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覆灭 昨夜的雪过后,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来往。 纪安歌看着眼前几乎烧得不复存在的纪府,不由得瘫坐在地上。 一旁高大的男子一把将她拎起,丝毫不顾她的身体,只淡漠道:“王妃已经看完了,这就跟奴才回去吧。” 纪安歌只泪流满面,放弃了所谓的自尊,跪在那个近侍的面前:“平叔,求您了,让我见王爷一面,他怎么可能把我的父亲兄弟送上刑场?怎么可能把纪府的女眷全部逐到西北去?我不是王妃吗?他就丝毫不顾及我吗?” 平叔却看也不看她,只示意其他侍卫把她带回王府。 没有人再去看她已经湿透的裙角,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路几乎已经走到头了。 被带回王府的纪安歌使劲摆脱了抓着她的侍卫,跌跌撞撞地跑到慕容灵均的书房前,哭喊道: “王爷,求您见我一面!纪府已经倒了,我的父亲兄弟已经死了,可我的妹妹还小,求您救救她,不要让她去西北啊王爷!” 侍卫想要上前带走她,她却跪坐下来磕起了头。每一下似乎都用尽了力气,很快就见到血色在青石板地上蔓延开来。 书房里的人终于出来了。纪安歌满怀期望地抬起头,却见慕容灵均的怀里搂着一个女子。 纪安歌的话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她只能逼自己不要去看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子,一双眼盈着泪,看向的只有慕容灵均。 慕容灵均却似乎对她厌恶极了,“不要来求本王,你们纪家的人都脏透了。你的父亲兄弟死得活该,你的妹妹不过是去西北罢了,命比贞操想必重要的多!” 纪安歌不敢相信,以往那个待她如珍似宝的人如今却站在高处,连多看她一眼也不愿。 “为什么?从前你说过你爱我的,你说你会护着我,不让我有丝毫难过,是我哪里做错了吗王爷?” “自始至终本王就没有爱过你!你们纪家的人冷血如斯,当初陷害周相一族,周家满门抄斩,本王想尽办法才保住了意柳的命。如今不过是让你们纪家还债罢了,你有何可委屈的?真正该委屈的是周家人才是!” 说完这番话慕容灵均就带着怀中的女子又转身进了书房,再没有多看她一眼。 纪安歌不敢想,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对她的爱,对纪家上下的关照,都是为了这一天在做准备。 怪不得他从来不让自己来书房,只因这里藏着的才是他真正的爱人。 纪安歌额头上的血已经凝固了,但她却只觉得疼,再低头去看时,她的裙子已经被血浸湿了。 纪安歌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绝望道:“本想着给他一个惊喜,谁知道……是娘对不住你,你一定是见到这样的爹爹觉得害怕了,走吧走吧,娘护不住你的……” 再醒来时,纪安歌的身边只有从前一直跟着她的绿柳。 绿柳哭得眼圈通红,见她醒来忙把担忧和委屈咽进了肚子里,捉住她的手道:“没关系的,姑娘,孩子没了还会再有,奴婢已经让人去找王爷了,姑娘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纪安歌却不愿意再看一眼门口,只道:“无碍的,这个孩子想来与我无缘。当下重要的,是求王爷把妹妹从西北接过来,那里都是蛮族,她不过一个孩子,怎么能撑的下去?” 绿柳使劲地点了头,就听门前有脚步声,忙站起身来去迎接。 慕容灵均带着周意柳一道站在了纪安歌的床前。 周意柳看着形容苍白的纪安歌,这就转身斥责绿柳道:“你是怎么照顾姐姐的?她都这般消沉了,你还在主子面前哭哭啼啼的,当真是没有半点规矩!” 慕容灵均也打眼看过去,见绿柳有些哆嗦地站在原地,冷笑道:“记得你似乎叫绿柳?和侧妃的名字撞了,还这般不尽心,平叔,带出去打杀了吧。” ##第二章 一味药 纪安歌本背对着慕容灵均,听到这番话忙撑着床坐起来道:“王爷,若是名字冲撞了就改了便是,为何要打杀了她?她从小就跟在我身边,对我的照顾没有更尽心地了,求您,饶她一命吧!” 慕容灵均抬手为周意柳寄上了斗篷,和纪安歌说话的声音却冰冷至极: “王妃此言差矣。下人有错若只看在情分上不严惩,那家宅只会乱上加乱,看来如此就是纪家的门风了,也难怪纪家如今覆灭,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王妃如此不舍,平叔,那就让王妃送她的忠仆最后一程吧!” 纪安歌是眼睁睁地看着绿柳被打死的。她大概是不愿让纪安歌伤心,即便是痛极也没有叫出一声来。 打到不知道多少棍时,纪安歌只看到绿柳对着她一笑,这就闭上了眼睛。 纪安歌觉得没有哪一日能比今日更痛,她的手握的极紧,指甲刺破了皮肉她也没有察觉,只是一直望着门前那一滩血。 落下的雪似乎都融在了那一摊红色里,丝毫洁白也看不到。 慕容灵均品完了一盏茶,这就打算起身离开。 周意柳却道:“王爷先走吧,姐姐身边现在无人照料,我想把王爷给我的人留在姐姐这里,也能尽心些。” 慕容灵均有些疼惜地摸了摸周意柳的脸颊,两人之间的情意连绵,落在纪安歌眼里却只是心头的另外一刀罢了。 送走慕容灵均后,周意柳就在纪安歌的床榻前坐了下来,指了指身边的一位侍女道: “这是小棋,是从前王爷给我的人,如今就让她陪着姐姐吧。见姐姐今日受惊不少,我这里有一味好药,想来一定能让姐姐舒心不少。” 小棋这就接过药,捏着纪安歌的下巴喂了进去,丝毫不容她挣脱。 周意柳见纪安歌服下了药,这才笑道:“说是药,倒不如说是蛊虫?姐姐想必十分想逃,可我是不准的。以后每月毒发若是没有解药,姐姐便会疼上三天三夜后暴毙。” “既然纪家害了我周家满门,姐姐你夺了我的心头之爱,那日后,姐姐就在这王府里,代父兄赎罪吧!” 纪安歌心下绝望,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把手伸进嘴里,试图让自己将那恶心的蛊虫呕出来,可那东西似乎早已融入血液,找寻不见了。 瞧见她的动作,周意柳轻蔑道:“别多费力气,这蛊虫是南疆的东西,非南疆人不能解,而以你的脚程,哪怕是日夜不眠赶到南疆也拦不住毒发。 更别提,你现在只是一个冠着王妃之名,连门也出不去的傀儡罢了。” 说到这里,周意柳似乎越发恼恨,径直上前捏住纪安歌的下巴道: “若不是你们纪家,我父亲早已坐稳首辅之位,我和灵均的婚约也会一如往日,又哪里会让你这样的人坐上本属于我的位子!你欢喜吗? 一个在京城岌岌无名的女子,嫁给了这世上最好的男子,你配不上的,所以我来了。” 说罢这番话的周意柳方才丢开纪安歌,嫌恶地擦了擦自己的手,再不愿多看纪安歌一眼,这就带着身后的侍女们离开了。 而连起身也无力的纪安歌却感觉自己的小腹开始越发疼痛起来,她看向周围,只有周意柳的人冷眼打量着她,没有人可以信任。 她只能抱住自己的腿,心里安抚自己:没关系,不要怕,这疼总会过去的,不要怕,不要怕…… 角落里的小棋这才开口道:“刚服下蛊虫时的痛苦是在所难免的,即便是服下解药也没什么作用。王妃不妨忍一晚,不过是疼罢了,死不了人。” ##第三章 发泄 这一夜,可想而知纪安歌是如何度过的。 刚刚小产后的身体承受不了多少苦痛,每疼上半个时辰她就要昏过去一次,这般反复天也没有丝毫亮起来的迹象,可疼痛只越来越厉害。 从前绿柳守着的地方现在已经没有了人,不,应当说整个厢房里只留下了纪安歌一个人。 她即便是痛昏过去,醒来后连递杯水的人都没有。 但纪安歌不愿这般服输,妹妹的事情还半分着落都没有,哪怕自己是要死,也要给妹妹铺好路后再死。 她用力撑住床板起身,小心翼翼地下地后,一步一步地朝着小几挪去。 摸到茶壶时她的中衣几乎被汗湿透了,茶壶里的茶大概还是绿柳留下的,早已凉的彻底。 可纪安歌没有了挑剔的资格,她连茶杯都没有用,捧起茶壶就大口地喝起冷茶来。 只听厢房的门前突然传来了一声冷笑,纪安歌甚至不用辨别就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这样的夜晚,王爷心愿已达成,不是该伴着美酒佳人赏月吗?怎么来了这里,冷冰冰的,若是冻病了怎么可好?” 纪安歌搁下手里的茶壶,又如同来时一般艰难地挪向床榻。 慕容灵均却似被她戳中了心事,这就上前抱起她往床上一扔: “你还有心思对我冷嘲热讽么?纪安歌,纪家现在已经没了退路,你还活在这世上不觉得羞耻么?倒不如也追着你父兄的脚步一道去了,也省了一副王妃丧仪!” 到底是纪安歌爱了许多年的人,哪怕是那一句话也是忍了无数痛楚才说了出来。 慕容灵均的这番话却让她没能止住眼泪:“王爷想让我死吗?王爷怪罪纪家也罢,起初周家的事我一无所知,若是王爷非要开罪于我我也无话可说。可这世上有两个人无辜至极,我还未及笄的妹妹,养在深闺一无所知,我未出世的孩儿,世事不沾就被自己的爹爹厌恶如斯……” 慕容灵均的面孔在连一盏烛火也没有的厢房里看也看不分明,但他的声音依旧比月光还冷: “多幸运啊,你们。养在深闺一无所知,若是周家不曾出事,意柳也会像你们一样每日只知赏花念诗,可你们纪家几笔一落,她就被冠上了奴籍,带去了勾栏。 若不是平叔盯得紧,她现在又会在哪?你纪安歌干干净净,从来见不得半分脏污,可别人脏了,你连心软一下都不愿意不是么?” 纪安歌不愿再开口,她到底是纪家的女儿,已经丢下了自尊走到了这副境地,不能再为害死纪家的人流一滴眼泪。 可纪安歌的缄默似乎更让慕容灵均愤怒,他这就脱去外袍,覆在纪安歌身上。 纪安歌怕了,蛊虫还在血脉里翻涌,今日刚刚小产,连血都还未流尽,这男人就当真这般不愿她活着么? “王爷,求您,过几天也好,今日放过我吧!我刚刚失了孩子,王爷恨我也罢,不能怜悯下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慕容灵均却已经发了狠:“怜悯?这世上最不配说这句话的就是你了!你当真以为那孩子能顺顺利利地生下来吗?一直以来汤药就不曾断过,就算生了想必也是个活不成的病胎罢了!” 纪安歌痛彻心扉,她拦不住慕容灵均,一次又一次的冲撞带给她的只是痛上加痛。 可她连阻拦慕容灵均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强忍着希望慕容灵均快些结束。 纪安歌到底没能撑过去,慕容灵均还未结束时她便昏厥了。 慕容灵均见身下的人没了反应,这才起身草草地穿上衣服,没再多看纪安歌一眼,这就径直离开了。 ##第四章 嫉妒 纪安歌再醒来时,天早已亮透了。往日里这个时候,慕容灵均想必正在衙门里看折子,而她也会嘱人做好餐食亲自送过去。 可以后,这样的事情与她无关了。 她打算闭上眼再睡一会,就听见门外有些匆忙的脚步声朝着她走了过来。 “姐姐真是了不起,刚刚小产又中了蛊毒,却还能伺候王爷一夜。纪家人若是知道姐姐是这样的会伺候人想必在黄泉路上也能走得安心些。” 周意柳的话语里酸味十足,纪安歌听得分明,但依旧不曾转身看她一眼。 周意柳见纪安歌一动不动,心下越发嫉恨,抬了抬手唤来一人说道: “听闻王爷让太医您给姐姐诊脉,真是让您劳累了。姐姐昨日刚刚小产,王爷大抵是心疼太过,一时没能把持住伤了姐姐,劳烦太医瞧上一瞧,莫让姐姐再难受了。” 太医恭敬地对着榻上的纪安歌一躬,道:“老臣这就帮王妃把脉。” 他坐在榻前,仔仔细细地瞧过脉象后,道:“夫人这脉象有些凶险,小产后似乎喝了凉茶还有了夫妻之事,这般不小心只会留下病根。以后大概每次葵水时都会疼痛难忍,子嗣也些许……有些艰难了。” 周意柳心下一喜,忙装作惊诧的样子道: “这可怎么好?姐姐到底是王妃,没了子嗣还怎么……太医,这病就当真治不了了么?” 太医凝神想了想,道:“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需得静养食补才是。阴凉之物日后不能再食,近期也不要再有夫妻之事,阿胶、燕窝等物多服用也没甚坏处,必得静养才是,半点风都受不得的啊!” 周意柳笑得极甜,道:“是该如此,多谢太医走这一趟,平叔,劳您送一送太医。” 太医似乎对周意柳十分客气,谦让了许久才离开了王府。 太医前脚刚走,周意柳就一把扯过纪安歌,道: “姐姐,听清了吗?日后你的子嗣艰难,别再想着迷惑王爷了!你当真觉得有了孩子就有了保障吗?王爷说过了,他的第一个孩子只能由我来生,姐姐你还是好好养着吧!” 纪安歌气得颤抖,她连嘴唇都苍白极了,却也一字一句十分坚定: “你多虑了,我不想替慕容灵均生孩子,更不想让他夜里踏进房门。若你能将他拦住,倒是我该多谢你。” 周意柳的眼神霎时阴沉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留不住王爷?若你能多看自己几眼说不定就能明白自己是什么货色了!不过是个狐狸精,还真当自己是金尊玉贵的王妃不成?” 纪安歌已不愿纠缠,她这就打算转过身去,周意柳的恨意却没有发泄完。 她这就一把抓住纪安歌,狠狠地打了她两个巴掌,道:“看姐姐这般信心满满,这脸最好还是不要的好!” 纪安歌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躺在床上笑出了声,道: “打吧!打死我!周相之女原来就是这样的市井泼妇,听慕容灵均说你饱读诗书,看来也全读到了狗肚子里。若是你打死了我,虽说我死得冤枉,但慕容灵均又会如何想你呢?原来自己心上干干净净的人,早已脏成了这副模样!” 周意柳被戳中心事,忙站起身来,慌乱之中竟打翻了榻旁的簪花瓶。 纪安歌听着她的手忙脚乱,心里终于有了些许痛快,不过是痛苦罢了,若是能拿自己毁了他们,哪怕是痛极想必她也能笑出声来! 周意柳甩袖而去,留下的小棋看见了纪安歌嘴角的一抹笑意,不由得道: “王妃似乎十分欢喜?您到底是小瞧周姑娘了。她可不是区区几句话就能怎样的人。” ##第五章 污蔑 小棋的话并没有被纪安歌放在心上,无论周意柳要做些什么,她能做的无非只有一个忍字。 以她当下的情形,想必活着就是最大的出路了。 当天夜里慕容灵均回来时,周意柳就在榻上啜泣着。 慕容灵均忙迎上去,如珍似玉地问道:“为何哭了?可是谁欺负了你?” 周意柳的确是当年名冠京城的美人,哪怕是哭泣也比起其他人美许多,只见她一双眸子里盛着泪,望向慕容灵均的刹那,让慕容灵均的心也停了一瞬。 “姐姐她,太医说她日后似乎子嗣艰难,我实在是为姐姐伤心。”周意柳哭得越发梨花带雨。 慕容灵均疼惜地将她揽入怀中,道:“你还是太善良了些,何必为她那样的人伤心,她落到今天这种地步,都是纪家自作自受,倒是你,如此心软,只会让自己一味难过,真是傻极了……” 周意柳倚靠着慕容灵均坚实的胸膛,声音也颤颤巍巍道: “我知道姐姐定不会承我的情,可她口口声声说王爷并不爱我,不然也不会深夜去寻她。为何我对姐姐满腔善意,她却要如此伤我?她定是摸准了,知道我最挂心的就是王爷,才拿王爷来伤我!” 慕容灵均听了这样的话,气愤之余又甜蜜不已: “那个疯子!纪家做出这样的事情不加悔改也便罢了,竟然对你说这样的话?柳儿,你放心,我最爱的一直都是你,昨夜只是心头愤恨,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罢了,你我的情意不要被她这般挑拨了去!” 周意柳善解人意极了地点点头,珠玉一般的脸颊也红了起来,只道:“王爷,今夜和柳儿在一起吧?”话音未落,手却已经搭上了慕容灵均的衣带。 这一夜,周意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而纪安歌却打算起了接下来在王府该如何一步步走下去。 纪安歌心里清楚,以她现在的身子,逃是逃不出去的,况且要想办法让慕容灵均答应她把妹妹救出来后她才能安心。 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避开周意柳,同时让慕容灵均心软呢?从前她房里的侍女现如今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人能依靠她又怎么能做到一切? 第二天是朝中休沐,天还没亮的时候,慕容灵均就踏进了纪安歌的院子。 纪安歌一夜没睡,只听小棋迎了上去问道:“王爷怎么这会过来了?可是周姑娘有事?” 小棋是慕容灵均身边的老人了,他似乎一直对小棋十分放心,说起话来也随意许多: “不是,只是听意柳说昨天发生了些事情。这会儿意柳还没醒,本王来问问话便走。她可醒了?” “王妃似乎一夜无眠。”小棋极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慕容灵均,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便走了进来。 纪安歌早已靠坐在床头,看着一脸冷峻的慕容灵均道:“王爷有什么事?竟然来的这般早。” 纪安歌和前几日完全不同的口吻让慕容灵均不由得皱了眉,半晌才道:“你昨日和意柳说了些什么?” 纪安歌偏头想了想,道:“大约是王爷不嫌我脏,在我小月子的时候就与我一夜春宵的事情?怎么了,王爷做得,我却说不得么?” 慕容灵均一步迈上前来,眼里尽是对纪安歌的厌恶: “你最好对你当下的处境有所认识,我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是父皇赐给我的王妃。我们留了你一命,不是让你在背地里挑拨生事,而是让你好好还债的。若你这般不识抬举,小棋,把前院改成佛堂,让她日夜为周家诵经。” ##第六章 心狠之人 “为周家诵经?”纪安歌没想到慕容灵均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红了眼眶。 “不愿么?你纪家害周家满门,如今让你为周家诵经,也算是替你父兄赎罪。”慕容灵均的眼神却落在了纪安歌略微敞开的中衣上。 纪安歌并未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是依旧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本以为自己想了一夜,已经可以跨过这个坎一心为自己打算了,可是眼前的男子到底还是过去的那个慕容灵均吗? 怔愣中,纪安歌的手不由得落在慕容灵均的脸上,她的眼神悲伤至极,仿佛丢失了这个世界上她最珍爱的东西一般。 慕容灵均也溺在了那个眼神中,不知怎么,他狠狠地吻了上去。开弓没有回头箭,慕容灵均早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门前的小棋听到里面的动静后便叹了口气,嘱人抬些热水来。又看了看周意柳的院子,叹道:“果真是当局者迷……” 一个时辰后,慕容灵均在纪安歌厢房里简单洗过后,沉默的看着床榻上默不作声地纪安歌,他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一时竟不知该发火还是该一走了之。 愣了许久后,就见纪安歌竟对他微微笑了。 这一笑不知哪里惹怒了慕容灵均,他这就一把推翻了身前的小几,怒道: “你果真是下作,本王只是来让你诵经超度周家,你却把本王骗到了床上去,不过是个罪臣之女,真是骨子里都透着低贱!” 纪安歌早已收住了笑容,呆坐在床上,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可这副样子似乎更让慕容灵均恼火。 她到底有什么?论容貌比不上意柳半分,论性情只不过是一个毫无见识的闺阁女子,旁的她又有什么? “小棋,找人来弄瞎她的眼睛。既是最会拿眼睛勾人,那便让那双眼睛再也看不见。” 慕容灵均觉得自己想通了,自己怎么会对她动情,一定是因为纪安歌这个人就是个狐狸精,她那双眼睛清亮极了,每每看着他就好似满满情意,自己从未爱过她,就是受了那双眼睛的蛊惑才对! 小棋心中有些不忍,看了一眼早已愣在床上的纪安歌,不由得开口道:“王爷,这么做会不会过火了些?王妃到底是王妃,若是盲了双眼,还如何……” 慕容灵均却不容她把话说完,只命令道:“本王是王爷,本王让你做什么,你照做便是。” 小棋不敢再质疑,只屈膝送走慕容灵均,这才看向纪安歌。她早已没了声息,整个人蜷缩在一起,似乎很是害怕。 “王妃,王爷之命奴婢不得不照做。只是奴婢多说一句,当下这样的情形,若是丢掉眼睛能保住一条命,也不是不可。” 小棋到底还是多嘴了几句,说罢她便出去找药了。 纪安歌闭着眼睛,不愿再抬眼看任何东西。 她怕极了,她没想到慕容灵均心狠起来竟会这般,原本她想的是要让慕容灵均沉迷于她,多么低贱也罢,用什么手段也无所谓,只要能让他对自己心软一丝一毫,就能有救妹妹出来的一线生机。 可他比想象中要心狠的多。 不知道想了多久,小棋便捧着碗走了进来。纪安歌不愿面对,只发狠一般地抱住自己,连药的气味也不想闻到。 就这样对坐了许久,小棋终于忍不住了: “王妃,喝了吧。王爷的命令既然下了就没有更改的可能,现在是我捧着药等您喝,过一会可能就是周姑娘着人来灌药了。这药虽是会让您眼盲,可未必没有治好的法子,若是周姑娘的药,那就是另一说了。” 纪安歌听到这里,便一把接过药碗喝了下去,下一秒,她便什么也不知晓了。 ##第七章 眼盲 再醒来时,纪安歌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大抵是睡得太多了头也有些胀痛,她没有多想,只开口问道:“小棋,你在吗?为何不点灯?” 话音刚落,她便听到身旁有声轻笑,这时她才想起,慕容灵均让小棋给自己灌了药,想必自己已是眼盲之人,而身旁坐着的笑声的主人,只能是她了。 “周姑娘可还欢喜?”纪安歌到底平心静气地开口了。 周意柳兴许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平静,连笑声也在嗓子里噎住了: “看来姐姐比我想象中更要强些。原本得知王爷昨日早晨幸了你时我还有些怒气,可听说是你惑主勾了王爷去,王爷为了惩罚你,让小棋弄瞎这双眼。啊,小棋还是心软了些,吃药不过是眼睛一睁一闭,若是我,应当挖了这双眼珠子才是。” 纪安歌自打眼盲后,似乎就不那么惧怕了,看不到的人或者东西有什么可怕的? “周姑娘手段高明,不知王爷知不知道周姑娘还是刑讯上的好手?挖眼这一招,似乎只有大狱里才会用,寻常姑娘家哪里会做这样的事情,还要多谢周姑娘帮我长了见识才对。” 周意柳看着纪安歌那双没了焦点却依旧清澈的眼睛,又听她即便是落到了这种地步也丝毫不松口,不由得冷笑一声道: “看来眼盲后姐姐倒是大胆了许多?” 纪安歌却神情一冷,道: “不知周姑娘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有的人眼不盲心盲,有的人眼盲心不盲。是我该多谢王爷和周姑娘,弄瞎了我这双眼,我倒觉得看到的事情更多了些。” 周意柳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连半句话也不愿再同纪安歌说了。 听见周意柳的脚步声远了,纪安歌这才又躺了回去,小棋看着面无表情的纪安歌,丝毫也琢磨不清她在想什么。 没待多久,小棋就被周意柳叫了去,纪安歌也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不知是不是睡了。 才一见到小棋周意柳就抱怨起来:“那个纪安歌到底为什么竟然越发猖狂起来了?这些都不论,小棋,你可知王爷为何放不下她?” 周意柳问的话让小棋有些意外,又反问道:“周姑娘为什么这般说?王爷可是亲自下了命令毒瞎了她,这也算是放不下么?” 周意柳默了一会,这才道: “是放不下,不然也不会每每去看她都能爬上她的床。小棋你也是清楚的,难道王爷说是她狐狸精她就定是狐狸精了么?不是的,哪怕毒瞎她也只是王爷在自欺欺人,发脾气罢了。” “周姑娘似乎比想象中更了解王爷些,既然姑娘问了,那奴婢冒昧了。大概是因为王妃十分干净?” 小棋向来不瞒周意柳,毕竟慕容灵均把她拨到周意柳那里已是有些年头了。 周意柳对这个答案有些模糊,又追问道: “干净?怎么个干净法,她现在也算是已为人妇,有什么干净可言?” “自然不是身子干净与否。纪家一贯娇宠女儿,教出的两个女儿都不谙世事。光看王妃那双鹿眼便知晓了吧。”小棋又想起了纪安歌那双已经没有了神采眼睛。 周意柳也不约而同地记起了,纪安歌其人容貌普通,偏偏生了双清澈灵动的眼睛。哪怕是她第一次见纪安歌,也没能控制住往她的眼睛里望。 周意柳不甘心:“王爷已经让她瞎了那双眼,再干净又如何,要我说王爷的手段到底还是轻了些,就该毁了那张脸才是!狐狸精!说起来,若是她在王爷心里这般干净,那我就让她不干净便是。” 小棋心头一颤,只见周意柳笑得深意十足,竟然一时有些畏惧起来。 ##第八章 掌掴 眼盲了的纪安歌没有了白天黑夜之分,困的时候便睡,清醒了就勉强在房里走几步,没几天这个不大的房间就已经被她摸熟了。 有时会有一个脚步声走到桌子旁坐下,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喝一盏茶,喝完就又会转身离开。 纪安歌只觉得那脚步声比起小棋或是周意柳都沉的多,想必是个男子,可到底是谁她却问不出。 小棋每日留意着纪安歌的反应,见她开始会追问那人是谁,后来似乎便习惯了每日都会来的那人。 两个人也并不理睬对方,一个专心喝茶,一个用心发呆。 似乎差不多了,小棋这般想着去回了周意柳。 周意柳看了一眼立在身前的男子,问道:“你连着去王妃屋子里有几日了?她都问过你什么?” 那男子极恭敬地回答:“十二日了。王妃起初会问我是不是王爷,见我不回答便不再问了。” “王爷?呵,我就知晓。那个贱女人居然还敢肖想王爷,不过让个男子在屋里待一盏茶就这般耐不住了,既然她这么想你是王爷,那你就顺她心愿便是。” 周意柳扬扬眉,这就下了令。 这天夜里,纪安歌还清醒着,因着白日里睡了太多,她便坐在床上想日后的章程,却听见白日里会出现的脚步声第二次踏入了房门。 “现在是夜里了是吗?今日是你第二次来了。”纪安歌问的自然,那人却一声不吭。 纪安歌只发觉那人坐在了床榻边,手似乎正往她的裙边探去。 她一把按住那手,道:“你不是慕容灵均,自从你第一天来我便知道了。原来周意柳打的是这个主意,王妃这位子她就这般想要么?” 那男子些许是没想到纪安歌能轻易看穿,一时有些发愣。 只是耽误了一时,纪安歌就听许多脚步声浩浩汤汤地来了。 她竟也不慌张,只是微微笑了声,道:“他们来了,你什么都不许说,若是你敢多说一个字,我便把你和周意柳的事情一字不差地告知慕容灵均。” 纪安歌见那男子不说话,便以为他已默认了,这就等着周意柳带人来捉现形。 可她的耳边却突然传来那男子的声音:“大姑娘,我是公子身边的人。再过几日,我们就想法子救您出去。” 这句话足以让纪安歌怔愣许久了,即便是周意柳已带着慕容灵均走到了床前,她还是握着那男子的手,丝毫没有察觉。 直到那男子被平叔带走,手心里抓住的东西突然消失时,纪安歌才回过神来。 方清醒过来时,就听慕容灵均一声怒道:“你当真胆大妄为”下一瞬,慕容灵均的手便狠狠地打在了纪安歌的脸上。 纪安歌的脸立时肿了起来,她却似乎察觉不到一般道:“王爷为何掌掴我?” 慕容灵均几乎要被纪安歌的若无其事气笑了:“我为何打你?你与别的男子在我府里苟且,莫非还让本王欣然接受么?” 纪安歌抬起头看着慕容灵均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双眼睛像两颗琉璃珠一般通透: “不是王爷每日都会来我这里喝一盏茶么?王爷喝了快十来日,今天白日走时在我手心里写了夜来两个字,不是夜里会来的意思吗?王爷的意思是,我方才握住的手不是王爷么?” 慕容灵均被那眼睛瞧着,一时心里竟有些发疼,但他还是若无其事道:“你是说我来了十几日?每次来都会喝一盏茶?” 纪安歌一脸坦然道:“自然是王爷,因我看不见了也没几日,辨声的本事也没多少。王爷第一日来时我便问了,你什么都没说不就是默认的意思吗?” ##第九章 报复 慕容灵均这便转头看向小棋,道:“你每日都守在此处,可曾见我每日来喝茶?” 小棋丝毫不慌乱,只不卑不亢道: “奴婢不知。每日午时王妃都会小睡,这个时候奴婢会去周姑娘院里料理姑娘的吃食,至于那盏茶,是奴婢怕王妃睡醒口渴,每日都会备下的。” 慕容灵均四处瞧了瞧纪安歌的屋子,当下留在这里服侍的果真只有小棋一个人。他看着眼前那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纪安歌,莫名有些心痛不安。 周意柳见慕容灵均似乎想翻过这篇就此算了,心里不由得恼恨:这个纪安歌,平日里看起来世事不沾,眼盲后倒是真比从前狡猾了许多! 当初果真该毁了那双眼睛,谁能知晓盲人的眼睛看起来倒是更干净了些。 “王爷,你莫要责怪姐姐,见她这般委屈,想必那男子定是倾慕姐姐才溜了进来。只是姐姐防备心也太差了些,竟是二话不说就和他拉起手来……” 周意柳一蹙眉,话说的极其真诚。 慕容灵均是没法不介意的,这就又皱起眉头来。纪安歌却一副极委屈的样子,道: “我,我只是太久未见王爷了,这才着急了些。是我不对,也没想过偌大个王府竟然这般疏于人手,一个不知哪里来的男子就能轻易走到我的屋子里来。” 纪安歌这话差不多是指着周意柳的不对了,周意柳心头一惊这就打算辩解,慕容灵均却一抬手,道: “这事不必再多说了,小棋,送意柳回去。”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今夜王爷要留在此处了,周意柳恨不得手刃了纪安歌,但她也只得乖巧道:“想必姐姐受了惊吓,王爷定要好好安抚姐姐才是。” 说罢,周意柳就转身离开了。 慕容灵均坐在纪安歌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皮,道:“没想到,眼盲后你倒是聪颖了许多。” 纪安歌笑得极甜:“还得多谢王爷赐我一碗药,眼虽盲了,心却看得清楚了许多。” 慕容灵均脸色沉了下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的心把什么看清楚了?安歌,你是我的人吧,这次的事情我可以不同你计较,不要再想纪家之事,好好爱我不行吗?” 这一夜,纪安歌的屋子里叫了三次水。 得知这一切的周意柳几乎打碎了屋子里所有的瓷器。 “贱人!贱人!纪安歌那个贱人,到底是纪家的血脉,连手段都脏的一模一样!小棋,我容不得她了,一个瞎子都能与我争宠,当真是瞎了后眼里一个人也放不下了!” 小棋这便思索一番后道:“王妃至今还在府里争宠应当是为了自己的妹妹。” “妹妹?”周意柳这才想起初见纪安歌的那日。 她跪在自己和王爷面前,额头的血都凝住了,看起来十分狼狈,但口口声声似乎都在让王爷把她的妹妹从西北救回来。 周意柳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道:“去找平叔来!” 平叔对周意柳的态度极其恭敬,这就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你可知纪安歌的妹妹在西北何处?”周意柳急迫极了。 平叔略微想了想,道:”应当是朝着宁古塔去的,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想必还得许久才能到宁古塔。” 周意柳思绪一转,这就下定了决心:“平叔,找些人去把纪安歌的妹妹料理了,留条命就成。而后把消息递到纪安歌那里,就说是王爷做的。” 平叔竟然也丝毫不质疑,这就接了令下去了。 小棋这几日对周意柳的了解更甚从前,只心想着,不知王爷知不知道,从前喜欢的那个周意柳早已不在了。 ##第十章 心碎 这几日,慕容灵均往纪安歌那里去的很勤。再过几日,纪安歌想,再过几日就能试着和慕容灵均提一提了,如果能把妹妹接回来,那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纪安歌不知道的却是这几日便是她毒发的时候了,可周意柳对她心怀恨意,并没想着把解药早些给她,而是打算让她受些苦楚。 这一日,慕容灵均来之前,小棋突然开口了:“王妃,有个消息递了进来。是前些日子那个男子,王妃可要知晓?” 纪安歌对小棋多多少少有些防备,但也知道她是慕容灵均的人,若是消息能递到她这里,那想必应当是自己可以听的。 于是,纪安歌便点了头。 只听小棋展开一封信,念道: “三日前,一伙亡命之徒混入宁古塔一行人,杀了纪家人一十三口,纪家二姑娘因容貌尚可未被夺命,但已被侮辱。当下,宁古塔一事已传回京城,但亡命之徒已不知去向,纪家只余七口人,纪家二姑娘神智不清。” 小棋堪堪念完,就听纪安歌从床上翻下,她不知踩了什么,一时摔得很重,额角破了口子,血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但纪安歌仿佛察觉不到,而是朝着小棋的方向半跪着摸索而来。 纪安歌口里说的什么小棋听不清楚,但这一幕着实吓了小棋一跳。 小棋这就抛下手里的信上前扶住纪安歌,道:“王妃留意些,您的额角破了,让奴婢给您上药。” 纪安歌却甩开了小棋的手,声音几乎弱不可闻。 “是慕容灵均下的令对不对?宁古塔之地怎么会有亡命之徒,官兵明明随行看守,怎么就让他们动手杀了人?杀完人还…….之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里,什么人能做到这般地步?什么人这么恨我纪家……” 小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却听慕容灵均走了进来。 他一见到眼前这血泪掺杂的情形就有些摸不清楚,还以为是纪安歌不小心摔了跤,这便道:“怎么?不留神磕到了?既是看不见就少下床……” 慕容灵均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纪安歌满面是血地扑了过来,二话不说竟对他动了手。 慕容灵均还以为是自己哪里惹到了她,这便一把抱住她道:“这是怎么了?打碎了东西便朝我发脾气么?” 纪安歌却仰起头来,声音支离破碎。 “王爷好大的威风!当真是把我当掌中之物随意把玩,你明知妹妹在我心里是最后的支撑,可你竟然让人侮辱了她! 她不过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王爷好狠的心,为了周家几口人这般磋磨我纪家倒也罢了。 可我纪家男丁一个不留,女眷全部发往边疆,如此!如此王爷还觉得不够吗?那王爷杀了我,我愿为周家人抵命,可为何!为何偏偏是我妹妹!” 慕容灵均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懂的道理,这就拾起地上的信件,见上面确是自己人的印记,这行事风格和平叔也差不离。 见地上的女子已经声音嘶哑,他一时有些哑口无言,可慕容灵均不是个愿意低头的人。 “本王不知他们会这般行事,但你也该看清楚了,纪家女眷既已发往宁古塔,那就没有回来的可能! 本王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不可能,让纪安安回来只会让朝臣参我公私不分。安歌,我之前同你说过的,留下来好好当我的王妃,别再管别人了不行么?” 慕容灵均的话又似利刃一般扎进了纪安歌的心里,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现在已经拼凑不上了。 ##第十一章 杀了她又有何难 “这些话我从来都没有打算过要说,只因王爷同我做了几年的夫妻,这几年王爷对我也爱护有加,虽然现在幻境破碎,我堕入深渊。 王爷因周家之事无法原谅纪家,周相是王爷的老师,教导王爷诗书政事,周意柳是王爷从小定下婚约的青梅竹马,周家公子是王爷的伴读,陪着王爷长大。 可我纪家,是什么东西!竟然这般覆灭了周家,接过了周家培养多年的人,还把如此一个内里无物,长相平平的女儿塞给王爷做王妃。 我们纪家落到今天这一地步真是活该啊,王爷,你就是这般想的吧?” 纪安歌抬起了头,瞎子是流不出眼泪的,可纪安歌竟已满面血泪,看起来好不惊心! 慕容灵均已不知该说些什么,纪安歌接着说道: “周意柳其人,在王爷面前温润可爱,在我面前却屡次威胁,甚至下毒。这也便罢了,无论是蛊毒在身,或是做一个瞎子,我只一心觉得是在赎罪,毕竟周家覆灭之时我已在世,多少与我有关,更别提我抢了周意柳的心上人。 可我妹妹,纪安安,出生很晚,对周家的事情一无所知,父兄对周家的图谋没有一件与她有关,因她是纪家人就被发往宁古塔,这也罢了,若是王爷着实不愿让她回来,我去陪着她也可以。 可王爷,呵,竟是连片刻安宁都不愿施舍给我……王爷啊,我父亲死前见了我一面,嘱咐我护好幼妹,纪家男丁已绝,剩下一个干干净净的孩子。我们一直想让她平安长大,故而叫她安安,可谁知,却是我一步一步把她送上绝路。 王爷,杀了她吧,既然王爷已经做了那样的事情,不过是杀了她又有何难?杀了她吧王爷,这是我唯一求您的一件事。” 话音刚落,纪安歌便朝着墙角使劲一撞。 即便小棋拦了一拦,但纪安歌已是生死不明。 慕容灵均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看着眼前那个满面是血的女子,却连触碰一下她的呼吸都觉得艰难。 小棋把纪安歌扶上榻去,这就忙去找了太医。 慕容灵均牢牢地握住纪安歌的手,连叫她名字的力气也没有,他怕了,他不想让纪安歌这般离去,他真的怕了。 太医来时,见到纪安歌这副样子也是心头一紧,这就急忙让那人参吊着一口气,这才拿银针扎起穴位来。 即便太医忙了许久,纪安歌也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只见太医站起身来摇摇头道: “王妃伤到了头,但是臣应当是做了些举措。只是王妃不愿意醒来,可是遭到了什么重创?若是对人世没了留恋,哪怕每日拿人参吊着命也维持不了多久,王爷最好早做打算,要么解开王妃心结,要么就准备好丧仪吧。” 慕容灵均点点头,极有礼仪地把太医送出了门,这就转头看着小棋。 那眼神冰冷刺骨,小棋当下就跪了下来,道:“王爷恕罪,小棋也没想到王妃会这般激动。” 慕容灵均冷笑一声,道:“本王倒是不知道你们现在做事都不需知会本王了,你的罪等会再问,平叔人呢,去把平叔找来。” 平叔来时,慕容灵均已在纪安歌的前院候着了。 这个前院当初被改成了佛堂,想必纪安歌眼盲后就没再来过,可佛像还是慈悲至极,俯视着人间无比尊贵的王爷。 慕容灵均不再看佛像,只是开口道: “平叔,你是周相给我的人,所以这些年我对你无比信任。但看来你的主子除了我,还有周家人,既是这般,我的事情你无需再管了,手头的人都交予阿闲便是。” ##第十二章 你是谁的人? 平叔已知事发却还不死心,竟逼问道: “王爷可是心软了?周相满门死于纪家之手,即便如此王爷还留了王妃一命,这已是大慈悲了,奴才不过让人杀了几个女眷,碰了一个纪家落魄姑娘,王爷便要这般发作奴才,可是已把周家冤情抛之脑后!” 慕容灵均脸色一沉,一脚便踢至平叔膝盖,见平叔不堪痛楚跪下这才道: “看来本王确是把太多权柄交到了你的手上!周相之冤本王自是不会忘怀,你杀纪家之人本王无话,可你用本王的人在宁古塔出入,当旁人都瞎了不成!莫不是我堂堂王爷竟变成了你周平手里的傀儡不成?” 周平这才清醒过来,悔不当初道: “奴才只是难以忘记周相提拔之情。王爷也知,奴才出身卑贱,若不是周相抚养,怕是现在早已成了乱葬岗里的一具无名尸体。” 慕容灵均不由得冷笑一声,道: “纪家男丁皆斩,余下女眷成不了大事。几乎所有人都是为了护佑纪安安才踏上那条路。可既是这般也平息不了你心头之恨吗?本王用你这些年,竟也不知你是这般心胸狭窄之人。 周平,本王定是无法再用你了,你杀伐之气太重,即便是留在意柳身边也让本王不安。你已有家室,跟着本王这些年积累的财富够你家三代吃用,日后,你便当个平凡管事,管几间铺子吧!” 周平心知这已经是慕容灵均宽容了,只好应声退了下去。 一旁的小棋却心惊胆战,往常这些事情也是轮不到她听的,既然她知道了这么多,自是没命走出这道门。 慕容灵均喝了半盏茶,方悠悠开口道: “这些日子,你都帮意柳办了什么事,说来听听。” 小棋只得尽数讲出,但不知为何她隐瞒了纪安歌蛊毒一事,哪怕慕容灵均问起也只做不知。 慕容灵均有些疑惑:“当初你虽是我书房伴读,但纪安歌待你极好,从未有半分磋磨,为何你便能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小棋垂下眼睑,语气恭敬道:“主子吩咐的事情小棋如数照做,即便王妃待小棋不错,小棋也不是王妃的人。” 慕容灵均笑了:“那你是谁的人?” “奴婢是王爷的人,王爷心仪于何人,便为何人效忠。”慕容灵均在小棋的眼里看出了爱慕。 她从前藏得很深,想必是今日知道自己已走不出这里,所以才第一次表露出了她的想法。 慕容灵均霎时就明白了她为何会对纪安歌有些许提点,大约是同命相怜,两个因得不到而痛苦的人在微弱之处到底也有信任。 慕容灵均想到还未苏醒的纪安歌,这便站起身来,再没有回头看过。 周意柳等不到消息已是着急万分,原本小棋应当来于她报信,可当下却遍寻不到。 派出去探听的人却说王爷为王妃请了太医来,想必王妃当下性命垂危,不然也不会这般着急。 周意柳也算是放下了心,只是惦记着慕容灵均为何还留在纪安歌那里。 纪安歌房中的慕容灵均此时却是满头大汗,纪安歌毒发了! 他虽知纪安歌身上有蛊毒,但却不知这几日便会毒发,听小棋的意思蛊毒并非出自周意柳之手,那便意味着连解药一时半会都找不到。 纪安歌痛极也不肯清醒,但整个人已是发抖不已,没多久就湿了中衣。 慕容灵均好不容易候来了太医,太医却是颤颤巍巍,看样子保不住纪安歌一条命。 慕容灵均思索许久,才记起自己那里有别人奉上来的大内秘药。虽只一粒,但若是能保住纪安歌一命,已是值得。 ##第十三章 如何在这杀机暗伏的京城活下去 阿闲取了药来,纪安歌服下后果然暂缓了毒发,慕容灵均这才放下心来。 着人给纪安歌洗漱后,慕容灵均到底还是吩咐阿闲道: “派三拨人,一拨去南疆查蛊毒之事,一拨去宁古塔将纪安安接回,最后一拨……查周相当年之事!” 阿闲向来不多嘴,接了令就转身离开,慕容灵均眉头紧皱,他原本以为世事皆捏在他的掌心。 可此番看周平行事熟练,想必不是第一次这般做,莫不是平日里还有这样欺瞒他的时候? 慕容灵均还是不安,若此事当真冤枉了纪家,他应当如何见眼前女子,又如何面对纪家之人?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周家之事不着边际,怎么看都像是纪家握住了周家把柄落井下石,自己这般想法着实对不住周意柳。 想到周意柳他站起身来,又看了一眼紧闭双眼的纪安歌,低声道: “你最好还是早日醒来,本王已让人前去接回纪安安,若你死了,你那失去贞洁的幼妹又该如何在这杀机暗伏的京城活下去?” 说罢慕容灵均转身就走,却未见到纪安歌眼角那又一滴血泪。 周意柳终于等来了慕容灵均,她形容苍白,见到慕容灵均便扑上去问道: “王爷,姐姐可还安好?都怪我,我心想着姐姐记挂幼妹,见来了宁古塔的消息看也没看就递给了小棋,谁知道竟是那般内容。纪家已还了债,那样一个幼女我又何必记恨!王爷,你知道我的吧?” 慕容灵均见周意柳仿佛熬了一夜般没有精神,竟还光着脚迎了过来,这便打横抱起她来,安抚道: “你胡说些什么,旁人不知道你,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可是连只蚂蚁都不会踩死,纪家之事也几番求情,若你是这般心狠之人我又怎会欢喜你这么多年?” 可他心里却似乎又有些答案,周意柳当真那般纯洁无暇吗? 周意柳似感动极了,依靠在慕容灵均的肩头,极安慰道: “我就知晓王爷是最懂我的。王爷定也被姐姐的事情吓到了吧?想必也是许久没有歇息,不如和柳儿一起歇上几个时辰。” 慕容灵均的确也身心疲劳,这便应了,同周意柳一道躺在了床榻之上。 周意柳轻飘飘地给侍女一个眼神,待两人拉了床帐,那侍女就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侍女来到的地方自是纪安歌的厢房,见纪安歌房内只留了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她便给了块糖打发了出去。 见房内无人这才把怀中的瓷瓶拿了出来,拿出一个药丸就给纪安歌服了下去。 那药自然是蛊毒的解药,见纪安歌已服下,那侍女才又转身出去和小丫鬟道: “看王妃形容还算红润,我这就回了王爷,他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见小丫鬟万事不管地随意点了头,那侍女才彻彻底底地放下了心。 谁知周意柳的侍女刚迈出大门,这小丫鬟就速速起身进屋探了探纪安歌的脉搏,听了半天脉象她方皱起眉头。 又去找了一道进府的小丫鬟帮忙看顾,这才手脚敏捷地从后门出了王府。 王府后门外向东五十步有间小宅,那小丫鬟还算谨慎,四处瞧了瞧见没有人跟着才打开门钻了进去。 院内立着的那人可不就是从前周意柳找来意图爬上纪安歌床的男子! 那男子见小丫鬟来了便开口问道:“青辰,大姑娘如何了?” 叫青辰的小丫鬟脆生生地回答: “二哥,那周家姑娘让人送了解药给姑娘服下了,可能是怕王爷查到她头上去。不过脉象看起来有些奇怪,原本姑娘应当是体内寒气极重,小产又伤了根本,日后应当没法生育,可蛊毒发后体内寒气倒是也驱了不少,我学术不精,看不出是好是坏。” ##第十四章 不是周意柳的人 被叫做二哥的男子点了点头,又道: “关外的人查到慕容灵均最近派人去了宁古塔,似乎要接回二姑娘。你姐姐在一旁跟着,不知有没有机会能查看下二姑娘的身子。” 青辰眉头一皱就破口大骂起来:“慕容灵均那个人当真是恶心至极!周家的事尚未谈听清楚就偏听了周家贱人的话,对纪家下手这般狠毒,出手极快,哪怕大公子都没能拦住。 只留下我们这群不顶事的奴仆,至今连大姑娘都保不住,二姑娘也救不回……” 男子摸了摸青辰的发髻,安抚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姑娘们还在,我们就有机会。好了,今日耽误已久,你快些回去吧!那可是个狼窝虎穴,大姑娘现在还未苏醒,若有人想下手自是容易不过。” 青辰点了头,又小心翼翼地溜了回去。 走进纪安歌的屋子,见找来代她照顾纪安歌的小丫鬟早已打起了瞌睡,青辰心中也不由得苦涩起来。 纪家姑娘从前便都是纪家人的掌上明珠,哪怕她年纪小也知道纪家人对两个女儿是何等的宠爱,谁知慕容灵均竟害得纪家落入如此地步? 青辰叫醒了那个小丫鬟,自己守在了纪安歌身边。 心道也不知二哥在担忧什么,慕容灵均耽于美色,此时怕是正被周意柳拖住,那侍女已是周意柳的手段,其余的功夫只怕都只想花在慕容灵均身上。 青辰握住纪安歌的手,低声道:“大姑娘,您快些醒来吧!纪家如今只剩下了你和二姑娘,二姑娘正在回京的路上,哪怕是见到您这般也是要心痛万分的。 奴婢是青辰,是大公子手下的人,他留下的后手还有十余位,为的就是保住您二位的性命。 如今我和二哥,啊,也就是那个来您这里喝茶的男子,他叫青茗。我和二哥守在京城内,其余的散在各地,待二姑娘回京,我们便会想法子带你们出去。” 纪安歌还是老样子,可青辰却并不气馁,又攀在她耳边说道: “从前王府管辖紧张,如今周平被发去管铺子,府里便有了漏洞。二哥已是安排了不少人手进来,我们会离开的,这个是非之地锁不住您。” 纪安歌的手动了,青辰顿时欢喜万分,有了生机就有了离开的斗志。她想,纪安歌的醒来不过是指日可待。 这天夜里,青茗在青辰的帮忙下进了王府。 青辰到底年纪小,唯一擅长的只有医术,照顾纪安歌的事情她能做,别的事情让她做却是令人放心不下的。 青茗要去的地方是王府关押下人的牢房。顺着阴冷的石阶一直走到下面,就会看到最深处有一个只开了小窗的牢房。 青茗塞了银子,那看守便叮嘱道:“一刻钟就得出来啊!”青茗点了头,这就侧身走了进去。 牢房中关押的人是小棋。 她一身中衣,瑟缩在墙角,看似受了不少冻。 青茗这就解了身上斗篷为她披上,见小棋的一双眼满是难以置信,他笑了一声道:“我不是周意柳的人。” 小棋这才放下了心,青茗有些惊讶道: “你似乎比我想得要聪明,看来你是知道若是周意柳得了你被关押的消息,是要来要走你的命的。” “这有什么猜不出的,那女子本就是这般满腹算计的人,绝不会给自己留下半分把柄。”小棋既知来者不是周意柳的人,这便说话随意了些。 青茗却皱起了眉,道:“我也不算什么好人,我是王妃的人。” 这句话却让小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地打量起青茗来。 ##第十五章 已经要死了 “王妃手下怎么会有人?纪家男丁已死,当初平叔就怕有你这般的人在,可是搜罗了一切下落,只为斩草除根!”小棋怎么也想不通。 到底只有一刻钟的时间,青茗的语气也快了许多。 “你总归是要死的,送你走上这条路的是周意柳,想必你也心知肚明。我们的事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太清楚,但我们是纪家的人不错,周平不过是周相的一条狗罢了,还真当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我此番来要问的,是那副让王妃眼盲之药的配方!” 小棋细细想过,似乎并不打算开口。 青茗也有所准备,这又道:“你是孤儿,从前被慕容灵均救起才保住了命。因此你对他情根深种,但你到底清楚自己的斤两,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可你知道王妃曾打算让你提为侧妃,但被那时还藏匿在书房的周意柳知道后,就打消了慕容灵均的想法。 此后周意柳一直待你不错,还总是给你备下和她相同的饭菜。因此你每日都趁王妃午睡时前去侍候周意柳吃食,可你知道你的饭菜里每一道都有毒吗?她不是容人之人,对你一直心有忌惮,所以让你做那些害人之事,又怕你嘴不紧,才一直这样对你,为的就是哪天你开口之时,能杀你在前!” 小棋的眼睛已经泛红,她到底还是摇摇头,道:“即便真是这样,我也不能信你。” 青茗扬扬眉,拿出了一支银针,道: “若是毒已经积累在你的血液中,那银针也验的出,只是需你忍一忍痛。” 说罢,青茗在小棋的指尖刺了一刺,没多久银针针尖果然泛起黑色。 小棋笑得无力,却闭上了眼睛。 “我告诉你。那药是在城东孙大夫那里配的,他是出了名的爱财,只要给够了钱财什么药方都能给你。我对不住王妃,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小棋话音未落,只听牢房的大门似被什么人开启,青茗神情一凛,急忙避了出去。 看守原本还因青茗的存在惴惴不安,可带着人走到小棋这里时却只见小棋一人,这才放下心来。 来人有两位,站在前面那人取下兜帽,果不其然露出了周意柳的脸。 周意柳见小棋并不惊异的样子就知道她早已想得分明,真是可惜,的确是把趁手的好刀,偏偏用不成了。 周意柳未曾开口就听小棋幽幽道:“周姑娘比我想得来的要晚一些。” 周意柳嫌牢房脏污,竟是连踏进去也不肯,只就着小窗说话: “没办法,王爷心绪沉,睡得晚些。既是来了这里,那便不能被发现才是。” 小棋笑得开怀:“王爷啊,傻透了,这样一朵满是刺的玫瑰置于枕边,伤到自己只是早晚的事。周姑娘,若我没有记错,起初你心仪的人并不是我家王爷吧。 我虽没有别的长处,但很早就跟在王爷身边,王爷年幼时的记忆大半都忘得干净,想必记不起当初周姑娘跟在太子身后的模样。” 周意柳果然恼了,眼神也沉下来:“你已经要死了,如今还要闹些事情才干休么?” 小棋却摇摇头,道:“事情自然不是当下做的,王爷有一天总是会发现的。周姑娘百般折磨王妃,为的就是这个位子吧,可惜了,王妃死不了,这个位子绝对不会落到你身上。王爷总会发现自己真正爱的人是谁,而不是你这条毒蛇!” 周意柳哪里还能容得她再多活得一炷香,这就示意了身后的仆从。 那侍女看似瘦弱,却是上前一把就拧断了小棋的脖子,这就伪装出了一副上吊自尽的样子。 ##第十六章 莫非真与纪安歌无关 了结了小棋后,周意柳即便是在回院子的路上也怒气未消。 “那个贱人!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省心的东西,说什么王爷对纪安歌满怀情意?他最爱的人分明就是我!” 身后的侍女却没有附和,周意柳一脸烦躁地转过头去:“你发什么呆!我的话你听清楚没有!” 那侍女却眉头一紧,道: “姑娘,小棋身上有个男人的斗篷!看那面料不算什么特别好的东西,应当不是王爷的。” 周意柳竟是一巴掌打在侍女的脸上,怒斥道:“你怎么现在才说!” 那侍女也有苦难言,时间紧张,周意柳又是怕脏不肯进去,她也没有多想,只是回来的路上却是越想越觉得奇怪。 周意柳急忙带着侍女转身回到大牢,谁知进门就见带她们进去的看守早已断了气。 周意柳心道糟糕,又忙走下台阶,到小棋的牢房前,却见那斗篷早已不在了。 周意柳已是腿软不止,真是一出好招!不知套了小棋什么话,临走时杀了看守,那不就是明摆着说小棋的死有蹊跷吗? 偏偏这府里希望小棋闭嘴的人只有她! 周意柳不敢声张,只和侍女里里外外仔细寻了一边,斗篷的主人却早已没了踪迹。 周意柳心头不安极了,来者是谁,会问些什么?莫不是,纪安歌装睡吧? 周意柳越想越觉得是纪安歌,小棋所做之事只与三个人有关,纪安歌、周意柳和慕容灵均。 若是纪安歌可以通过小棋拿到她的把柄,那对付她便有了入手之法。 周意柳这又忙带着侍女去了纪安歌的院子。 一进门就见烛火皆灭,侍女点起烛火后就看到纪安歌的脚榻上睡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 周意柳示意侍女叫醒那小丫头,只见她揉着眼睛站也站不稳,晃悠着给她行礼。 周意柳却没有耐心,径直问道:“王妃夜里可曾起夜过?” 小丫头摇摇头道:“王妃娘娘昏迷了许久了,从未起身过。” 周意柳却还是不信,直接拔出头上发簪,直接朝着纪安歌身上划去。 她下手极狠,手起簪落就在纪安歌的手臂上划了极深一道口子,只见纪安歌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看来的确是昏迷着。 小丫头却是吓得不轻,直接跪下来求饶道: “姑娘,王妃当真没有起夜过。这屋外有嬷嬷守着,屋内就我们两人,怎么会起夜后我不知呢?况且王妃眼盲,起身定会叫人帮忙才是。” 周意柳这才想起,纪安歌是眼盲之人,再加之那斗篷到底是男子斗篷,莫非真与纪安歌无关? 周意柳又和侍女在屋内搜罗了一番,果然没有外人,这才放下心来。 “给王妃上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知道?”周意柳的神情冰冷,吓得小丫头打了个冷颤,忙应了声。 周意柳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周意柳刚刚离开,青辰就一反刚才的作态,忙扑上去查看纪安歌的伤口。 见那伤口极深,不留疤是不可能的了。 青辰这就低声咒骂道:“毒妇!竟然直接拿簪子在姑娘胳膊上划了这么一道,自己心虚也就罢了,竟然还谨慎到这种地步。” 青辰又是心疼又是不忍地给纪安歌的伤口敷了厚厚一层药,又拿纱布密密缠了,这才拿眉黛在手帕上写了几个字,挂在了角房的窗户上。 没过多久,那手帕就被人取走后换了一张什么都无的。 而周意柳那头也收到了消息:“姑娘,那小丫头给王妃上完药后就去洗了擦伤口的手帕,把手帕挂在窗上晾了。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周意柳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第十七章 有一种可能 周意柳还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天眼看着就要亮了。 她只能又小心翼翼地躺回床榻,慕容灵均熬了几天的夜,周意柳又担心他察觉点了安神香,这会还睡得很沉。 到了该上朝的时候周意柳才轻柔地把他叫醒,伺候着他洗漱过,又一路送出门去。 周意柳回头嘱咐侍女:“去将平叔找来。” 奈何周意柳等候许久,等来的却只是周平的一封信,上面写道: “姑娘,老奴以后不能再帮您做事了。王爷虽对周家扶持牢记在心,但若是一心用王爷的势力为周家报仇,只怕会得不偿失。这件事暂且搁下,姑娘现在要做的是牢牢抓住王爷的心。在老奴看来,王爷对王妃可不是半分情意也无。” 看了这样的信周意柳已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下朝后的慕容灵均也得知了小棋夜里自尽的消息。 阿闲眉头皱也不皱道: “此事有问题。小棋自杀倒也罢了,是用自己身上的衣服拧成的绳子。可是地牢的看守却死在了门前,想必是有人来过,说不定是收买看守不成便下了手。” 慕容灵均只觉得疑点重重,问道:“来人有些奇怪,杀了看守也不把踪迹收拾干净么?” 周意柳此时就正为这件事恼怒,昨夜去的不过她和侍女两人,她怎么可能去搬动尸体? 原想着消息不会太快传到慕容灵均那里,再趁他上朝之时去处理了尸体,可再去时,地牢的看守居然变多了,这明摆着是被捉住了小辫子。 阿闲到底迟疑了许久,这才道:“有一种可能,来人是女子。” 慕容灵均不由得心头一紧:“怎么说?” “来人可能有两个,一个是有些许武功在身的侍女,一个是主子。侍女负责将小棋勒死再假作出上吊的样子。但小棋是女子,比起看守来说轻的多。 若是要搬走尸体再藏去痕迹,那定是要两个人才能做到,可那主子会去做这些事情吗?”阿闲分析地环环紧扣,而慕容灵均心里怀疑地如同昨夜的周意柳一般,竟也直指纪安歌。 得知下朝后的慕容灵均直奔纪安歌院子去,周意柳紧张极了,她知道此刻自己需得壁虎断尾才能消除嫌疑。 她这就看着昨夜同她一起去的侍女道:“我这里有武功在身的人只有你一人而已,但我现在容不下你了。你去自裁了吧!” 那侍女浑身发冷,但到底还是点头应了。 慕容灵均不是独自一人去的纪安歌屋子,他特意带上了那日来诊脉的太医。 太医进门后就径直去把脉,他们自然也都看见了纪安歌手臂上被包的严严实实。 慕容灵均这就问青辰道:“王妃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醒过来摔倒了?” 青辰却拿不准该不该说周意柳夜里来过一事,慕容灵均却逼得极紧,她只好把昨夜之事说了。 慕容灵均哪里还想不到昨夜的真凶是何人,有些不可置信地垂下了头。 太医把脉却把出了不对来:“那日王妃服下的分明只有王爷拿来的秘药而已,可看脉象似乎之后又服过解药?王爷可是找到解药了?” 慕容灵均哪里还有猜不出的,但也只是摇摇头,道: “并没有,想必是下毒的人怕踪迹败露,这才来喂了解药。” 青辰还胆子极大地反驳道:“没有人来过的!这几日来看过王妃的便只有王爷和周姑娘,没有人给王妃喂过药!” 话说到这里连太医都懂了,心道这样的秘辛最好还是不能听,忙抱拳告退了。 慕容灵均看着一团孩子气的青辰,只当她年幼不知事,又叮嘱她好好照顾王妃,这才离开。 ##第十八章 只想见姐姐 慕容灵均走后青辰的眼神便不复刚才的单纯,而是垂下了眼睛道: “周意柳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极擅此道的女中豪杰,到底是周家人护着后又来了慕容灵均宠爱,手段简单到一看便知,只是空有一颗黑心罢了!” 青辰又趴去纪安歌床边,见纪安歌形容比起前几日红润了不少,心里也不由得放松了些,低声道: “姑娘,二哥已经去找药方了。等药方找来奴婢就帮你配出解药。二姑娘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想必这几天就要到了,姑娘当真想让二姑娘看见一个不省人事的姐姐吗?” 青辰捏了捏纪安歌的手指,不断念叨着让她醒来,可纪安歌似乎还一直是老样子。 阿闲派出去接纪安安的人回来了一位,他昼夜不歇地骑了几日马早已疲惫不堪,才一到慕容灵均面前就大口喝了不少水。 这才开口道:“王爷,纪家二姑娘约莫明日就能到了。起初去接她时她还神志不清,回来的路上倒是清明了不少,只是从不肯开口说话。” 慕容灵均点头应了,现在纪安安的事情都不算什么,他想不通的是周意柳的事情。 在他看来他几乎不曾让周意柳吃过什么苦,周家之事虽然伤她极深,但大仇已报,她为何还是紧抓纪安歌不放? 慕容灵均想不通,他还是决心去问一问周意柳。 见了周意柳,他便把事情一概说穿了,周意柳却皱了眉头,道: “王爷说得这是什么话?柳儿身边一个会武之人都无,又怎么会深夜前去杀害看守,昨夜柳儿不是和王爷在一起的吗?若是柳儿起夜,王爷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慕容灵均对此事已是心知肚明,看着周意柳如此说辞竟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原来自己放在心上这么些年的人竟早已不复当年的干净,而是沦落至此了么? 第二日午后,纪安歌惦念许久的纪安安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王府。 几乎是见纪安安的第一面,慕容灵均就有些不可置信。 那个十岁出头的天真的小姑娘似乎早已一去不返,当下站在他面前的纪安安皮肤粗糙,眼神坚毅,而额头到眉太阳穴之处竟有一道伤口。 惊诧过后,慕容灵均开口道:“回来便好,本王先着人带你去洗漱休息。” “不必,我只想见姐姐。”纪安安看也不看他,自己就径直朝着纪安歌的院子去了。 阿闲见她这般不知规矩,竟是打算追上去教训一番,却被慕容灵均拦住了:“她遭遇了什么你也知道,此事是本王的错,不必责怪她。” 纪安安踏进房门后见到的就是躺在床榻上极其瘦弱的纪安歌,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心如刀割。 她忙扑上去,握住纪安歌的手就开口大哭:“姐姐,安安来了!对不起姐姐,安安好没用,若不是为了我,你又怎么会这般!姐姐,你醒醒吧,看一看安安好不好?安安好想你!” 在纪安安的哭声里,青辰也有些鼻塞,可她留意到纪安歌的眼睛似乎要睁开了。 青辰忙走了上前,这就伸出手替纪安歌看了脉象,而后一脸欣喜道:“二姑娘!姑娘要醒了!” 纪安安此时才注意到青辰,她顿时有些发愣,她从前在大哥的院子里见过她! 纪安安顾不得多问,只是守着纪安歌。 过了约莫一炷香,纪安歌果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纪安安原本的欢欣却似乎被一盆凉水浇透了,纪安歌盲了,她一双眼睛竟连焦点也无! 纪安歌不知纪安安此时泪流满面,只是气息微弱道:“是安安吗?安安回来了吗?” ##第十九章 被冤枉的人 纪安安几乎要恨透了这个王府,但她也只能压住恨意,乖巧地把自己的脸埋在纪安歌的手心里,道: “姐姐,是我。我是安安,我回来了。” 纪安歌此时的心情大约无人能懂。心酸、欢喜、后怕、心疼、想念,但她是哭不出的。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摸着纪安安的脸,摸到额角那道伤疤时她的声音都发了颤:“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安安,那么好看,怎么留了疤?” 纪安安却毫不放在心上,只道:“是路上不小心磕到了。姐姐,你的眼睛怎么会看不见了?是不是他?是慕容灵均对不对?” 纪安歌却闭口不谈,只道:“安安,你回来就好。往日的事情都抛开吧,我们不要留在这里了,好好筹划一段时间,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 “姐姐,我放不下。只是这样走我心有不甘,杀了父兄的人,害你眼盲的人,他们就这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生活下去吗?他们也要痛苦才是!” 纪安安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天真无知的小女孩了。 纪安歌不是没有想过复仇,只是她如今眼盲,府里也没有人手,哪里能去经营那些? 青辰忙迈步上前,道:“姑娘,这些日子是我在照顾你。我是青辰,前些日子那个男子姑娘应当还记得,那是我哥哥。我们是大公子培养的人,当初情形紧迫,大公子只来得及把我们十多个人送出府去,我们本就是暗卫,并不在纪府人口中。 我们为的就是护住你和二姑娘。在路上想必二姑娘已经见过我姐姐青睐了,姑娘的眼盲也不必着急,我与姐姐擅医,哥哥已经拿到了药方,很快姑娘就能看见了。若是姑娘想报仇,我们自是由姑娘驱使的!” 纪安歌只觉得自己不能更幸福了,原本已经走到绝路了,现在慕容灵均竟然把安安送了回来,哥哥留下的人找到了他们。 以后的事情也可以好好筹谋一下了。 “青辰,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和你哥哥见一面?”纪安歌问道。 青辰面露愁色,摇摇头道: “约莫不行,那件事情让我哥哥被不少人瞧见了。最近府里禁严,其余男子若是出现在后院怕是会一下被侍卫带走。不如让我姐姐来一趟吧?我姐姐医术胜过我许多,还能给姑娘你看看身体。” 纪安歌这便笑着应了。青辰见姐妹两人许久没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这就出去守着门,让她们好好待一段时间。 纪安安见青辰走了,这才蹭到被窝里,和纪安歌一道躺着:“姐姐,你可见过那个周意柳?” “见过,怎么了么?”纪安歌但凡想起她就恨意上涌。 “周家的事有问题。周家没有被冤枉,我们才是被冤枉的人。”纪安安言之确凿,让纪安歌倒有些不敢相信。 “你怎么知道的?大哥难不成会同你说这些事情?” 纪安安摇摇头,道:“是我以前在书房偷听到的,具体如何并不清楚。但是慕容灵均却是很早就开始对我们家下手了,大哥起初没在意,有所防备的时候已经晚了。” 纪安歌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若是周家并无冤情,那她纪家人算什么?是白死了还是在为奸臣一家陪葬呢? 纪安安回来后纪安歌已经想了很多,这仇若是不报,她与安安遭受的这些又算什么? “安安,我们不能就这么走,我们这般凄凉他们却华宴在桌,凭什么?哥哥既然留给了我们这些人,那我们就得好好用起来,纪家的冤屈必须让慕容灵均给我一个一个字地吐出来才是!” ##第二十章 再见的机会 纪安安期待的也是如此,是啊她们遭遇了这么多,真正的罪人却丝毫不放在心上自己过得快乐,凭什么! 两人既已想好了复仇,那便自此开始筹谋起来。 周家的面目需得揭穿才是,要拉慕容灵均下马可能难上加难,但周意柳不过罪臣之女,也是促成纪家一事的主要原因。 她不死,纪家人在地下约莫也闭不了眼睛! 其次要做的便是拿着周家的罪证让慕容灵均亲自上朝正了纪家的名。做完这两件事情,她们就能离开这个污浊之地了。 周意柳虽以为自己哄好了慕容灵均,但不知慕容灵均早已在背后查起周家当年之事。 慕容灵均几日不来,纪安安却被从宁古塔接了回来,这怎么能让周意柳不多想?她只想着要找机会去瞧一瞧那对姐妹才是! 此时的纪安歌和纪安安终于等来了青睐。 纪安安对青睐很是放心,当初青睐在她回程时跟在后面,趁王府之人不备时来予她喂了许多药,如果不是青睐,她撑不到见姐姐。 纪安歌也从纪安安那里听说了青睐的事情,因此见青睐的第一面,她便给青睐行了一个礼。 虽然青睐慌乱不已,但纪安歌还是倔强道:“纪家覆灭,你们兄妹三人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带着其他暗卫一直为我们操持。安安一事我无用至极,若不是青睐姑娘一路照顾,我们又哪里有再见的机会?这礼是该行的。” 青睐到底还是把纪安歌扶了起来,声音温和谦逊道: “姑娘当真是折煞我们了。大公子把我们这群孤儿养大,又让我们读书习武学医,这样的恩德哪怕是我们的命也换不来的。姑娘眼睛不便,快些坐吧,让我好好为姑娘看看眼睛才是。” 纪安歌这才顺从地坐了下来,青睐把手覆上纪安歌的手腕,半晌后放下来道: “姑娘的身子虚您也是知道的。这几日许是补不上来,姑娘先小心着些。至于眼睛,青茗带了药方回来,治眼睛的药我也是不放心旁人抓,自己带来了,让青辰熬着给您喝。想必过几日眼睛便能好,只是姑娘就算治好了眼睛,也要装盲才是。周家那姑娘性子诡奇,在这些事情上最会留心,万万不可叫她发现了。” 纪安歌一听有治眼睛的法子,忙欢喜地应了。眼睛若是能好了,那很多事情便不用担心。 青睐走后,青辰就溜去角房熬药了。周意柳在这院子里留了眼线,这药来得不明不白,定会让她生疑。 青辰担惊受怕地熬好药,又看着纪安歌服下去这才放下了心。 谁知刚把药渣埋了就见周意柳带着人朝这里走来,青辰吓得几乎要跳起来,忙蹿回屋子里开了窗户散药味。 可即便如此,周意柳刚进门还是问了句:“怎么好似一股药味,姐姐喝的什么药?” 纪安安几乎是见了周意柳就恨不得手撕了她,听她疑神疑鬼地问了一句便极不客气道: “你什么事?一个名分也没有的外室竟还问到王妃身上来了!” 周意柳本以为纪安安经侮辱之事后定是沉默寡言,没成想倒是点了炮仗,张口便这般尖酸。 她心里恼恨还是揪着帕子道:“二姑娘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问一问罢了,知道姐姐醒来的消息我不知有多开心!” 纪安歌微微一笑,道:“药是安安喝的,她遭贱人陷害,身子有些不适。许是药喝多了,身上便带着药味。” 那贱人两字指的谁周意柳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她本是想起身就走,但还是多嘴提了句: “不是我说,姐姐你这气派也该收一收了。姐姐不过是罪臣之后,王爷已经递了折子要把我提为侧妃了。想必姐姐这正妃之位也快要被拿掉了!” ##第二十一章 你在发什么疯! 纪安安已是坐不住了,纪安歌却一把按住纪安安,冷笑道: “那也等周姑娘这侧妃之位拿到手,我这王妃之位拿掉之后再来说这话!我是罪臣之后不错,周姑娘莫非就是什么清白之身了吗?姑娘应当是想着要平白冤情的,可周家一事到底冤不冤,姑娘敢对天发誓吗!” 周意柳猛地站起身来,指着纪安歌便骂道: “你混说什么!周家为何落到当日地步你纪家不知么?今日倒反咬起我们来,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就需得把你从王妃的位子上拉下来才是!贱人!” “周氏,你在发什么疯!”慕容灵均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 周意柳吓得一颤,忙转过身去一脸委屈道:“王爷,是姐姐污蔑周家,我我实在是气不过,这才说了胡话,王爷莫气……” 纪安安早已憋了一肚子气,这就开口道: “哪个是你姐姐?你还是闭上你那嘴,我姐姐只有我这一个妹妹,还是那句话,王爷养着外室,在王妃面前丝毫不知礼仪,待你哪日真成了侧妃,也先来给我姐姐磕个头再说把我姐姐拉下去的事情吧!” 周意柳被纪安安一张利嘴说得险些站不住了,只是又回头给慕容灵均哭诉起来。 慕容灵均却深深看她一眼道:“侧妃之事父王没允。” 周意柳再也绷不住了,这就抬高了声音怒道:“为什么!凭什么不允,王爷可有告诉陛下我……我已有孕一事?” 饶是纪安歌对慕容灵均早已没了感情,但听说了这事还是压了许久才压下去了自己的怒意。 她的孩子,她那个才两个月的孩子,又是死在了谁手里呢? “说过了。父皇说了,那孩子生下来给安歌抚养也可,绝不能立你为侧妃,周家之事不可翻案。倒是我想问一问你,周家之事可有蹊跷?若真是冤屈,为何父皇还咬的这般紧,丝毫不容我提?” 慕容灵均沉了脸,这就看向周意柳。 周意柳前面才信誓旦旦说了许多,当下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哪里有不怒的道理,又听闻孩子要给纪安歌抚养,更是丝毫按捺不住。 这就跺了脚哭道:“王爷你可有心?竟然拿这样的事戳我的心,不过是侧妃之位,不要也罢,我的孩子又凭什么让那个贱人抚养!” 说完周意柳就哭着跑远了,只留下慕容灵均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地看了纪安歌一眼。 纪安歌似乎察觉了一般道:“王爷还是想想办法吧,我不会替周意柳抚养孩子。我也有过孩子的,自打他走后,我就下定决心不会再生养一个孩子。这王妃之位就放在这里,什么时候王爷想要便自己拿走吧。” 慕容灵均只觉得自己心如刀割,为什么呢?他从前坚定如斯,如今却见到昔日之事漏洞百出,而从前伴他身边的人如今连看他一眼都不能了。 慕容灵均没说完的是,父皇坐在高处,看着站在下方的他,只道: “你对纪家那丫头太狠了些,既然事情已被你做成,朕便不多话。只是王妃这个位子只能由纪家丫头来坐。旁的女子若是有想替代她的心思你最好给我掐断,朕已经很对不起纪家了。” 慕容灵均不敢深思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周家并无冤情,真正冤枉的其实是纪家吗? 哪怕只是动了这个念头慕容灵均就心颤不已,如果自己真的一意孤行弄错了,那已经做成的事情有哪一件能被挽救? 看着坐在那里的两姐妹,姐姐眼盲,妹妹一夜长大,这都是拜他所赐,他还能说什么?慕容灵均终究还是沉默地离开了。 ##第二十二章 王爷为何这般看着我? 纪安安怒视着慕容灵均离开,这才回头看着纪安歌道:“周家一事定有蹊跷,不然陛下不会这般扫慕容灵均的面子。” 纪安歌也早已在心中拐了无数个弯,这便看着青辰道: “让你哥哥派人去找昔日周家旧人。我也会想办法去拜访纪家旧交,无论如何总会找到证据的。慕容灵均对周意柳情根深种,若是证据不能摆到眼前,逼得他无退路可走,那此事定会转圜颇多。” 青辰这就应了声,见门前无人守着,方才悄声溜出了后门。 周意柳气急败坏,早已没有了管纪安歌的心思。 见慕容灵均朝着她这里来了,忙背过身去做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可慕容灵均竟没有出声哄她,她等了许久见慕容灵均丝毫不为所动,只好又回过身去: “王爷,今日之事是我不对。” 慕容灵均眼里满是深意,看得周意柳有些发冷。 “王爷为何这般看着我?纪家的二姑娘对我的羞辱王爷看不见么?为何要拿我当罪人!周家之事怎么会不冤屈,王爷几乎在我父亲身边长大,又自幼伶俐,我父亲若真是贪墨受贿之人,王爷就看不到么?” 慕容灵均这才收了眼神,假意安慰道:“周家之事些许你我也是被蒙蔽了也不一定,但看父皇的样子,纪家一事似乎办的太急了些。” 周意柳慌乱不已,却还是装得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道:“有什么急与不急的?说句难听的话,纪家行得正坐得端,又怎么会被人抓住把柄!” 慕容灵均只叹自己从前从未发现周意柳竟是这般蠢笨之人,话说到这里还是听不出父皇的深意,便只好点明了道: “当今的世家大族,没有哪一家没有把柄。周家一事不也是一查纰漏甚多,这才被纪家抓了个正着么?问题就在于陛下能不能容,若是陛下能容纪家之事,那我这事当真是办砸了!原本还想争一争太子之位,如今看来却是得再缓一缓了。” 听到慕容灵均提起太子的周意柳,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夜里小棋说过的话。 她抬眼细细地瞧着慕容灵均的神色,他对自己到底了解多少呢?小棋告诉她的话又有没有和慕容灵均说起过? 但慕容灵均当下疑心已起,半分多余的行动她也做不得了,倒不如安心养下这孩子。纪安歌不能活着让出王妃位,那死后还能拦住谁呢? 陛下口口声声保住纪家之女,可陛下又能活到何时?阴谋和阳谋拼的不是智力,而是耐力。谁能撑到最后,谁才能做赢家! 周意柳摸着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竟是把自己的后半生都赌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慕容灵均走出周意柳的院子,这便去催阿闲道:“前些日子不就让你们查周相之事,为何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阿闲神情尴尬道: “不瞒您说,周相牵扯的臣子几乎都一道斩立决了,当下对周相知之甚多的人只有纪家人,而纪家人去后,和纪家人交好的人因着王妃的事情对我们府里心怀芥蒂,一时半会得不到消息。” 慕容灵均皱了眉头,道:“因王妃的事情?纪家都覆灭了,那些官员竟还如此为他们打抱不平么?” 阿闲点了头,道:“王爷也知道,纪大人在朝中官声极好,就连纪家之事当初在朝中质疑的人也极多,是王爷下了命令,不容朝中官员再议,所以朝中怨气很重。” 慕容灵均哑口无言,一步错步步错,他从前不知道原来自己迟钝如此,没有发觉自己真正的感情,以为和纪安歌的从前都是逢场作戏,这才对她下了狠手。 可到了如今,昔日之事又历历在目,但如何回得去? ##第二十三章 安歌,我只想你爱我 慕容灵均为周家、纪家之事纷扰,当天夜里便喝多了。 阿闲眼睁睁地瞧着慕容灵均一步一步走向纪安歌的院子,却是丝毫不敢上手去拦。 纪安歌的院子已是熄了灯,晚上纪安安也在西厢房里住,并不会到正房来。 慕容灵均上前推开门,见青辰爬起身来似乎打算拦他,他也不管不顾地上前就是给了青辰一巴掌,怒道: “狗奴才,主子的事情容得你拦吗?” 青辰有些被激怒了,竟是打算再次去拦,心里也抱了同归于尽之意,只想着让慕容灵均为纪家人偿命! 纪安歌视力尚未恢复,耳力比起常人灵敏许多,忙开口道: “青辰,你下去吧。想必王爷有话说,不必惊动他人。” 青辰恶狠狠地瞪了慕容灵均一眼,这才走出房去,却也并未走远只是守在门前。 慕容灵均径直走去纪安歌的床边,不管不顾地就坐在纪安歌身旁,道: “你可还是本王的王妃。” 纪安歌心里冷笑,应声道:“是,可王爷心中半点愧疚也无吗?” “本王的愧疚能作什么?是能让纪家人再活过来,还是能让周家人再死一遍?安歌,我只想你爱我。” 慕容灵均醉中说话也鲁莽了起来。 纪安歌只心想从前的自己为何会对这样的一个男人情根深种,也不知是看中了什么。 “我如何爱王爷?王爷为了周家之事害我母族,如今倒是想让我爱你了?从前我几乎要把一颗心掏给王爷的时候王爷又在作什么?” 纪安歌的指甲几乎要把手心抠出血来。 慕容灵均已是被周家纪家的事烦的坐立不安,听纪安歌似乎又要提起,忙打断道: “不要再提了纪家之事了!安歌,我对你已是很好了。王妃之位你坐的稳稳当当,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让你眼盲,但我往后会对你好的,安歌我发誓!” 说着慕容灵均竟就俯身去解纪安歌的衣带。 “王爷,你可想清楚了。今夜你若是动了我,日后我半分情也不会给你留。”纪安歌快被慕容灵均身上的酒味熏吐了! 可慕容灵均听也不听,只顾着低头亲她。纪安歌心里绝望,只道自己从前的确是个傻子。 青辰在门外自是听得清清楚楚,纪安歌的声音隐忍而痛苦,她好几次想冲进去,可又怕惊醒了纪安安,又怕被慕容灵均发现些什么。 青辰一整夜也睡不着,只顾着在门口踱步。 好不容易天色泛了白,她这才推开门快步走进去。见纪安歌已是和衣坐在凳上,慕容灵均却是在床上睡得香甜。 青辰憋住眼泪,上前就狠推了一把慕容灵均,见慕容灵均醒了,便开口道:“王爷,到了上朝的时辰。阿闲大人已在外候着了。” 慕容灵均这才进去草草洗漱了,出来后又在纪安歌面前张开双臂道:“安歌,替我更衣。” 青辰几乎恨不得抽他几个巴掌,但终究还是忍了,上前劝道:“王爷,王妃不能视物,现在时辰已晚了,奴婢来替您更衣吧!” 慕容灵均瘪了瘪嘴,只道:“不必了,本王自己来吧。”说罢就三下两下地穿好衣服,又道: “从前的事不要再计较了,日后不如你也忘了那些不开心的,我们再回到过去不是很好?我知道你介怀那次小产,但我们还可以再生许多孩儿不是吗?昨夜我说的话句句真心,如果你还嫌不够解气,怎么闹我都可以,不要再计较过去了不好吗?” 纪安歌被慕容灵均的厚脸皮气得几乎要抬起手来抽他一巴掌,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动手,只道: “王爷走到了这一步倒是想一笔勾销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我纪安歌也向来不吃回头草。” ##第二十四章 今日杀你主子的人不是她,是我! 慕容灵均不知是气愤还是羞恼,到底还是甩了袖子出了门。 可谁知他还未走到阿闲面前,就发觉背后一痛,回过头只见纪安安拿了匕首,又狠狠地扎了下去! 阿闲吓得够呛,上来对着纪安安便是一脚。 纪安安被踢远了,慕容灵均也已瘫坐在地上。纪安歌被这动静吓得走出房门来。 只听青辰高呼了声“二姑娘”便知纪安安出事,忙连人也不扶地从台阶往下走,却因看不见足足摔了好几下才摸索到了纪安安的所在。 她只听纪安安捂着心口喊疼,心里极不是滋味,可眼泪又流不出来,只是一味地唤着安安的名字,只怕安安昏了过去。 阿闲见纪安歌竟丝毫不管慕容灵均,厉了声便斥道: “王妃!你该瞧的人是王爷!你这幼妹刺杀王爷,按律当诛,你竟还一心顾着她不瞧一瞧重伤的王爷,你是要造反吗!” 纪安安疼痛之中听阿闲这般说辞,这便起身怒道: “恶心!慕容灵均你当真是无耻至极之徒!你受美色迷惑,连自己的脑子也没长就杀了我纪家男丁!见纪家覆灭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你那外室亮到我姐姐面前,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小人! 你害得我姐姐小产,让下人盲了我姐姐的眼睛,让你那见不得人的外室对我姐姐百般羞辱!呵,你那外室想当王妃,一被陛下驳回你就心虚不止,夜里喝醉又来对我姐姐不规矩! 你当真是死不足惜,不知陛下知不知道他的儿子竟然是这样的小人!” 慕容灵均脸色苍白,连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阿闲却是怒了。 “来人!给我把这刺杀王爷之人押入天牢!” 纪安歌终于忍不住了:“大胆!阿闲!你是什么身份在我面前发号施令?你不过一个近身侍卫,你主子半句话都还没说你竟是着了急了?今日杀你主子的人不是她,是我! 不,要说这世界上谁最想杀他,那个人也是我。阿闲,你从前和我关系不差,当今你们一个个都这般对我,还要我感激涕零,当真是主仆同心! 谁敢把安安押去天牢,就踩着我的尸体过,我们纪家满门冤魂,死后也会诅咒你们王府人人不得善终!” 阿闲心里一颤,又见慕容灵均眼里有泪,他抬了手退去众人,自己着人带着慕容灵均便离开了。 听着动静来的周意柳见了这般场景早已瞠目结舌,见纪安歌突然发难,竟就想走上前去。 纪安歌早已能够分辨出她的脚步声,这便开口道:“青辰,给我掌那贱人的嘴!” 青辰这便二话不说,上前对着周意柳就是两巴掌,周意柳几乎被打蒙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可脸皮刺痛,她怕自己脸上留下伤疤,也顾不得计较,这就转身跑走了。 纪安歌听周意柳跑走,便让青辰速来瞧一瞧纪安安。 纪安安说完那长篇大论已是疼昏了过去。 青辰上手一摸,阿闲果真下手极狠,纪安安的骨头似乎折了两根,在府里想必是治不好的,可若是把青睐接进府里,周意柳定会怀疑。 青辰只得先小心包扎了,这才开口道: “二姑娘在王府里一时半会是看不好的,得想办法送出府去。此番二姑娘的事情做的过火,应当不会难做。” 青辰说的不假,被打了巴掌跑走的周意柳心知慕容灵均那里定会有好医生,这就哭得惨惨戚戚去了慕容灵均院里。 见慕容灵均背后伤口骇人,她一时也不敢多嘴,只看着太医包扎。 慕容灵均神智尚且清醒,太医问起这伤的来源时,他也只道是晨间练武时不小心而为,周意柳只好闭上原本想说的嘴。 ##第二十五章 出了府就没人知道了 慕容灵均强忍着疼痛,趴在锦被中突然想到纪安歌日夜被蛊毒折腾的面色苍白的模样,才蓦然想起她的疼痛远比自己的实际的伤口还要痛。 对于纪安安的这一刀,他已是不打算计较了,若是这一刀能让安歌解气,那也算值得。 周家的事情似乎好像有些眉目,可是慕容灵均心底上还是过不了这个坎。 毕竟他曾经喜欢的那么多年的人,维护了那么多年的人,陡然间告诉他做错了,作为天之骄子的慕容灵均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王爷忍着点。”太医将着药粉一点一点撒在伤口上,白色的粉末一点一点的被血肉沾染成红色。 周意柳见着这血肉模糊的模样,心下不由反胃呕吐。 太医敷好了药后,直接跟着阿闲出去了。 周意柳泪眼花花我见犹怜的盯着慕容灵均,扭着腰肢往床榻走来,抬手紧紧握住了慕容灵均的手,柔声低泣。 “王爷,疼的话抓住妾身的手,妾身不怕疼,真不知道安安妹妹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说着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慕容灵均看了眉角微蹙,前面的话他很受用,至少意柳一直都是自己的心头宝,可是后面却也听出了几分的心思。 “姐姐也真是,看到王爷受伤,第一个竟然护着的是安安妹妹,就算如此,怎么也该给王爷问上一番,而不是用王妃之位威胁王爷呢。” 周意柳虚擦眼泪,热切的关心慕容灵均。 她的一番话到底是刺在了慕容灵均的心头上。 想起刚才的那一幕,那个曾经护着她的人眼中再也没有了他,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妹妹,妹妹,妹妹,妹妹竟然还能比他还要重要? 自己受伤那么重,她都看不到的吗? 看不到?慕容灵均心底一颤,她看不到啊,那一双鹿眸的眼睛承载了那么多的温情,如今却看不到自己了。 周意柳见着王爷出神,心底更加厌恶纪安歌,恨不得让她千刀万剐,可是现在不能,一想起刚才的两巴掌,周意柳更加委屈憎恨。 “王爷,妾身委屈,知晓王爷现在受伤不该说上什么,可是刚才看到王妃只顾着妹妹,妾身心疼王爷忍不住多了几句舌,王妃就……” 周意柳半哭未哭的模样是实在惹人心疼,慕容灵均这才把心思放在周意柳的身上。 只是一眼就看到周意柳的面颊上的巴掌印,眉间多了几分的愤怒,纪安歌为了妹妹打了意柳? 阿闲刚送大夫出去,推开门就听到如此,心底更加愤懑,他家主子什么时候受过这么重的伤,哪怕是王妃的妹妹,也不该对王爷下这般毒手! 想起王妃刚才包庇纪安安的模样,也忍不住插了一句。 “王爷,二姑娘今日做的实在过火,万一日后再来,您这身体……陛下若是问了,定然也会将她打入天牢……” 想起王妃说的谁敢把纪安安押去天牢,就踩着她的尸体过的那句话,心底就堵得慌。 阿闲忠心,对于纪安安今日的做法和王妃的诅咒,怎么都不该让纪安安待在府中,留着日后说不定就是祸害。 “罢了,就说我自伤,纪安安现在如何?” 慕容灵均询问,对于把纪安安送入天牢不感兴趣,但是到底是心存愧疚的。 “该是在王妃处躺着,差不多伤了骨头。”阿闲垂眸道,。 毕竟他一脚下去常人确实难以接受,但是他并没有错,刺伤王爷的人都是该死的。 “王爷,不如将安安妹妹送出府吧,王妃姐姐眼睛看不到,也照顾不了安安妹妹,不如送入府外找个大夫去,这样王妃姐姐就能把心思放在王爷身上了,两全其美不是?” 周意柳关心道,心底却想着纪安歌打了她,她就该让纪安歌与她同受罪。 纪安安该死的,出了府可就没人知道了。 纪安歌,我会让你一点一点的尝尝我的苦楚。 周意柳的双眸逐渐多了几分疯狂,等到耳边传来“就听柳儿的吧”唇角遮藏在衣角下微微挑起。 今日的两巴掌就用纪安安的命来偿还。 ##第二十六章 给二姑娘找了个好去处 青辰将二姑娘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外屋的软榻上,尽量将着不伤着二姑娘。 可纪安安的是折了骨头的,再怎么不触碰,也是钻心了疼。 眼看着二姑娘面色苍白额角汗渍不断滑下,青辰咬紧了牙,死命的把泪给吞了下去。 她知晓自己不能哭,不能让大姑娘这般的担心,大姑娘的身子也是虚弱,需要的从来都是安心,而不是刺激。 昨日里的那阵阵的哀鸣声,又一点一点的打在青辰的心头上,恨不得想将慕容灵均那人碎尸万段。 他们纪府的两个姑娘那么善良,可偏偏遭恶人报复,她恨,可是恨在心头无能为力的时候,她再恨的便是自己了。 “安安,坚持住,为了姐姐坚持住。”纪安歌跪在软榻下,目光无神。 可是指尖却在自己的手背上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慕容灵均身边的人都得死。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慕容灵均的狠意,周意柳的嘲讽恨意,血沾染的罗裙的未出生的孩子…… 听闻纪家男丁全部身亡,安安遭遇的一切,原本的恨意一点一点的被放大,在纪安歌的心上一点一点狂满生长。 可是纪安歌知晓妹妹现在急需什么,可是眼下她根本做不了什么,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等。 慕容灵均定不会真的要将安安送入天牢,要不然也不会对大夫说是自伤。 想到周意柳的憋屈的模样,纪安歌咬着唇,此刻的心底无不期待着周意柳的告发,然后借此将妹妹送出去。 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纪安歌来说都是折磨,她宁愿这疼痛是在自己的身上,代妹妹受过,而不是让她听着妹妹隐忍的声音。 直到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纪安歌和青辰都露出笑意,只是一刹那各带转变。 纪安歌趴在纪安安身旁,眉眼带泪的心疼。 丫鬟轻微擦拭着纪安安额角的汗珠,眼底泛着红看着软榻上的面色苍白的少女。 阿闲带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只是想到王爷的伤,直接冷厉开口,“王妃,得罪了。” 说着就对身后的人招了招手,就要抬着纪安安出去。 纪安歌猛地站起身,因眼睛看不到转而扑了空摔在地上,“你们干什么,要带安安去哪里?” “你们做什么,二姑娘身上还有伤呢。”青辰挡在纪安安的前面,却被阿闲推开撞在床角,磕出了血。 “王爷吩咐了,王妃如今眼盲,照顾二姑娘不太得体,所以让小的给二姑娘找了个好去处,王妃尽管放心。” 阿闲皱眉,看向纪安歌不知何时爬在纪安安的身边,冷声道。 “王爷这么说的吗?”纪安歌指尖泛白。 “是,请王妃不要再阻拦。” 他不想对王妃大逆不道,毕竟今日里看得出王爷似乎对王妃还有些情谊。 “好,我不阻拦,但是我身边的丫头跟着过去,等安顿好安安再回来。”纪安歌抬头道,只是目光对错了方向。 “可……好。”阿闲看了一眼,随后垂眸。 不过是看最后一眼罢了。 抬手对着那几个侍卫示意,青辰小心翼翼的跟在身边,出了府。 阿闲将人送到大夫处,便直接回来了,不管青辰是否回来。 对于他来说,纪安安的生死并不看重,只要不威胁王爷就是最好,哪里管上纪安安的命。 不过想着刚才那纪安安的模样,不过也是吊着一口气罢了,自己也算是早些了却她的痛苦。 “二姑娘,你要好好的,大姑娘还等着你呢,不要让她一直再苦下去。” 青辰小声在纪安安的耳边低喃,随后看向药堂里面的药童一眼,才抹了泪转身回府。 ##第二十七章 做了一个假象 纪安安被送出王府后,纪安歌哭了一两次,似乎好像又变回曾经的安静状态。 慕容灵均来看过几次,都是站在院中没有进去。 他不知该如何见她,他欠她的已经不知一桩两件,纪家人的命已经让她对他生了恨,如今她最后的亲人也因他的缘故死去了,他要如何才能让纪安歌再对他重燃旧情? 他看到纪安歌身边的小丫头不知在她耳边说着什么,纪安歌偶尔唇角带笑,偶尔抿着唇角安然,不论是那一面,似乎好像都让他印在心上。 相对于这边的平静,周意柳的那边多了几分的波涛汹涌。 周意柳去看过慕容灵均几次,每一次都是“出去转转”了。 从王爷受伤后,陛下已经放了休沐的,可是每每她来都看不到人,所谓的院中转转,不过就是看那贱人去了。 她捧着肚子,眼底带着几分的狠意,王爷只能是自己的,不管从前还是现在,王爷的眼里面也只能有自己。 但是一想到王爷最近的举动,她更加怀疑是不是小棋留下的东西被王爷找到了。 她不敢去试探,也只能咬着牙在等待着。 只是不到两天,府外传来的消息,让原本愤怒的周意柳瞬间喜笑颜开。 纪安安死了。 她此刻是真的想要看看纪安歌如何,那落败的模样想必会更加的好看,周家遭受的一切,她都要纪安歌一点一点感受自己当时的痛苦。 周意柳知晓,慕容灵均比她更早收到消息。 他站在纪安歌的窗外,眼睛始终放在纪安歌的身上没有变化过,看着纪安歌知晓消息后的暴怒悲伤痛哭流涕,她疯狂的模样,是他从前没有看到过的。 他知晓纪安歌的亲人就只剩下了纪安安一个,曾经他也想过要护着纪安安,可是每一次都出了意外。 毁了纪安安的清白,是他的人干的。纪安安重伤时,也是他让人送出去的。 看着纪安歌蹲在窗前惨然的模样,慕容灵均心底微微有些疼痛,带点针刺痛感,更甚至不敢去见纪安歌。 他怕她恨自己,怕她见了面之后也是这般的状态,没有了生息一般。 慕容灵均想象不到没了纪安歌,他会怎么办,对于纪安安的死,他并不是故意的,只是将人送出了府,没有想到会加快纪安安的死亡。 可能因为这一点的愧疚之情亦或者是不敢面对纪安歌,慕容灵均未曾踏进王妃院落一步。 周意柳去的时候,青辰端着纪安歌治疗眼疾的汤药出去。 纪安歌因为纪安安死亡一事似乎是生了病,喝了汤药,所以周意柳并没有怀疑什么,甚至心底有一种喜悦感隐约窜上心头。 只差最后一步,折磨纪安歌的身心,将孩子生下来夺了纪安歌的王妃之位,踩在纪安歌的身上嘲讽她,才是她最终的手段。 她要用纪安歌的命去祭奠周家,用纪安歌的血为她的新生儿庆祝。 现在她是不会碰纪安歌,毕竟每月的蛊毒并非好受,也只是过来与纪安歌商量商量纪安安的“后事”罢了。 “妹妹给姐姐请安来了。”周意柳走进去,就闻到一屋子的药渣的味道,用手绢遮住了鼻口,低声嘲讽。 “我只有一个妹妹,你算什么东西。”纪安歌冷哼,双眸看向窗外,似乎刚才的话不是对周意柳说的。 “纪安歌,你妹妹都死了,这纪家可就只剩下你一个了,怎么觉得如何?”周意柳嘲讽道。 周家被覆灭,她孤身独居勾栏,被那些肮脏的人看了的滋味,怎么都该让她尝一尝,看,死了一个妹妹都未曾难过。 对面的人似乎没有听到,一身洁白的衣袍似乎淡化了她整个人。 看到这般的纪安歌,周意柳恨不得把她的皮囊划得伤痕累累,嘴上的恶意也不断的灌入对面的人的耳中。 可是不论周意柳说的再多,对面的人似乎好像没有什么动静。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纪安歌才淡然开口,“周家的事情,你应该知晓,周意柳天自有公道,你周家做了什么肮脏的事情,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展现在天下人的眼里。” 青辰走了进来。 “呵,纪安歌你不过嘴硬罢了,我会先让你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的”周意柳面色苍白,冷眼扫视了青辰一眼,挺着肚子转身离开。 不过纪安歌的话到底是印在了周意柳的心头上,周家的事情,她不会让王爷知晓,也不会让纪安歌死的安稳。 “姑娘,安排好了。”青辰上前低语,目光透过窗外看着仓皇而逃的周意柳。 二姑娘受的疼痛总该让这恶人自食恶果,一想到二姑娘前几日艰难行走的模样,青辰忍不住心疼。 二姑娘并非死亡,而是做了一个假象。 谁都不会知晓,此刻已经死去的二姑娘会同大姑娘来一出狸猫换太子,以寻找纪家之事的实情,纪家蒙受了那么多年的冤屈,总该要真相大白的。 ##第二十八章 给孩子积积德吧 纪安安在府外营造出周家人陷害致死的样子,这就被青茗带回了他们置办的那个离王府不过几十步距离的院子。 纪安安到底伤得极重,几乎是才被青茗等人带回家门就昏了过去,好几日没有醒来。 青睐衣不解带地在旁照料着,青茗则拿了纪安歌交给他的纪家信物四处开始打点起来。 纪安歌日日喝着青睐开的药,从起初的微能见光,到后来的视物无碍,但府里的人却是不能得知这件事情的。 纪安歌好歹也做了一年多的瞎子,装瞎也不是什么难事。 难的却是如何瞒过日日来她这里的周意柳。 约莫是被纪安歌气得不轻,周意柳竟是每日跑来这里看她摔跤逗趣。 青辰明面上是王府里无权无势被王爷随意拨来照料王妃的小丫鬟,自不能帮王妃说话,加之上次打周意柳的那几巴掌让周意柳已然生疑。 周意柳每日做的便是把凳子小几直往摸索前行的纪安歌脚下放,纪安歌明明看得分明,却不得不摔。 青辰着实看不过去拦了一次,就被周意柳的丫鬟掌嘴一次,下次纪安歌便不让她拦了。 这日,周意柳些许又是哪里不快意了,又跑来见纪安歌摔跤。 纪安歌没控制住力道摔得有些狠,手上蹭掉了一大块油皮。她这方怒了:“周氏!你每日做这样的事想必开怀的很?” 周意柳拿帕子捂了嘴笑: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看姐姐时常笨拙行走,时不时还摔上几跤,我只有心疼啊!姐姐从前似乎很想离开王府,可现在姐姐无法视物,唯一的牵挂已经死去,还是待在王府里比较方便些!” 纪安歌还未说什么,慕容灵均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两厢居然在她的屋子里争吵起来。 周意柳哭诉道:“王爷,您没有从前爱我了!我每每去王爷院子中,王爷都遍寻不见,我只能在姐姐这里守株待兔!” 慕容灵均摇着头大失所望道: “你的守株待兔就是让王妃摔得身上没一块不青紫的么?周意柳啊周意柳,你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这般恶毒之事你随手就做了,你还是昔日的周意柳吗!” 周意柳更是不依了,哭声也是震天响:“王爷,你当真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柳儿身怀有孕自是脾气大了许多,你就这般说我,还说我恶毒!” 慕容灵均几乎气笑了:“对!你不说我快忘了你有孕一事,你便给孩子积积德吧!” 周意柳实在气不过,上前和慕容灵均攀扯起来,纪安歌不耐其烦,就让青辰扶了她到院子里去。 院子里阳光正好,纪安歌不敢抬头看,怕被有心人注意到她眼睛的事,只心中盘算着纪安安在外不知可恢复好了。 谁知下一刻,就听见周意柳尖叫一声。 青辰忙跑进去瞧,只见屋里乱糟糟地竟都围在地上,再仔细一看,周意柳满面痛苦地躺在地上扶着肚子,而地上已有积血。 青辰心中暗骂活该,这又跑了出来低声告知纪安歌了,只道: “奴婢看那胎似乎是保不住了。她虽月份大了些,但平日并不静坐养胎,地上的血流了不少。依她的为人,此事一出必定栽到姑娘身上,我们的事情需要再加快些了!” 见众人皆围了周意柳在瞧,纪安歌这才抬头看了眼太阳。多亮堂啊! 看来自己的前路似乎越来越明晰了,纪安歌想起自己留不住走在冬日里的孩子,道: “秋天这般结束很是圆满,冬天这就要来了吧!让她得先尝尝痛苦的滋味才是,不然怎么忍得住我的反噬?” ##第二十九章 我与你的账,还没开始算呢! 正如青辰所说,周意柳这个孩子没能保住。 听闻是个已成形的男胎,只被周意柳瞧了一眼,周意柳就痛彻心扉地哭了许久,慕容灵均便着人置办丧仪后葬了。 纪安歌只觉好笑:“当初我小产时,我的孩儿虽未成形,但却不知被草草埋在了哪棵树下,如今这府里的事情想必他看得清清楚楚!起初我窝囊受气,他兴许也心痛不已,而后我便不会再忍了,失去这个孩子不过是她周意柳的第一步!” 周意柳此时正抱着慕容灵均的胳膊哭个不停。 “王爷,我的孩子!他原本可以活下来的,定是纪安歌设计让我们在她厢房里吵闹!她那地板是不是有问题,不然怎么会我一踩就随意滑倒了?” 旁边的侍女不由得多嘴了一句:“姑娘,当初是您说王妃摔得不够狠,让下人在上面新刷了一层桐油……” “你是什么东西在我面前多嘴!来人!拖下去给我打杀了,让她给我儿陪葬!”周意柳哪里能听得进去,她此刻满心疑的便是纪安歌。 慕容灵均已心乱如麻,这就发了火道: “你四处攀咬什么?是你我突然争吵起来又推搡了几下,这才让你摔了跤,是本王的不是。王妃看都看不见又如何能陷害你?” “不!她定是看得见的!”周意柳几乎快失心疯了。 慕容灵均在那房中已经呆不下去了,这便叮嘱下人看好周意柳,自己落寞地去了前院。 他也伤心极了,是他子嗣不丰么?纪安歌的孩子还未被他知晓便没了,周意柳的孩子却是他推搡之下失了的,这果真是他该有的报应吧! 下人们哪里能拦得住癫狂的周意柳,这就只能一步一步地跟着她来了纪安歌的院子里。 瞧见纪安歌正在悠哉游哉地品茶,周意柳便恨不能手刃了她! 纪安歌知是她来,这便让青辰把所有下人关在门外,只留自己和周意柳二人在内。 周意柳也正想如此,她脚刚踏上房内地板,纪安歌便开口道: “小心些!莫要再摔一跤又栽到我头上来。” 周意柳见纪安歌的眼神准确无误地落在自己的脚上,恨意涌上心头: “你是看得见的对不对!贱妇!就是你害我孩儿,让我这般痛苦,我要你为我孩儿陪葬!” 纪安歌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狠狠一放,怒道: “到底是应该谁为谁陪葬!我因你失去我的孩子,因你周家失去父兄,被你喂了蛊毒,每月疼得恨不能死!周氏,你只不过是经历了我痛苦的一部分而已,这便受不了了吗? 不,这远远不够!说来好笑,我当真瞧不上杀了你的孩子,不过一个婴儿,没了亲娘又能造什么次,可偏偏你自己要在这地上上了桐油,偏偏你要与慕容灵均在我房内争吵,这是你的业报,你没发现么?” 周意柳被纪安歌的字字句句戳中心尖,只觉得痛不欲生,这便扑上去怒道:“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可于纪安歌来说,一个身体孱弱的女子哪里有防不住的道理,她这就一把抓住周意柳的手腕,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与你的账,还没开始算呢!你可别倒下了。” 周意柳的眼光如同掺了毒,恨不能靠眼光杀人。 纪安歌这便又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安坐下来,高声叫青辰开了门。 涌上来的下人扶了周意柳就要回院,周意柳什么都没说,但脚步明显虚浮了许多。 青辰看得分明,有些担忧道:“若是她去慕容灵均那里瞎说,被他发现了什么……” 纪安歌抿了口茶:“她现在说的话,慕容灵均还会信吗?” ##第三十章 王爷屋顶漏了? 青辰见纪安歌并不慌乱,这也不由得平静下来。 是啊,如今的周意柳在旁人眼里看来已经尽是满口胡言乱语,她说的话旁人只会当是没了孩子心痛所致,怎么会有人当真呢? 可下一秒纪安歌又说道: “即便如此也还是不能小觑,周意柳心狠至极,慕容灵均对细枝末节处又很是在意。若是一不留神,他们可能就能捏住我们的命脉! 如今安安在外,虽还未开始打探,但已是快了,若是让他们有了疑心,便会对我有所威胁。安安在外不能安心,便会出现纰漏。 青辰,你虽年幼,但胆色已非常人能比,这次的事也很凶险,你需得装得好一些,莫要被抓住把柄。” 青辰正色着应了,纪安歌又喝起茶来,好似在等待风雨。 没过几日,慕容灵均果然又召了纪安歌去。青辰扶了纪安歌,心里有些不懂: “平日有事他总会来姑娘院子,怎么今日倒是让姑娘前去了?” 纪安歌心领意会地笑道:“瞎子也是在熟悉的地方来去自如,瞧不出真伪。若是在从前未盲时去过,盲后想必需得摸索一番的院子呢? 慕容灵均对周意柳并非全然不信,但我们就得让他再也信不过才行。” 青辰暗骂慕容灵均狡猾,不由得也打起了精神,以防被抓住把柄。 慕容灵均的院前有道小坎,他和周意柳瞧着纪安歌到那小坎前还未停脚,听罢旁边青辰提了一句就恍然大悟一般地抬脚迈过了那坎。 周意柳不由得骂了一句:“真是会装!看她一会还怎么装得下去!” 慕容灵均叹了口气,起身迎了纪安歌,道: “辛苦你过来了。前几日柳儿小产一事让她痛苦不已,说出去的话颇不像样,我是想让她给你道个歉。” 纪安歌一副清冷的模样,道:“周氏该说的话都说了,旁人听得也都听了。与我道歉莫非旁人就不信她说的话了吗?王妃陷害外室,这话可真是够难听的!” 慕容灵均只笑了声,便让她落了座。 席间,他刻意在纪安歌伸手拿果子的方向上放了一杯水,纪安歌也如同不知一般伸手过去,热水这便被打翻,些许也溅到了她的手上。 纪安歌被烫的一瑟缩,不解道:“青辰,方才杯子就放在这吗?许是我记错了。” 慕容灵均连声道歉道:“是我放错了地方,你没事吧?” 纪安歌面露不满地摇摇头,到底还是不乐了。 周意柳在旁看着慕容灵均这不轻不重的试探,早已忍耐不住了。 这便掏出不知从哪来的一把利刃,径直就朝着纪安歌的脸上扎去。 一切来的突然又急速,青辰也吓得险些直奔上前,到底临前想起了纪安歌的嘱咐,只作惊慌状站在原地。 纪安歌却仿若不知地低头喝着茶水,并不理会周遭事情。 慕容灵均见周意柳的刀也并无转圜之意,早已不想再探究纪安歌到底有没有盲一事了,自己伸手夺了那刀。 那刀极快,这就划了慕容灵均的手,血被溅到纪安歌脸上。 她却只是摸摸脸,道:“下雨了么?雨怎么能落到屋里来?莫不是王爷屋顶漏了?” 周意柳见慕容灵均的手被她割伤,纪安歌还装得一副瞎子模样,这便伸手径直打了纪安歌一个巴掌。 纪安歌恼怒不已,这就站起身来,朝着周意柳的方向道: “这就是周氏的道歉?那我也给你好好道个歉吧!青辰,给我掌嘴!” 周意柳摆脱开青辰的拉扯,谩骂道:“你个骗子!你装的倒是好,你明明就不瞎,却屡次装瞎欺瞒王爷,你罪该万死!” ##第三十一章 一人成不了气候 慕容灵均暗道不好,只见纪安歌神情骤冷,道: “原来王爷是疑我欺你,说着要周氏给我道歉,实则是为了试探我?呵,若是王爷信了周氏的话,那便信吧,一介王爷对一外室话偏听偏信,还能有什么出息!青辰,带我走!” 青辰忙上前扶了纪安歌,这就转身走了。只余下周意柳在背后癫狂谩骂,慕容灵均斥责不已。 待出了慕容灵均的院子,青辰方敢喘了口气。 听见动静的纪安歌扫了她一眼,见小姑娘脸都快白了,道:“看来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青辰也吓坏了。” 青辰当真是吓得不轻,这便说话口气也娇嗔了些。 “姑娘倒真是胆大,虽说先前给奴婢提醒过了,可当真瞧着那周氏拿着刀往姑娘脸上划,偏生慕容灵均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我真怕她一刀下去,姑娘今日走了这院子却再也走不出来了。” 纪安歌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发髻,道: “我们当下的平稳却是从这险中求得了,听青茗说慕容灵均一直在查周家之事,却因周家牵连之人早已连坐,剩余知晓之人都与纪家有干系。那几户人家因我之事对王府心怀芥蒂,什么也没说。是我该感谢他们。” 青辰也点了头道:“不错,姑娘是有福之人,先前纪家的好人人看在眼里,现下终于能好好谋划了。” 纪安安缓了些日子,终于能下床行走了。 见青茗已将各家打理地差不多了,这便让青睐与她易容,见的确是纪安歌的模样,这才小心翼翼地前去顶替了纪安歌的位置,将纪安歌换了出来。 纪安歌最先去的便是从前和她订有婚约的忠义侯家。 青睐擅易容,只需稍加几笔便可让纪安歌的容貌变得平平无奇。青茗递去纪家的信物,门房没多会后回来便将三人迎入府内,同时闭门谢客。 出来迎接的除了忠义侯,还有旧时纪安歌的未婚夫王昭。 纪安歌早已想好日后生活,对男子已是不抱任何希望,见到王昭也只是行了个礼便转入正题道: “侯爷,周家与纪家之事想必侯爷再清楚不过。周家并不冤枉不是吗?” 忠义侯看着眼前这个好似成熟了许多的纪安歌,终于还是没能抵过旧情。 开口道:“是。周家人赃俱全,且当年之事是陛下着纪兄去办,陛下对周相其人极是憎恶,于是纪兄把事情办得急了些,落到旁人眼里便说纪家趁机打压。” 纪安歌红了眼眶,这便跪下来: “安歌于侯爷无用,但求侯爷感念旧情,于朝堂上为父兄平冤昭雪。王爷因周家旧事了结我纪家也罢,对我妹妹也是行径恶毒,周家那女子更是害得我小产还与我下了蛊毒!” 忠义侯大吃一惊,忙扶起纪安歌来:“王爷做事竟这般没有法度?从前我只以为二人没了感情,王妃自然疲于社交,才让那个周家的姑娘屡次出现在人前。谁知王爷竟对你下了这样的毒手! 王妃,我于朝堂之上进言不是不可,但孤木不成林,我一人成不了气候,这事你还得多找些人。便让昭儿陪你一道去吧!” 纪安歌深深谢过忠义侯:“父兄若地下得知侯爷这般善待我们,还肯为他们平冤昭雪,定会感恩戴德!” 忠义侯长叹一声,只道:“昔日我与纪将军一道长大,他为人如何我再清楚不过,是王爷欺人太甚!” 纪安歌不由得湿了眼眶,再次谢过,这才和王昭一道出了侯府。 接下来要去的还是李御史家、王监军家以及纪大公子的老师厉相家。 ##第三十二章 若我不应你又会如何? 兴许是有了王昭的帮助,李御史和王监军都很快便答应了在朝堂之上为纪家平冤昭雪一事。 去厉相府的路上,纪安歌沉默如斯。 王昭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了:“此事成后,你可曾想过要如何?” 纪安歌默了半晌,开口道:“离开京城这个吃人的地方,带着妹妹和仆从一起去母亲的家乡。” 王昭点了头:“也好。此番王妃选的官员很是讲究,我父亲代表的便是权贵一族,李御史在御史台多年,一言出便有数人随,王监军在武臣里很有威望,而厉相是天下所有读书人最推崇的清流。若是能把他们都拿下,纪家之事定能平冤昭雪。” 纪安歌也仰头一笑,道:“是啊,父兄死去已有两年多,若是此事能成,三年之期时我与妹妹便可在他们坟前敬上一杯美酒。 希望厉相不要阻我们于门外,此事即便是不为死去的纪家人,也要为我们驳上一驳!” 王昭看着纪安歌即便易容之下也十分明朗的笑颜,到底还是想起了幼时一道在花园中戏耍的时光:“安歌,你我婚约虽废,但当初是因陛下赐婚才,我对你依旧……” 纪安歌打断了王昭的话:“世子,我不能嫁你。即便纪家冤屈已除,我也不愿再留在京城了。这里着实很冷漠,菜市街口的地上曾经留着我父兄的血,王府里还有我擦也擦不净的眼泪。 我与安安已经约好,事成之后便去江南定居,那里是我们的外祖家,我们小时候便想去看看,很快就能心愿得了了。” 王昭心下觉得纪安歌遭受的似乎远比她言语里表达的更多,不然也不会让一个从前十分活泼开朗的人话语里全是对人情的失望。 王昭见厉相府到了,便闭口不提婚约之事,和纪安歌一道进去了。 厉相似乎很忙,耽搁了一会才面见了他们。 他见到纪安歌时,眼里竟有些湿润:“安允走前曾求老夫照看于你,可老夫竟没敌过王爷的雷霆手段,就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他们关在王府中没有消息传出。” 安允是纪安歌和纪安安的大哥,青茗青睐真正的主子。 纪安歌也有些哽咽,道:“多谢厉相挂心。在王府中的日子不算苦,真正让安歌苦的是我父兄的冤情,是妹妹在去宁古塔的路上受到的折磨。 厉相,您是哥哥的老师,哥哥临走前说您能保我们,所以您手里必定有周家当年一事的证据。安歌可否求您在朝堂之上为父兄平冤昭雪?” 厉相却并不直接答应,只问道:“若我不应你又会如何?” 纪安歌眼神坚定,道:“那安歌再去求别的大人,直到有人手里握有周家证据,在此之前安歌不会放弃。 若是找不到,那安歌便去宫门前跪着,直到陛下肯见我一面,哪怕是血洒大殿,我也要为父兄平冤昭雪!” 厉相欣慰极了,拍了拍纪安歌瘦弱的肩膀后道:“这便好!安允之事便是你不提,我原本也打算在三年之期前再次揭开的,纪家一心为陛下办事,却因王爷受了周氏魅惑而落得如此下场,陛下不为纪家平冤昭雪乃是寒了所有人的心。 周家的证据本相这里也有,但你身边眼线众多,这东西不能交予你。你便回府候着,事毕之后我会着人送信给你。” 纪安歌热泪盈眶,终于办成了! 她跪下来朝着厉相磕了三个响头:“厉相,多谢您教导哥哥成人,多谢您肯为父兄进言,多谢您肯救我们于水火!您的大恩,安歌永世不忘!” 一旁的青睐与青茗早已泣不成声。 ##第三十三章 我兄长的妹妹 纪安歌没想过事情会解决地这般顺利,也许是上天怜她姐妹二人受苦太多,这才暗中助她们一臂之力吧! 纪安歌拜别厉相,被王昭送回了家,看着满眼欢喜的纪安歌,王昭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抱拳行礼后离开了。 青辰在府里侯了几日,终于等到了回府的纪安歌。 她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欢喜,开心地便向纪安歌道起喜来,却见纪安歌有些怔愣地坐在凳子上,神情恍惚极了。 青辰以为是纪安歌忆起旧事,便安抚道:“姑娘,既然已经和大臣们联络好了,纪家之事马上便能平冤昭雪,姑娘莫再伤怀了。” 纪安歌却笑得苍白,道:“是啊!真是件好事情!我们离开这里也是指日可待了。” 青辰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多嘴问道: “姑娘可是身体不舒服?是蛊毒又作祟了吗?待事成那日,我们便从周氏那里拿来解药,解除姑娘的苦痛。” 纪安歌看向青辰,问的却是毫不相干的问题:“青辰,以你的医术可知若是母亲身上带毒,胎儿会被影响吗?” 青辰似乎被吓到一般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道:“姑娘你莫不是有了身子?” 纪安歌眼神并不坚定:“我不知道,只是这两日奔波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安安受伤那日,你也记得的,到现在已是快两个月了吧?若是脉象应当也能瞧得出来,你给我看看吧。” 青辰闻言便把手指搭上纪安歌的手腕,半晌后放下来有些无力地点了头。 见到青辰的样子,纪安歌一时竟不知该欢喜还是担忧。 这孩子来的时候有些不对,可她本是很难有孕,这个孩子又让她有些欢欣。 青辰竟对未来的事情有些迟疑了。 “姑娘,既然如此那些事情还该做下去吗?你的毒是蛊毒,不过是蛊虫作祟,对孩子没有影响。但我们此事若是做成,孩子出生后姑娘该怎么与他解释父亲之事?” 纪安歌却下了决心:“为什么不做?若是为了这孩子接着留在府里,那安安这些天的奔波算什么,况且就算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让这个孩子一出生便看着父母关系破裂,外室作祟吗? 我要给他一个美好的童年,没有父亲也没关系。这么多人陪着他,他会好好长大的。” 青辰这也才一颗心又落进了肚子里,刚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青茗他们,纪安歌却把她拦住了。 “现在不能说。现在大家都一心为了纪家平冤昭雪之事奔波,不能分心在我身上。若是被慕容灵均或周意柳察觉,那努力当真都白费了。离开之日我会告诉他们的,反正这几天你会一直在我左右,无碍的。” 青辰只好作罢,早早催纪安歌歇息,自己也期许着明日之事可以顺遂。 此刻,纪安安正在面见陛下。他看着眼前身量尚小的纪安安,道: “纪家之事朕知道你们委屈,但你们确实要和王府撕破脸吗?” 纪安安坚定无比道:“陛下,这样在您面前指摘您的儿子是我们不对。但我们也是我父亲的女儿,我兄长的妹妹。 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什么事情能逃得过陛下的眼睛?我与姐姐遭受了什么想必陛下比任何人都清楚。更何况我们不是为了覆灭王府,不过是为我们纪家讨个公道,真正该负责的人是周家人才对。 陛下,只要让王爷与我姐姐和离便是,其余的事情我们自是不会对王爷做。” 陛下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纪安安,到底还是叹了口气:“罢了,朕知晓了。明日早朝,你便在殿后候着吧。” ##第三十四章 王爷心尖上的人 第二日,慕容灵均如同往日一样上朝。 他站上朝堂那一刻,却敏锐地发觉有几道目光在打量他,但他回头去寻时却又不知是何人。 待众臣议完了黄河洪涝一事,他已是做好了退朝的准备。却突然听后方忠义侯迈步上前,高声道: “臣要参周相,王爷二人!周相之罪则条条例例,证据鲜明,但周家后人却一心认定朝廷陷害,竟连同王爷一道栽赃审周相案的纪大人,以至于纪家男丁被斩,女眷流放。王爷在府中宠外室而灭正妻,还生生将王妃毒瞎!此等恶毒之人,恶毒之事,陛下!臣等万万不能只做旁观!” 慕容灵均的手心不由得出了一层冷汗,为什么?为什么忠义侯会突然发难? 纪安歌分明盲着,整日待在府中,身边的小丫鬟还留着头……这些事情为何会突然被揪出来? 但此刻想这些已是无用,慕容灵均迈步上前道:“儿臣的确犯了错,儿臣不该宠妾灭妻,伤了王妃的心。但周相一事,忠义侯说证据鲜明,本王可问,那证据在何处?” 厉相这便从袖中掏出几卷书来,道:“王爷,周相案的证据臣已罗列成册,王爷现下便可看个分明。” 慕容灵均颤抖着接过那册子,上面果真写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容人反驳。 慕容灵均却还有不解:“既然周相一事证据确凿,当年纪家审案时为何鬼鬼祟祟,看着便如同怕被发现什么一般?” 李御史这时也走上前去,道:“王爷当真是糊涂!周相一事牵扯甚多,若是铺开了展平了查,如今这朝堂上的人也得去掉一半。 纪家不过是……在陛下授意之下,为了不乱朝纲,做得果决了些,哪里便是鬼鬼祟祟!” 王监军站在队伍里冷笑一声:“呵!好一个王爷,周相是王爷的中书舍人不错,的确是教导了王爷不少道理,但这就让王爷偏听偏信了吗? 纪将军和纪大人是何等人朝堂上所有人看得明明白白!说起鬼鬼祟祟,应当说是王爷您吧,当年抓住纪家一个把柄便往死打压,甚至言官还未开口,王爷便把纪家男丁拉去菜市口斩了首! 王爷可曾想过,这般作态让陛下如何面对臣子!” 慕容灵均见事态无法转圜,这便跪下身来道:“父皇,是儿臣糊涂。父皇无论怎么罚儿臣,儿臣都绝无二话!” 忠义侯这便在旁进言道:“王爷虽是有错,但到底是信了他人的话。周家那个女儿万万不可放过,再者,求陛下让安歌与王爷和离。 安歌是老臣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被折磨成了那般,老臣夜里连觉也无法安睡啊!” 未等陛下说话,慕容灵均便着了急。 “为什么要让我与安歌和离!做错的事情本王改了便是,从前对她不好,本王日后便加倍对她好!不成吗?父皇,莫让安歌与儿臣和离啊!” 在殿后的纪安安终是听不下去了,这便高声斥道:“王爷当真虚伪至极!周意柳从前是王爷心尖上的人,为了周意柳王爷是如何折磨我姐姐的我还历历在目。 如今周意柳这般下场,王爷竟连情都不为她求吗?事情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都是周意柳一手酿成吗?王爷您今日对昔日恋人这般,谁能确保明日不会再为其他女子害我姐姐!” 慕容灵均哑口无言,但却惊诧于纪安安还活着一事,近来这些事情便有了说明。 原来如此,原来她这般聪慧,让纪安安假死查案,自己在后院作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让他一无所知地走入这陷阱之中,原来他竟是从未看清过她。 ##第三十五章 安歌,我能同你说说话吗? 陛下终于下了诏书。 “罚王爷慕容灵均三年份例,在府中禁足两年。周家遗女周意柳魅惑王爷,祸乱朝纲,即刻处死。纪家女安歌婚后无所出,与王爷和离。” 锦衣卫这便奉命前去捉拿周意柳,慕容灵均也神情恍惚地爬上马去回王府。 只他突然想到,若是和离,那纪安歌定会离开王府,想到这里他便急忙赶回王府去。 纪安歌在后院忽地就听见嘈杂一声,只见青辰猛地站起身来,便心知应当是今日朝堂事成,如今周意柳要被捉拿归案了。 纪安歌这就在青辰的搀扶下去向周意柳的院子。 只见周意柳惊恐万分,竟是坐到了地上:“不可能!周家之事不会有假!我父亲就是冤枉啊!王爷呢?王爷不来我是不会走的,我不要走!” 她哭闹间就瞧见了站在一旁的纪安歌,这就打算扑上来,却被眼疾手快的青辰一脚踢开。 周意柳默了一瞬,这才大笑出声:“原来如此!竟是你这个贱人害得我与王爷分离,这姑娘也是你早就安置在府里的人手!你个贱妇,是想我死后把持王府吗!” 纪安歌低头笑了:“我不是你,对这个恶心的地方,这些恶心的人没有丝毫留恋。我纪家之仇一报,我就离开王府,想必这位大人已是拿来了陛下的旨意。” 一旁的宦官陪着笑道:“纪姑娘,这是自然。陛下已让王爷同您和离,日后天高海阔,姑娘便可活得自在快乐了。” 这话说的纪安歌极是欢喜,这便弓膝行了一礼道:“多谢大人祝愿,也祝大人平安康健官运亨通。” 那宦官行了一礼,看向周意柳的眼神却全然变了。 “走吧周氏,陛下可是说了即刻处死,这等尊贵之地你这样的身份还有什么可贪恋的!恶人总是会有报应的!” 任凭周意柳再怎么哭闹逃脱,锦衣卫的人都狠狠地钳住她的胳膊,这便带走了。 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了,纪安歌只觉自己的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等了许久,纪安安终于同青茗、青睐一道回来了。见纪安歌站在门前,纪安安终于扑了上去,姐妹俩这就哭了起来。 慕容灵均终于赶来,这便下马道:“安歌,我能同你说说话吗?” 纪安安心里恼怒,这就打算上前斥责,却被纪安歌一把拦住:“好。” 慕容灵均和纪安歌站在王府院子里,到底还是沉默了一会。 “你当真要离开吗?周家一事我已知有蹊跷,原就打算等周意柳小月子后好好审问,为纪家平冤昭雪,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从前欠你的我愿意用一辈子来偿还。你能不能原谅我?”慕容灵均一脸苦涩。 纪安歌却摇摇头,道:“王爷,你该明白纪家一事我到老也没法放下的。我是恨你,但我不是恨你冤枉纪家,我恨的是我爱错了人,我恨的是你同我在一起那么多年原来都是逢场作戏。我没办法原谅你,王府我更是多一刻也不想停留。” 她转身要走,慕容灵均却一把拦住她道: “我明白了。前段时间我着人去南疆打探了你身上的蛊毒,周意柳的解药只能解痛不能根治。这是阿闲找来的,你放心服下便是,哪怕能让你少一丝疼痛,我也心甘情愿了。安歌,日后要珍重。” 纪安歌到底还是接过了慕容灵均递给她的药丸,看着眼前这个与她纠缠许久的男子,到底还是开口道: “天南海北,最好永不相见。” 说罢,她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不论是这个地方,还是慕容灵均。 ##第三十六章 你今年多大了? 十年后,慕容灵均踏上了皇位。打听了许久才得知当年纪安歌她们似乎是朝着苏州的方向去了。 他这便不顾大臣的劝阻,执意要微服出访江南。 江南的景致与京城极是不同,慕容灵均瞧见那青瓦白墙便舒心了许多,只是后面一堆官员跟着难免乏味。 他突然起了玩心,这就带着个小太监东绕西躲,竟是摆脱了那长尾巴们。 他走过一段墙,只见一棵垂柳下坐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活泼开朗,一个劲地把玩着柳叶,吹的呼呼响。 慕容灵均这便坐在她身上,却在看见她脸的那一刻有些发愣,这个小姑娘怎么生的这般面熟? 小姑娘也不怕生人,见他坐在旁边竟还分给他两片柳叶。慕容灵均这便笑着问道:“你今年多大了?生的好生乖巧。” 小姑娘甜甜一笑,道:“我九岁了。看叔叔这个样子,不似南方人。是不是跟着当今陛下的队伍一道来的?” 慕容灵均有意隐瞒,这便装作惊讶道:“你怎么瞧出来的?真是个聪明孩子!” 小姑娘指了指他身后的小太监,道: “这位小大人在江南可是瞧不见的。不过叔叔既然是跟着陛下来的,想必也是见过陛下吧?他当真有那么面目可憎吗?” 慕容灵均不由得有些冷了脸,道:“谁同你说当今圣上面目可憎的?” 小姑娘不以为然地瘪瘪嘴,道: “是小姨。我小姨也是京城人呢,不过在京城碰到了坏人,这才跟我娘一道来了江南。我还未去过京城,但小姨不准我去,说京城人心复杂,尤其当今圣上,简直面目可憎!圣上即位那日我小姨险些气死了,说他资质愚钝,没有脑子,当了皇上天下人怕是都该被坑死了。” 慕容灵均自认是个明君,不能与小姑娘计较,这便接着问道: “那你娘怎么说?说不定是你小姨有失偏颇。” 小姑娘马上就萎靡了,道:“娘身体很差,我两岁多时便去世了。但我也记得些,娘是个很温柔的人,不像小姨成天凶巴巴的!” 慕容灵均觉得这孩子可怜,便伸手摸摸她的头,想接着说什么就听后面有人喊道:“小满,别玩了!该回家吃饭了!” 叫小满的小姑娘这便站起身来笑嘻嘻道:“知道啦青茗叔叔!你等等我!” 青茗?慕容灵均有些着急地站起身来,和后面那人对视的一瞬间,两人都有些愣住了。 把小满送回家后青茗才来寻慕容灵均,见到他便道: “陛下来此地作什么?我们现在生活得好好的,陛下便早些离开江南吧!” 慕容灵均一把拉住他,问道:“小满,小满是我的女儿么?安歌为何七年前离开人世?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青茗满是怒气地一把甩开他,道:“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陛下珍爱的外室的蛊毒掏空了姑娘的身子。至于小满,她不是你的女儿,是姑娘怀胎十月艰难生下的孩子,是我们纪家的姑娘! 陛下倒是害人不浅临到头来想白认个女儿?你最好别再来此地,也别再见小满,我们与你早已是陌生人。” 青茗说罢便拂袖而去,慕容灵均只怔愣地回想着那个小女孩的脸庞,难怪觉得面熟,原来竟是她的女儿,他的女儿。 慕容灵均突然有些不甘心,这就打算上前叩门,却被终于找到此地的大臣一把拉住,道: “陛下怎么跑到这样的地方来,快随臣回去!”他只好垂下手,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那个地方。 便是这样吗?天南海北永不相见?慕容灵均又一次觉得她心狠,可这一次遍寻人间,却是连她的踪迹也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