初的‘死讯’,到底是谁送去的? 没了主人的将军府显得格外寂寥,荒草已然遍地都是,但是家中的陈设还是一点没变,和他们刚刚从边境回来的时候位置一模一样。 除了白老将军的院子,其他的都是锁着的,还是不难看出书桌和院子有使用的痕迹。 进到这里,淳于修便仿佛踏入回忆一般,白老将军不让他和白月初进到这个院子,他们两个为此绞尽脑汁也没有成功进来一次,便对这里更加好奇。 现在进来了,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书房,弥漫着一股子书香气的书房。 桌子上的书都落了灰,他随手拿起掸掉灰尘,才能看清那是一本孙子兵法。 他随手翻了两页,余光忽然注意到了一个老旧的烛台,一张不大不小的桌子放了两个烛台着实有些怪异。 本着帝王多疑的心思,他把手放在烛台上轻轻一旋,一阵机关响动声传来,桌上便打开了一个暗匣,里面孤零零的躺着一个没有名字的信封。 淳于修拿起那信,瞳孔便被入目第一行字惊得紧紧缩起。 ‘小初,希望你不要怪为父答应嫣儿应这一战,白家功高盖主已是皇家大忌,这一战不管为父去或不去,白家的气数都要走到尽头了。 帝王家终究是不归路,淳于修若真是你的良人,又怎会对嫣儿动心,你三番两次对于淳于修有救命之恩,他可记得你半分?’ ##第二十二章 把命给他 ‘从你将他从结冰的河水中救回高烧数日,再到你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屡次相救,他可有真正记得?你以为你在回来时保护他伤及肺腑的事为父不知? 嫣儿怨恨白家的心思为父早已看出,她是敌军的遗孀,既能将她养大已然是仁至义尽。现在她既然能做出攀附淳于修的事,你也不能再对她留情。 虎符定要好好保管,若是将来白家发生不测,它虽不能指使谋反,但白家旧部势必保你一命。’ 这是白老将军还未能送给白月初的家书。 淳于修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每次回想起那一次的刺杀,他的心里都完全被恐惧掩盖,就算是现在想起来,心中也不禁是一阵后怕。 那时候他才十四,原本高高兴兴回京,却被数名杀手围堵在营帐之中。哪怕是殊死抵抗,他也多处都挂了彩,本以为昏过去便死了,但是醒来之后已经回到了宫中。 原来是她,是她救了他! 虎符也根本就没有那么传神的号令全军的能力,仅仅只是白家自保而已,他竟把虎符想的那么好,不惜以关押逼他们父女交出虎符。 甚至,那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白家父女,他早就冻死在河水里了,哪有还能猜疑他们的今日? 那虎符,白月初大婚时就给了他…… 她那么信任他,他却…… 胸口一阵绞痛袭来,那痛逐渐发展的让他呼吸不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睡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些日子那命悬一线的时候。那时候他虽然虚弱,却还勉强睁得开眼,他看到了那个瘦弱的身影和赫连城不分上下,也看到了那半臂长的伤口。 还有……赫连城的剑本是冲着他来的,但是那人却拼死挡了过来,在被剑刺进胸膛的时候,只有眉毛微微皱起。 那双满是悲凉的眼睛他不会看错的。 是他让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失了神,他又怎么能忘! …… “修哥哥,你好了?为何去白家也不告诉嫣儿,嫣儿也有许久没有回去了……”白语嫣看到大步前来的淳于修面色一喜。 但是淳于修面色阴沉,丝毫没有想要搭话的意思,他上前去抓住了白语嫣的手,大步便向着冷宫的方向走去。 “修哥哥……怎么了?修哥哥,你别这样,嫣儿害怕,嫣儿的手好痛。”白语嫣怎么挣扎都逃脱不开淳于修的手,越是靠近冷宫,她的心也跟着慌乱起来。 淳于修这般冲动,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一跨进冷宫的门,白语嫣的心就凉了半截,地上三三两两跪着的几个嬷嬷都是她吩咐去好好‘照顾’白月初的,现在哪一个身上都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看就是受了酷刑的。 就在她失神时,淳于修狠力将她往那些嬷嬷中一推,居高临下目光中满是寒意。“白语嫣,你告诉朕,这些人,是不是朕曾经派去照顾你的?” 白语嫣措不及防跌坐在地上,双手摁在了碎石子上当即就破了皮,痛的她眼圈都红了。“修哥哥你这是怎么了?这些人……是修哥哥派来的没错,她们犯了什么错让修哥哥发这么大的火?” 自从撬开那些嬷嬷的嘴后,淳于修就觉得胃里波涛翻涌,现在再听到白语嫣叫他修哥哥,他更是想吐! 他竟然被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蒙蔽了这么久!让小初受了这么多苦! “白语嫣,你是准备跟朕从实招来,还是和这些老东西一件一件事的对?”淳于修难以遏制心中怒火,他一撩衣摆甩开白语嫣的手,一字一顿道。 ##第二十三章 毒妇 白语嫣自然意识得到大祸临头,但是这个时候,她又怎么可能去认错? “修哥哥,嫣儿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有话好好说好不好?”白语嫣泪如雨下,楚楚可怜的看着淳于修,心中的算盘打得飞快。 但是这些事,她怎么能圆的过去? 忽然,白语嫣眼前一亮,伸手扶上了自己的小腹。“修哥哥,嫣儿又有了和你的孩子了,这样会伤到孩子的……” 可下一刻,迎接她的不是淳于修的温声细语,而是一记让她眼前发黑喉中腥甜的耳光。“白语嫣,你还准备骗朕吗?” “为了谋害小初,你自己威胁太医开了滑胎的药,自己悄悄加了剂量,你不能有孕的事,以为朕不知?” “你为朕下了迷香,可你不知道,到底还是你自己吸了进去。” 白语嫣心中咯噔一下,她捂着火辣辣的脸心中已然陷入绝望。怎么会,这些事怎么会被淳于修知道的? “修哥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是不是姐姐她说了什么?”白语嫣还不死心,仰起头狼狈的又爬到了淳于修的脚边。“修哥哥,姐姐疯了,你不能信她的。” “朕看是你疯了!”淳于修嫌恶的抬腿将人甩开,转身拿过了太监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的帕子。 他捻起一根绣花针放在白语嫣面前,那上面还有干涸的发黑的血迹。针尖对着白语嫣的眼睛,让她惊恐之下连连向后退去。 但,淳于修却不给她躲的机会,直接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动弹不得。“这是你在她身上扎下的对吧?你怕什么?” “你怕朕把它扎进你的眼睛里吗?那你把那么多的针扎进她身体里的时候,她怕不怕!”淳于修发疯一般歇斯底里的怒吼起来,却还是控制住了手上的力道。 他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让这个女人死了。 “你还记得在她身上扎了多少针吗?”淳于修冷笑着拉起她的手,将她的手腕箍的紧紧地,慢慢把针刺了进去。 白语嫣哪还说得出话,光是一根针就已痛得她叫破了嗓子,哀嚎声难听至极。 “你不记得,这群老东西记得。这里是她拔出来了的十二根,她们一共帮你刺进去了一百七十六根。”淳于修因为激动整个人都开始发起抖来,他恨得巴不得马上就杀了眼前这个女人。 “她带着一百六十四根针日日夜夜没有休息去救朕,甚至用自己的身体帮朕挡剑。而你,巴不得赫连城将朕杀了吧?”淳于修说完,便又从太监手里接过来一根沾着白月初血渍的针从白语嫣的手腕上刺了进去。 动作孰重孰轻,有意折磨。 白语嫣疯了一样摇起头闪躲着,淳于修狠起来不是人,他亲自割了白月初的舌头,还不知道会把她怎么样呢! “修哥哥,你听我解释,都是……都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解释啊!”白语嫣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发髻也乱了,更叫人反胃。 淳于修的动作忽然就停下了,但是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冷漠和恨意充斥其中。“听你这个毒妇一句话都脏了朕的耳朵,现在害怕还早,朕会让她们在你身上一一找回来。” 说完,淳于修负手站起身,恰好一阵微风拂过。正是要入夏的天儿了,冷宫里还是格外寒凉,他光是看着那针放着的地方,就能想到白月初咬着牙一点一点把针从皮肉挑出来的模样。 他的心痛的几乎没办法呼吸,如果可以,他希望能用痛换她回来。 那时候她哭着求他为她做主,但他却信了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还亲手……剜掉了她的舌头。 ##第二十四章 她还活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淳于修愧疚的直接在台阶上跪了下来,膝盖和青石板碰撞发出一声闷响,但这些疼痛他也不在乎了。 她承受了多少?他才受了多少。 泪水划过青色的胡渣滴在那些血渍上久久不能相容,就像这迟来的愧疚无法得到宽恕一般。 恰好此时,大统领从冷宫外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附到了他的耳边。“陛下,边关传信回来,没有找到尸体,地下还有些字,写的是……” 听完大统领所言,淳于修不禁心头一震,抬起头来目露惊诧,反复询问的逼得大统领都以性命宣誓才站起身扬长而去。 她还活着! 白语嫣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贝齿险些将下唇咬破,光是看这样激动的淳于修她也能猜得出到底是什么样的消息。 怎么可能,那个女人竟然没有死! 相较于此,她更是在意自己的死活,她发了疯的手脚并用想要爬出冷宫,却被身后的婆子太监一拥而上死死地摁了住。“修哥哥!不要丢下我!嫣儿知道错了!修哥哥!……” 有她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架势在,就算不用淳于修吩咐,宫里的下人也各个都想要将她生吞活剥。 …… 尧国宫中。 “来,喝药吧。”赫连城像往常一样带着温笑把已经凉的适口的药汤递给她,但那笑意却难说是发自真心。 白月初现在敏感的宛如惊弓之鸟,这一切也都是拜白语嫣所赐,那一段不见天日的日子里,她遭受到的待遇往往取决于白语嫣目中的情绪。 但,赫连城将她救回来也放了淳于修。而且,她是白家的遗孀,是淳于修的废后,没有一点值得利用的价值。 那他能有什么算盘呢? 白月初压下心中疑惑,却在把碗凑在唇边的时候眉头忍不住一皱。 这药的味道,和往常不太一样。 白语嫣滑胎的那天,身上有种和这个药味道一样的怪味。那是她最昏暗的时间的开始,每每做梦,她都会被这个味道环绕。 因为白语嫣喝了这样味道的一碗药,险些要了她的命! 她还记得淳于修把匕首扎进她的嘴里,一字一顿的跟她说。因为她,他的手沾满了自己骨肉的鲜血。 梦魇再度袭来,淳于修那猩红的眸子和生生被剜掉舌头的痛楚逐一而来,让她忍不住发起抖来惊恐的把药碗扔了出去。 赫连城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异样吓到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白月初快速翻找来了纸笔,在上面急促的写下了几个质问的大字。 ‘你给我喝的什么?告诉我!’ “……没什么,就是你应该喝的药而已,你怎么了?”赫连城担忧的伸出手想要安抚她,却被白月初抬手打了回来。 ‘你别骗我,我认识这个味道,这是滑胎的药对不对?’ 赫连城忽然就有些手足无措,看着白月初那惊恐的眼神,他实在是不忍心说出欺瞒的话。“是,对不起骗了你。但是,这是为了你好。” ‘我怀孕了?’ 白月初的面上满是惑色,如果不是怀孕的话,为什么要吃滑胎的药?而且,她什么时候怀孕的,她竟然也不清楚。 “太医说,已经有四个月了。但是,你看看你自己的身子,可有一丝怀孕的样子?”赫连城皱起眉头,满面郑重之色。 “这个孩子迟迟没有长大,很有可能是个死胎,再留下去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的!” 四个月…… 四个月前,淳于修确实在她宫中留宿过,还探过虎符的口风,而后的第三日,便是她噩梦的开始。 纸和笔掉在脚边,白月初的眼圈顿时红了起来,纤细的手也抚上了小腹。 她经历的这么多……肚子里竟然还有他的骨肉? ##第二十五章 一个念想 那么多的绝望和痛苦她都走过来了,这个孩子也陪她一路坎坷走了过来,现在让她放弃,怎么可能。 回京时她为了救淳于修,小腹受了一剑,那时候大夫就说,她以后可能子嗣无望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淳于修解释,便一直瞒着,没想到能有他的孩子是现在这个时候。 赫连城看出了她的犹豫,念在这是她最脆弱的时候,他也只能按捺下心里那股戾气沉声道。“留下去只会对你的身体有害,更何况现在你身体里的断针随血液流动,也说不必定会伤到他。” 不管从什么出发点来想,这个孩子都不能留下。 这几个月里,在他的精心调理下,白月初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被拔掉的指甲和身上的伤口也都愈合了,除了性情郁郁寡欢了些,基本和常人无异。 但是就是这个孩子的出现,让白月初的心肠又软了下来。 这是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他的孩子,就算现在分开了,她还想给自己留个念想。 “他已经平安回去这么久了,若是他真的将你放在心上,又怎么会允许那个女人屡次三番的害你?又怎么会不打听你的下落?”赫连城的目光满是愤然。 因为她蒙着面,没有说话。因为抚恤百姓繁忙…… 她又很多理由在心里,但是哪个都说服不了自己。她可以拖着残败的身子拼死来救他,他却对她没有一丝的信任。 ‘孩子是无辜的,再给我一个月时间。’ 白月初坐下来,面上难得一见的漾起些许幸福之色,看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和红润的面旁,赫连城还是心软了。 毕竟爱屋及乌,虽然这是那个畜生的孩子,但是也是她的孩子。 只要由他抚养,一定不会让这个孩子走上歧路的。 赫连城拗不过她,只得叹了口气。“好吧,一个月,他长得不见起色你就要服药了,不然会把你身子拖垮的。” ‘谢谢你。’ 自打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之后,白月初的日常起居便更加注意了一些,就连素日来她胃口不好的毛病也被改过来了。 她每天心心念念的,便是肚子里这个孩子能够长大成人。 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会像她多一些,还是像淳于修多一些。 这个念头冷不丁的就把她吓了一跳,她赶忙摇了摇头缓过心神。这个孩子没有那样的父亲,她就是这个孩子唯一的母亲。 这个孩子只有她这个母亲。 …… “赫连城可有回信?” 一连数日过去,淳于修送去尧国的信就好像石沉大海一般,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何廉臣求证白月初是不是安然无恙。 这样的话,淳于修基本每日都会问一次,大太监每日也都为此肝颤得很。“陛下,再等等吧,还没有回信。” “连入境的消息都没有?”淳于修不禁皱眉。 赫连城这是想扣他的人不成? 大太监惶恐的摇了摇头。 死一般的寂静后,淳于修猛地站起身,带倒了桌上一片奏折,可把大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跪在了一旁。 “传令下去,命礼部做好准备,朕要亲自去尧国商议休战事宜,明日便出发。” 思来想去,怪不得他总觉得赫连城这个名字耳熟,原以为是什么时候见过,但是仔细想想,那不正是被白月初放跑了的懦夫么? 连头狼都猎不死,还掉进了陷阱里,这样的废物也敢跟他抢人? 淳于修锐利的双眸不悦眯起,手中紧攥着的白玉狼毫在发出清脆的响声后断成了两截。 既然避之不提,那他就亲自去见。若是不放人,这就是他赫连城的下场! 小初,等着朕,朕这就亲自去迎你回来。 ##第二十六章 他来了 “他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只身前来会面,真当朕不敢杀他不成!” 以往赫连城收到淳于修的信都只是草草略过一眼便扔了,绝不会被一个畜生影响心情。但是,现在这畜生竟然敢打着国家的名义前来要人。 前不久的手下败将而已,哪来的胆子! 赫连城将信撕了个粉碎,碎片遍布在大殿的地上,熟悉他的臣子都难得一见他这般暴怒。 从继位之后,赫连城虽说性情豪放不羁了一些,但其克己守礼从未将情绪带到朝堂之上,也从未迁怒过旁人,但是这一次,他的怒火实在是难以收敛。 群臣心中不免都是一片唏嘘,赫连城一直以江山社稷还未稳固为由拒绝女人,但是这一次却带回来了个哑巴,还对那个哑巴宠爱有加,就连药都要亲自试过。 就算他们有意打探这个哑巴的身份,也没有人敢透露一丝一毫的风声。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出现,淳于修早就是赫连城的手下败将了,他也完全不需要为淳于修这种自投罗网的举动生这么大的气。 就在众人摸不着头脑时,赫连城心中暗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传令下去,做好迎接楚王的准备,既然他敢来,朕必然不会辜负这一份厚礼。” 只要他敢提她,他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有来无回! 就连楚国他也一并收下! 他要用千军万马把那个让白月初伤的痛彻心扉的宫殿踏的灰飞烟灭! ……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这孩子现在总算是见长了,接下来的几个月,姑娘还需要多吃长胎的东西,不然若是月份足了身量不够,日后容易体弱。” 太医探完诊,面带喜色的收起了避嫌用的帕子,转身便把一份药单递给了伺候白月初的丫鬟。 ‘谢谢。’ 白月初也睁大了眼睛目露心思,不枉她绞尽脑汁进补,这个孩子也总算是健康起来了。 她摘下来了手上的镯子递了过去,吓得太医连连摆手。“姑娘不可,这是臣的分内之事,还望姑娘莫要折煞了臣。” “姑娘若是没有别的要问的话,臣就先告退了。”说完,太医也不敢多加驻足,拎起箱子来步伐健朗的就走了。 那可是赫连城送给她的镯子,这么贵重的东西,他怎么敢收? 虽然价值连城,但只怕有命收没命用! 白月初无奈的把镯子又递向旁边的侍女,这下可把侍女逼得直接跪了下来。“姑娘莫要折煞奴婢,姑娘与其想着怎么奖赏我们做奴才的,不如替陛下想想。” 赫连城? 白月初愣了一下,说起来,她只是救了赫连城一次而已,现在赫连城用来回报她的却远超了那份情谊。 将她留在宫中锦衣玉食,还送她各种各样的金银珠宝,甚至帮她养着这个孩子。 她是吃过情字苦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赫连城在想什么。 但她不配,她配不上赫连城。 “这几日陛下都没有来看姑娘,听说是前朝的事忙的抽不开身,陛下甚至连膳食都没有吃好。姑娘若是有心,不如替陛下做点什么吧?”侍女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不为别的,只为赫连城是个优秀的君主,若是白月初这么做了,赫连城一定能开心的。 白月初沉默着,素手无意间又抚上了小腹。现在那孩子已经微微隆起了,若是没有赫连城的照顾,她们母子现在应该是一尸两命的。 这个恩情,自然要报。 她亲自洗手下厨煲上了一碗燕窝,今日的尧宫里似乎格外忙碌,她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代劳的宫人,便循着前不久赫连城引她散心的路径直到了崇元殿。 ##第二十七章 她怀孕了 崇元殿外候了齐刷刷两排大臣,所有人的朝服都一丝不苟的,也不论阶级官职一齐低着头,恭敬地等在了崇元殿外。 她只探了个脑袋,察觉不是时候便想往回退去。却恰好在此时,从殿内传出了高亢的一声。 “楚王觐见——” 白月初忍不住一愣。 楚王?淳于修?他怎么来了? 也就在她走神的一瞬,胸腔处猛地刺痛了一下,让她的呼吸几近停滞动弹不得,即便如此,那锥心刺骨的痛也没有丝毫的减退。 双耳轰鸣间,她甚至连眼前的路都有些看不清,全身上下脱了力,那一碗燕窝也就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就在她险些跌在地上的一瞬间,赫连城的臂膀微勾,稍微使力便把她那一副柔弱无骨的身子带进了怀里。“小初!小初!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钻进耳朵都是模糊不清的,白月初的双眼渐渐模糊,在失去知觉的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了淳于修的声音…… …… “她是朕的皇后,尧王这般光明正大的横刀夺爱,不觉得有些恬不知耻?”淳于修身侧垂着的手紧攥成拳,暗暗压抑着心中的不满。 他来时也听到了那一声脆响,还有赫连城叫小初的名字。 可等他过去想要看那张日思夜想的音容时,赫连城却派人把他拦了住,自己将人抱走了。 这不就是明摆着的挑衅吗! 赫连城听到他的话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沉沉发笑。“淳于修,你也是好大的一张脸,朕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这样的畜生能在世上苟活。” “但是现在,朕想明白了,朕就是天定将要征伐你的人!”赫连城话音刚落,大殿四方的门应声关了上来,没了阳光照进来,殿内格外昏暗。 “呵呵,不知所云!身为君主,难道你只会这些粗鄙之言?”淳于修腾身站起,眸中充斥着一片杀意。 他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这一次来,若是不能带小初回去,他也不打算回去了! 而且看赫连城的意思,也没有放他走的可能。 “这些粗鄙之言还配不上你做的那些龌龊事呢!”赫连城恨他恨得双眸猩红,那些恶心的事,他光是听着都觉得心一抽一抽的痛。 而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竟然还有脸来跟他要人? 他怎么可能送小初回去受苦呢。 “宠妾灭妻,滥用私刑这些字眼标榜给你,朕都觉得是抬举你了。尧国上下,三岁小儿尚且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对你,白家对你,可有一丝亏欠?你呢?”赫连城的手紧紧抓着龙椅的手柄。 他只怕控制不住自己现在就冲过去杀了这个畜生! 淳于修瞳孔一震,不免就是一阵哑然。毕竟赫连城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他狼心狗肺错信了白语嫣那个女人,白家也不至于到今日这般境地。 “随你怎么说,朕要见小初,跟不跟朕回去是她的事,与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淳于修不甘示弱的对上他的视线,整个人蓄势待发。 “哈哈哈……”赫连城讽笑出了声。“她有孕,你说和朕有没有关系?” 小初,原谅朕为了将你留下撒谎了。 赫连城心中还是举棋不定,这么长时间来,他甚至会在晚上去看她的时候,听到她叫淳于修的名字。 若是真的让淳于修见到她了,他真的没有把握留下她。 计俩龌龊些便龌龊些吧。 “赫连城,你再给朕说一遍!”淳于修就像离弦的箭一般,眨眼间便冲到了赫连城的面前死死的抓住了他的领口,提起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第二十八章 脏了她的眼 若是赫连城敢再说一句,他就敢打下去。 也就在他按捺不住的那一刻,四面八方的暗部已经提起了手中的弓弩对准了他。 只要他敢动手,今日必然要横尸当场! 赫连城尤其冷静,双眸深若寒潭对上了淳于修的视线。“朕说,她有孕。” “你亏欠她那么多,有什么颜面见她?” 这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针一样扎在淳于修胸口。 对,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但是,他只能跟白月初认错,就算白月初要了他的命又如何? 想到这里,淳于修忽然就冷静下来松开了手,紧追着他的箭矢也都放了下来。 “她的信物,她的婚书还在朕的手里,就算你们有了孩子又如何?”淳于修的目光暗了暗,气焰也削减了不少。“朕千错万错,也只有她能亲自追究。” 赫连城最恨的便是淳于修这副嚣张的气焰,不过就是她真心喜欢罢了,敢在他面前这般嚣张! “那朕就为她增个身份,你又能如何?你以为,你还能见到她?”赫连城冷眼看着他。 他不比他差什么,淳于修能给的,他也能给,淳于修给不了的,他还能给。 见他这般不愿退让,淳于修不禁咬住了牙关,他掌心已然被汗液浸湿。但最后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若是冲动了,他可能真的就见不到白月初了。 “若是朕见不到她,那我们的休战协议就作废了。”淳于修淡淡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两个人听得清。 “你疯了?为了一个女人挑起战事!”赫连城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这次轮到他紧攥着淳于修的衣襟,额角青筋暴起。 淳于修站在那里任由他拉扯也不为所动,他欠她的那么多,就算是负了天下,也不能再负了她了。 “你不也是如此?赫连城,你本就没想过让朕回去。但是,只要朕和小初少一个人,楚国的精锐马上便发兵攻打尧国。”淳于修眯了眯眼,威胁之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虽然赫连城本是这么想的,但是却没想到淳于修竟然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来此,到时候若是真的战况惨烈,白月初又怎么可能不为了休战来求他? 可恶,他终究还是少算了一步。 赫连城的手若有颤抖,淳于修唇角微勾,他知道自己赢了。“朕要她亲自来跟朕说。” “淳于修,她身体里还有一百多根针你不会不知道吧?”赫连城提到这件事,便觉得双眼酸涩,那是怎样一种疼痛他想都不敢想。 “朕派人绞尽脑汁也只能取出二十多根,那剩下的针将伴随她的一生。你可有颜面见她?”赫连城已经脱了力,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个畜生纠缠下去,只想回去陪在白月初的身边。 白月初为什么晕倒的理由他还不知道,聚集了整个宫中的名医到现在也还没有结果。 他急的都要发疯了。 “若是她见朕,她所受的苦,可以逐一与朕讨回来。”淳于修已经铁了心,不见到白月初,他誓不罢休。 赫连城已经被气到说不出话来了,他狠狠的甩开手,以食指直指淳于修的面门,一字一顿满是恨意道。“等她醒来,朕自会告诉她,你最好别乱动什么幺蛾子!” 无论如何,他总算是能见到小初了。 淳于修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他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月。 …… 白月初虽然侥幸捡回来了一条命,但是面色却差如白纸。 一根绣花针随着血脉钻进了她的肺腑,她连呼吸都是隐隐作痛的,太医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第二十九章 最后的愿望 “你真的要见他?”赫连城低着头,他不忍心去看白月初,多看一眼,他都觉得自己心如刀割。 白月初却异常恬静,只是眼圈略微发红。淳于修能找她到这里,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但她不会原谅他的。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赫连城看着眼下那娟秀的字体不禁有些疑惑。“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不希望两国的百姓被他牵连陷于水火之中。你曾说你想娶我为妃,不知道现在我还有没有机会答应。’ 他抬头看过去,白月初的唇角挂着一丝歉疚的笑意,她的眼神很复杂。 有不忍,有躲闪,更多的还是不舍。 但不管如何,小初这也算是答应嫁给他了。对吧? 原本白月初还在担心现在答应下来会不会过于唐突,但是赫连城却突然扔开纸笔攥住了她的手,又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微微颤抖。 “我说的是娶你为后,只有后位配得上你,而且我发誓,有了你之后,宫里绝对不会出现第二个妃嫔。” “你不要再写了,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早从你救我的时候开始,我就后悔为什么不知道你的名字,为什么不直接带人去猎狼,若是我带了人,便可以直接将你掳回来成亲,也不会让你受那么多苦了。” “你能答应我,我真的很开心,日后你腹中的孩子也是我名正言顺的孩子,我发誓,绝不会亏欠他半分。” “等你舒服些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赫连城略有哽咽的低下眸子,却在片刻之后感受到了白月初的手轻轻地拍抚着他的背。她轻轻点了点头,鬓角的发丝蹭在他而后有些痒痒的。 “事不宜迟,我马上便派人为你准备大婚的凤冠霞帔。” 此刻已然容不得他想那么多,他也不想再想那么多。 小初会永远留下来做他的皇后,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值得开心的呢? 和这些比起来,其他的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白月初重新捡起了纸笔,缓缓地又写下了一串字。 ‘终究是个故人,我不想他的莽撞让你也不得安生,能让我再见他一面吗?’ 看着白月初眸中闪烁着的期许,赫连城咬了咬臼齿,艰难的答应了下来。 其实他心中很清楚,小初应该是为了让淳于修死心才愿意嫁给他的。 不过这又怎么样?他不在乎。 总有一天,他会让小初全心全意的放在他身上,他会寻遍天下良医医好她,给她看他打下来的江山。 不久后的一时间,一则美谈传遍了天下,不管是楚国还是尧国的子民都对这件事津津乐道。 尧王大婚,楚王送的贺礼,便是百年之后和睦相处。 主要没有战乱,便是百姓们求之不得的了。 可没有人知道的是,淳于修的心痛的就好像被粗暴的撕扯成碎片了一般。 他居于人下苦等了半个月终于等来了两个好消息,一个是白月初醒了,一个是白月初愿意见他。 但是,最后一个消息让他如雷贯耳,甚至神情都有些恍惚。 她竟然要嫁给赫连城! “小初,你骗朕的对不对?小初,朕知道错了。朕知道这么多年都是白语嫣从中作梗,朕想好好补偿你,你给朕一次机会好不好?”淳于修的双目遍布血丝,颤抖着伸出了手。 白月初却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退,而后摇了摇头。 若不是坐在椅子上,淳于修颤抖的身体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维持自己最后的桀骜。“小初,你割掉朕的舌头,你用针扎朕……你看,你给朕的香囊朕也带着呢,不过才几个月,你还是爱朕的吧?” ##第三十章 在天有灵 她肯定是爱他的,几个月前,她还拼了命的跑到了边关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他,还给他挡了一剑。 只要白月初点头,就算是要了他的命都可以! 本来这条命,也是应该属于她的。 但是白月初的表现依旧异常冷淡,双眸木讷甚至连一丝动容都没有。 ‘淳于修,我倒是想用你的死来祭奠我父亲,但,冤有头债有主,只要白语嫣死了,那便是我最后的愿望。’ 淳于修苦笑了一下,胸口处隐隐作痛的他都有些喘不上气。所以,他连给白老将军祭奠都不配吗? “白语嫣,朕带来了。她对你做过的所有,朕都一一替你双手奉还,但白老将军的仇还需要你来报。”说完,淳于修一个眼神,旁边的侍从便带进来了一个披头散发呜咽个不停的女人。 现在的白语嫣能有多狼狈? 衣服破烂,满头油污,头发结块挂在那里,身上尽是血渍和臭哄哄的味道。她不仅也没了舌头,就连眼睛,也被刺瞎了一只。 白月初瞳孔一震,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看到白语嫣这般可怜,她非但没有丝毫怜悯,而是只想快点让这个女人下去给父亲赔罪! 就是这个女人抓着她的手掀开了装着父亲头颅的盒子。 那可是她的养父啊!她怎么做的出来! 打死白语嫣都想不到,她竟然还有和白月初重逢的一日,而且是她脏臭卑微,白月初高高在上一尘不染。 她疯狂的摇着头乞求白月初试图换来一丝怜悯,但是没了舌头她只能像野兽一般发出凄厉的声音,尤其刺耳。 “不管是她,还是朕,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小初,你想怎样便去做吧。”淳于修说完,便在桌上轻轻的放下了一把匕首。 那个匕首白月初再熟悉不过了,那天夜里,淳于修几乎要将她的下颌捏碎,这柄匕首,就在她的口中转了好几圈,让她的整个口腔都是血肉模糊,险些饿死。 她心中的恐惧表现出来却是可怕的冷静,她颤颤的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匕首,而后站起身缓缓的走向白语嫣。 她走的很慢,几乎一步一顿,每一步,都在回味白语嫣对她做过的所有,那些可怕的记忆在她脑海中肆虐,让她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了她! 等白月初回过神来的时候,面上已然被温热浸的睁不开眼,她手中的匕首硬是扎在了白语嫣的脖颈动脉上。 直到那飞溅的血液渐渐干涸,白月初才冷静下来瘫坐在了一旁,眼泪无声的落下,润泽了她干涸的唇。 父亲,您在天有灵看到了吗? 女儿给您报仇了。 就在白月初抱着那沾满鲜血的匕首又哭又笑略显癫狂时,淳于修俯身捉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把她提起来就是个轻而易举的小事。 白月初茫然的看着他,下一刻她的手腕又被握了住,被他亲自攥着带到了自己胸口前。 “小初,若是你真的决定要嫁给他,就亲手杀了朕。”淳于修眼眶猩红,硬是忍着没有让一滴眼泪落下。 他关押了她的父亲,娶了她的妹妹,剜掉了她的舌头,负了她三番两次的救命之恩……这重重罪行,值得她杀他千次万次! 只要她不动手,那她就还是爱着他的! 哪怕用命去搏,他也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你不必有所顾虑,你不杀了朕,赫连城也会动手,在来之前,朕已经交代好了后事。你是恨朕的,就杀了朕解气吧。”淳于修深若寒潭的双眸紧紧地追着她,手下的力道也逐渐加重。 ##第三十一章 亲眼看你出嫁 他好像真的一心求死一样,打磨的锋利的匕首已经刺破了他胸前的衣服见了红。 白月初猛地瞪大了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得以从淳于修的手中挣脱。 这个男人疯了! 他就是在逼她说出来她还是爱他的。 不行,赫连城做了那么多,她怎么能辜负他。 而且,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他屡次三番的做出来伤害她的事,就算现在让她逐一讨回来,那也无济于事。 破镜难重圆。 ‘你不用自作多情,楚国朝野如何我心如明镜,现在我怀有身孕要为孩子积德,你好自为之。’ 白月初写下这句话便转过身提起裙摆快步想要离去,却不成想还是带着沉重的身子慢了一步,被淳于修抓住了手腕。 她能感觉出他在颤抖。 这么多年了,除了小时候他害怕上药而发抖,现在也是她第一次见他这么脆弱。 可若是她能原谅他,这些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公能像没有发生过吗! “小初……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你们成婚时记得给朕留一张请帖,至少让朕亲眼看你嫁出去。” …… 转眼间,一月有余。 皇后加冕之礼的朝服纹绣繁琐,往往是要准备数月的,但是在赫连城的死命令下,全国优秀的绣娘合力总算是把衣服赶了出来。衣服上不计其数的针脚错落有致,就连在阳光下,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白月初摸着那柔滑的缎子,目光之中还有些许憧憬。 当初她嫁给淳于修的时候,也是何其风光,那是从开朝以来就未曾有过的盛大,她本以为是自己生在盛世,遇上了专一的君主,但是后来的一切,无不狠狠的把她的脸打的血肉模糊。 “怎么样?喜欢吗?”赫连城悄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伸手拦住了她的腰,搀扶着她便走去了一旁。 “现在都已经七个月了,你可莫要久站。若是还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我现在差人改还来得及。”赫连城扶着她在铺有软垫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那温柔的口吻任谁听了都会沦陷。 但白月初只有满心的愧疚,她另有图谋,她怎么对得起他的一份真心? ‘不用兴师动众了,我很喜欢。’ 见她说喜欢,赫连城才放下心来,继而把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小阿寅,你母后怀你不易,吃了那么多苦,这最后一段时日,你可得懂事些。不然出世了,父皇定要罚你抄书。” 他的语气温和之中又显严肃,还有那认真的神情逗得白月初不禁发笑。 ‘你同他计较什么,活泼些才证明壮实。’ 说着,她不禁再一次恍惚起来。若是淳于修这般温柔的对孩子说话,那将是多么幸福美满的场面。 “宫中足够大,足够他撒欢,何必难为你呢。”赫连城伸手替她把耳旁碎发别入而后,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面色,他的心就揪的久久难以抚平。 最近白月初昏倒贪睡几乎是常有的事,原本他是可以当成只是怀孕后身子懒的,但是直到她开始呕血气短,他才愿意面对现实。 她的时日真的不多了。 白月初早早地就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她也日夜不分起早贪黑的准备了不少的小衣服,从刚满月的,到七八岁的衣服她都准备了一份。 若是到时候她真的不在了,小阿寅也不会被人嘲笑没有穿上母妃做的衣服,这是她最后能为这个孩子做的了。 夜半,侍女轻轻的替她顺着那乌黑的青丝。“娘娘,今日可得早些休息了,明日就是您的大婚典礼,小主子的衣服隔一天再做不打紧的。” ##第三十二章 至少有一个陪你 白月初轻轻咳了咳,摇了摇头。 她多做一会,小阿寅就能多有一件衣服,多对她这个母妃有个念想。 小时候她娘也是体弱多病早早便撒手人寰了,导致她羡慕别人有娘亲做的衣服羡慕了许久,七八岁时还抱着小时候的包被入睡。 她的遗憾,不能再成为小阿寅的遗憾了。 侍女也不敢再劝,只能无奈的在旁边等着。但,就在白月初收好最后一个针脚的时候,胸中一阵翻涌,一口黑红的血便呕了出来,尽数沾在了那月牙白的袍子上。 顿时侍女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白月初高声叫道。“娘娘!太医!快传太医!还有陛下!” “都给朕想!钻研了大半辈子医术却连皇后都救不了,你们学的都喂狗了吗!”这是赫连城第一次毫无措辞的指着人破口大骂。 但是就算他把一众太医杀了,他们也是无能为力的。 “陛下。”侍女慌里慌张的跑了出来,递过来了一张写的歪七扭八的纸。 ‘求你,催产。’ 赫连城顿时把纸揉了个粉碎,也把前来拦路的太监推了个踉跄,自己不择仪容的跪在白月初的床畔紧紧攥着她的手。“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让他们救你的!” 旁边的太医随时诊着白月初的脉,那越来越微弱的脉象告诉他,若是这时候不催产,一定是一尸两命的。 白月初摇了摇头,她现在就连喘一口气都有一种被万箭穿心的剧痛。她很清楚,那针已经进了她的心肺了,她不是命不久矣,而是大限将至。 ‘阿城,我已经没有时日了,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陛下……皇后娘娘的身子恐怕撑不了多久了,还望您早下决断,以皇嗣为重啊!”太医也在旁边跪了下来,他们所有人都执拗的以为,白月初的肚子里就是他们陛下的骨肉。 赫连城忍不住想把这些人一起送进天牢里,若是白月初走了,他留下淳于修的孩子又有什么用!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白月初甚至连写字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嘴巴张张合合。 但是赫连城看得出来她想要说什么。 ‘求你了。’ “去准备吧。” 赫连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只觉得他眼前都是天旋地转的,床畔光是太医都挤不下,他只能在太监的搀扶下去到了外间静候。 他本以为自己至少可以陪着她经历分娩的痛,但是他现在留在那里只是碍手碍脚的。 旁人生个孩子,凄惨的尖叫声可以震彻偌大宫殿,但是白月初叫不出声,也不敢叫。 她不能浪费自己最后的力气,若是没有力气了,这个孩子恐怕就危险了。 可赫连城不过出去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侍女便哭哭啼啼的跪倒在他的脚边道出了一个噩耗。 “皇后娘娘和太子都……殁了。” 怎么回事! 不是说孩子和她至少有一个人会留下来陪着他的吗! “小初!小初!你不要吓我!”赫连城安静了片刻,而后便嘶吼着像疯了的野兽一般想要冲劲寝殿。 任凭在场的人一齐拥上去,也难以阻碍他半分。 他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寝殿,从榻上到地上,她的血止不住的流着。 “小初,小初……”赫连城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紧紧攥着白月初冰凉的手想要温暖她,可是不管再怎么呵气也都无济于事。 他的小初,就这么殁了。 入夜,淳于修进宫时带了整整十辆马车,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白月初喜欢的东西,他只怕白月初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尧国呆的不舒服不习惯。 明明是大婚之日,尧宫却冷清的可怕,就算淳于修再怎么逼问,也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第三十三章 大喜大丧 不安和焦虑充斥在心头,他甚至没有心情去打发随从,翻身下马便直直的奔着赫连城的宫殿疾步跑去。 遍布红绸的宫殿里此刻昏暗异常,甚至连一盏喜烛都没有燃,大殿里静悄悄的,若不是还有细微不可察觉的哽咽声,淳于修都险些落下了瘫坐在地上的赫连城。 “怎么回事!今天不是你们大婚之日吗!”淳于修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他大步冲了过去,硬是抓着赫连城的喜服将他从地上拉起。 赫连城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张开嘴都是满嘴的酒气,他甚至没有一丝君王的气度,双目之中仅剩呆滞。“小初……走了。” 淳于修整个人都是猛地一震,双手顿时就脱了力,他回过神来,直直的掐上了赫连城的脖子。“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人不还是好好地吗?是你害死了她对不对!” “是你害死了她!”赫连城忍不住大吼,扬起手臂便狠狠一拳砸在了淳于修的面门。 甚至在淳于修没来得及还手的时候,拳头便如雨点一般接二连三的砸了下来。“是你……如果不是你,她会被那个丧尽天良的女人扎下那么多针吗!” “如果不是你,她又怎么会被那些针刺入血脉伤及心肺要了命!”赫连城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双目之中近乎有火焰要喷射而出,如果不是这个畜生,怎么会…… 但他的心中也很清楚,就算现在杀了淳于修也只是无济于事,而且小初的在天之灵,应该也是会伤心的。 感受到颈间的手忽然松开,淳于修却忘了挣扎。“你不是找了最好的大夫吗!他身体里的针怎么可能没有取出来!” “都是因为怀了你的孩子!取针谈何容易!她想要生下孩子,必然就要先放弃取针!”赫连城恶狠狠的瞪着他,若是把淳于修千刀万剐能让小初复活该有多好。 她的孩子,其实是他的? 淳于修愣愣的看着赫连城,他没有再次开口询问,只因为在这个时候,赫连城又怎么可能和他开玩笑呢? 是老天在跟他开玩笑!一定是! 七个月前……他确实碰了她! 她好不容易有了他的孩子,却又经过了这么多的苦难,她甚至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她却浑然不知,现在又是因为他,她没了性命。 连着孩子的性命也…… “淳于修,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是你这种畜生苟活于世?”赫连城的拳头狠狠的砸向地面,青石地板顿时四分五裂,裂缝处甚至还有他的血缓缓蔓延开来。 淳于修的眼前早已被泪水侵占,视线一片模糊不清,现在就算是谁来打他骂他,他都不会还手。他也在想……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若是我直接逼她喝下那滑胎药就没事了……哈哈哈,也是我,也是我害了她……”赫连城摸索到了旁边不远处的酒坛子,仰头便直面倾倒而下,辛辣的液体涌入七窍,反倒让他觉得好受了些。 淳于修跪在原地愣了许久,就连赫连城把酒坛在他头上砸了个稀碎也没有半点表示,成股的血液很快就盖过了他的双眼。 他闭上眼睛想要缓解一下,却直接没了知觉。 小初,我是不是能去陪你了? …… 谁都没有想到,大喜尚未办完便是举国丧期,失了皇后的赫连城甚至不愿上朝参政,而是整日抱着酒坛子坐在皇后的棺木旁边喝的烂醉如泥。 君王不早朝本是最好的趁虚而入的时候,但是淳于修也同样沉浸于悲伤,怎么可能还做得出出兵的决断。 他现在心心念念的,是该如何把白月初的尸骨带回去安葬。 ##第三十四章 一起葬了吧 淳于修满面鲜血提着剑站在大殿门口的时候,赫连城一点都不觉得新奇,他甚至摆了摆手,遣散了各个面露警惕的御林军,自己扶着棺木站了起来。 “她已经死了,你还想她走的不得安生吗?”赫连城挡在棺木前,冷眼看了过去。 生前,他只短暂的拥有她几个月,现在她去了,只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淳于修提起剑来,剑尖直指赫连城的面门,他的话一字一顿,各个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让开,朕要接她回家。” “回家?”赫连城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讽笑起来。“你也配说接她回家?” “白家才是她的归属,朕要带她回去和白老将军安葬,这才是她的愿望!”淳于修冷哼一声,就算她白月初死了,也是他的鬼。 这话彻底激起了赫连城心中的怒意,这个畜生竟然敢又一次威胁他?他当然知道白月初会想葬在白家。 但是,原谅他的私心,他只想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你不配跟朕提她!”赫连城从一旁的侍卫手中夺下剑侧倚着,今日,若是淳于修想要带走她的尸骨,那就踏着他的尸体过去吧! “朕给你一条活路,朕看在她的面子上放你滚回楚国,不是你的东西,你休要妄想!” 赫连城话音刚落,淳于修便提着长剑急攻猛进,硬是将他逼得连连倒退,甚至剑锋也几次擦断他的鬓发,他每次堪堪躲闪时都能感受得到猛烈地杀气。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要对朕指指点点?”淳于修缓了一口气,目光之中尽是冷傲。“不如用实力说话,你若是死了,江山社稷和她一并给朕交出来!” 赫连城忍不住冷笑,这个时候了,他念的竟然还有国土这一码事,这样和白月初相提并论,只让他觉得恶心。“好啊,若是你死了,就乖乖把国土交给朕吧!” 他的酒因为这场挑衅而醒了大半。 自从他被白月初救了那一次,他便觉得自己不如一个女子实在是无能,回来便日夜精进武艺,想要拿下淳于修,还不是易如反掌? 光天化日之下刀剑相向硬是擦出了火花,冷兵交接清脆的响声更是不绝于耳,二人龙争虎斗看似持平不分敌我,但几个险招下赫连城只是堪堪躲过。 他喘着粗气打量着淳于修,这疯狗一样的人还真是难以预料。 几次三番他都落了下风甚至挂了彩,旁边的侍卫也已经蓄势待发,但是他的尊严不允许就这么把白月初输出去! 他重新打起精神定睛仔细打量淳于修那精湛的招式,百密终有一疏,他则准时机挥剑猛攻而上,淳于修却忽然不动了。 那原本用于格挡的剑也被他松手扔在了地上,淳于修的唇角也勾起了一丝苍凉的笑意。 赫连城意识到不对劲想要收剑时为时已晚,那柄三尺七寸的重剑已然刺穿了淳于修的心口,正中心脏绝无回天之力。 这个人疯了! 疑惑充斥在赫连城的心头,淳于修却轻咳了一声吐出了口中鲜血哑声道。“朕相信你不会亏待楚国的子民的,至于小初,还是由朕来陪吧。” “麻烦你……看在国土的份上,把朕和小初葬在一起……” 随着赫连城的手松开剑,淳于修便闭上眼睛直直的跪了下去。 耳畔是将士们因为不费一兵一卒而拿下一个国家的欢呼声,赫连城却忍不住双手颤抖愣在原地。 呵,他到底还是成全他了? 他淳于修就是特地来送死的!疯子,真是个疯子! 尧王独胜楚王的美谈再一次在民间散播开来,人人歌颂的都是尧王赫连城骁勇善战,哪怕是对待敌国也关怀有加。 可人们不知道的是,楚王淳于修与其毫不逊色甚至略胜过一筹,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的死在了尧王的剑下。 而尧王也为了那个女人终生不娶,禅让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