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我对你太失望了 雨下的很大,夏子熙跪在院子里,浑身颤抖。 他已经喝醉了吧……已经忘记了还跪在院子里的她了吧? “夏姑娘又想伤害表姑娘?” “是啊,听说被将军当众抓到了。” “老夫人看她可怜才带她进将军府,没想到,这人啊,总是贪心不足……” “唉,要是老夫人还在,怕是要被夏姑娘气死!” 夏子熙听着耳边纷纷扰扰的声音,她白着脸,手指狠狠地抠着手心。 她这一刻觉得自己像是个小丑,身边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他们议论她的恶毒,不屑地看着她的狼狈。 这些对于夏子熙来说,都只是看不清真相的人罢了,可是唯独萧衍的态度,让她伤心又无奈。 萧衍,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能不信任我? 是啊,没了老夫人之后,我在这偌大的将军府,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罢了,怎么配……怎么配得上和表姑娘比呢? 自从那位表姑娘千里迢迢来投奔将军府之后,夏子熙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她的房间里莫名其妙出现了白素素的东西,然后白素素对着将军哭诉她苛待自己的侍女,然后白素素竟然还被克扣吃食…… 最可笑的是,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了夏子熙。 今天,又一次的,这次更夸张,白素素的饭食里竟然被下了毒,而更出人意料的是,夏子熙的香囊里竟然被搜出了同样的毒药。 “夏子熙!你为什么要这么对表妹!”萧衍抱着白素素的样子,扎眼地让夏子熙心痛。 萧衍和夏子熙从小一起长大,可是最近他却觉得自己看不清夏子熙了,表妹家破人亡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自己不能好好安顿她,还让她不停地受委屈…… 更遑论白素素可怜兮兮地哭着的样子,更让萧衍的保护之心暴涨。 “将军,子熙没有伤害白姑娘。”夏子熙张了张嘴,只能苍白无力地辩解。 萧衍怒火冲天地把香囊狠狠砸在地上:“够了!子熙,我本来以为你一直是从前那个小姑娘,没想到你现在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为什么伤害表妹?是因为你觉得她会动摇你在将军府的地位吗?” “表妹是娘的亲侄女!而你,只不过是娘亲一时心软带回来的小丫头!” “娘愿意对你好,给你荣华富贵,不代表你就可以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无法无天!” “我对你太失望了!” 萧衍怒火之下口不择言,狠狠地痛斥着夏子熙。 今天过后,大概所有人都会知道,将军不喜欢夏子熙,而本来就只是老将军养女的夏子熙,怕是以后,不好过了吧。 萧衍最终怒火冲天地让夏子熙跪在院子里反省。 反省? 夏子熙忽然感到又悲哀又好笑。 这么低级的陷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事情过去,真正的受益人,不就是那个一直楚楚可怜的白素素吗? 也只有萧衍,满脑子只有行军打仗,根本不曾想过自己身边的女人是不是食人花。 可偏偏,即使知道萧衍是真的看出不来,夏子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为了萧衍的话而心痛。 她从小就被教导,萧衍是未来的大将军,是她人生的支柱,是她存活的意义。 夏子熙短短十六年的人生,至少十年是在萧衍身边度过的。 他们一起长大,夏子熙从小就是萧衍的小跟班,是萧衍的小丫头,她看着萧衍从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一点一点长大成了顶天立地的样子。 可是萧衍长大后,却忘记了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 那个他曾经说过会好好保护的小姑娘,最终变成了将军府数百个小丫头之中的一个平凡丫鬟。 ##第二章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罢了 萧衍是大梁最年轻的将军,十八岁上战场,三年来百战百胜,今年不过二十一岁的他,是大把的官家女儿的理想夫婿。 夏子熙一个小丫头罢了,凭什么成为将军府的将军夫人? 正如同今天,和表姑娘比起来,她夏子熙,不过只是一个小丫头罢了。 又何必自欺欺人呢,萧衍早就忘记了他曾经许下的诺言了吧…… 夏子熙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的,他忘记也没关系的,我只要还能在他背后就足够了。 只是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夏子熙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起当初还小的时候,萧衍还喜欢着她的时候。 “小丫头,你喜欢那个簪子吗?”年幼的萧衍悄悄问道。 “少爷,那钗子很贵的,你不要……少爷!”夏子熙只听开头就知道萧衍想干什么。 “干嘛呀,你要是喜欢就说,反正你家少爷我又不是买不起!”萧衍一直是个混世魔王,唯有在夏子熙面前的时候才会露出点温柔的样子。 喜欢就说,想要什么你家少爷我都会给你。 那份感动的心情,任然还历历在目。 夏子熙抬起头,雨大的像是要把她的皮肤砸穿,灌入她破了个大洞的心里。 屋子里暖融融的,依稀还能听见二人的对话。 “表妹,你不要在意,这杯酒就当表哥赔你的。” “表哥,我没关系的,只是夏姑娘还在外面,还下雨了,我们要不要……” “表妹,你就是心太好了,子熙她都这么大了还是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也是时候让她吃点苦头知道了……” “表哥,这么大的雨,夏姑娘要是出事就不好了。” “她只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你不需要为了她费心思。” 少爷,将军,你怎么能这么说……子熙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不相信子熙……她死死咬着嘴唇,漏风的心让她浑身都觉得寒冷。 “子熙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她终于坚持不住,面朝下扑到在地上。 “夏姑娘晕倒了,我们要不要去通报一下……” “将军都喝醉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将军喜欢表姑娘,这种时候还跟夏姑娘走太近,当心将来表姑娘成了将军夫人之后给你穿小鞋!” “难道就让夏姑娘这么躺在这里吗……” “将军让跪的,我们能帮她什么,就当看不见吧。” 将军喜欢表姑娘……我只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为什么还奢望着将军能对自己有更多的温柔呢。 我对你太失望了。 夏子熙模糊的意识里还残留着这句话,她一直没落下的眼泪,被紧闭的眼睛锁住。 不能哭,子熙,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哭。 可是为什么脸上却有滚烫的感觉,今天的雨,一定是热的吧…… ##第三章 我还能待多久呢 萧衍似乎彻底觉得夏子熙变了。 他开始渐渐疏远夏子熙,甚至言辞都不再像以往那样随意,而是高高在上。 萧衍一直有个习惯,他从小到大都是出了名的小霸王,不喜欢读书写字也不喜欢处理官场上的事。 他现在长大了,任然还是不喜欢这些琐事,时常要拖到夜幕降临,才会在书房里临摹一些书画或者处理些政事。 但是今天,萧衍已经在书房里了,却没有做往常做的那些事,而是一直盯着面前的木盒子和里面的发簪。 夏子熙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背后,默默地看着他,一如过去的数千个日夜。 忽然,萧衍出声问道:“子熙,你觉得这个簪子好看吗?” 木盒里放着一根精致的白玉莲花簪。 “这是……明玉楼的簪子吧?”夏子熙适当地赞叹道,“不愧是明玉楼,上好的羊脂白玉,配上最顶级的雕工,当得上精巧绝伦四个字了!” 这簪子,不知道将军是为谁买来的呢……夏子熙的心里有些不易察觉的期待。 萧衍挑挑眉,表情看起来得意极了:“这可是我从赵蓝田手里抢来的好东西,价值连城!” “将军的眼光向来是极好的。”夏子熙笑的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 果然,他还是这么的孩子气,和小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点没变。 “也不知道表妹会不会喜欢这个?你们女孩子应该都是喜欢首饰什么的吧。”萧衍自言自语,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 这是他紧张的时候才会有的动作。 夏子熙的心颤了颤,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声音多了些干涩:“白姑娘?这簪子,是给白姑娘的吗?” 仿佛是想到了之前的事情,萧衍下意识警惕地看了一眼夏子熙。 “你可不要再想做什么。”萧衍沉下脸警告道,“如果你再像从前那样,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的!” 夏子熙在心里苦笑一声。 “将军过虑了,奴婢之前只是被鬼迷了心窍罢了,以后……以后不会了。”夏子熙恭顺地回答道。 “白莲,的确是极配白姑娘的。”她低下头,声音里还带着一丝笑意。 萧衍看不到她的表情了,但是听到声音里的笑意,他也高兴起来:“对啊,我第一眼就觉得表妹和这白莲必然是绝配!” 也是,那位冰清玉洁的表姑娘,在你心里怕是没什么比白莲更配她了吧。 夏子熙苦涩地想,面上却没有露出任何的端倪。 “对了,你明天去安排一下吧,我要带表妹去画舫游湖,倒时候再把这个簪子送给她,表妹一定会很惊喜的!” 明天,自家表妹一定会笑的温柔又可爱,然后惊喜地收下礼物,再然后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一想到这个,萧衍就浑身轻飘飘的。 “……是,将军,奴婢会安排好的。”夏子熙的表情还是不动声色的笑着。 萧衍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挥挥手让她下去。 夏子熙的眸子黯淡了一瞬。 现在的将军,满脑子都是白姑娘吧。 夏子熙回到自己的晨曦院,忽然发现冬天已经过去了,院子里的迎春花开的很美,黄黄的花朵喜人地点缀在墙头。 整个将军府,只有晨曦院会有迎春花,老夫人总是觉得迎春花太低贱了,配不上将军的身份。 但是夏子熙却很喜欢迎春花。 它总是在乍暖还寒的时候第一个探出头来迎接春天,不在意还未完全消逝的寒冷,永远对新的一切都充满希望。 “又一个春天要到了吗。”夏子熙轻轻地摸了摸迎春花柔软的花瓣。 “我已经在将军府待了八年了吧,不知道还能待多久呢……” 等那位表姑娘成为了将军夫人,这将军府,就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了。 可是,谁让将军喜欢她呢。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 ##第四章 为我舞霓裳 天香楼是京城最著名的销金窟,伫立于天香湖畔,包揽了所有来天香湖游船的人们。 天香楼特意在天香湖中央搭建了舞台,于水面几乎持平,不论什么时候都有勾栏女子在上面载歌载舞。 “花气醺人似酒醇,东风随处撒香尘。不知画舫琵琶月,载得南湖几度春。”萧衍想到昨日书中看到的诗句,再看到今日的场景,不由得念出了声。 “是怀悦的《春兴》?” “知我者,表妹也!”萧衍大笑道,“没想到表妹还懂诗词?” “表哥谬赞了。”白素素掩唇一笑,柔柔地道:“素素才是没想到,表哥也是会对诗词感兴趣的呢。” “怎么,难道将军就不能喜欢读书了?”萧衍挑眉笑道。 才不是呢,你明明最讨厌读书了。夏子熙在心里叹气。 怕是为了这位据说饱读诗书的白姑娘,昨夜连夜补的一点墨水吧? 看着萧衍这样百般讨好白素素,夏子熙的心一抽一抽地难过,何必这般讨好于她,明明她……她连撒香尘是错的,都没有听出来。 什么饱读诗书,将军,你可太傻了…… “子熙?子熙,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看到夏子熙一直愣愣地看着湖中央,萧衍不禁好奇地问道。 “不,没有,奴婢只不过……只不过觉得湖中那些舞女的舞姿很美罢了。”夏子熙摇摇头回复道。 “不过是些庸脂俗粉罢了。”萧衍有些意兴阑珊。 “若说跳舞,光是子熙就能压他们一头。”他挑剔地看着湖中央舞台上的舞女,不屑地嗤笑。 “哦?夏姑娘竟然还会跳舞?”白素素问道。 “回白姑娘,奴婢只是幼时习过一些罢了。”夏子熙连忙摇摇头,“白姑娘不必这般喊奴婢,奴婢一介婢女,您喊奴婢小夏便是。” “子熙练了那么多年的舞,可不能叫幼时习过一些。”萧衍轻轻敲了敲夏子熙的头。 “我倒是没想到小夏竟还会跳舞,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观赏一二?” 夏子熙下意识抬头,直直地看向白素素,她眼底的恶意被夏子熙看的一清二楚。 就算要表演,也不是在这里吧,将军知道的,这个地方不是良家女子表演的地方。 “当然,表妹若是想看,子熙当然是愿意表演的。”萧衍没有多想,只是兴致勃勃地赞同。 “正好湖中有舞台,我这就让人去和那管舞台的人说一声。” “将军!”夏子熙震惊地看着他。 那可是那些……那些勾栏女子们表演的地方!将军怎么能让自己去那里表演? 萧衍看了一眼夏子熙,语气稍微有些危险地问道:“子熙,你不愿意为我表演一段吗?” “不过是跳一支舞罢了,子熙,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夏子熙看着萧衍,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认命地低下了头。 “奴婢,奴婢自然是愿意的。” 只要是你想,我都是愿意的…… “表妹,让子熙去准备一下吧。”萧衍抚掌大笑,忽然想到了昨夜看的一句诗,他念了出来:“醉倚新楼邀明月,梦中红颜舞霓裳。” 萧衍笑眯眯地道:“子熙,一直以来你都为我红袖添香,今天,就为我舞一曲霓裳吧。” 明明是为了白素素…… 不,也不对,我就是为了你才舞的霓裳。 ##第五章 我真的不能拒绝他 夏子熙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再穿上舞衣。 谁都没想到,夏子熙的娘就是当年天香楼的头牌姑娘夏子烟。 夏子烟曾对老夫人有过救命之恩,而当老夫人提及要报答她时,她把自己才刚刚十岁的女儿交给了老夫人。 即便是将来子熙入了奴籍,也总比贱籍好上千万倍…… 夏子熙,三岁开始学习舞蹈,一直到十岁来到将军府之后,她也未曾放下娘教给她的东西。 不仅仅是舞蹈,琴、棋、书、画,夏子熙样样都是拿得出手的。 “姑娘,到你上场了。” 天香楼的老嬷嬷和善地提醒她。 夏子熙穿着一身水红的舞衣,忽然想到当年离开的时候娘亲抱着自己哭道:“子熙,娘不能让你过和娘一样的日子……” 结果,还是一样的。 夏子熙闭了闭眼睛,缓缓踏上了高台。 “下一个应该就到子熙了吧,说起来,我也好多年没有见过她跳舞了。”萧衍兴致勃勃地看着舞台。 他只有小时候见过夏子熙穿着丫鬟衣服转圈圈罢了,不过他就是笃定,这些舞女们跳的没有夏子熙好。 当然了,这些人怎么比得上子熙呢! 当夏子熙一身红衣站在舞台上的时候,萧衍却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好美。 他一直知道子熙是美的,但是他从未见过她美地这么……凌厉,明艳。 相比之下,白素素就像是没有了颜色一般,黯淡了。 看到萧衍眼底的惊艳和一丝丝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爱慕,白素素捏着手帕的手指一用力,面色一沉。 失策了! 舞台上的夏子熙,深呼吸,然后轻轻甩动水袖,柔曼的身姿和轻盈的舞姿,不知不觉湖中的画舫纷纷停了下来。 美,太美了。 不论是她的一颦一笑,还是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难言的魅力。 子熙……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啊。 萧衍恍然地才想到,夏子熙早就不是那个在他背后的小姑娘了,按照年龄来算,夏子熙都十八了,早就该……早就该嫁人了。 子熙怎么能嫁人呢! 萧衍想都没想就把这个念头抛开,子熙当然会永远都在将军府,那些男人怎么配得上子熙! 而此刻,天香楼里,却已经有人为了夏子熙的一夜而争吵了起来。 “徐妈妈,这天香楼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绝色啊!” “就是啊,徐妈妈,以往可没见着这么个美人儿,今儿个才登场,莫非是今晚……”这人发出嘿嘿的笑声。 “哎呀各位爷,你们可别误会了,这可不是咱们天香楼的姑娘,是那边画舫主人的婢女,因为主人想看舞才上场的!” 徐妈妈赶紧解释道。 “让婢女来这儿跳舞了,怕不是什么干干净净的姑娘,倒时候我们……哈哈哈哈哈!” 天香楼里的客人们都猥琐地笑起来。 这舞台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来这儿跳舞的,只要不是天香楼的姑娘,那就是默认的、能交换的“货品”。 只要能出让“货品”的主人满意的价格,就能把这些漂亮的“货”带回家随意亵玩。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夏子熙才那么不可置信。 但是,但是那样的表情……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啊。 货物就货物吧,反正……反正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高贵的人。 夏子熙在台上一圈一圈地转着,台下是那些想出价的人们,是那些贪婪的、猥琐的眼神。 令人作呕。 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娘,正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自己。 对不起,娘,我真的不能……真的不能拒绝他啊。 ##第六章 若你能喜欢我该多好 “姑娘,你不能离开这里。”徐妈妈见夏子熙要走,连忙拉住她。 “这舞台的规矩应该不用我多说吧?这我们也不能随便破坏了规矩,让你的主人来这里出个价才行。” 出个价……夏子熙闭了闭眼。 但是天香楼门口,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护卫告诉自己,如果萧衍不来,自己怕是走不了了。 “徐妈妈,麻烦你通知一下那边画舫的主人吧。”她最终无奈地妥协道。 “诶,好嘞,小菜子去那个画舫问个价格!”徐妈妈笑眯眯的,毕竟天香楼提供了舞台,交换可是要抽成的。 这姑娘一看就是个上等货,哪怕只是抽半成,可也是大把的银子! “这位公子,徐妈妈问您,那位夏姑娘,您要价是多少啊?”小菜子是个瘦小的男孩,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问起价格却十分熟练。 “要价?什么要价?”萧衍奇怪地看着他。 “就是那位跳舞的夏姑娘啊,买她一夜要多少?”小菜子回道。 “什么买她一夜?”似乎是觉得当着白素素的面发火不太好,萧衍勉强挤出一个笑,“表妹你先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萧衍知道前因后果后,怒气冲冲地来到天香楼,一进去他就看到夏子熙坐在天香楼的一楼。 她的身边,是无数眼中满是不怀好意的男人。 萧衍的怒气像是气球一样越吹越大。 “唉,这位就是夏姑娘的主人了吧!”徐妈妈笑眯眯地凑上去,“您能亲自来真是太好了!” 萧衍从来不逛这种场所,徐妈妈自然不知道这位就是有名的“活阎罗”萧大将军。 “这姑娘我出一万两!” “一万两你就想抱得美人归?我出两万两!” 竞价声让场面一时之间混乱起来。 夏子熙默默地坐着,她看着萧衍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然后拽住了她往外走。 “诶,这位公子怎么要走?这可不合我们天香楼的规矩!”徐妈妈拦住了二人,却被萧衍一把推开摔倒在地。 “天香楼的规矩?”萧衍冷冷一笑,“竞价?可以啊。” 他环顾一圈,强烈的杀气让周围的人脖子一凉,天香楼陷入了一片难言的寂静。 “价格最高的那个,来萧将军府,找本将。”萧衍嗜血地笑了,“到时候,让本将看看你们配不配得上她!” 徐妈妈惊骇地看着萧衍拽着夏子熙离开,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萧将军府,那个人,竟然是那个“活阎罗”! 这边萧衍扯着夏子熙出了天香楼,他的手劲很大,步子也迈的很大,夏子熙踉踉跄跄地跟着他,忍不住拽了拽他。 “将军,您弄疼奴婢了。”她边走边道。 萧衍猛地停下来,一想到刚才那么多人那样污秽地看着夏子熙,他就觉得想把那些人的眼睛都挖下来。 “你刚才就那么坐着?”萧衍忍不住怒道,“他们那么看着你,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夏子熙终于忍不住委屈起来,她昂着头,眼眶却已经完全红了。 “是谁让我去跳舞的!是谁要让表妹高兴的!” “他们那么多人!那些护卫,那些客人!你让我怎么办!” 夏子熙的眼泪劈里啪啦掉下来。 萧衍冷冷地嗤笑一声:“我倒是忘了,你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这舞台的规矩,你应该比我懂吧?” “就这样你还愿意去上面跳舞,夏子熙,你是不是真的天生贱骨?” “刚才那些人那样看着你,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夏子熙没想到萧衍能说出那样的话。 她面色灰白:“将军,是您让我跳舞的,您怎么能这么说我……” 萧衍的表情有些狰狞,他冷笑着反问:“怎么,现在开始委屈了?刚才你只要说一声,难道我会逼你吗?” “哦,刚才是不是我太着急了?夏子熙,被人那么争抢着开价,你应该很享受吧?” “夏子熙,我真的没想到你这么贱。” 夏子熙的脸色终于完完全全地变得惨白。 “将军,子熙真的没有……” 她哭着摇头,不是,我只是愿意为了你而跳舞罢了,我只是相信你不会真的让我被开价,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第七章 本来就是我痴心妄想 自从画舫之行无疾而终之后,萧衍就发现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他开始不能只是夏子熙,他一看到夏子熙微笑的样子,就想到了那日的舞,那天天香楼的那些人。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和烦躁,一想到夏子熙居然渴望着像个勾栏女子一样被那样争抢,他就满心的怒火。 而更让他恼火的是,自从那天之后,夏子熙却不知为什么,渐渐疏远了他。 “子熙,我最近好像很少见到你。”某一天,萧衍这样不经意地问道。 “将军,大概是您的错觉吧?奴婢的行程和以前一样没有变过。”夏子熙回答道。 萧衍看着夏子熙,他狠狠地捏住了夏子熙的下巴。 “夏子熙,自从游湖那天之后,你就一直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怎么,被我打断了你和那些恩客们,不高兴了?” 萧衍冷冷地道。 “将军,子熙没有,请不要这么说子熙。”夏子熙紧皱着眉,她几乎想叹气了,将军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明明以前那么温柔的将军,怎么会成了这副喜怒无常的样子。 “没有就好。”萧衍笑了一声,“夏子熙,怎么说你也算是我萧衍的妹妹,也算是将军府的人,别整天到外面去给我丢人现眼。” 夏子熙忍不住抬头看着萧衍:“将军!奴婢本来就没有那样的心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萧衍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垃圾。 “够了,你下去吧。”他挥挥手,又加了一句,“注意点自己的言行,别跟你娘一眼,不知廉耻。” 夏子熙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直到尝到了鲜血。 她既愤怒又悲伤,萧衍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利刃插在她心里。 明明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么恶毒的言辞来形容我,我只是喜欢你而已,难道喜欢都错了吗?为什么你看我的样子,这么嫌恶…… 夏子熙能清楚地感觉到,心里那份逐渐膨胀的渴望,她有多在乎萧衍,就有多想把他占为己有。 可偏生,从小到大没人教过她,怎么表达自己的爱。 她只能一直一直压抑着自己,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错的。 这一直都是错的,你根本配不上将军。 可是越这样,她就越是渴望,渴望每一次的肢体触碰,渴望每一个关心的眼神,渴望他所有的注意力。 夏子熙,你一定是疯了…… 她深深的呼气,最终还是附身应下了命令:“是,将军,奴婢告退。” 她抬起头,爱恋而又悲伤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萧衍和她对视了半响,神色自如地挥了挥手。 “下去吧。” 将军,你看不到我眼睛里有什么吗,这样的对视,你都没有半点反应吗? “将军,我……”夏子熙张开嘴还想说些什么,她控制不住地想把自己的心情尽数道出。 但是萧衍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够了,子熙。”萧衍不耐烦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就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我能让你当将军府的二把手,整个将军府除了我,没有人能给你脸色,这还不够吗?”萧衍冷声说道。 “夏子熙,我以为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 夏子熙的脸色刷得变得惨白。 “是,将军,奴婢……明白了。” 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了,将军已经给自己很大的殊荣了,自己哪来的勇气,妄想得到将军的垂怜? 说到底,终究还是自己,痴心妄想了。 ##第八章 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自从想开之后,夏子熙的日子快活了不少。 她早就该想明白的,能留在将军身边已经很好了,为什么还要去奢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呢? 白姑娘迟早会成为将军夫人的,自己应该趁现在多珍惜能留在将军身边的日子才对啊! 这么想着,夏子熙平日里对萧衍更加温柔殷勤了。 他们本就一起长大,萧衍一个眼神夏子熙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相比之下,白素素和萧衍相处的时候就多了几分尴尬。 尽管白素素试图让二人之间的气氛多一些粉红气息,但是,萧衍不论走到哪里都带着夏子熙,哪怕是去白素素的莲华院。 三个人共处一室,哪还有什么暗昧可言! 倒是夏子熙和萧衍之间,被白素素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暗昧气息。 她每次看到夏子熙和萧衍和谐的相处、心有灵犀的姿态,心底都一阵阵的恼火,恨不得夏子熙立马消失在自己眼前。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夏子熙和萧衍,迟早有一天会意识到对方对自己的不同。 不,也许,夏子熙早就意识到了吧? 如果再让他们这么相处下去,萧衍……白素素暗暗的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 “夏姐姐,白姑娘想请你去莲华院坐坐。” 夏子熙被白素素的贴身侍女兰花拦在了路上。 “白姑娘?”夏子熙皱了皱眉,“可是我正在当值,不应该……” “夏姐姐!”兰花又喊了她一声,语气却稍稍加重了几分。 夏子熙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不去不行了:“好吧,劳烦兰花妹妹带路了。” 在去莲华院的路上,夏子熙百思不得其解,萧衍的态度都这么明显了,他对自己不感兴趣,白素素还抓着自己不放是为了什么呢? “小夏,你来了呀,可让我好等。”白素素温柔地笑道。 “白姑娘折煞奴婢了。”夏子熙行了个常礼,“不知白姑娘这么急匆匆喊奴婢过来有何要事?” 白素素挥挥手让下人们下去。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留下了二人。 “小夏,你今年几岁了?” “回白姑娘,奴婢今年十八了。” “都十八了?”白素素一脸惊讶地捂着嘴,“子卿真是太……不细心了,都十八了,他都没想过给你找个婆家吗?” 子卿……夏子熙的眸子沉了沉,那是将军的字。 白姑娘,已经能这么亲密地喊将军了吗。 细细密密的疼痛从心口处蔓延开来。 好像自从白姑娘来到将军府,自己心口痛的次数多了不少……哪天找个机会去医馆看看吧。夏子熙暗自想到。 “回白姑娘,子熙并无嫁人之意,只想好好伺候将军便够了。” 好好伺候?你怕是想伺候到床上去吧!白素素心里恼火地想。 “唉,这我可不同意,小夏长得这么漂亮,可不能这么便宜了子卿。”白素素一幅开玩笑的样子说。 这是……因为我长得漂亮吗? 怪不得,这位白姑娘三天两头找自己麻烦,是自己让她有压力了吗? “白姑娘,您不必如此的。”夏子熙耿直地说,“将军的心在您这里,您不必这般防着我,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女罢了。” 白素素咬牙,面色终于沉了下来。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不懂?” “我今天可不是来跟你商量的,你也十八岁了,还跟在子卿的身边也不怎么合适,我会给你找个好郎君的,只是希望你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只是个小丫鬟,不要再对将军痴心妄想了!” “我在京城也有几个庄子,其中一个的管家正好今年二十五了,配你倒是很合适——等过段时间你就嫁过去吧。” “白姑娘!您不过只是将军府的表姑娘而已!奴婢的事,还轮不到您来说三道四吧!”夏子熙终于忍不住抬头反驳道。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叫,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萧衍黑着脸,走了进来。 ##第九章 怕你无聊来看看你 萧衍自然没有听清楚全部,他只听到了夏子熙愤怒的“轮不到你做主”。 他黑着脸坐下:“怎么不说话了?” 白素素一幅不好意思的样子:“将军,奴婢只是觉得夏姑娘也十八了,想问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没想到被她误会了……” 萧衍听到她有没有喜欢的人的时候,心里莫名得一梗,但是很快就被夏子熙对白素素不敬这件事给盖了过去。 “子熙,表妹只是关心你而已,你怎么能这么跟她说话呢!” 萧衍有些失望地看着夏子熙。 在他的印象里,夏子熙一直是一个很懂礼貌的人,哪怕对那些其他的下人们,她也喜欢用敬称,甚至哪怕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仆人,她也不会对他有半点不敬。 可是为什么偏偏,她对白素素这么不礼貌? “不是这样的,子熙……”夏子熙想开口,却忽然恐慌了起来。 若是,若是将军也觉得自己十八了,已经是个老姑娘了怎么办?若是将军也想把自己嫁出去怎么办? 她张了张嘴,终于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素素死死地抓到了她的软肋——夏子熙,她实在太害怕离开萧衍了。 “好了,子卿,小夏只是太紧张了,她不是故意的。”白素素拍了拍萧衍的手,“我都不生气,你这么生气干嘛?看把小夏吓的。” 夏子熙的眼里,只有他们交叠的双手。 她控制不住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开口说了什么:“不用你在这里装好人!” 当然,她马上就后悔了。 萧衍更加愤怒地看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印象中那个柔弱的夏子熙。 什么时候,夏子熙也会这么跟人讲话了? “夏子熙,你不要太过分了!素素只是关心你而已!你看看你现在样子!”萧衍气得大骂道。 “不分尊卑,没大没小!这是将军府的表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跟她讲话。” 夏子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自己怎么忽然这么沉不住气了?每次看到白素素和将军在一起,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浑身的尖刺。 可是夏子熙怎么可能比得上白素素呢? 她是将军府的表姑娘,而我……我只是将军府的小丫头。 “是,将军,是奴婢错了,将军不要生气。”夏子熙终于还是跪下来,叩头认错。 萧衍冷笑一声:“知错?你说说看你,娘对你的教导,你都忘到哪里去了?真是浪费娘亲多年的心血。” 夏子熙的嘴唇忍不住哆嗦起来。 她不敢相信,萧衍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怎么能用老夫人来责骂自己? “将军,我……”夏子熙想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衍最终生硬地说:“够了,别狡辩了,你给我去祠堂里跪着抄写一百遍萧家家训,好好巩固一下你忘掉的礼貌!” 萧家家训?白素素皱了皱眉。 果然,在萧衍心里,夏子熙还是他的家人吗。 只是个小丫头,何必要放这么多心在她身上。 白素素笑起来,温柔地环住了萧衍的手臂,把他的视线从夏子熙的背影上拉回来:“子卿,你怎么会过来了呀。” “没事,只是忽然想到你一个人会不会无聊,就来看看你。” 萧衍不会说,自己是听说白素素找夏子熙,下意识就走到了莲华院。 他到底在担心谁?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夏子熙,她只是一步一步走向祠堂,耳边二人的轻声细语也越来越小。 只是因为怕你无聊,所以才来看看你。 好温柔啊。 好羡慕啊。 夏子熙闭上眼睛,心里的空洞越发空寂。 ##第十章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此四语,当终身服膺。 举止要安和,毋急遽怠缓;言语要诚实,毋欺妄躁率。 ……” 夏子熙一字一句地一遍遍抄写着萧家家训。 祠堂里供着一尊小小的佛像,烟雾袅袅,只有一豆灯火和夏子熙相伴。 已经夜深了,夏子熙就这样跪到现在,抄写的家训已经有几十遍了。 萧家家训很薄,所以萧衍才敢让夏子熙抄一百遍,毕竟他小时候闯祸了,经常被罚跪在祠堂里抄这些。 他当然不会想到,自己从小习武,身强体壮,而夏子熙,不过是个孱弱的小姑娘。 “咳咳。”夏子熙控制不住地咳嗽,她的脸很白,没有一丝血色。 好疼。夏子熙一只手抄着家训,另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胸口,一直以来细细密密的疼痛此刻却变得宛如刀割。 为什么这么疼,将军,子熙,子熙好疼啊……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了,最后终于还是悄无声息地趴在案上失去了意识。 “将军半夜三更让我们来看夏姑娘,他是不是还是对夏姑娘有点什么啊……” “是啊,也没见他对其他丫鬟这么上心。” “夏姑娘,夏姑娘昏倒了!” 一片兵荒马乱。 萧衍听到夏子熙昏倒的时候,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怎么会忽然昏倒呢?子熙一直身体很好,从来都没怎么生过病,上次雨天里跪了一晚上也不过是感冒了两天罢了……怎么会忽然昏倒呢? “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受凉了罢了,都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萧衍骂道,“你去百草堂请大夫,乱成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乱子!” 等后半夜,百草堂的郝大夫被从被窝里带到了王府的时候,夏子熙的呼吸已经逐渐稳定了下来。 郝大夫细细地为她把脉。 “夏姑娘只是体弱又受了寒,所以才会昏倒的,不过从脉象上来看,夏姑娘的心脏似乎不是很好,切记不能让她受到刺激。” “心脏不好?怎么可能!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健康,怎么会心脏不好!”萧衍对此感到及其震惊。 心脏?子熙会不会,会不会……他一阵心悸,慌乱之间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面色多么可怖。 “将军不用着急,夏姑娘的心脏应该是较常人稍弱一些,不过最近她似乎心力损耗极大,所以才会出现这般心悸昏迷的状况。” “老夫为她开了一剂药方调理身体,以后注意一些,休息好了就好。” “谢谢老先生了,我这就让账房给您支银子。” 萧衍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心力损耗极大,怎么会呢,明明除了白素素之外,日子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将军。”夏子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的双眼一如既往得温柔明亮。 “将军,奴婢怎么了?” “怎么了?”萧衍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夏子熙,你到底在想什么?心力损耗太大了,夏子熙,你究竟是有多看不得我和表妹亲密?” 夏子熙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她下意识拽住了萧衍的衣角。 “将军,子熙,子熙不是因为白姑娘才这样的……” 是因为你啊,将军,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算了,不过是小事罢了。”萧衍有些厌倦地挥了挥手,“既然你不喜欢素素,那你就干脆离主院远一些吧,以后我也会尽量少带上你的。” “好歹娘亲之前那么喜欢你,你也别太恃宠而骄了。” 不带着我。 恃宠而骄。 “不要……子熙没有恃宠而骄。”夏子熙哀求地拉住了萧衍的衣角,“将军,不要抛下奴婢,奴婢不想一个人……” “奴婢真的不是因为她。” 萧衍当然不相信,他只是警告地看着夏子熙:“就算你不喜欢她,你也不能表现在明面上——她是未来的将军夫人,你这样,就是对我不尊重!” 她是未来的将军夫人。 夏子熙的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 但是她没有说,她只是答应道:“将军,我怎么会对你不尊重呢,子熙,子熙会努力喜欢白姑娘的。”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第十一章 离人泪 “这烟脂阁的醉里红向来备受追捧,只是我一直没什么时间,小夏,不知道你能不能去给我买几盒回来?” 白素素仔仔细细地涂着鲜红的蔻丹。 “白姑娘,醉里红每每月初就被官家小姐们哄抢售罄,现在都已经月末了,这……”夏子熙为难的道。 “我不过是让你买一盒胭脂罢了,你却在这里推三阻四的,小夏,我使唤不动你吗?”白素素挑眉。 “是你自己说要让我高兴的,怎么,我连一盒胭脂都要不得吗?” “小夏,将军可不清楚胭脂水粉的事,到时候万一我要闹到他面前……那也可全是你的错。” 白素素笑的温柔可人,却让夏子熙颇感无奈。 的确,将军向来不在意这些事情,哪怕自己真的不愿意,将军也根本不会听自己解释吧? 而且,自己才刚刚说过,会好好和白姑娘相处的,这种时候闹出事情,将军肯定又会觉得是我不喜欢白素素在无理取闹了。 夏子熙看着明显有恃无恐的白素素,最终无奈地道:“是,白姑娘,我会去给您买回来的。” “对了,最迟就明天——明天丞相府的小姐举办的宴会,我可不希望倒时候我擦的胭脂不是醉里红,而是什么廉价矮道东西。” “你也不希望将军丢脸,对吧?” 虽然喜欢为难夏子熙,不过涉及到自己的面子,白素素还是多说了几句。 这可是她第一次在京城的贵女小姐们面前露面,不管怎么说,不能丢了面子。 那些个官家小姐们,可没本事在月末还能买到醉里红。 当然,买不到也没关系,将军送的那支莲花簪已经能压他们一头了,明玉楼还未展出的新品,也足够满足她的虚荣心。 只不过,能有醉里红更好,而且还能为难一下夏子熙,何乐而不为呢? 白素素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而夏子熙却真的感到了为难。 本来如果只是白素素想要胭脂,大不了自己倒时候就说尝试过了买不到,最多不过是被白素素嘲笑两声无能罢了。 可是一旦涉及到将军……夏子熙是绝对不可能让将军丢了面子的。 第二日。 夏子熙匆匆忙忙就出了将军府来到了烟脂阁,这里平日客人就不少,都是些采买的下人们,二楼偶尔也会有小姐们在尝试新的颜色。 “这位小哥,不知道你们主事的是哪位?”夏子熙随便叫住一个在擦拭柜子的小哥。 “姑娘找我们掌柜的有什么事吗?” “我这里有张胭脂方子,想跟你们掌柜的做个交易。”夏子熙也没多说什么,简洁地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方子……这事我做不了主,姑娘您跟我来。” 小哥把夏子熙带到了二楼的一间房间里:“您先在此等候片刻,掌柜的稍后就会到。” 没过一会儿,一个外表精明的、四十几岁的男人走了进来。 “我听说姑娘您想跟我做个交易?只是不知这交易的内容……” “我想用这张方子,换烟脂阁的一个特权:只要我想买,无论什么时候都提供给我烟脂楼的任何一款胭脂。” “小姐,您这个要求未免太过于……” 夏子熙把胭脂的方子放在桌子上:“失传多年的离人泪,掌柜的,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掌柜一脸震惊地拿起方子仔细观摩。 “居然……居然真的是离人泪。”他叹息道,“可是小姐,你我都知道离人泪为什么失传,它对材料的要求太苛刻了,根本不可能做出来的。” “即使你有方子,我们烟脂阁也做不出离人泪,这笔交易,恐怕……” “如果我能给你材料呢?” 夏子熙拿出一个胭脂盒子放在桌子上。 掌柜打开一看,淡粉中透着珠光,正是失传多年的离人泪! “离人泪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材料,是胭脂泪。” “正好,我知道这份材料到底是什么。” ##第十二章 胭脂有泪 “子熙,我和素素打算去城郊春游,你今儿个收拾收拾,我们明天早上就出发。”萧衍心情愉悦地说。 夏子熙知道,多半过不了多久,白素素就真的要成为将军夫人了吧。 如果还是像从前那样一直跟着萧衍,白素素一定会更加不喜欢自己,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被赶出将军府的。 但是啊。 “是,将军,奴婢今晚就收拾东西。” 哪怕只是再多看几眼,她都舍不得拒绝啊。 更何况,继续给烟脂阁送胭脂泪,怕是自己本就活不了多久了吧。 只不过,自从烟脂阁有离人泪的消息出来之后,白素素就三令五申地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每个月只出五瓶的离人泪,她必须要得到一瓶。 那就不得不继续交易了啊,若是停止了,到时候白素素跟将军说上几声,将军一定会更加觉得自己任性了吧。 就算是活不了多久了,我也要……我也要把剩下的时间,用在将军府里啊。 夏子熙从来都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旦离开将军府,夏子熙就不算是活着了,只有在有萧衍的地方,夏子熙才能真正地活。 用生命来换取意义,夏子熙觉得很值。 不过今天晚上要多准备一些胭脂泪给烟脂阁送过去,也不知道将军准备出去游玩多久,还好当初说好一个月提供一瓶的胭脂泪,不然…… 夏子熙拿出一柄细小的匕首,那匕首是特制的,上面有一根细细的管槽,一旦刺入,血液不会流出来,而是会流进管道里。 她咬咬牙,朝着自己的心口刺下去。 “呃啊。”她闷哼一声,随着管槽被填满,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不知道这个破心脏,还能坚持多久呢…… 她把匕首拔出来,把之前准备好的纱布贴在了胸口的那个小伤口上。 那胭脂泪,根本就不是什么花的汁液,也不是什么特殊的颜料,那是刚流出就经过了特殊处理的、新鲜的心头血啊! 夏子熙疲惫地把匕首里的血液倒入到小瓶子里,往里加入特殊的药物。 幸好娘教的东西不少,而我也还没把这些忘光。 她苦中作乐地嘲笑自己。 等小小的一瓶胭脂泪变成细沙一样的红色粉末时,天已经大亮了。 夏子熙面白如纸,她苦笑的看着镜子里憔悴得像是随时都会倒下的自己,无奈地打开了化妆匣。 胭脂水粉真的是个好东西,任何时候都能让你面色红润、容光焕发。 不论得知夏子熙又要跟着一起出行的白素素暗地里有多么生气,三人还是如期踏上了春游的道路。 城郊有一处草地,如今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萧衍呼吸着郊外的新鲜空气,十分愉悦。 白素素自然是不喜欢郊外的,她的心里从来都只有宴会,只有和那些穿金带银的贵女们互相攀比。 不过,在没有真正成为将军夫人之前,白素素倒是不介意多陪陪萧衍。 “子熙,你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萧衍有些不悦地看着昏昏欲睡的夏子熙,“怎么,这么不乐意跟我出来吗?” 萧衍的语气让夏子熙一个机灵,她勉强清醒过来。 “对不起,将军,是子熙昨晚没有休息好,请将军不要怪子熙。”夏子熙摇摇头。 “将军,您和白姑娘一起去踏青吧,子熙在帐篷里休息休息就好,别让子熙打扰了你们的兴致。” 见夏子熙实在是没什么精神,萧衍最终不满意地带着白素素进了森林打猎游玩。 直到萧衍的身影彻底消失,夏子熙神色如常地进入帐篷,下一秒,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直接倒在地上。 夏子熙轻轻地捂住了胸口,那个小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虽然早就知道制作胭脂泪对身体很不好,但是……这也太痛了吧。 夏子熙勉强让自己躺在床上,她眼前发黑,最终还是控制不住地昏了过去。 ##第十三章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天色渐晚的时候,夏子熙才勉强醒来,此时萧衍和白素素已经生起了篝火开始烧烤萧衍今天的猎物。 “小夏醒了?身体不舒服就早点说,早知道就不带你来这里了。”白素素笑道。 她心里此刻暗暗骂着夏子熙,真麻烦,既妨碍她和萧衍的感情,还要他们照顾她。 “一个丫鬟,倒是要让主人们来照顾了,夏子熙,你可真是好大的脸。”萧衍冷笑一声,“还不过来做饭?难道还要我来伺候你?” “是,将军,是奴婢太懒怠了。”夏子熙请罪道。 身为丫鬟,这样子的确是不应该,但是……将军,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关心自己的身体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眼相向。 夏子熙黯然地接过了萧衍手中的活。 三人围着篝火吃了顿烤肉大餐,萧衍和白素素的卿卿我我自然又让夏子熙一阵难受。 没多久,白素素就因为白天的运动而困倦地离开了篝火,回到帐篷休息,篝火边就只剩下了夏子熙和萧衍。 “今天晚上的星星真多啊!”夏子熙抬头感叹道。 “是啊,难得有这么漂亮的星空。” “这种情景,要是有点音乐就好了。”萧衍有些遗憾。 夏子熙听罢,轻笑一声,四周看了看,采了两片光滑的树叶,戏谑地说道:“将军想听音乐?这有何难。” 夏子熙把树叶凑到凑到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她的脑海里不由得想到了娘教她吹这首曲子时的样子。 温柔而又坚定。 萧衍沉浸在美好的音乐里,他怔怔地看着夏子熙低垂的双目,只觉得曲子里满满的都是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 却又滚烫地让他心头火热。 一曲毕,萧衍还有些回不过神,他问道:“没想到,子熙还会用叶子吹曲子?这首曲子可真好听,它叫什么名字?” 夏子熙浑然不觉,她只是怀念地看着手中的树叶,带着笑意回答道:“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树叶,这种能吹出声音的叶子,我们一般叫它‘草笛’。” “至于这首曲子,是我的娘亲曾经教给我的,不过那时她可不是用草笛吹的,她是唱给我听的。” “唱给你听?”萧衍好奇了起来,“子熙,快唱给我听听看。” 夏子熙笑了笑,轻轻地开口哼唱。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她温柔地看着萧衍,声音中满满的都是坚定。 萧衍忽然觉得,自己眼中的一切都褪去了颜色,只剩下夏子熙温柔坚定的双眼,和她鲜红欲滴的唇。 扑通,扑通。 是谁心跳的好快。 他猛然回神,神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刚刚,刚刚为什么会有想吻子熙的冲动……她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 “夏子熙,我之前让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是没有听清楚是吗?”萧衍阴沉着脸,一把把夏子熙推倒在地上。 “你想代替白素素成为将军夫人?”萧衍冷笑一声。 “别痴心妄想了!”他单手抓住了夏子熙的脖子,一点一点收紧。 “将,将军……子熙没有,子熙……” 我只是喜欢你啊! 萧衍冷漠地松手,夏子熙甩在一边:“够了,以后不要再做出这样的事情了,守好你的本分,夏子熙。” 夏子熙控制不住地咳嗽着,嗓子火辣辣地疼。 娘曾经说过,这首歌,只能对喜欢的人唱。 如果唱完了,他既没有表达心意,也没有,也没有吻你,那就是,他并不喜欢你。 夏子熙的眼中那抹跳动的火焰逐渐熄灭了,她自嘲地笑笑,果然啊,将军是不会喜欢我的,今晚怎么会忽然就这么大胆呢……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真的很不甘心啊。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退出你的生命,我才不要呢! 最少,我也要曾经在你的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才行!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第十四章 来点好玩的东西 夏子熙是被一阵打斗声吵醒的。 她茫然地走出帐篷,就看到萧衍护着白素素和一群黑衣人缠斗着。 而这时,一支箭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冲着夏子熙的面门而来! 夏子熙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可是疼痛却没有到来,她被一个怀抱紧紧抱住了,夏子熙心里陡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将军……你流了好多血……”她颤抖的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沾满了萧衍背上的鲜血。 “子熙,素素,你们在我背后,不要乱跑,我已经发出了信号,萧家军很快就会到的。”萧衍喘着气道。 本来数十个黑衣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可是夏子熙这一出来,他立马就露出了破绽。 一直镇定的萧大将军,在看到夏子熙的瞬间,明显地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他们又缠斗了一会儿,远远的,大批人马已经杀了过来。 是萧家军! 再拖下去太不利了,不如……黑衣人对视一眼,朝着白素素的背后一把捉去。 “白姑娘!”夏子熙下意识喊了一声,把白素素往萧衍的方向狠狠一推,下一刻,她自己就被黑衣人抓在了手里。 黑衣人不再恋战,如同潮水一般涌去了森林,很快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句话。 “想要她活命的话,三天之后,君山陶然亭,带着你萧家军的信物来换她吧!哈哈哈哈哈!” “子熙!”萧衍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子熙被黑衣人掳走。 夏子熙被捂着嘴,最后只留下含泪的一瞥,就消失在了森林里。 “将军!属下来迟了!”萧家军之一的赵勇,带着数百萧家军姗姗来迟。 “包围这座森林!给我搜!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就这么消失!”萧衍心中升起了磅礴的怒气。 从来没有人能在他面前伤害夏子熙,从小到大,夏子熙都在他的保护圈里。 而现在,这一刻,居然有人当着他的面带走了夏子熙! “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人找出来!” 萧家军为了夏子熙如何兵荒马乱,夏子熙不知道,她被打晕带到了一个阴冷的山洞里,双手双脚都被铁链固定在洞壁上。 “我让你们把萧衍的心上人带回来,你们就给我带回来一个小丫头?” 蒙着脸的男人一鞭子抽在一个黑衣人身上,声音里的戾气让夏子熙心里发慌。 “哦,醒了?”铁链发出的细碎声音成功吸引了男人的注意。 “我本来想着,让萧衍用信物来换他的心上人,没想到是你这么个没用的人……不过,虽然没用,但是这张脸,倒是意外的好看呢。” 男人用鞭子挑起了夏子熙的下巴,露出了那种夏子熙熟悉的、充满了猥琐的眼神。 夏子熙猛地睁大了眼睛,这个男人!他竟然亲吻了她! 她拼命挣扎着,铁链被她晃动着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 “啊!”男人惨叫一声,吐出一口血沫星子,“贱女人!” 他目露凶光,鞭子毫不留情地甩在夏子熙的身上,每一下都带起一块衣服的碎片和深深的血痕。 专门为了春游而穿的藕荷色襦裙,很快就被鲜血浸染成刺目的红色。 没过多久,夏子熙就奄奄一息了,惨叫声都小了下去。 “你可不能这么快就死了,虽然不是萧衍的心上人,但是能被他带在身边,应该也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人吧?” 那男人冷笑着,眼中满是嗜血的凶光。 “来人!给我们的这位客人,来点好玩的东西!” ##第十五章 痛苦的红绣鞋 光是鞭打,就已经让夏子熙意识模糊了。 她身体本就不好,从小到大更是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就连取心头血的那点小伤口,都能让她疼上许久。 更别说是这样的毒打了。 她浑身湿哒哒的,血液混杂着汗水,整个人狼狈不堪。 而那个男人此刻却坐下了,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黑衣人们拿出五花八门的刑具。 “来点精巧的东西吧,小姑娘好像不太受的住疼痛的样子。”男人单手撑着脸,声音里满是笑意。 其中一个黑衣人从托盘里拿出几根银光闪闪的东西。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夏子熙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个黑衣人,捧起夏子熙的一根手指,银针对着指甲的缝隙…… “啊!”夏子熙一声凄厉的惨叫,手指传来的剧痛让她颤抖不已。 夏子熙痛的几欲昏厥,她到最后甚至失去了惨叫的力气,只是奄奄一息地。 将军,好痛,子熙好痛…… 夏子熙泪流满面,她觉得自己喊得喉咙都快要破裂,但实际上,在黑衣人们听来,那不过是几声微弱的求饶。 “不要,好痛……将军,子熙好痛……” 那就像是濒死的呼救。 “昏过去了?”那个蒙面的男人不满地皱眉,“把她给我弄醒!我还没欣赏够她的惨叫,怎么能这么快就昏过去呢?” “是,主人。” 黑衣人们点头应下,其中一个人端上来一盆血红色的辣椒水,尽数泼在了夏子熙的身上。 “啊!” 夏子熙被迫从昏迷中醒来,辣椒水使她身上每一处鞭伤都突突地疼痛起来,她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偏偏每一次颤抖都让她更加痛苦。 “不够,还不够,对萧衍身边的人来说,这点折磨还远远不够!” 那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面色狰狞地抓住夏子熙的发髻,把她垂下的头拽得扬起:“萧家作恶多端,你们收这么点折磨怎么够!”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把夏子熙的鞋子脱了下来。 “不要!你要干什么!”夏子熙惊恐得看着烧红的铁块离自己的脚越来越近。 “啊!” “红绣鞋,这个名字好听吗?”男人残酷地笑了,“可惜没有足够的时间给你打造真正的红绣鞋了,就只能用铁块委屈你了。” 夏子熙的声音已经彻底沙哑了,她说不出话来,嗓子里也只能发出荷荷的漏风声。 心脏也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夏子熙几乎翻起了白眼,浑身控制不住得剧烈颤抖。 “这就不行了?”男人无趣地撇撇嘴,“算了,把刑具撤了吧,万一这人在萧衍心里有点地位,就这么死了可就没意思了。” 男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山洞里。 那张漂亮的脸已经沾满了血液汗水和泪水,夏子熙生死不知地垂着头昏迷着任由黑衣人动作。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看的手。”其中一个黑衣人感叹道。 “怕是已经废了吧?”另一个黑衣人把刑具收好,“走吧,别让主人等太久。” 山洞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血液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第十六章 带你回家 三天,整整三天,萧家军翻遍了森林也没有找到夏子熙的踪影。 “废物!都是废物!就这么大的一块地,几十号人难道还能插翅膀飞了不成!”萧衍大动肝火。 三天里萧衍几乎没睡过觉,一想到夏子熙在那些人手上不知道会经历什么,他就根本不敢闭上眼睛。 萧衍第一次知道,原来夏子熙在自己心里这么重要。 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都是夏子熙含泪的双目。 她在向他求救。 可是他,整整三天,却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子卿,你都三天没休息了,就算担心,你也要注意身体啊……”白素素一脸心疼地道,“他们还想用小夏换你的信物,你往好处想,说不定他们会好吃好喝得供着小夏呢?” “他们本来是想抓你的!”萧衍忍不住吼道。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当时被抓走的是白素素就好了,他们一定不会对白素素做什么的,夏子熙不过是个小丫头,谁知道他们会不会…… 这句话让白素素的脸色唰得变了。 “子卿!我知道你现在很急,但是你这么吼我是什么意思!”白素素也忍不住怒道。 “难道你是恨不得当时被抓住的人是我吗?” 萧衍疲惫地捂住脸,半响他叹了口气:“素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我只是太着急了……” 白素素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他,他这分明就是默认了,他宁愿被抓走的是自己。 被救的时候,白素素还满心感激,她这两天反思自己的疑神疑鬼,反思自己没有理由的针对。 若是夏子熙能好好地回来,我就不再这么针对她了。 白素素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是这一刻,她的心里忍不住冒出了更深的恶意,如果夏子熙就死在那些人手中就好了,干脆不要再回来了。 到了约定的日子,任然没有丝毫头绪的萧衍,终于还是拿着萧家军的信物来到了君山,陶然亭。 “子卿你疯了!这分明就是个陷阱!”白素素试图阻止萧衍不理智的举动。 “我不能让子熙出事。”萧衍的眼睛里满是执念,“是我没有保护好子熙,我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萧衍推开白素素孤身前往君山。 白素素瘫在地,泪水夺眶而出。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蒙面的男人声音中带着笑意,他看着貌似是孤身一人来到君山的萧衍,“那个小丫头,看起来也不是那么不重要嘛?” “信物,我已经带来了。”萧衍阴沉着脸。 “我要看到子熙。” 男人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手:“好吧,那就给你看看。” 夏子熙被两个人架着拖了上来。 “子熙!” 萧衍震惊地看着浑身是血、生死不知的夏子熙,他心底的狂怒让他眼睛里染上了血色:“你们!都该死!” “我们该死!”男人一把扯下了自己蒙脸的面巾,“看看这张脸!你屠杀了我们李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李家贪污赈灾拨款,害的数万百姓流离失所,我萧衍杀李家人,对得起天地良心!” 萧衍冷笑一声:“而你,这个侥幸逃脱的李家人,也该回到你本来该待的地方了!” 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数百名萧家军瞬间包围了他们,那个李姓男人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就被一支箭射穿了喉咙。 他满脸不可置信,只能发出赫赫两声,不甘地倒了下去。 “将,将军……”夏子熙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你终于来了……” 萧衍眼眶通红,他把夏子熙抱起来,颤抖着声音安慰她:“子熙,别怕,我来了,你的将军来了……” “我这就带你回家。” ##第十七章 甘之如饴 夏子熙的手彻底废了。 在经历了插指之刑之后,那李家的男人还给她上了拶指之刑,十指被夹住的时候,夏子熙就知道自己的手,多半是残了。 “子熙……” 萧衍每当看到夏子熙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手指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的时候,悔恨和痛苦就控制不住地溢出来。 他想到了大夫说的话,当时觉得天崩地裂,现在他却努力不让自己在夏子熙面前露出一丝一毫。 “夏姑娘身体本就不好,这次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和折磨,她的心脏……”大夫欲言又止。 “恐怕夏姑娘的身体,只能好好养着了,完全恢复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至于到底能恢复成什么样子,老夫实在是,不能确定。” “最重要的是,不能再让夏姑娘思虑过重了,恐怕继续这样下去,会影响寿命。” 影响寿命!这句话着实让萧衍脑子嗡嗡作响。 子熙,子熙才十八岁,她还这么年轻,怎么会! 萧衍这一刻终于发现,夏子熙在他心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小丫头,夏子熙,早就悄悄住进了他的心里。 但是,夏子熙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她根本不可能成为将军夫人,夫人的人选,他果然还是更中意白素素。 萧衍最终还是放下了心里的那一丝绮念,子熙,就当个妹妹吧。 夏子熙知道自己的手必然不会完好无损,但是当她得知,以后可能连用力都很困难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痛苦。 她甚至可能以后都不能用自己的腿走路了,在山洞中的时候,她的脚经被彻底挑断,再也使不上力气。 “将军,子熙的手,是彻底废了吧……以后,连为将军研墨都做不到了。”夏子熙的声音有些飘忽。 “子熙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吧。” 这样一个残疾的丫鬟,还有什么理由留在将军府? 夏子熙明明笑着,萧衍却觉得她的声音在哭。 “将军,子熙是个废人了啊!子熙还怎么留在将军府伺候将军!”夏子熙终于维持不了那完美的微笑了。 这一刻她心里的痛比受刑的时候还要严重。 哪怕在山洞里被毒打,被施刑,她任然坚信自己的将军肯定会来救自己的。 可是这一刻,当得知自己的手完全废了的时候,她却终于绝望地崩溃了。 她已经没有用了啊!连当个侍女这样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了啊! “我还活着干什么……” 夏子熙用力地闭上眼睛,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就好像痛苦已经太多太多,最后撕开了一个口子,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 萧衍的心一抽一抽地疼,他头一次放下了全部的刺,勉强安慰着夏子熙。 “子熙,没关系的,我会给你找世界上最好的大夫,做不了事了也没关系,我堂堂一个将军,养你还是养得起的,你别哭了,子熙。” 萧衍笨拙地安慰着夏子熙。 “……你养我?”夏子熙茫然地睁开眼睛,“我以为,我都废了,你会让我离开将军府的……” “找个小庄子让我住在里面,然后一个人度过余生,再也见不到你,也再也看不到将军府……” “傻子,说什么傻话呢。”萧衍抱住了夏子熙。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养着你,对你好,我会一直一直为你找大夫,直到你的手和脚都被彻底治好。” “将军府是你的家啊,你是我的家人,我怎么会丢下你呢。” 夏子熙终于松了口气,太好了,只要别让我离开就好了。 哪怕是手指废了,哪怕是双脚残疾,只要还能留在将军府,只要还能陪伴着将军,子熙就会很满足。 将军府,是子熙的家啊…… 夏子熙流着泪在萧衍的怀里无声的哭泣。 这个怀抱,能多待一会儿就好了。 心脏处又一次传来熟悉的疼痛,但是夏子熙已经熟练到可以不露出一丝端倪了。 冥冥中她知道,自己的日子,可能是不多了。 本就孱弱的身体经历了这一次的劫难,恐怕损坏地彻底吧,即使……想到大夫苍老的声音重复的,不要让她受累操劳,好好养着。 不可能的啊,只要留在将军的身边,这颗心脏,就像是发了疯一样扑通扑通地跳着,疼着,消耗着剩下的寿命。 尽管如此,子熙,甘之如饴。 ##第十八章 得到也不会快乐 两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夏子熙的双手还是那样做不了精细的活,每当她试图用力的时候,手指都会控制不住地颤抖,而颤抖不到几分钟之后就会开始剧烈疼痛。 但是好歹,夏子已经能站起来了。 虽然她还不能跑跳,甚至不能走的太快,但是好歹走路的样子还是与常人无异的。 将军府的日子一如既往得平淡,夏子熙还是像从前那样跟随着萧衍,萧衍也还是一如既往喜欢带着夏子熙和白素素一起出去。 白素素似乎终于明白了夏子熙对于萧衍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萧衍眼中,夏子熙是妹妹,是家人,是超过了简单的爱情的、最重要的存在。 她终于不再为难她。 白素素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萧衍心里完全比不上夏子熙,如果要从白素素和夏子熙二人里选择一个的话,萧衍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夏子熙的。 多可笑啊,白素素一直试图成为萧衍最重要的唯一,而夏子熙一直想得到萧衍的爱。 到最后,白素素得到了萧衍的爱情,而夏子熙,却成为了那个唯一。 当终于看清楚这一切的时候,白素素只觉得可悲。 她有些怜悯夏子熙。 夏子熙的一片痴心,终究是不可能得到回复的,她和萧衍可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却不可能是爱人。 白素素终于放下的最后的芥蒂,接纳了夏子熙,接纳了这个名义上的“妹妹”。 可是,却发生了让白素素和夏子熙都措手不及的事。 “将军?您不是应该在丞相府参加宴席吗,怎么会到子熙这儿来?”夏子熙的腿刚好没多久,这会儿走路都还是颤颤巍巍的。 萧衍面色酡红,神志不清,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凉。 “热,好热……” “将,将军?”夏子熙微微挣扎,她直觉不太对劲,“将军您怎么了?将军您……” 忽然被萧衍吻住了。 夏子熙的脑海中像是一瞬间炸开了烟花,炸得她头晕目眩,僵硬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将军的吻。 她的眼睛里忽然蒙上了一层水雾,如果,如果这辈子注定了二人不可能在一起,如果我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至少,我是不是可以得到他…… 哪怕只有一次。 她放弃了抵抗,闭上眼睛沉浸在萧衍火热的吻里。 萧衍浑身烫得不正常,他只觉得只有触碰到面前的人,才能让自己有一丝的清凉。 不够,还不够…… 衣服的碎片落在地上,萧衍的眼中映入了晃眼的雪白。 这是冰吗,怎么能这么凉快,好舒服,还想要更多…… 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萧衍早已抱着她睡了过去。 可是尽管身体极度疲惫,夏子熙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这一刻才惶恐了起来,如果将军醒来看到这些,自己要怎么办? 将军,将军一定会安慰自己,然后负起责任,夏子熙清楚地知道,萧衍如果看到这一切,一定会娶自己的。 但是,但是……他喜欢的是白素素啊。 白素素也是喜欢萧衍的吧,所以即使觉得夏子熙膈应,她还是放弃了针对她。 娶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娶了自己的妹妹,将军这样的男人,一定,一定不会幸福的吧。 夏子熙勉强爬起来,她看着萧衍的睡颜,最终落下了眼泪。 这是将军啊,这是萧衍啊,这是夏子熙从小到大都渴望得到却又无法触碰到的人啊。 真的好想好想假装自己只是个被迫的受害者,然后光明正大地拥有这个男人,可是……不行啊。 夏子熙,你不可以这么无耻。 其实刚才就应该拒绝的吧,可是一想到能得到他一次,就完全不能抗拒。 已经做错了一次了,不能仗着将军在乎自己就这样子有恃无恐啊。 就算最后得不到也没关系,痛苦也没关系,将军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吧。 如果将军不幸福的话,就算得到了将军,我也,我也不会快乐的。 ##第十九章 最大胆的告白 萧衍没想到,丞相府的宴会,居然还有人大胆到在他的酒水里放东西。 勉强回到了将军府,却在之后就失去了意识,等萧衍醒来的时候,只看到自己躺在白素素的身边。 他既惊喜又茫然,在白素素的一通哭诉之后,他急匆匆地定下了和白素素的婚期。 “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当白素素半夜被夏子熙叫醒、得知前因后果的时候,她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虽然并不喜欢夏子熙,但是她并不在意自己的丈夫会不会多一门小妾,更何况是这种知根知底的女人。 “你喜欢将军,不是吗?只要你配合我,你们就可以尽快成婚,这对你来说不是很好吗?”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选择这么做。”白素素无法理解地问道。“我并不介意子卿多纳一门小妾——我以为你也很清楚,什么一世一生一双人,根本就是胡话罢了。” “你又何必选择自己这么受委屈呢?” 夏子熙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席话,她微微一愣,却很快无奈地笑起来。 “白姑娘,毕竟我和将军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比你了解他。” 夏子熙笑着叹气,强忍着不露出自己的痛苦。 “我知道他会做什么选择,这对我们大家都不好……当个妹妹,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夏子熙说道,“对我们大家都好。” 尽管万分不理解,白素素最终还是同意了夏子熙的话。 萧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要迎娶自己的心上人了。 “子熙,你说,怎么会这么巧呢,我随便进了一个房间,就是素素的。”萧衍傻兮兮地笑着。 不是啊,那是我的房间啊。 萧衍啊,在意识模糊的时候,下意识地就选了让自己最心安的地方。 “我就要成亲了啊!”萧衍还沉浸在不敢相信里。 “子熙,你会祝福我们的吧。”他双眼明亮的样子,让夏子熙忽然哑然失声。 她怔愣了半响,才摇着头笑道:“当然了,将军,我当然会祝福你和白姑娘的,我很高兴你能得偿所愿。” 不,我不高兴。 好疼。 那颗心脏,就像是疯了一样酸涩地疼着。 “还有一个月就是婚礼了吧,我一定会帮将军办的风风光光漂漂亮亮的。”夏子熙一边说,手中不停,仔仔细细地看着手中的资料。 “纳吉、安床、祭祖,将军,您可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呢!” 夏子熙笑着打趣。 她已经能把自己的爱慕和不甘,完完全全地掩藏起来了,至少能完美地骗过萧衍了,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那些所谓的爱啊,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就不要牵扯到将军了。 因为将军会很幸福的。 没有人可以破坏将军的幸福,就算是我自己,也绝对不可以。 夏子熙把自己沉浸在疯狂的忙碌里,她对婚礼的每一个细节都精益求精,夜夜熬到天明,废寝忘食。 就好像这样就会不痛苦一样。 只是偶尔心脏的疼痛告诉她,没用的,再怎么转移注意力,你也还是那么地不甘心。 我们两个人啊,一起渡过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就不能走到一起呢? 为什么,将军,为什么不能喜欢子熙一点呢?哪怕你流露出一点点超过兄妹的感情,我也会奋不顾身地向你奔过去啊。 可是偏偏,夏子熙也好,萧衍也好,他们都是太过于理智的人了。 萧衍的心里也许是有过喜欢的吧,他当然会喜欢夏子熙,这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女孩,是一直把他当成天的女孩。 他怎么会不喜欢? 他所渴望得到的认同、崇拜和爱,夏子熙都能给他。 可是,即使是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他也会害怕,他已经太习惯夏子熙和他相处的方式了,他没有勇气去改变。 他们已经是最亲密的状态了,就这样一直下去,不是也很好吗? 而夏子熙,完全不相信萧衍会喜欢自己的夏子熙啊,根本就不敢踏出第一步。 那夜的草笛,就已经是她,最大胆的告白。 ##第二十章 金屋藏娇一场梦 萧衍大婚的那天,十里红妆,鞭炮的声音响彻京城。 他意气风发地坐在马上,背后是无数的唢呐鞭炮,和那承载着他的爱的花轿。 “一拜天地!” 恍惚间就像是在做梦。萧衍其实也曾经以为自己会和夏子熙在一起的,那是他唯一亲近的、在乎的女人。 “二拜高堂!” 没有高堂,夏子熙在萧衍的万般要求之下,坐在了主座之上,以萧衍妹妹的身份,看着他们喜结连理。 “夫妻对拜!” 夫妻,今天开始,他们就是夫妻了。萧衍看着这个盖着盖头的女人,那是他将要度过一生的女人。 “送入洞房!礼成!” 萧衍觉得世界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雾,直到宾客散去,他和白素素并排坐在房间里的时候,他都还怔愣地回不过神。 “素素,我们真的大婚了。”萧衍慢慢挑开白素素的盖头,看着这个比平日更加温柔娇艳的女人。 “子卿……” 白素素也没有想过,自己在短短的半年里,父亲破产,双亲自杀,千里迢迢地来到京城,遇到了这个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男人。 “子卿,我好幸福啊……半年前,我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幸福。” “素素……” 那一夜,白素素和萧衍互诉衷肠,极尽缱绻。 夏子熙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她觉得好冷。 那满目的红,喜庆的红,只让她觉得刺眼。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心痛得快疯掉了。 为什么这么痛啊,明明已经不再为烟脂楼提供胭脂泪了,明明一直一直都有好好养着身体,明明每天每天喝苦涩到极点的药。 为什么这么痛啊!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自虐一般地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地画了一晚上的画。 夏子熙本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人,在萧衍耗费了大把的钱财为她保养双手之后,她的手终究也只是恢复到了能偶尔写写字的状态。 但是这样就足够了。 她一整夜就这样一直画着画着,手疼了就停下来,痴痴地望着自己的半成品,然后休息好了就继续。 那幅画上的是一个小小的男孩。 那男孩明明穿着精致的锦衣,却蹲在地上玩着泥巴,认认真真地用泥巴建造着房子。 小小的夏子熙,就蹲在边上,着迷地看着脏兮兮的泥巴变成了小小的、精致的小房子。 “子卿哥哥,这个房子是什么地方呀?”小小的夏子熙曾经这样问他。 “这可不是普通的房子!这可是金屋!”小萧衍骄傲地说,“你知道金屋藏娇吗,听说是皇帝为了表达喜爱,给自己的女人建造了一座金屋子!” “等我长大了,我也给你造一个金屋子,然后我们就在金屋子里面结婚,你就是我藏得娇,哈哈哈!” “好啊,子卿哥哥不能食言啊,等长大了,子卿哥哥要给我一座金屋!” “那当然啦!拉钩!” 稚言稚语还历历在目。 可是啊,金屋藏娇,很早之前就不是一个褒义词了。 而我们说好的金屋,大约是……见不到了吧。 什么金屋藏娇,不过是我的一场大梦罢了。 夏子熙泪眼朦胧,颤抖着双手。 她忽然觉得喉咙不舒服,忍不住用力地咳嗽了两声。 那块洁白的手帕,染上了一块刺目的鲜红。 ##第二十一章 你根本就放不下 萧衍本以为自己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喜欢的白素素成为了自己妻子,最重要的夏子熙任然和小时候一样日日跟在他身后,就连官场上也都一帆风顺。 可是他没想到,就在大婚后不久,夏子熙就提出她想要离开将军府,到将军名下的一处庄子里生活。 “将军,子熙想离开将军府了。” “……离开?”萧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是的,离开,到您名下的任何一个庄子里去过安静的、没有任何人打扰的生活。” “为什么要离开将军府?”萧衍不敢相信自己会从夏子熙口里听到离开这两个,“你想过平静的生活,在将军府里不行吗?没有人回来打扰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夏子熙笑着摇摇头,眼神清清楚楚地表达了,将军,您就每天都会打扰我啊。 萧衍于是换了个说法,他无法理解地问她:“子熙,为什么你一定要离开将军府?” 萧衍完全不能理解夏子熙的坚持。 “将军府是你的家,你完全可以一直住在府里,更何况,你身体不好,在将军府里我才能更好地照顾你啊!为什么非要离开呢?” 夏子熙难得固执地不听从萧衍。 她从小到大,萧衍说生命,夏子熙就赞同什么,萧衍要做什么,夏子熙就帮他做,萧衍小时候闯祸了,夏子熙就帮他背黑锅。 萧衍几乎不敢相信,有一天,夏子熙会这样坚定,不在意自己的任何话语。 “将军,您已经大婚了,您已经不是从前的孩子了。不论您怎么说子熙是妹妹,我们都没有血缘关系。” “不管是为了夫人,为了您,还是为了子熙自己,子熙都不应该继续待在将军府了。” “素素不会介意这个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钻牛角尖呢?” 夏子熙不再说话,只是她眼中的光告诉萧衍,她没有改变主意。 萧衍和夏子熙为这个谈论了好几次都不欢而散。 可是这一次夏子熙却出乎意料得坚定。 “你真的能离开将军府?这个地方对你的意义这么大,你真的下定决心了?”白素素感到不可思议。 她是最不能理解的,她把夏子熙对萧衍的感情看的清清楚楚,固然白素素不喜欢有人觊觎自己的丈夫,但是对于夏子熙,她却只能感叹一声造化弄人。 若不是白素素的介入,夏子熙和萧衍迟早会在一起的。 白素素一直有种奇怪的愧疚,这让她在婚后对夏子熙总是很有耐心。 夏子熙自嘲地笑了笑。 “白姑……夫人,我可能还是高估了自己吧。”夏子熙苦笑道,“虽然我知道,在你面前这么说显得我很无耻。” “但是我真的放不下,我简直无法忍受你们日渐亲密,仿佛我无法插足。” “我有时候也会嫉妒你和子卿,你们也会亲密无间,但是……”白素素欲言又止。 “那不一样啊,夫人,那不一样。”夏子熙痛苦地捂住了脸,“我太贪心了,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 最终夏子熙还是带着自己的东西来到了城郊的一处庄子。 那里十分清净,远离闹市,庄子不大,只有一个老管家和一个厨娘,一个小厮和一个小丫鬟。 夏子熙以将军府小姐的身份来到庄子,安然地住下了。 白天,夏子熙就在这个小庄子里侍弄花草,她不仅在院子里种花,她还在院子里种菜、种竹子。 小庄子里有一个小佛堂,没到夜幕降临,夏子熙就在佛堂里研读着佛经。 她看起来似乎完全痊愈了,每天清闲却也充实。 只有那日日夜夜不曾停息的痛,清楚地提醒她,你忘不了,你还是爱他,你根本就放不下。 ##第二十二章 为什么还念念不忘 在小庄子里的生活真的很平静。 小佛堂里,夏子熙抄的佛经已经垒起了厚厚的一沓,纤细的簪花小楷,清晰到没有一处错误地抄写着佛经。 每天夏子熙最平静的时候,就是抄写佛经的时候。 无外乎有那么多人信佛,每当夏子熙礼佛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那些爱恨,那些痛苦,那些不甘不愿求不得,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远远地离开夏子熙,让她享受这难得的安详。 可平静的时间终究是短暂的,每当夏子熙从这种状态里退出来,那些让她疯狂的爱就又紧紧缠住了她。 夏子熙总是忍不住计算着离开将军府的日子。 她每天总有点时间会下意识地在纸上写写画画,画一些没有意义的图画,回想着曾经的点点滴滴,回忆着萧衍的每个表情。 有多久没见到将军了? 夏子熙掰着手指数着,一天、两天……有整整三十一天了啊!每一天,夏子熙都记得格外清楚。 因为她度日如年。 没有萧衍的日子,每一天,对于夏子熙来说,都像是折磨/ 最开始的时候,在来到小庄子的第一天,她就很不适应这里,那些陌生的空间,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这是一个没有将军的地方。 没有将军的地方,不可能是家。 也许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夏子熙就打起了退堂鼓吧?太难了,把萧衍从生活里剥离出去太难了。 就好像是摒住了呼吸,最开始的几十秒还好,到后来,你就会觉得肺火辣辣地疼痛,脑子渐渐不再清醒。 萧衍之于夏子熙,就好像呼吸。 无法割舍。 最开始的几天,夏子熙强忍着回去的心情,潦草地度过了。 但是,太难了,真的太难了,她怎么可能活在一个没有萧衍的地方呢? 于是,在第五天的时候,夏子熙终于无法控制自己思念的心情。 她孤身一人,悄悄地跑到将军府门口的那条街,坐在正对着将军府的茶楼里,痴痴地望着那个熟悉至极的地方。 太熟悉了,将军府的每一根梁柱,每一块牌匾,她都如数家珍。 就连将军府附近的空气,都让夏子熙感到浑身舒坦。 很快,夏子熙看到了萧衍。 她先是看到了将军的马车。 然后,她看到萧衍和白素素亲昵地说笑着从将军府出来,白素素亲昵地靠在萧衍的怀里,二人耳语着,亲密非常。 就好像夏子熙的离开,没有一点点的影响,萧衍和白素素的日子还是那么甜蜜。 是啊,能有什么影响呢? 如果是在遇到白素素以前,将军一定会对自己的离开感到十分不适应的吧。 没有人能像自己那样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代表的意义,没有人会那样为他安排好每天的一切,细致到每天围那一条腰带,穿哪一件外袍。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 将军有了夫人,夫人会代替自己的,她会给将军研墨,会和将军谈笑,会陪将军用膳,她会和将军做一切自己曾经做的事情。 我已经没有必要留在将军的生命里了。 可是为什么,将军放下得那么快,我却……我却还念念不忘啊! 夏子熙看着将军府的马车越走越远,心上的破洞里又一次灌满了冷风。 好痛啊,心又一次痛起来了。 够了,够了,不要再想了,没有必要的,夏子熙,你真的没有必要沉浸在过去出不来了……将军没有错,他只是长大了,他一直都向前看着。 只有你,还一直一直停留在小的时候,走不出来! ##第二十三章 看不开,放不下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城郊的寒山寺,一如往常地人来人往,香客众多。 尽管人很多,大殿里却还是安静极了,冉冉的烟火气充斥着整个大殿,念经声不绝于耳。 夏子熙难得来到寺院里。 在将军府的日子总是紧凑的,她每天都围着萧衍团团转,哪里会有时间来寺庙里求签拜佛呢。 自从离开了将军府,喜欢上了抄写经书之后,夏子熙也终于抽时间,真正来到了寺庙里。 寒山寺,是整个京城最富盛名的寺庙。 寺里的了空大师、了无大师,都已经年逾百岁,是真正的、一生都沉浸在佛法里的大师。 真希望自己真的能够参透佛法,远离那些纷纷扰扰啊。夏子熙有时会这样想。 哪怕是恨,也比爱轻松许多吧?可是偏偏夏子熙既不恨萧衍,也不恨白素素,她不恨任何人,只恨自己看不开。 如果真的再也忍受不了了,不知道这寒山寺,会不会收下我这个女弟子呢? 夏子熙心里胡思乱想着。 她跪在大雄宝殿,收敛了思绪,虔诚地向着佛祖祈祷,而后拿出签筒开始晃动。 啪嗒。 一支签落在地上。 夏子熙捡起了那支签,走到了解签的地方。 解签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他的眉毛胡子都花白了,默默地坐着念着经。 “不成理论不成家,水性痴人似落花;若问君恩须得力,到头方见事如麻。”那老和尚把签上的内容读了出来,而后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大师,这是什么签?”夏子熙问道。 “施主,这支签是下下之签,至于它代表的意思——凡事不可太过执着,不可一味强求啊。”那老和尚叹了口气。 执着?强求?夏子熙有些茫然。 “我这样……算是强求了吗?”夏子熙脸色灰败,“我只是不甘心而已,就只是这样,都算是强求了吗?” 夏子熙对萧衍,是强求吗? 是啊,是奢求啊。 “大师,缘分是否真的都是天定的?是否真的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无缘对面难相见?”夏子熙望着老和尚,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老和尚阿弥陀佛了一声。 “施主,断恶修善,诸恶莫做,众善奉行。” “大师,为什么有些人注定了在一起,有些人,即使相识多年,却还是有缘无份?”夏子熙很迷茫。 “明明我先遇见了,我陪伴他这么久,为什么到最后,还是我输了呢?我和他,真的是无缘吗?” “就算有缘,做了这一世的恩爱夫妻又怎样?佛经有云:天下恩爱皆当别离。爱太执着是错啊。凡事还是看淡的好。” “花开的时候多好看,可惜花儿也会谢,好花不常开。缘散则散,缘聚则聚,世事万物都是因缘组成。” “施主,什么是爱?看开些,那只不过是聚散。有缘分就要好好珍惜,缘分尽头时,伤心掉泪也没有用,想解脱,就必须要放手。” 老和尚似乎是看夏子熙的神色太过于绝望,难得开口劝导。 看开了,也不过是聚散。 “大师,如若,如若看不开,放不下……是不是只有结束一切,才能解脱呢?” 夏子熙隐隐已经心存死志。 说到底啊,将军,我们还是,有缘无份。 看不开,放不下,如果那么容易就能放下,这世间哪还会有这么多迟男怨女,哪还会有这么多爱恨情仇呢? “阿弥陀佛,施主,天色晚了,早点下山吧。”老和尚叹息道。 ##第二十四章 是我太自私了 从寒山寺下来的时候,夏子熙一直都浑浑噩噩的。 她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老和尚的话。 恍惚间,她一个踉跄,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唔。”足足滚了十几级台阶,夏子熙才停下来,她脑子嗡嗡作响,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 “姑娘,姑娘你还好吗?”一位路过的香客担忧地看着她。 夏子熙有些虚弱地晃了晃头,苦笑着问道:“这位小哥,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到附近的医馆,我好像走不了路了。” 那位路过的香客是个热心肠的人,他把夏子熙送到了最近的医馆,夏子熙试图给他一些银子感谢他,也被拒绝了。 “姑娘,我帮你只是因为你需要我的帮助,我可不是贪图你的报酬的。” 那香客说完,就离开了。 这时,大夫见她醒了,走了过来。 “夫人,您可太不小心了。”大夫神色严肃地说,“您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几个月您一定没有好好休息吧?心脉受损严重,营养也有些跟不上。” “还好胎象还算稳定,也没有小产的迹象。” “我给您开个方子,您以后可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不把身体当回事了。” 夏子熙恍惚着根本没听到大夫说了什么,她像是傻了一样重复问道:“大夫,您能再说一遍吗,胎象?我……我怎么了?” “夫人,您不会还不知道吧?您有喜啦!” 有喜了。 将军,我居然有了将军的孩子。 “我有喜了?”夏子熙惊喜的笑容绽开了一半,就僵在了脸上。 “我居然……有喜了?” 只是一个晚上,居然就正好……怀上了吗? 可是,它怎么能够存在呢?夏子熙根本不是什么夫人,她是将军的妹妹,她不应该怀有将军的孩子! “我怎么能有喜了呢……” 大夫有些惊愕夏子熙不同寻常的反应。 “大夫……我能不能,不要这个孩子?” 夏子熙红着眼睛询问他。 “夫人,您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个孩子,老夫估计都是意外之喜,如果不要,您估计以后也很难会有孩子了。” 大夫的欲言又止,夏子熙已经看不见,她只是神经质地重复着,我不能要这个孩子。 哪怕她眼角已经闪着泪光。 夏子熙精神恍惚地回到庄子,手中紧紧地攥着一个药包。 “吴妈妈。”夏子熙喊着厨娘,“帮我把这个药煎了吧。” 当那晚漆黑的药汁放在夏子熙的桌子上的时候,太阳几乎已经完全落下去了,火烧云很红,红遍了整个天空。 夏子熙看着面前的药,犹豫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这样对待这个幼小的生命。 若说是谁错了,那也是夏子熙错得离谱,那一夜的放纵,夏子熙彻底释放了内心的渴望。 所以这导致了夏子熙不得不为了压抑自己而离开将军府,也导致如今,她面对这碗苦药不知所措。 但是,无论如何,我啊,我都还是想当萧衍的好妹妹。 所以,哪怕是我的孩子也好,我绝对不能让萧衍知道,那晚的女人,不是白素素,而是她夏子熙。 面对着那碗药,她哭了又哭,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喝下去,那是她的孩子,是一个小小的生命,她怎么能忍心剥夺来到世上的权利。 她猛地拿起药,打开门,向院子里摔去,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倒去,她惊恐地睁大眼睛,我的孩子…… ##第二十五章 我根本没有家 从那天开始,夏子熙的身体一天天差了下来。 她渐渐得开始怕冷,开始怕风,开始怕烈日,开始怕光。 原本整个院子都是夏子熙种花的地方,后来她走动的范围越来越小,到最后,只有窗台上开着两盆她养的花。 院子里的竹子自顾自肆意生长着,渐渐失去了被修剪出来的样子,长成了它自己的形状。 夏子熙屋子里的药味一天比一天重。 夏子熙开始整夜整夜梦到孩子的哭泣声。 她每晚都会从梦中惊醒,然后忍不住夜夜以泪洗面。 没过多久,夏子熙就瘦的不成人形。 她心绞痛的毛病越发严重了,原本只是隐约的疼痛已经演变成了剧痛,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那些自私痛苦求不得的过去。 当萧衍在一个月后来到小庄子看望夏子熙的时候,他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形如枯槁的女人。 “……子熙?”萧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印象里的夏子熙,温柔似水,才貌双绝,如若不是出生不好,她必然会成为那自诩上流的圈子里的一颗明珠。 而现在,那颗明珠,却变成了这副药石无医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小姐的!”萧衍对着管家下人们大发雷霆。 他想过,离开将军府的夏子熙,会不会不适应庄子的环境?会不会怀念将军府的厨子?会不会……想起他? 但是他所有的想象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一幕。 夏子熙就像是一朵失去了阳光和水分的花,被残忍地夹在书页里变成了花干。 她尽管任然美丽,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黯淡。 “将,将军,小姐,小姐的身体一直不好,她不愿意出去晒太阳,吃的也越来越少,她甚至不愿意看大夫,奴婢,奴婢们……” 厨娘和小丫鬟都吓得不敢吭声。 夏子熙摇了摇头,她已经虚弱地下不来床了。 “将军,不关他们的事……”夏子熙笑的很飘渺,她像是完完全全失去了生气,“是子熙自己的问题。” “子熙!你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践踏自己!” 萧衍气急了,却又不敢吼她,眼前的夏子熙瘦得好像一张纸,他生怕自己稍微大声一些,就会伤害到她。 “将军,将军,子熙觉得好难……太痛苦了,活着太痛苦了……” 夏子熙这一次不会流泪了。 她只是一直一直看着窗外,就好像看到了童年时光里那个年幼的萧衍和年幼的自己。 她露出了向往的笑容。 “将军,要是我们永远都长不大就好了。” 长不大就好了,就不会有这么多残忍的心事。 长不大就好了,你就不会遇到白素素。 长不大就好了,我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大喊出我爱你。 “为什么人一定要长大啊,将军。”夏子熙的目光转到萧衍的脸上,不过短短一月未见,她却觉得眼前的萧衍都陌生了起来。 “子熙好痛啊,将军,子熙好痛。” 萧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头一次这么后悔,当时就不该让夏子熙离开将军府,夏子熙本来就应该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要不是放手让她离开了,自己也不至于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 “跟我会将军府,子熙,跟我回去。” “子熙,我带你回家,回家就不会痛了,一切都会好的。” 萧衍把夏子熙抱起来,怀里的女人,不,她瘦弱地就像个小姑娘。 “子熙,跟我回家好不好?” 夏子熙看着他,表情头一次变得悲伤起来。 “回家?” “我根本没有家啊……” ##第二十六章 迎接我大胜归来 纵使萧衍费尽了口舌,他也没能让夏子熙同意跟他一起回将军府,最后萧衍无奈之下,在夏子熙睡着的时候悄悄把夏子熙带了回去。 夏子熙就这么回到了自己在将军府的住所。 熟悉的迎春花已经谢了,只剩下绿油油的叶子。 夏子熙看着那些绿叶,忽然感叹道:“迎春花真的很美啊,为什么这样美丽的东西,只能开放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呢?” “每一种花都是这样的吧?迟早会凋谢的。”萧衍不明所以地回答。 “子卿哥哥,你说,我会不会是什么迎春花变得妖怪啊?”夏子熙叹道,“春天结束了就该凋谢了。” 萧衍轻轻敲了敲夏子熙的脑袋。 “胡说什么呢,我肯定会找到大夫治好你的。”萧衍抱着夏子熙,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说起来,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喊过我子卿哥哥了。”萧衍感叹了一声,“到是还有点怀念。” 对啊,自从我意识到我喜欢你的那天开始,我就不想再喊你子卿哥哥了。 最开始是喊子卿。 后来渐渐长大,一点一点知道了二人之间的差距之后,夏子熙自卑地连子卿都不敢开口喊了。 夏子熙,不过是一个小丫鬟,根本就不配喊那个名字啊。 她开始喊少爷,开始自称奴婢,后来当萧衍变成了萧将军,她就开始喊将军。 所以那天听到白素素喊子卿的时候,夏子熙才会那么心痛。 那是她百次千次萦绕在唇舌之间,幻想了百遍千遍都不敢喊出声的名字,就那么随意而亲昵地被另一个女人喊了出来。 “是啊,已经很久了呢。”夏子熙最终微微笑起来。 “久到我都快忘记,小时候我是这么喊你的了。” 小时候多好啊,什么都不用想,都不用考虑,只要勇敢的站在他的身后,就足够满足快乐了。 哪像现在,这个人明明站在眼前,自己却哭都哭不出来了。 “说起来,将军,这几天,好像一直都没有看到夫人呢?” 夏子熙仿佛不经意地问道。 “你们不是应该一直在一起吗?怎么最近都看不到夫人的人影呢?” 萧衍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容有些僵硬。 “子熙,没有夫人了。”他有些痛苦地握住了夏子熙的手,“素素骗了我,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爱慕我的表妹……她骗了我。” “将军?发生什么了?” 一直平淡的心,就在这一刻,有些卑劣地窃喜了起来。 夏子熙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悄悄反握住萧衍的手。 萧衍只是沉浸在痛苦里:“素素根本就不是素素,她的本名,应该是叫拓跋明玉。” “她本来是大梁人,从小被卖到了北方,流落到匈奴人的领地,成了匈奴的子民。”萧衍想到之前的浓情,十分痛苦。 “一切都是骗我的,拓跋明玉,她杀死了白素素,然后假扮成她来欺骗我,得到我的信任之后,她……” 夏子熙蓦地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盗走了边境的城防地图,每个位置的兵种部署和数量,甚至包括萧家的令牌。” “除了萧家的子弟,其他人若是拿着萧家的令牌,就可以号令萧家军。” “那那些边城,匈奴人,他们会不会……”夏子熙震惊地看着萧衍。 她隐约明白了白素素,不,是拓跋明玉,她和匈奴人,这是想入侵大梁吗! “大梁已经平静了三年了,看来,这一次,又要动荡起来了。” 萧衍温柔地看着夏子熙:“其实我已经收到了出兵的圣旨,只是我一直没跟你说,对不起,我可能不能看着你康复起来了。” “子熙,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要健健康康地去迎接我大胜归来啊!” ##第二十七章 我等你来娶我 夏子熙终于回到了曾经没有白素素的日子。 她像从前那样,苦恼萧衍每天的衣食住行,纠结今天穿什么外袍,明天系哪条腰带,后天吃鲫鱼豆腐汤还是蛋黄莲蓉酥。 这样平淡的每一天都那么让她怀念,每一天她都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感谢上天。 夏子熙仿佛获得了新生,是啊,将军府和萧衍,是夏子熙所有勇气和力量的来源,是夏子熙全部执着的本源。 萧衍也再一次过上了怀念的日子。 和白素素在一起的日子的确很快乐,白素素能够完美地代替夏子熙。 但是终究是不一样的。 白素素永远不会知道萧衍眉头一皱代表了什么,永远不会理解萧衍忽然而来的兴趣和忽然产生的想法。 白素素永远不会知道萧衍每个转瞬即逝的小情绪。 但是夏子熙可以,她熟悉萧衍的一切,她安排的一切都完美地符合萧衍的想法,她甚至能完美地理解萧衍的每一个小动作。 萧衍又一次过上这样的日子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有多么怀念夏子熙。 那是他过往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是他无法离开的半身。 那一段日子,萧衍和夏子熙都过得无比快活,无比珍惜。 只不过,出征的日子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快。 无论夏子熙多么不敢相信,萧衍那天,还是要带着数十万的兵离开京城了。 “子熙,看你最喜欢的红披风,是不是很好看。”出征前,萧衍认认真真地穿着出征仪式要穿的盔甲。 将军 夏子熙恍恍惚惚地就想到了萧衍小时候,偷偷拿着老将军的披风,假装自己是大将军的样子。 而夏子熙,就是那个被大将军救出来的人质,或者平民。 “那位人质不要害怕!我来救你了!”萧衍差点被太长的红披风绊倒,勉强做出了帅气坚定的样子。 “将军!救救我!”夏子熙假装哭喊道。 “啊!我中箭了!但是没关系,我会把你救出去的!” “嗯,我相信你,将军!” “我们胜利了!你已经安全了!” 那些有些犯傻的话语,现在却显得格外可爱起来。 夏子熙忽然控制不住自己,她抽噎着。从背后抱住了萧衍:“将军,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那些一直纠结的爱恨,在这一刻都变得缓和了,夏子熙只是由衷地希望萧衍能够平安。 她的大将军啊,终于有一次穿上了这身铁甲玄衣,去拯救边境无数的人民了。 就像当初无数次演练的拯救自己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夏子熙,不再是那演习的对象了。 “子熙,我不在京城的日子,你要好好的,听大夫的话,等我回来。” “好。将军,我会听话的。”夏子熙露出一个微笑,“别担心我。” 萧衍第一次,珍重地亲吻了夏子熙的额头:“子熙,如果这次我能回来……我们就成亲吧。” 夏子熙睁大了眼睛。 那个吻,就像一滴雨滴,轻飘飘地带这点湿意,却让夏子熙又一次重新感觉到了太阳。 “……将军?” 萧衍已经戴着头盔,阔步离开了,即使听到夏子熙的呼唤,他也不曾回头。 谁都知道这次的仗不好打。 对方有自己全部的兵力部署的详细资料,他对大梁的兵力知根知底,对大梁的战斗里了如指掌。 而萧衍,能依仗的,就只有自己曾经每一次战争的经验,和必胜的信念。 子熙,尽管这场仗不好打,我也一定会努力,尽我最大的力气打赢它。 然后,等我回来,我就放下这些兵权,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每天过你想过的日子,只有你和我,只有一片日月和一地桑麻。 “将军!”夏子熙终于再一次痛哭出声。 “将军,我等你,我等你来娶我,你一定要回来啊!” ##第二十八章 怎么能够不担心 “小姐,您就稍微多吃一点吧。”夏子熙提拔了一个小丫头来照顾自己的衣食起居,现在,那个丫头正苦恼着劝导她。 自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身体实在是太差了。 每顿吃半碗饭都算多了,那身子弱不经风,每每穿衣的时候,那纤细的手腕都让服侍她的玉兰心惊胆颤, 生怕不小心就折了。 夏子熙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笑道:“今天已经吃了大半碗了,实在是吃不下了,再说了,就算现在大夫在这里,也会说要‘少吃多餐’啊。” 自从萧衍说得胜归来娶她之后,夏子熙又活了过来。 她开始再一次学着微笑,学着为每一天的到来而充满希望。 要努力更加健康向上,要让将军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我啊! 她不在抗拒那些苦涩的药,哪怕每一次都像是在喝胆汁,她任然每天都不落下,喝药如喝水。 她开始练跳舞,开始锻炼身体,开始不再熬夜。 就连偶尔如梦的哪个孩子的哭泣,夏子熙也已经能够坦然地面对他。 那是自己的自私和胆小,不过只是自己跨不过去的愧疚心魔。 而现在,对不起,我要向前看了。 将军既然说了在前面等他,那无论如何都好,我都要认认真真地往前跑啊! 夏子熙每天都会在小佛堂里抄写佛经。 她一遍遍抄写着,为萧衍祈祷着。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佛,如果神真的能听到人们的愿望,求求你,让将军平安归来吧。 “小姐,就算是担心,也不用写这么多吧……你的手可受不了这种操劳。”玉兰又一次试图阻止夏子熙没有时间概念的抄写。 每天只有这个时候,夏子熙会忘记萧衍的叮嘱,沉浸在那份心情里。 “没事的,玉兰,只是这样子抄写而已,手指真的不疼的。” “而且啊,传说中,如果能抄写一万遍,就会心想事成哦!”夏子熙看着佛经的目光温柔缱绻,就像是看到了未来。 “你家小姐我啊,有一个很大很大愿望,所以要很努力地抄写,希望能感动漫天的神佛,满足我的愿望啊。” “小姐!就算你这么说,一万遍那里是那么快就能抄写完的?” 玉兰不由分说地把夏子熙的纸和笔收起来,装出了一幅很不高兴的表情。 “玉兰要照顾好小姐的身体,所以,今天不许抄写啦!” 夏子熙笑着点了点玉兰的鼻尖:“就算不抄写了,今天可还没念经呢。” “好啦,我知道你担心我,我就念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哪怕玉兰再担心,她也只能离开小佛堂,毕竟夏子熙是她的小姐。 等玉兰完完全全消失了踪影,夏子熙的笑脸才渐渐消失了。 就像是有一层忧郁的面纱蒙在了她的脸上,让她感受不到一丝快乐。 她怎么会笑得出来呢?那些假装的快乐,都不过是为了将来将军回来的时候,她可以骄傲地告诉他,将军,子熙真的一直都有很听话。 子熙每天都有很努力地配合大夫,每天喝药。 子熙每天都有很努力地养好自己的身体,好好吃饭,好好锻炼。 子熙每天都有很用心地等着将军,一直一直在这里等你。 可是当只剩下夏子熙一个人的时候,那些无穷无尽的担惊受怕就会一遍遍涌上来,就像是怒嚎着拍打悬崖的惊涛骇浪。 夏子熙怎么能不担心呢? 那是将军啊!那是夏子熙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将军啊! 从小到大,萧衍每次被练武师傅打得龇牙咧嘴的时候,夏子熙总是哭的比萧衍更伤心,因为她心疼。 每次萧衍受到挫折不如意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夏子熙。 无论何时何地,夏子熙都是那么认真地喜欢着萧衍,把他放在自己目所能及的地方默默注视着。 怎么能够不担心啊! ##第二十九章 没有未来的希望 夏子熙就这样一天天地瞒着大夫和玉兰,为萧衍担心着。 后来,夏子熙几乎不能正常入睡,她一闭上眼睛就是萧衍满脸鲜血的样子,满脸遗憾和不甘的絮絮低语。 “子熙,对不起,我不能回去了……” “答应你的婚礼,没有了,你一定很生气吧。” “子熙……” 不要! 每夜,夏子熙都从这样的噩梦里惊醒。 她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到最后变成了夜夜偷偷抄写佛经来让自己安心。 将军每一次都安安全全地回来了,这次一定也是一样的,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一定,一定会平安的。 就在夏子熙日复一日的担心里,战报送到了京城。 “玉兰!玉兰,消息到了吗?”夏子熙满怀希望地看着玉兰。 一定是捷报吧?将军一直是出了名得用兵如神,哪怕这场仗不好打,将军也一定会胜利的吧? 对啊,那可是将军啊,是自己永远信任的将军啊。 夏子熙脸上的表情是笑着的,是笃定的,一定是捷报啊,因为他说过了会胜利回来的。 萧衍,从来没有骗过夏子熙啊。 可是她却没有等到玉兰肯定的回答。 玉兰的脸色很差,眼神躲闪着不敢和夏子熙对视,哆哆嗦嗦地攥着那张战报,却不敢给夏子熙。 “……玉兰?”夏子熙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小姐,战报传来了,我军粮草不及时,导致节节败退,消息传来的时候,将军,将军和匈奴死战,最后在草原上被……” 夏子熙的面色一点点灰败了下去。 “……骗人的吧。” “玉兰,你不要骗我,这一点都不好笑,将军怎么会……” “那是百战百胜的将军啊!他怎么会战败呢!他,他说好了回来就娶我的啊!” 夏子熙哭喊着,她拼命地晃动着玉兰的手臂:“好玉兰,你跟我说实话啊,你在骗我对吧,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啊!” 那是将军啊! 玉兰只能哭着回答她:“小姐,你不要这样,小姐……” 夏子熙猛地一把从玉兰手里夺过战报,却颤抖着不敢打开,那张纸在她眼里,就像是什么洪水猛兽。 夏子熙忽然冷静下来:“……将军的尸首,找到了吗?” “无论如何,至少将军的尸首,会送回来吧?” “小姐……说是,说是那块地盘已经完完全全是匈奴人的了,根本没有大梁人敢去为将军……为将军收尸。” “没有尸体,没有尸体。”夏子熙神经质地重复着,“既然没有尸体,将军一定还没有死!” “将军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呢?当初将军率领着三万人对阵十万大军的时候,尽管那么难,他不是还是胜利了吗!” “将军一定还没有死!”夏子熙一瞬间激动地双眼发亮,“对,将军,将军一定没有死,他一定在那里等我去找他!” 夏子熙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玉兰,为我准备马车,我要去边城,我要去边城,将军,将军一定在那里等我!” “小姐!”玉兰终于忍不住了,她大声喊道,“小姐!你清醒一点啊,将军已经战死了!没有人在边城等你!小姐你这副身体,去边城你会死的!” 她痛哭着,仿佛感染了夏子熙的绝望:“小姐,你不要这个样子啊……” “如果去边境会死的话……那就让我死啊!”夏子熙无力地坐在了地面上,“我一点都不想活在这个没有将军的世界上啊!”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一个人这么寂寞地喜欢了你那么久。” “你一直都说是把我当妹妹,骗子,哪有人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妹妹的。” “但是我从来没有拆穿过你,因为,因为妹妹也没关系啊,如果你不想的话,我忍耐了这么久了,我一直痛苦了这么久,再久一点也没有关系啊。” “为什么忽然又跟我说,等回来就娶我?” “为什么,给了我这样一个根本就没有未来的希望啊!” ##第三十章 为你奏一曲上邪 夏子熙又一次咳出了鲜血。 自从那天收到战报之后,夏子熙的身子就越来越差。 她似乎终于完全放弃了治愈自己,她不再喝药,放弃了一切治疗的方式。 “小姐,奴婢求求您了,您的身体不能这么糟蹋啊!”玉兰只能一次次哭着试图让她对自己好一些。 可是夏子熙只是摇头。 “玉兰,药可太苦了啊,我已经不想再为难自己了。” “小姐!这怎么能叫为难自己呢!”玉兰急地几乎快疯掉,“就算是将军,肯定也不希望你这么对自己的啊!” 听到将军二字,夏子熙晃了晃神。 “是啊,将军见到我这样,肯定不会高兴的。”夏子熙喃喃自语,“可是那又如何呢?反正,反正他已经不可能跑到我面前来责怪我了啊。” “将军,如果你能看到,如果你能听到,你一定气得火冒三丈吧。” “求求你,将军,哪怕到我的梦里骂我也好,我真的好想你啊……” “小姐……”玉兰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夏子熙。 她知道,小姐已经太痛了,痛得不想要压抑自己了,所以才会这么绝望地哀求着上天。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对小姐这么残忍呢? 夏子熙和萧衍的种种,玉兰都清楚,这一刻,她只为自己的小姐感到不值。 相处的这段日子,玉兰清楚地看到了,这位小姐啊,是一个多么温柔可爱的女人。 她对一切都充满了善意,奈何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回馈给她半分。 夏子熙手中还捏着一张树叶,一张曾经光滑的、饱满的、充满了生机的树叶。 但是因为被摘下来太久,树叶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 夏子熙轻轻把树叶凑到嘴边,试图吹奏,却只能听到不太悦耳的气声。 那是那晚在城郊,夏子熙吹奏的那一片树叶。 果然,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树叶已经完全干枯了啊。 有点可惜呢。夏子熙抚摸着那片树叶。是为将军吹奏过的叶子呢,本来想好好保存的,但是…… 完全没有办法让它保持原样啊。 夏子熙轻轻叹了口气,对玉兰说:“玉兰,去为我找一些树叶吧,要我手中这样的、光滑饱满的树叶。” 尽管十分不解,玉兰还是很快就为她找来了树叶:“小姐,叶子有什么用吗?” “这个是草笛哦。”夏子熙想到了那晚为萧衍解说时的情形,嘴角难得带上了一丝笑意。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树叶,这种能吹出声音的叶子,我们一般叫它‘草笛’。”夏子熙像是背诵一样说道。 每一次和萧衍象出,那些点点滴滴,夏子熙都记得清清楚楚。 于是夏子熙轻轻地吹奏起来。 上天呀!我愿与你相爱,让我们的爱情永不衰绝。 除非大山失去了棱角,除非滔滔江水干涸断流。 除非凛凛寒冬雷阵阵,除非炎炎酷暑白雪纷飞。 除非天地相交聚合连接,我才敢将对你的情意抛弃决绝! “小姐……这是什么曲子?”这首曲子里那绵绵不绝的爱意,让玉兰忍不住湿了眼睛,“为什么听起来,又感动,又悲伤……” 夏子熙恍惚地笑着,她开口唱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将军,那日,我为你吹奏的思帝乡,是我对你矢志不渝的勇气和决心。 虽然你已经听不到了,但是我还是想为你奏一曲上邪。 这是我对你的爱,将军,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第三十一章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那几天,将军府的一切都是灰白的。 萧衍战死的消息一度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置信和恐慌,那个大梁的不败战神,最后竟然以一种可笑的方式战死沙场。 粮草未至,竟然是因为粮草迟迟未至啊! 那粮草押韵官是如何被革职问斩,已经没有任何人关心了。 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数着日子等着,等着终有一日,匈奴的铁蹄踏破大梁的城门。 谁都知道,萧衍是大梁最后的屏障,他是他们最坚强的壁垒,最坚固的后盾。 匈奴人一定笑疯了吧?他们最忌惮的人,世界上最后一个能阻碍他们铁蹄的大梁人,竟然就这么可笑地死在了官场斗争里。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恐怕萧衍自己都没想到,最后会迎来这个结局吧? 如果他知道了这个,会不会后悔自己最后给了夏子熙希望呢?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与萧衍无关了。 那些萧衍奋力保护的人们啊,他们咒骂着朝廷的无所作为,哀悼着萧衍的英年早逝,他们痛恨那些贪官,却又无能为力。 而当终于明白自己的将军是死在这些官员们的明争暗斗之下的夏子熙,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不过是一介布衣,她无法向那些黑了心的官员们为自己的将军讨回公道。 她只能在痛苦怒骂之后,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尽最后的努力,为自己的将军举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 将军府飘着白底黑字的的挽联,这个生前为国家出生入死的将军,死后甚至只能得到一个衣冠冢。 夏子熙亲手一桩桩一件件料理完了萧衍的后事。 那些前来吊唁的大臣官员,那些自发跟着棺木送葬的百姓,一切的一切在夏子熙看来都是黑白的。 她勉强笑的得体,迎来一批批吊唁的人,又一批批地送走他们。 夏子熙站在那人来人往的灵堂,恍惚间却又觉得全世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小姐,你已经忙碌了一天了……回房间休息一下吧。”玉兰担忧地看着夏子熙。 将军一走,夏子熙就挑起了将军府的大梁。 如果没有小姐,将军府现在都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吧? 但是玉兰真的很担心自家的小姐,她亲眼见到了夏子熙为了萧衍的死是多么悲痛欲绝。 怎么能有人在短短的几天里收拾好那么痛苦的心情,甚至还笑着为他送葬呢? 小姐,在你的笑容底下,到底藏了多少的痛苦……奴婢,真的很想为你分担啊! 玉兰张张嘴,却只能苦笑着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语。 说得再好听,在小姐看来都是没用的吧。 夏子熙疲惫地笑了笑,像是戴上了一张隔绝世界的面具。 “玉兰,你下去吧,我还要为将军守夜呢。”夏子熙缱绻地抚摸着手底的棺木。 她的将军啊,最后连落叶归根都做不到。 “小姐……” “下去吧。” 灵堂一时之间安静下来。 夏子熙怔怔地站在灵堂中央,一直挺直的脊背一点一点弯曲了下来,最后她狼狈地靠着棺木坐了下来。 将军走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宠溺地敲敲夏子熙地脑袋,喊她“小傻瓜”。 再也不会有人愤怒地指责夏子熙,你怎么不照顾好自己。 再也不会有人笑的张扬而自信地对她说:“相信我啊。” 都不会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夏子熙的袖子里还放着一片光滑的树叶,她轻轻拿出树叶吹奏了起来。 这一次,这一次她终于可以把所有的不敢、所有的害怕弃之脑后,大胆地表达自己浓烈的爱意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咳咳,将军,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又一次难以抑制的咳嗽,剧烈得让夏子熙几乎咳得快要晕厥过去。 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散落在空气里。 终于平静下来的夏子熙,温柔地看着半空,仿佛能透过数不尽的时光看到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人。 “将军,别担心,将军府会好好的,我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好的。” 她对着空气轻声细语,表情温柔极了,却无端让人感到恐惧。 “将军,等再一次见到你,你一定要夸奖我啊,子熙有那么听话,让你不用操一点点心。” 夏子熙靠着棺木,闭上了眼睛。 那些枪林弹雨撕心裂肺痛彻心扉一瞬间全部都远去了。 在这个静默的空间里,只有一个孤身一人的夏子熙。 “将军,子熙好孤单啊……” “娘亲走了,老将军老夫人走了,现在,你也离开子熙了。” 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 ##第三十二章 我来找你了 夏子熙穿上了白衣。 在萧衍的葬礼之后,夏子熙再也没有笑过。 她最喜欢的粉色、蓝色,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衣柜里,只有清一色的白,素白,惨白。 那些珠钗首饰,胭脂水粉,夏子熙都不再有心情触碰。 女为悦己者容,夏子熙已经失去了萧衍,哪里还会有心情装扮自己呢? 她本来会在一日一日的痛苦里,像一朵花朵那样失去所有的生命,直到死去。 可是她没有。 就算是死也好,夏子熙啊,一定要死在有萧衍的地方啊! 夏子熙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她安排好了将军府的一切事宜,打算孤身一人去往边城寻找她的将军。 “小姐,你真的要离开将军府了吗?”玉兰欲言又止。 “没有将军的地方,怎么能叫将军府呢。”夏子熙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小姐,边境很危险,那一块都已经是匈奴的地盘了,你真的要去吗……”玉兰的泪水沾湿了眼眶。 “小姐,奴婢真的舍不得你……” 夏子熙温柔地摸了摸玉兰的头。 “玉兰,不要哭啊,我留在这里才是最大的悲哀。”夏子熙笑不出来,她只能用自己的眼神表达安慰。 “你家小姐啊,要去寻找自己生命的意义了!” “这样会不会听起来有一点傻?” 夏子熙转身坐在了床沿,温柔地抚摸着那些珠花胭脂。 “这些都要带上,都是将军送给我的,不能落下呢。”夏子熙把它们统统收拾进包裹里。 “小姐,你是不是……没有打算再回来了?”玉兰又一次询问道。 所有让她放不下的东西,夏子熙都统统带走了。 她要带着这些她无法放弃的一切,去寻找自己的将军。 她终于,又一次,也可能是第一次,喊了那个名字。 “是啊,我要去找我的子卿了。” 只有说道萧衍的时候,玉兰才能从夏子熙的脸上看到那样无怨无悔的表情,就好像,只是能追寻他的足迹,都足够让夏子熙高兴。 “子卿啊,一个人偷偷跑得太远太远了。” “我怕,如果我不去找他,他会忘记了回家的路啊。” 夏子熙终于孤身一人踏上了旅途。 她路过了太多太多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人们,她坐着马车,离那个让她痛失所爱的地方越来越近。 “小姐,再往前,可就不是大梁的国境了,您真的要去吗?” 马车夫难得犹豫地劝诫她。 “那些匈奴人可不像是大梁,他们手段都及其残忍,你这样的女人孤身一人去……” 夏子熙轻轻咳嗽了两声,她坚定地看着远方。 “赶车师傅,我不想去也要去啊,有个人在那里等着我呢。” 夏子熙朝着车夫挥了挥手,转身,朝着那个方向越走越远。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子卿,我真的等不到你来娶我的那一天了。 所以,只好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