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国破家亡 夜色阑珊。 这一夜是京城不平静的夜。 重姝被绑在柱子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先后被杀。 坐在高位上的“皇帝”,是她以为可以敬重的师长;那位领兵归来的将军,是她总角之宴的男伴。 是他们……使君华国灭了! 重姝看着他们俩,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 有人过来给她松了绑,重姝便不顾一切的拔下头上的发簪,向龙椅上的男子刺去。 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重姝怎么可能得手?顾孟瞿一手打落了重姝的发簪,一手将重姝另外一只手拧到身后。 “咔啦”一声,重姝似乎听到了自己骨头的断裂声。 “顾孟瞿!”她惊恐的看着他,为什么……连他都不肯帮她?顾孟瞿面无表情,将重姝两只手都拧到身后,随手抓了一条绳子就绑上了。 龙椅上的男子看着重姝,大概也是可怜她的天真,竟也给她解释:“你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叛国对不对?” 他一身龙袍,显得荣华富贵。百里弘基起身,那龙袍上的绣纹几乎要刺瞎了重姝的双眸。 “重姝啊重姝,你到底是太天真。我跟阿瞿一开始靠近你,就是为了得到这个帝位。”百里弘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重姝如梦初醒,是啊,她是丞相唯一的嫡女,受尽宠爱,而百里弘基——他只是个旧朝余孽!身后押解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是跟百里弘基一起长大的兄弟! 先帝仁慈,没有狠下心来杀了他们。却不曾想,会“成就”今日这幕好戏! 百里弘基笑着走过来,“看着自己家破人亡的感觉不好受吧?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从小就活在这样的回忆里……可你们,没有一个人心疼我!” 重姝拼命摇头,先帝根本就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她爹爹就是丞相,她不至于连这种事都不知道!思及此,又急又怒,她竟一口血吐了出来! 百里弘基表情突变,“阿瞿,杀了她!” 重姝惊愕的看着百里弘基,又想回头看看顾孟瞿什么表情。只是一切都迟了,她还未看清楚就已经陷入了昏迷。 一夜之间,所有事物都换了样。 老百姓们都知道,只是当权者对他们而言已无甚意义,能给他们饭碗的,就是好的当权者。改朝,于他们而言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重姝是被阳光刺痛眼睛后起来的。彼时她已经被换上了一身囚衣,手脚上缠绕的枷锁,还有四周的铁窗,都昭示着昨天那一切,都不是假的。 她的国,确确实实被叛徒夺走了。 而与她言笑晏晏的两个人,也揭开了他们的真面目。 有狱卒送来简单的饭点。 重姝别开脸,“我不吃,你拿走吧。” 那狱卒似乎愣了愣,然后揭开脸上的黑布,才唤她:“阿姝。” 重姝这才回过头来,来者竟是她曾经的未婚夫,沈山余。 “你怎么在这里?”重姝眉心微微皱起,“若是让旁人看了去,又得编排你了。” 沈山余咧嘴一笑,“不用担心,我特意在这里谋了份狱卒的差事。” 重姝不知如何作答。 沈山余将拿来的饭点又往重姝那边推,“快吃些东西吧,你要有精神,才有可能复仇啊。” 见了沈山余灿烂的微笑,重姝忍下心里的恶心,当着沈山余的面吃了几口。 就当重姝想说些什么时,忽地就看到远处有一个黑影在靠近。 监狱里的光线很暗,可重姝却能一眼断定来者是顾孟瞿。 思及此,重姝便要沈山余赶快离开。 然而她还没开口,顾孟瞿人就已经出现在他们俩面前了。 “呵,都到这个时候了,沈山余还愿意冒着危险来见你。重姝,倒是我小瞧你的本事了。”顾孟瞿第一句话就是讽刺。 “有些人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要救别人?” ##第二章 胁迫 顾孟瞿说的是沈山余。 沈山余家里从商,这一次倒也没被波及。只是沈家与重家来往密切,若是百里弘基想治他们的罪,一个官商勾结的罪名就足够了。 重姝握紧拳头:“你快走吧。” 沈山余知道,现在的他对上顾孟瞿没有任何胜算。不忍让重姝左右为难,便先行离开。 顾孟瞿跨进来牢房的那一刻,重姝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重姝很想问他,言笑晏晏时的诺言,如此可还作数? 她别过脸,不去看他。 顾孟瞿似乎终于找到了寻乐的法子,偏不能如她所愿,挑起她的下颚便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重姝脸上还有风干的泪痕,她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还没死,顾孟瞿或是百里弘基又如何如何。她,绝不会原谅他们! “重姝,看着我!”顾孟瞿皱眉,命令道。 重姝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以跟他对着干的法子,当然也不会如他所愿。 顾孟瞿不怒反笑,“重姝,我就喜欢看你这样倔强的样子,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他一字一顿:“从沈山余身上开始下手怎么样?,接下来,只要你反抗我的话一次,我就在朝上参沈家一本。百里弘基本就对沈家有一些不满,你说,我要弄垮沈家,是不是很简单?” 重姝猛地转过头,死死的盯着顾孟瞿:“顾孟瞿你敢!” 顾孟瞿笑了:“我有什么不敢的呢?” “重姝,记住了。你的命,是我从百里弘基手上抢过来的,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说完这句话,顾孟瞿欺身而上。 重姝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连挣扎都来不及,就淹没在第一次的痛苦叫声中。 顾孟瞿的力量岂是重姝所能反抗的?何况她还带着手铐。 久了,重姝也没有挣扎的意思了。 身上的痛和心里的疤,哪一个会先夺走她的生命呢? 她甚至有点期待了。 顾孟瞿的粗暴,非一般人所能体会。 他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警告重姝! 重姝在这种折磨中,浑浑噩噩地陷入了昏睡。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重姝才悠悠转醒。 她身上的衣裳,已无一处是完好的。重姝自嘲般笑了笑,支起身子缓慢的爬到墙角。 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哪知通道那边又来人了。 近了,重姝竟发现那人,是昨天当着她的面杀了她亲人的将军! 重姝眉头一皱,当下最重要是保命!她要藏起来…… 那人显然就是为了她而来的。 “重姝是吧?顾将军选择保你性命,皇上可没有这么想!我来送你上路!” 重姝一惊,抬头便看到那人已经提刀进来了。 她下意识的往墙边缩起来。 透过残破的衣服,他可以窥见里面的美好,一瞬间贼心猛生。 “如此美人,未经人事就这么走了,实在可惜。”那人声调故意挑起,使得重姝心里直发毛。“就让哥哥来满足你吧!” 她现在只希望顾孟瞿可以快点赶到!哪怕他对自己还是嘲讽!但只要能活下来,她就有机会复仇! 那人说着,魔爪便对重姝伸来。 重姝想躲,但这已经是墙角,她退无可退。 她想喊人救命,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在刚刚的疯狂中沙哑了。 那人就要脱重姝的衣服! “你在做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重姝终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第三章 闺中密友 顾孟瞿来了! 将军收回自己的手,赔着笑脸说道:“我这不是怕美人寂寞了吗?就……” 顾孟瞿不敢想象,如果他迟来一步,会发生什么。 他怒了。 这也是重姝第一次见到如此模样的顾孟瞿。 他双眼通红,未等将军把话说完,顾孟瞿一个嘴巴子就扇到将军脸上。 将军看不惯顾孟瞿好些时日了,此刻也顾不上同僚情分,开始还手。 重姝实在不愿顾孟瞿为了她而触怒百里弘基。 她嘶哑着嗓子喊:“顾孟瞿,你别打了!” 她的声音根本就没能传到两人的耳朵里,若不是狱卒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赶紧来阻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顾孟瞿抹了把嘴角的血丝,打横抱起重姝就要离开。 他的吼声,像是野兽要开战的前兆。 “让开!” 将军想拦,却也拦不住。 重姝被带回了顾孟瞿的将军府。 顾孟瞿是大将军,方才要她性命的也是大将军。一个朝代两个将军,这只能说,百里弘基一开始就没信任过任何人。 顾孟瞿抱着她刚刚跨入了将军府,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出现了。 “阿瞿,晚上想吃些什么?需要我提前给你准备吗?” 那般语气,那般亲切,甚至连重姝一眼都没看。 这是真心相爱之人间的默契吧!重姝转过头,想看看那女子,却只瞥到她的背影。 好生眼熟! 顾孟瞿觉察到她的动作,眸里的柔光消散,换上了那副冷漠厌恶的样子。 “很在意?跟你没关系,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清楚,站在我身边的人永远都不会是你。” 重姝把脸埋起来,装作不在意。 何时起,顾孟瞿对她也有那么大的怨气了?她不敢回想,也不愿回想。 儿时言笑晏晏,至今都可当作一场笑话。 重姝被扔到柴房。 透过门缝,依稀可见那两男女互相打闹的模样。她真是异想天开,会觉得顾孟瞿带自己回家,是为了保护她。而今看来,只是为了多一个让他可以嘲讽她的机会罢了。 夜已深。 重姝身心俱疲,却无论如何都睡不下去。她缓缓支起身子,柴房门却打开了。 来者是重姝曾经的闺中密友,云坞。云坞的身影与重姝记忆中的背影重合,使得重姝一下子就愣在原地。 云坞,居然跟顾孟瞿在一起了? “重姝,好久不见呢。”云坞笑着跟重姝打招呼,语气尽是软绵绵的笑意。 然而重姝却笑不出来了。云家曾经跟重家是合作关系,现下……云家居然还能保住?难道是云家出卖了……重姝不敢想,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云坞,好久不见。” 云坞拿着饭盒进来,在她面前蹲下。“姐姐,这么多天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重姝不敢确定云坞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在关心自己。但是眼下的情况,她只能应和道,“我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云坞轻笑,俯身在重姝耳边轻声道:“我可怜的姐姐啊!你这是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呢?” 她“咯咯”的笑着,明明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声音却带着一股狠劲。“实话跟你说吧,为什么我们家族可以保住,而你们家就剩下你一个人。”她故意拖长尾音,声音带着无尽的暗示。 重姝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有一种无名的冰冷瞬间笼罩了她。 不,她不想去想,不想去猜,她宁愿这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可云坞偏不能如她所愿! “姐姐那么聪明,应该猜到了吧?我们云家啊,早就已经跟当今皇上联手。要除掉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重姝气怒,果然是这样!一把掀翻了云坞带来的饭盒。 “滚!带着你的东西滚!从我的面前消失!” 她云坞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他们云家背叛了重家,现在她云坞还要过来奚落嘲讽她。过去的姐妹情谊,全是假象! 云坞笑意盈盈的看着里面的菜汁流了出来,溅到自己裙子上。 然后瞬间变脸,惊慌失措的喊着:“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我只不过是给你送菜而已。你怎么可以……” 说着,云坞还拿了破碎的陶瓷碟子,在自己手上划了一道口子。 ##第四章 早有预谋 速度之快,分明就是早有预谋。 重姝看着云坞做完这一切之后,虚弱的倒在了地上。 “砰——!” 柴房门猛地被人踹开,顾孟瞿冲了进来。 他看见地上的云坞,勃然震怒,不由分说,一巴掌就“赏给”了重姝。 “重姝!你该死!” 重姝捂着脸,嘴角露出的,尽是嘲讽的笑容。 顾孟瞿将云坞扶起来,语气像是淬了毒似的,“若非今日邬儿心善给你送饭,你以为你会有饭吃?然而你就是这么对邬儿的吗?重姝,你真是一个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女人!” 说着,他一把抱起云坞然后离开。 月光洒下来,显得这方天地有点凄凉。 可都比不上重姝的心凉。 邬儿…… 重姝突然笑了,先是很小声,然后声音越来越大:“哈哈哈,重姝,你就是全天底下最傻的傻子!人家早就暗中勾结在一起了,只为了害你入地狱。可你呢?还傻乎乎的,把人家当闺中密友!” 她闭上双眸,眼泪从眼角留下。 翌日。 这一夜重姝睡的很不安稳,她做梦了。 梦里她又见到了从前。那时候顾孟瞿还是那么温柔,虽然会在她面前舞剑,但是对她完全没有舞剑时的凌厉。 那时候,他们在栀子花盛开的日子,曾经许下了永不分离的承诺。 顾孟瞿会在栀子花树下舞剑,重姝会提着饭盒,在树下的石凳上等他。久了,重姝还会伏在桌面上睡着。此时顾孟瞿就喜欢折断一支带花的嫩芽,别在她的鬓间,等她醒过来。 而今,物是人非事事休。他不再舞剑,她也不可能再提着饭盒去等他了。 重姝本以为可以装睡混过一天,然而顾孟瞿一脚踢开门,还是把她惊醒了。 “滚起来,你还能睡着吗?云坞现在还虚弱着,你必须给坞儿道歉!”,顾孟瞿面色冷淡,一席话说得理直气壮。 重姝有些恍惚,“如果我不呢?” 顾孟瞿勾唇,“呵,那也没关系,你对云坞做了什么,我也会在你身上做一遍!” 说着,顾孟瞿拖着重姝就外走,到了云坞的院子。随手一扔,重姝便狼狈的摔在地上。 云坞一双眸子带着楚楚可怜,看向顾孟瞿的时候还有几分乞求:“姐姐昨天也只是无意之中伤了我,我已经说了,不要再追究姐姐的责任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顾孟瞿轻拍这云坞哄道,“邬儿,我知道你心善,但是心善也要分人。对于她这种人,你不需要一丁点的仁慈之心。” 由始至终,顾孟瞿没看过重姝一眼。 重姝的心中一痛。 呵,知道云坞心善?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人我带过来了,你想如何处罚,全都听你的。” 云坞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意,但是很快压了下来,故作无奈:“阿瞿,我都说了,我不怪姐姐了……罢了,既然既然你觉得姐姐有罪过,那就让她给我端药过来。如此,就当是抵过了吧。” 她有气无力的说着,看着顾孟瞿的眸子盛满了温柔。 顾孟瞿岂会不如云坞所愿?当即命令重姝。 “没听见坞儿的话吗?去把药端过来。” 重姝爬起来,动作之慢,如同一个木偶人了。 然而当她捧起药碗的时候,却发现烫得惊人! 重姝下意识就放手了! “咣当”一声,碗连带着药,都掉落在地。 云坞当即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已经说了不和姐姐计较伤我一事,为何姐姐还要打碎我的药碗?” 她眼眶发红,看的顾孟瞿心疼极了。 顾孟瞿黑着脸走了过来,一脚踹在了重姝的身上:“重姝你放肆!你知道坞儿伤得有多重吗!大夫说了要好好喝药调养,你却将坞儿的药碗打翻。用意何在!重姝挨了这一脚,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她忍着痛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这些汤药太烫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摔了。” 然而顾孟瞿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邬儿早就命人将汤药放在这里,怎么还会烫?你撒谎也该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第五章 惩罚 顾孟瞿大手一挥,道:“不必再说了!做错了事就要受罚。来人!把她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在路过云坞床边时,重姝清晰可见她眸中的恶毒。 只是她走过,身后便只剩下她跟顾孟瞿柔柔弱弱的温声细语。 云坞!是否之前都是你在逢场作戏! 只是重姝未来得及想太多,刑罚便已经在她面前等着了。 几个粗使嬷嬷将她压在石板上,背上立刻就是一个木板。 “啊!” 重姝的嗓子几乎叫破了。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这些年的识人不清以致如此下场!更不甘心被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背叛! 痛……撕心裂肺的痛。 痛感通过神经传到身体四肢,变成了一阵阵麻痹感。 一下又一下的,重姝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了知觉。 重姝死咬牙关,除去第一次忍不住的尖叫之外,她没再发出过任何声音。 就连监视的粗使嬷嬷也在偷偷交谈。 “看上去如此细皮嫩肉,竟这般能忍。” “可不是,以前从来没遇到过。” 终于,二十大板打完了。 重姝也几乎去掉了半条命,整个人气若游丝。 粗使嬷嬷把她扶起来,关进柴房。 重姝趴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心中的怨念已让她无法呼吸! 她死死的握紧拳头,指甲陷入肉里面也毫不自知。 她恨,她好恨! 恨自己的识人不清招致如此结果,更恨云坞和顾孟瞿的背叛! “我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的,我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重姝的低语,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 思及此,重姝便要挣扎着爬起来。 她要找大夫,要好好养伤!无论用什么方法,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这些对不起她的人,终有一天要得到报应的! 可下腹突然一阵坠痛让她全身冰冷,她颤抖着,又倒了下来。 “救……命……”重姝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却不知道其实只有自己能听见。 她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她的呼救,因为这句话过后,她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重姝终于悠悠转醒。睁眼入目的是双月洞式的床,那边还有两个人影在交谈着什么。 重姝竖起耳朵来听,竟发现—— “顾将军,我真的没有骗您!这位小姐的脉象……真的有滑胎的迹象。”老大夫拱手对着顾孟瞿,一再确认重姝怀孕了,并且有滑胎迹象的事实。 重姝抚上自己的肚子。 昨日顾孟瞿才要了她的第一次,她为何会怀孕?昨日的事,断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判断出来。那么……到底是谁? 隐隐约约中,重姝听到大夫说她已有孕一个月有余。 一个月前……刚好是中秋。 重姝闭上眼睛,装睡同时,也在回忆那天发生了什么。 那日中秋,皇室还举行了盛大的宴会,邀请他们这些上流世家去参加。谁都没有想到一个月之后会发生国破家亡的事。 她当日是同顾孟瞿一起进宫的,当时并没有人猜到,这盛世下掩藏的危机。那天晚上,参加宴会的人举杯同庆,庆祝君华国的鼎盛。重姝也不好拒绝旁人的盛情邀请,便也喝了些酒。 而她酒量不大,很快便醉了,昏睡过去。次日醒来,已经是在家中自己的房间了。那日夜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只是重姝这边还没回忆完,顾孟瞿便走了过来,也看出了她在装睡。 “你真的以为,装睡我看不出来么?” 重姝不得不睁开双眸。 顾孟瞿看着她,眸中虽然还是没有爱意,却隐隐约约有了些心疼。 “都听到了吧?大夫说你怀孕了,已经有一个月的脉象了。”顾孟瞿语气淡淡,隐隐约约有些厌恶。“还真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啊,待字闺中的大小姐,居然早早的就跟人苟且了。” “重家的家风,真是让我长了见识。”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重姝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孟瞿。“相识这么多年,难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都不清楚吗?” 顾孟瞿深深的看了一眼重姝:“你和从前的变化太大,我都不敢说自己是否认识真正的你。从前你的善良大方,可是现在呢?不过因为心中的妒忌,便对坞儿做出那种事情!” 坞儿坞儿坞儿……他的心里就只有云坞! 重姝心灰意冷,再不想去看顾孟瞿。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心如死灰的重姝,顾孟瞿心中有一些不安,但也只是一瞬间。 “一会儿我会让人给你送衣服过来。”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贴身侍女。” ##第六章 鹤立鸡群 顾孟瞿的书房里,重姝正低着头,为他研墨。 手上的动作没停,可是思绪早就飘远了。 刚刚听见院子里面的下人说,百里弘基似乎要给顾孟瞿和云坞赐婚了。 一想到这里,重姝手上的动作就停了。 她曾经最好的朋友,要嫁给她的心上人了么? 顾孟瞿察觉到重姝的分心,有些不悦:“为我做事,还敢分心?” 重姝低眉顺眼道:“不敢。” 就在这时候,云坞进来了,她第一眼就看见了重姝。 即便是一身青色的侍女服,脸上不施粉黛,确认能在一瞬间抓住人的目光。 这让云坞嫉妒不已。然而她不能在顾孟瞿面前毁形象。所以只是笑着走过来,“阿瞿,我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已经烧好了,你忙完就过来吧。” 顾孟瞿接过来云坞递过来的手,“都让你好好休息了,怎么还亲自下厨。” 云坞浅笑摇头:“姐姐当初也不过只是失手,所以邬儿伤的也并不是很重,如今都大好了。我想着最近这段时间你都比较忙,就想给你做点好吃的。” 她仿佛是有些羞怯,轻轻的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然后不经意间露出了手腕上的伤疤。 顾孟瞿还含着笑,眉心却已皱起。 他把弄着云坞的如葇荑般的手,将重姝视作空气。 “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处理完手上的事便过去。”顾孟瞿此刻,眸中盛满温柔。 重姝看着,又是一阵心酸。 曾经,那种温柔,是属于她的。 云坞点点头,勾了勾顾孟瞿的手:“那你可快点来。” “好。” 等待云坞离开之后,顾孟瞿突然开口。 “看见了么?这就是你和坞儿的区别。她无论什么时候都这般善良,即便你伤了她,也还是大方的原谅你了。重姝,希望你能跟坞儿好好学学。” 重姝气急反笑:“跟云坞学?学什么?自残以博取同情?还是背叛自己的朋友,然后抢走朋友的心上人?” 她一字一句道:“顾孟瞿,我不是云坞那样的贱人,我、学、不、来!” “啪——!” 顾孟瞿一巴掌摔在了重姝的脸上,力气之大,让重姝整个人都摔坐在地上。 “重姝,再让我听见你说坞儿的坏话,我会直接拔了你的舌头!” 重姝看着顾孟瞿离开的背影,眼角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什么时候,她和顾孟瞿走到了这一步呢? 一夜无事。 翌日,重姝正要去问管家的嬷嬷有什么事做,那边就有人请了她过去。那人自称,云坞的侍女。 重姝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但她现在寄人篱下,只能任人宰割。暂且走一步算一步! 府中的栀子花,花叶已经在散落,似乎在诉说着,她没有归宿的思念。明明所思所想就在眼前,却如同遥远得不可及。 重姝掩饰好自己的心绪,才勉勉强强跟上云坞侍女的脚步。 到了云坞的房间,重姝才发现顾孟瞿也在。 顾孟瞿不出声,似乎已经怒极。 云坞带着哭腔,“姐姐……你知道吗?这件衣服是我最喜欢的,但是昨天被你这么一洗,它就……它就染上了污渍……” ##第七章 浣衣局 说着,云坞将昨天重姝洗过的衣服摆开,指着那处看着像油渍的污点道: “姐姐,虽然我也知道你以前是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但是你不会洗衣服不能让人教教吗?这样子可怎么办呢!”云坞带着哭腔,字字句句,都是在讽刺重姝不会洗衣服,害得她的衣服变成这样。 重姝忍不住冷笑。她虽然是丞相府的嫡女,但从小就有良好的家教。洗衣服这种事,她六岁就学会了。云坞她血口喷人,居然也不看看顾孟瞿就是陪着她长大的人? “我是否会洗衣服,顾将军应该知道得很。”这话一出,云坞顿时嫉妒的不得了。 重姝本以为这样说,顾孟瞿就不会再误会她。却不想这在顾孟瞿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会洗衣服还将衣服洗成这样,很明显就是故意针对了。 “不会洗衣服?倒也无碍,邬儿,你在家中好好休息,我带她去浣衣局练练手。” 皇宫……重姝心下一沉。只要靠近皇宫,靠近百里弘基一步,她的生命危险就多一分。顾孟瞿到底是对她自信,还是对他自己自信,亦或是傻到认为百里弘基会念在旧情不杀自己? 自从百里弘基对她第一次下杀手时,她就明白,从前那个会跟她一起向先生讨教问题的师兄,已经不在了。再来了第二次……她已经对这个所谓师兄,失去了所有信任。 顾孟瞿跟浣衣局的嬷嬷打过招呼,回头便是嗤笑:“我当然知道你会洗衣服。也知道……”顾孟瞿突然靠近,“你是故意洗脏她的衣服。既然如此,那你便在浣衣局多洗些衣服罢!” 重姝此刻已经没了解释的想法。 解释与否,结果都是一样的。她有傲骨,自然是不愿意自取其辱的。 管事的嬷嬷认得重姝,心里对先丞相的名声也有所了解,自然是不愿意强加为难的。然而顾孟瞿还站在那里,管事嬷嬷只得拿出气势,让重姝去洗衣服。 顾孟瞿远远看着,脸上毫无表情。 重姝当然不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洗衣做事从不偷懒,因而在浣衣局这个搞小团体的地方,倒也没遭到其他宫女的排挤。 午饭时,管事嬷嬷拉着重姝到一边,“那个……老奴虽然很早就在皇宫里当值了,但是对先丞相事迹还是有所了解的。重姑娘……虽然老奴不明白,为什么顾将军要让您来洗衣服,但是老奴会尽量减轻您的负担。” 重姝笑笑,眸中尽是疲惫。“嬷嬷,谢谢你的照顾,但是若不想被将军追究,还是不要对我仁慈的好。” 嬷嬷怔了怔,似乎没想到重姝会如此体谅她。 重姝扯了一抹笑,也不打算用膳,径直的走去晾衣服。 那边云坞得知顾孟瞿把重姝带到浣衣局,心里乐得不行,叫上自己的侍女就是想着如何让重姝一败涂地。 云坞的侍女名叫绿烟,此刻正在给云坞出谋划策:“既然在皇宫里,可以弄死她的方法就很多了。”绿烟狡黠一笑,“皇上不是刚刚才纳了几位美人入宫吗?听说对其中一个还格外宠爱。那位美人……似乎与小姐您还有些牵连呐。”绿烟不明说,只是让云坞自己领会。 云坞笑得恶毒,嘴上却还说着:“这样对姐姐是不是不太好?从前……我们好歹也是闺中密友呀!” 绿烟没察觉到云坞的伪装,还“好心”劝道:“小姐您怎么可以这么善良,您看她就不懂得感恩。还三番五次的想要置您于死地!” 云坞目的达到,嘴边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重姝揉了揉腰,已经是日中时分,顾孟瞿仍未出现。他是真的……一点不念她的安危吗? ##第八章 徐美人 浣衣局里有明确的换班制度,重姝刚刚第一天到,自然轮不上她来休息。本以为洗洗衣服倒也没什么,忍忍就过去了。却不想更大的事在后面。 “重姑娘,宫里的徐美人过来了,指名要见你。”管事嬷嬷也是面露难色。 她刚刚已经开口帮忙拒绝过了,但并没有奏效。徐美人似乎就为针对她而来。如此一想,管事嬷嬷也有些担心重姝的安危。 重姝这两日,被如此多酷刑折磨,疼痛于她而言,已经在一定程度上麻木了。现在倒也觉得宽慰,她已经沦落至此,地位跟阶下囚已无差别,居然还有人念在她爹爹的功绩上,愿意帮她一把。 见了外头阳光已没有中午那般灼热,重姝出去也不需要用手挡一挡阳光了。 徐美人坐在凉亭中,她生得端庄,肤如凝脂,身材也窈窕。然而她眼里藏不住的恶毒,还是叫重姝看去了。又是个难搞的角色呢。 重姝如是想着,脚步已经随着管事嬷嬷走到了徐美人面前。 “人已带到,老奴先行告退!”管事嬷嬷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她见机行事。 重姝恭恭敬敬的给徐美人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徐美人!” 徐美人坐着,对旁边生的高壮的嬷嬷使了个眼色,拿起一杯茶小口抿着,也不让重姝起来。 重姝跪了良久,觉得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了,努力睁着眼,她不能给徐美人处罚她的由头。 “瞧你那副可怜样,赏你碗茶水喝吧,嬷嬷。”,尾音拉长,眉眼染了几分讥笑。 那嬷嬷应声,端了茶水上前不由分说就灌进了重姝嘴里。她无力反抗,由着茶水淌下来湿了一片衣裳,“咳咳……咳……”,重姝伏地咳嗽,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涨红了脸好一会才缓过来。 重姝愣了愣,她想起来了,徐美人入宫前,是云坞的堂妹。 如此一想……她大概明白,为什么一个极其受宠的美人,会特意点名找她了。只是她也明白,接下来自己的日子应该不好过了。 徐美人站了起来,打断了重姝的思绪。 “嘶……看来堂姐以前的闺中好友,长得还有那么几分姿色嘛。”徐美人挑起重姝的下颚,开始嗤笑。 “可惜就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徐美人的眼神忽地变冷,手指猛地收紧,似乎要将重姝的下颚骨碾碎! 重姝行礼的姿势终于维持不住,差点摔倒! 徐美人接着她摔倒的劲儿,一把推倒了她。 这一砸,重姝措不及防狠狠摔在地上。摔倒前下意识支起了左臂,这会左肘都麻了,胳膊钻心的疼。 她费劲爬了起来,眸中藏着一万个不甘心,但还是维持着恭敬——她捂着左臂问道:“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惹得徐美人第一次见面,就这样针对。” 徐美人“噗呲”一笑,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针对?叫你过来可是顾将军的意思,你自己结的仇怨来了报应怎么叫本宫针对你呢?” 重姝听罢猛然抬头,是顾孟瞿让她过来的?然而她没见到顾孟瞿,却发现百里弘基不知何时,已站在徐美人身后。 只是她生于世家,也深谙这些勾心斗角的恶毒。她一个人的辩解,是没有用的。她索性当作无事发生,只是维持着行礼的姿态。 百里弘基看着,只是哂笑一声:“重姝,你可倒是本事大得很。本以为像阿瞿那种人不会动心,没想到居然会为了你违抗朕的命令!” 重姝苦笑,她哪是原因,云坞才是顾孟瞿违抗百里弘基命令的原因吧。她重姝,只不过是顾孟瞿手上一颗旗子,让旁人看着她很受关注,实际上只有云坞,她才是顾孟瞿唯一的,心上人! 重姝的不作声,让百里弘基看了只觉是默认。 “重姝,你大概也知道朕的性格。朕做一件事,不达到目的,是不会放手的。比如说杀了你这件事。” 重姝惊恐抬头,她今日是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吗?不!她怀孕的真相还没查清楚,她的仇恨还未有归宿! ##第九章 认罪 “不过……”百里弘基停了许久才接上下一句:“今日我倒是想拿你身边的人开刀。” 说着,方才还好好的管事嬷嬷,被披头散发的拖上来。看上去,已经被毒打过一顿了。 重姝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今早还用很和善的语气跟她讲话的管事嬷嬷,居然现在已经死气沉沉。 百里弘基很满意现在重姝的反应,吩咐人来将浣衣局所有宫女都召集起来。 浣衣局隶属后宫,所以徐美人现在是最有发言权的。 她缓缓起身,“皇宫禁止徇私枉法,无论是皇宫里,还是浣衣局。”她看着趴在地上不知生死的管事嬷嬷,“今日,她就是给你们的一个教训。” 徐美人的话点到为止,却也不难猜。很显然就是这位新入浣衣局的女子,勾结了这位管事嬷嬷,使得管事嬷嬷被罚当众打死。 重姝知道此时一定有很多人看她的反应。 她闭上眼睛,跪了下去。 “一切都是民女的错,跟管事嬷嬷无关。还请皇上和徐美人能够饶过她。”重姝对着百里弘基和徐美人行了大礼。 徐美人巧笑倩兮,“国之有法,本来就是为了制裁你们这些胡乱扰乱规矩的人。如今你把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她难道就没有错了吗?”百里弘基说了今日不杀重姝,徐美人倒也给足面子。 不难怪如此得宠了。 重姝心道:既不能让管事嬷嬷免于刑罚,大概可以争取一下,让她减轻刑罚吧?至少……也得活下来啊! 徐美人似乎看穿了重姝的小心思,“重姑娘,如果不想为此背上骂名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为她开脱。” 徐美人给了个眼神,马上就有人上前拖着嬷嬷离开。 重姝追了上去,却在出宫处撞见了顾孟瞿。 他沉声吩咐身边的人:“拉住她。” 到底是实力悬殊,重姝挣脱不开顾孟瞿的亲兵的束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管事嬷嬷被拉到门外乱棍打死。 重姝嘶哑着嗓子喊着,却无人理会。她叫不回带走嬷嬷的人,便只能咒骂顾孟瞿。 “你怎么如此狠心,嬷嬷她做错了什么?非要把对我好的人都杀尽了才罢休吗?”重姝以为,顾孟瞿让徐美人叫她过来,那么嬷嬷的死,也定是与他有关了。 顾孟瞿许是觉得烦躁,在她脖子上一劈,重姝晕倒。 直到那个管事嬷嬷完全没了气息,顾孟瞿才让人架起重姝,抬进马车。 他自己则径直进了去。 给百里弘基行了一礼后,顾孟瞿深深的看了眼徐美人,徐美人被盯得心里直发毛,只能往百里弘基怀里靠。 百里弘基打趣,“怎么,顾将军也对朕的美人感兴趣吗?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美人都不好意思了。” 顾孟瞿不回答这个问题,“臣递给你的折子,您看了吗?” 百里弘基想了想,“朕已阅。” 顾孟瞿嗤笑一声,“如果皇上真的看了的话,应该会注意一下现在自己的言行举止吧。” 说罢,顾孟瞿便径直离开。 百里弘基看着顾孟瞿的背影,好一段时间没作声。 徐美人心里有点发毛,便娇声问道:“陛下怎么了嘛?看上去好像心情不太好。” 百里弘基揉了揉徐美人的腰,“美人在怀,再多的烦恼都能忘却。”他顿了顿,“美人之前说帮朕联系那个炼丹的道士,现在联系上了吗?” 徐美人嗔怪道:“臣妾刚刚才想告诉您这个消息呢,老先生他已经答应来宫里帮您炼丹了呢。” “如此甚好!”百里弘基笑道,丝毫忘却方才顾孟瞿的警告。 重姝悠悠转醒时,已经在将军府了。 身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重姝挣扎着起来,却发现是许久未见的沈山余。 “阿余……”重姝有气无力的唤着。 他怎么又过来了?也不怕顾孟瞿那个斤斤计较的人加罪于他。 沈山余笑着,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因为你在,所以我过来呀!” 重姝苦笑,听出了沈山余的情意,却不做回答。 ##第十章 触景生情 外头阳光只剩下余光了,重姝不忍心把沈山余逼走,甚至不忍心呵斥他。因为珍惜这一份情感,也因为自私,不想自己身边一个知心的人都没有。 沈山余给重姝带来了好吃的,诸如糯米团子,茶叶蛋。 曾经重姝虽然生于豪门,但也甚少接触这些东西。都是到了节假日,爹爹才会允许她吃的。 沈山余看着重姝满意的神情,心里也满足了。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重姝对顾孟瞿的感情?幼时重姝跟他算是有过娃娃亲,然而他第一回见到重姝的时候,她还跟顾孟瞿玩得欢。 那时候他们两人眸中的情感,就让沈山余明白,那个女孩不会属于自己。然而时过境迁,哪怕他提醒着自己。她不会爱上自己,却还是动心了。 然而重姝触物伤情,想到的却不是沈山余。 往年中秋,顾孟瞿都会陪着自己,一起去赏花灯,去吃糯米团子。 今年却没有。往后……也不会了吧。 外头的阳光很快就黯淡下去,也昭示着夜幕的降临。 重姝知道沈山余不能久留,很快就把他赶出去自己房间了。 夜已经深了。重姝看着天上的北斗星,为今日死去的管事嬷嬷默哀。到底还是因为她! 重姝本以为今日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却不想那个叫绿烟的侍女又来找她了。 重姝是个识颜色的,虽然她要尊严,但眼下拿到顾孟瞿的人脉去复仇,还是头等大事。所以必须要忍! 绿烟看着她,眸中有许多不屑。 “顾将军有事找你,让你去凉亭等他。” 重姝愣了愣,这么晚? 只是她并未多想,径直跟上了绿烟的脚步。 在不可见处,绿烟勾起了一抹邪恶的笑容。重姝,即便是你以前如何优秀又怎样,还不是比不上我家小姐。 四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显得气氛有些诡异。重姝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想到,顾孟瞿经常会派亲兵,去做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往日在丞相府中,顾孟瞿并没有把这些当作秘密,都有告诉重姝。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呢?大概是从今年年初…… 重姝摇了摇头,回忆总是伤情,她这又是何必…… 绿烟指着凉亭中央,“顾将军说,他等一下就来找你,你就先在这里坐一下吧。” 重姝点了点头,就要感谢绿烟:“谢谢姐姐的提醒。”话落,便在凉亭中坐下。 绿烟嗤笑着,谁说重姝很聪明?再聪明的人还不是照样被她算计了吗?今天晚上过后,重姝,将不会是云坞的对手!哪怕是顾孟瞿心里还有她,都不可能再有竞争力了! 月黑风高。 已经快要入冬了,此时的风带着些刺骨。重姝只着了单件薄衫,此刻显得萧索。 栀子花的花瓣在高处飘飘扬扬的落下来,有些还吹进了凉亭里面。 重姝捡起一片,放在鼻尖闻。栀子花的香味很淡,却恰好是她所喜爱的。曾经,顾孟瞿会给她别上一枝花,告诉她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顾孟瞿说,栀子花象征了永恒的爱,一生守候。所以以之为定情信物,意味着他们俩永世不分离。 然而现下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们谁也回不去了。 远处不知是有人走过,还是风吹的声音,树叶在簌簌作响。重姝倒也不是害怕,但如此空旷的院落,居然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灯都不见一盏,只有一轮明月。 着实是有些令人担心。 夜越来越深,重姝心中的不安被逐渐放大。 绿烟算计她的可能性并不小,毕竟云坞恃宠而骄。 如此说来……今晚怕是难逃一劫——然而重姝的推断慢了一步,她身后已经出现了几个男人。 重姝一回头,几个手脚壮实的男人就把她摁在凉亭的石桌上。 “你们干什么?”重姝惊恐的大喊。 女子的力气本就小,这会几个男人不费多少力气就钳制住了重姝。石桌很凉,重姝的脸被迫紧紧贴在上面,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唔……”,嘴被湿润的布捂上,重姝的意识有些恍惚,身上的衣服被狠狠撕扯着。她泪水涌出眼眶,绝望无助,内心呼喊着救命,嘴里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么大的动静也没引得人过来,怕是早就安排好了,难道今天就是她重姝…… “你们在做什么?”云坞在绿烟的陪同下缓缓踱步而来。 ##第十一章 暗算 “嘶,这个小妹子看上去好嫩呐!”其中一个大汉特意把声音调大。 云坞装作震惊,“谁!是谁在那里?” 绿烟得了命令,就要上前查看。 重姝心道不好!这些分明是挖了个坑给她跳呢!但是要是现在不求救,一会儿可就真的要失去贞洁了! 重姝还在两难中纠结,那边绿烟已经走了过来。 见了重姝,绿烟嘴角微微上扬,语调却仍有些颤抖,转身对云坞道:“小姐,不好了,是重姑娘!”说着,就要对几个大汉出手。 那几个大汉分明是早就跟她们串通好的。见了绿烟出手,他们也就随手应付一下,就把绿烟制倒在地。 云坞扶着腰,也很快就小跑着过来了。 结果跟绿烟一样,被几个大汉将手反绑在背。 重姝趁着他们不注意,又开始呼救。 这一次的呼救,仿佛唤醒了整个将军府中的侍卫。一时间,许多装备精良的侍卫,都从暗处跑了出来,将凉亭围住。 大汉们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心虚的看着云坞。 云坞给了他们一个眼神,他们马上就别过脸。而这些互动,在重姝看来早就是预料之中的了。只是,顾孟瞿是不会相信,云坞——他的心上人,会制造出这种“惨案”罢! 顾孟瞿从侍卫中走出来,整个人周身都布满了阴戾的气息。 几个士兵上前,马上就把大汉们控制住了,重姝也得以逃离魔爪。重姝的衣服已经被撕烂了一半,她只能蜷缩在石桌上,看着那个男人走过来。 顾孟瞿就好似自带光芒,走到哪都是焦点。上一次在监狱,他如神诋般到来,虽然要了她,却也救了她。这一次,他还是如同谪仙般降落,惊扰了她眸中情意。 顾孟瞿当然不是为了重姝才走过来的。 他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重姝,径直走向了云坞。他温柔的将云坞扶起来,帮她解开手背的绳子,“怎么了?有没有伤到?” 云坞摇摇头,转身先去给绿烟解开绳子。 绿烟马上就开始跟顾孟瞿哭诉:“顾将军,你可要为我们小姐做做主!小姐她怀孕数月,今夜胎动,小姐睡得不安稳。我便陪她出来逛逛,却不曾想——看到了如此污秽的一幕!”绿烟矛头直指重姝! 然而重姝却听到了另外一个惊人的消息——云坞居然“怀孕数月”?所以是君华国还没被灭国之前,他们俩就已经关系好到,可以一起睡觉了,对吗?重姝不敢相信。 然而耳边的谩骂还在继续。 “重姑娘……奴才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眼中所见,但重姑娘……那时候确实是在跟这几个大汉在苟且。”绿烟指着被制服的几个大汉,声泪俱下的说道。 顾孟瞿哂笑着看着重姝,眸中的光越来越冷。“呵,重姝,你的手段真是越来越叫我长见识了。” 重姝开口要辩:“我完全没有勾结这几个人,我甚至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怎么可以说是我的错!是他们!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才将我摁倒在这里!” 绿烟憋出哭腔,“重姑娘,我跟小姐刚刚都还听到您叫得欢呢,怎么可能是不认识的?” 叫得欢……顾孟瞿眸色暗了暗。 他踢了一脚其中一个大汉,“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顿了顿,“要是让我知道你撒谎的话,下场如何你该清楚。” 大汉点了点头,连忙回答:“是这位姑娘……托人从外面请我们回来的。”大汉看着重姝,“当时请我们过来的人说,她会在子时过后出现在这里。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也没想到就招惹了将军您啊!我们事先并不知道是要过来将军府的!” ##第十二章 打胎? 大汉求饶。 重姝冷眼看着,解释与否,都已经失去作用了。 顾孟瞿让人看着重姝,自己则扶着云坞回房间去了。 重姝知道,接下来自己面对的也许是一场狂风骤雨。 不出所料,顾孟瞿去而复返,将重姝打横一抱,就回到了自己房间。 她被狠狠的砸在并不算柔软的床上。 重姝忍着痛爬起来,挣扎着逃离顾孟瞿的触碰。 “怎么,你不就是喜欢这样子吗?怎么还给我装起贞洁来了?”顾孟瞿哂笑,褪去大衣就上了床。“你都能在外面找男人了,还嫌弃我吗?” 顾孟瞿挑了挑眉,重姝不禁惊叹他的眉目还是那般美好。只是她不愿,不愿与她人共侍一夫!她大喊:“对,我就是嫌弃你!因为你脏!” 重姝丝毫没有察觉,顾孟瞿眸中开始凝出冰霜。 顾孟瞿看着重姝,不怒反笑:“你都能在外面找男人了,还嫌弃我脏?重姝,你是在跟我讲笑话吗?” 重姝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孟瞿。他居然真的相信了。她闭上眼睛。“既然解释在你这里已无甚意义,那我也没必要再说下去了,你要如何……便直接来吧!” 他钳制住她的下颚,霸道的吻瞬间将她吞噬。 重姝的灵魂和身体被两种极端占领着,几乎就要被撕裂了。 一方面她的身体在渴望着,顾孟瞿的疼爱,另一方面她的精神又抗拒。她不愿与她人共侍一夫,尤其是那个女人还是自己曾经的闺中密友!然而顾孟瞿似乎没打算给她思考的机会。他欺身而上,首先就将重姝的双手举到头顶,又随手拿起一条绳子把她的手捆起来。 如此,重姝是无法挣脱顾孟瞿的束缚了。 重姝闭上双眸,此刻的情形她已不忍看下去。顾孟瞿就像一个恶魔,在一步步靠近。他挑起重姝的下颚,“重姝,你不是很喜欢做这种事吗?不过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为什么在我面前就要装害怕,还要把眼睛闭上?嗯?” 顾孟瞿的“嗯”字,是在重姝耳边说的,尾音又微微勾起,惹得重姝不禁打了个寒颤。重姝哪是顾孟瞿口中的那种人,可她也有自己的自尊,她不愿就此屈服。 她凄然的笑着:“顾大将军可真是嘴上一套,行动上又是一套呢!您口口声声的说我是不守妇道的女人,那您又是什么?您的未婚妻应该也怀孕了吧,那又何必来招惹我一个孕妇?”重姝字字珠玑,每一个字都带着强烈的讽刺。 顾孟瞿发现他居然对这个女人没有招架之力。重姝一番话,当真让他收了手。他眸中有一丝动摇,但又很快坚定下来。“既然是你肚子里的孩子阻止了我,那么便让他胎死腹中吧!”他道。 重姝猛然睁开双眸,“你不可以这样对他!他都还不知道自己亲生父亲是谁……” 顾孟瞿却不打算跟重姝理论,带着自己的衣服便要离开。重姝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奈何自己的手被束缚着,她也只能艰难地侧过身子,再爬起来。等她爬起来时,顾孟瞿已经走远了。 她艰难的爬到一边,通过牙齿撕咬才勉强挣脱开绳子。她才想去找顾孟瞿,下腹突然传来的猛一阵疼痛,把她吓坏了。因为疼痛,她一时间已经忘记了要求救。只得暂时坐在地上,等待疼痛缓解。 等到重姝摸索着回到自己房间,天边已经泛着鱼肚白了。她摇了摇头,只在椅子上休息了一阵子,便被管家叫去了。 管家公许是看不惯她昨日将云邬的衣服洗的不好,将她发配了去厨房。 重姝倒也没那么多意见,不需要洗衣服,她便不用接触那么多寒气。 寒气多重可是会让胎儿发育不良的。可是……顾孟瞿昨日的威胁还历历在目,她,当真可以生下这个孩子吗?重姝并不知道。待到她拖着身子来到厨房时,别的侍女还没到。重姝经历了这么多次算计,早就学会了如何躲避。此刻的她自是不会进去,免得落下把柄。 ##第十三章 公子世无双 此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偷偷溜过来,让重姝下意识的护住肚子里的孩子。 沈山余突然冒出个头来,让重姝差点吓了一跳。“你怎么又来了?”重姝眉头一皱,沈山余在这里……不就是给顾孟瞿抓把柄的吗?她可不愿再多一个人为她牺牲了!想起昨日那个管事嬷嬷,重姝眸色一暗,就要让沈山余离开这里。 沈山余一脸受伤,“小姝,我这好不容易争取到,过来照顾你的机会,你怎么就急着赶着我走呢?” 争取到照顾她的机会?重姝一愣,“这么说,你是在这里当差了?” 沈山余点了点头,“不过你要是见到我爹娘,千万不要告诉他们呀!” 有一男子,温润如玉,说的也许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吧。他待她的好,重姝这辈子也许都无法报答。 通过跟他的交谈,重姝才知道,沈山余是利用了百里弘基,百里弘基是多疑的人,哪怕是顾孟瞿从小就跟他一起长大,他也不免会产生怀疑。所以沈山余主动请缨,暗示百里弘基他可以潜伏在将军府帮他做事。 百里弘基正缺这么一个人,而且是沈山余主动提出来的,也就相当于沈家欠了皇室一个人情。如此,百里弘基便痛快答应了,也管不上沈山余目的如何。 “你这么做,顾孟瞿肯定会针对你的,你还是赶紧找个机会离开吧。”重姝叹了口气,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能幸免于难,更何况是沈山余这么一个仇人呢。 沈山余摇了摇头。“我是那种说放弃就放弃的人吗?”他笑着,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让人看了心安。 厨房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进去了,重姝自然也不能在外头干坐着。他跟沈山余打了声招呼,便要进去。 却听到了那个几乎让她视作恶魔的声音。 “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是顾孟瞿。重姝吓了一跳,昨天晚上顾孟瞿的威胁她没忘。她定定的站在厨房门口,不敢进也不敢出,更不敢转身看顾孟瞿的脸。她怕,那句残忍至极的话再次从他口中说出来。 “回顾将军的话,我是皇上安排来助您做事的,您有什么需要我……”沈山余态度谦和,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只是顾孟瞿未等他把话说完,便绕过他走向重姝。重姝只感觉他越靠近,她的四肢就越发的冰凉。是那种从骨髓里凉出来的寒厉。 还是那副讥讽的模样。“重姝,这是找不到对付我的方法,就从外面搬援军来了?你的手段倒是越发多。连我都看不透了!” 这一次顾孟瞿倒没提落胎的事。但紧接着他下一句话就让她提心吊胆——“中午过来找我。” 话落,顾孟瞿还是如同以前那般,一个回眸都不留,便挥袖离开了。 沈山余看着重姝逐渐发白的神色,也猜到了一二。“小姝,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变好的。”沈山余温柔的劝着,让她快些进去。重姝把脸上的泪珠抹去,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在沈山余面前,她没办法掩盖自己的委屈。 沈山余目送着重姝进去厨房,心里已经有了另一番打算。他的小姝,是不能被人欺负的。 厨房里的侍女和嬷嬷待她也算是和蔼,虽然也没能说得上几句话,但到底是没有故意排挤。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又在谋划着什么算计了。毕竟云邬……可是下了死心要重姝死啊! 思及此,重姝不由得想到中午。顾孟瞿想要她去做什么?然而手头上的事又没做完,她也不敢分心去思考。这种煎熬的心理一直维持到了中午。 正是日中时分,其他侍女们都跑去抢饭了,而她却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吃不吃饭与她而言已无区别,只是维持她活下去的资本罢了。 ##第十四章 温柔? 顾孟瞿见着了重姝,便让她跟着他进去。 他的房间……重姝不敢回想,昨天在这里,她的孩子差点就没了。今日又是这个地方,难道……她真的要跟她的孩子诀别吗? 顾孟瞿背着身子,面前是开阔的田野。 他清澈的声音响起:“我给你个机会,好好解释一下昨天发生的事。” 给……给个机会? 重姝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一时半会竟答不上话。 顾孟瞿转身,重姝清晰可见他的嘴角居然还带着笑意! 她一定在做梦吧!那个男人怎么可能对她……还能有这种,不是讥讽的,如沐春风的微笑呢? 重姝痛苦的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顾孟瞿走上前,“重姝,我说给你机会解释,你怎么不说话?” 他头一回没对她因为她不听命令动怒。 重姝怔怔的看着顾孟瞿,心里直道:假的吧,都是假的吧。 他还在笑,“你说话呀。” 就这么,他的笑骗了她。然而重姝从来没有深究的顾孟瞿的眸底,是没有笑意的。 重姝开口道:“昨日绿烟姐姐把我引到凉亭,说是你在那里等我。” 顾孟瞿听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 “那时候很晚了,所以我也没在意。我跟着她过去了一段时间,觉得周围有些古怪,想回去房间的时候,就有几个大汉从我身后出来……” 虽然重姝的话直截了当,只是在陈述事实。然而顾孟瞿的脸上,笑意在一点点减退。 “姐姐,你可真是……”云坞的声音突然出现,使得这方天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停止不动。 还是云坞打破僵局。 绿烟扶着云坞,云坞拿手扶着肚子,从房间外头缓缓挪进来。 “姐姐,那些人都已经招了,明明就是你找他们回来,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狡辩!”云坞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似乎没想到重姝会这么做。 重姝看着云坞,眼中冷冽讽刺的笑意渐深。 云坞啊云坞,我如今都变成这样了,你还要花费这么多心思来害我。 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看得起我? 顾孟瞿看见重姝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中顿时火起:“重姝,不瞒你说,这一次本就是邬儿说要给你个机会让你解释。可惜,你并没有珍惜这个机会。” 他语气淡淡,却是风雨欲来之势。 机会?呵!她哪有什么机会!这一切根本就是云坞设的套,明明很多漏洞,但是顾孟瞿的偏信让她根本就无从辩解! 重姝惨淡的笑着,“反正你们都已经给我定罪了,我解释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相信云坞的说辞?哪怕你信我一次,就一次,也不会走到这种地步。”她矛头直指云坞。云坞如何在顾孟瞿面前抹黑她,她已经不甚在意。结局都是一样,顾孟瞿总是选择偏信。那她何不呈个口舌之快?至少也要让云坞不好受! 云坞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姐姐,你我之间情谊已有十余年了吧!为何要这般……这般狠毒!你为何处处都要针对我呢!” 重姝心想着,这些话应当是我对你说啊。十余年来,她一直对云坞亲之信之,却不曾想原来是个白眼狼!情谊?云坞她不配说这个词! 顾孟瞿走过去扶着云坞,“邬儿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 云坞摇了摇头,余光看着重姝,却不见她神色有何松动。于是她伏在顾孟瞿胸口处,装出柔柔弱弱的模样。 “阿瞿,我只是有一些伤心罢了,为姐姐如今的陌生感到伤心。” 说着,云坞竟伏在顾孟瞿胸口处哭了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加之声泪俱下的阐述,也许在场的有看到当时发生什么的人都会相信云坞所说的吧! 重姝不怒反笑,好!好狠!居然反打一耙! “云坞,你真让我恶心。” ##第十五章 救场 顾孟瞿目光一冷,挥手叫人上了来。“来人 把她带到地牢,严加看守!” “遵命!” 说着,几个士兵就要动手。 重姝也没打算反抗,反抗与否都要接受,倒不如省点力气。 “住手!”忽地,沈山余的声音出现了,惹得在场的人纷纷侧目。 来的正是沈山余。 他手持皇上御赐宝剑,民间有传闻,见此剑如见皇上。 “见了皇上的御赐宝剑,还不快快下跪!”沈山余头一回如此狠厉。 然而重姝却看向了顾孟瞿。 顾孟瞿跟了百里弘基那么多年,都没有得到这个赏赐……这把宝剑,可以先斩后奏,可以当免死金牌。 百里弘基从一开始就没信任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重姝忍不住自嘲:重姝啊重姝,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关心在顾孟瞿么?他哪需要你的关心呢?哪是她能关心的。她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她不能让沈山余难做。 沈山余从门外进来,在场的人只有顾孟瞿和云坞没有下跪。 顾孟瞿有免跪特权,但是云坞呢?沈山余微微一笑,“见皇上不敬者……云小姐可知该当何罪?” 云坞仗着顾孟瞿还将她揽在怀里,自然也就无所畏惧。“你是谁啊,你让我跪下来我就跪下来?我怎么知道你的御赐宝剑有没有造假?” 沈山余倒是乐意解答:“云小姐需要我现在将陛下请过来吗?只不过这样做,也许云小姐会被冠上藐视君权的罪名呢。” 云坞撇了撇嘴,却惊觉身后人已经松开了手。顾孟瞿这是……让她跪的意思? 别无他选,云坞只能跪下来。 重姝却隐隐约约担心,沈山余这么做,日后……会被顾孟瞿针对的吧…… 沈山余站在顾孟瞿面前,两个君华国最优秀的男人,头一回为了一个女人的以后,站在了对立面。 “顾将军,这位女子明明已经做了合理的解释,为何顾将军还纠缠着不放?” 顾孟瞿笑:“家务事,就不劳烦沈少爷关心了!”他强调了家务事,就是想让沈山余知分寸!顾孟瞿才知道,百里弘基让沈山余过来,连个官位都没给。只是给了把御赐宝剑!这分明就是侮辱! 沈山余笑笑,“怎么会呢,小姝可是我的未婚妻。顾将军说是您的家务事,那么便与我也有关系了。”他顿了顿,“不过既是家务事,外人就没必要牵扯进来了吧?” 他意有所指,看着云坞。 云坞毕竟是重姝的闺中好友,从前是有跟沈山余打过交道的。然而沈山余第一眼便觉得云坞不合眼缘,且好几次撞见云坞的所作所为,所以一直都是爱理不理的态度。今日是她欺了小姝,他便不会善罢甘休! 顾孟瞿倒也无可辩驳。 一场乌龙算是就此结束,沈山余也算是松了口气。他拉着重姝走出将军府,这也是重姝被害了亲人后,第一回自己走上街头。 看着繁华依昔的街头,重姝不知何时起已是泪眼婆娑。 沈山余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他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重姝这一次倒忍住了。 复仇的日子还遥不可及,她不可以放弃…… 重姝忽地想起那日见了百里弘基,他的脚步似乎不太正常。 “阿余,你去……求百里弘基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重姝不大喜欢用“求”这个字,然而她能猜得出来,沈山余能过来将军府,绝对不只是用了家族这块大肥肉,定是还牺牲了别的东西。 沈山余倒没在意那个“求”字,笑着回答:“没有啊,怎么啦?” 重姝摇了摇头,终于不再多言。 沈山余看出了重姝的心不在焉,却并为多做解释。 他看着街道最远处,思绪缓缓飘远。 他先前见到百里弘基时,就发现他脚步轻浮,身边的徐美人更是寸步不离身这让沈山余觉得非常奇怪。 百里弘基并不是耽于美色之人,但为何最近的行为举止如此奇怪。 沈山余怀疑,徐美人给百里弘基下了药。 ##第十六章 驾崩 因为百里弘基的表现,很像是那些过量吃了炼丹的人。 然而他终究没敢多问,拿了御赐宝剑便离开了皇宫。今日重姝一提,他也发现了事情不简单。 顾孟瞿会不会是幕后黑手?沈山余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经跟重姝所想偏离了。 又过了一些时日,因为有沈山余的“庇佑”,重姝在府中虽然还是寸步难行,但好歹云坞没那么大胆,在沈山余眼皮子底下来算计她了。 重姝乐得清闲,但遇上顾孟瞿还是得找路躲着走。 冬至日。 将军府的仆人全部休假。重姝本以为起来梳洗一下就可以跟沈山余出去逛逛,却不曾想府中早早的就有种不寻常的喧闹。 重姝原以为是下人们讷言敏行许久,今日难得休假便放开了闹,但在门外却能看到仆人们居然都还在自己的岗位上。 管家公见着了重姝就是臭骂:“你个小丫头,今天还要工作呢!还敢睡那么晚!” 工作?“今日不是冬至日吗?照理说大家都应该休息呀?”重姝甚至以为是自己记错日子了。 “小丫头你还不知道呢?”管家公见重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倒也放松了点语气。 重姝摇了摇头。 管家公叹了口气,“皇帝今日驾崩了,举国上下默哀三天,冬至日是庆祝不成了!” 重姝看着身边的人,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头脑有点不太清醒。 百里弘基,死了?他才刚刚上位……就死了?一时半会,重姝也不知道自己该幸灾乐祸还是哭着——跟这些人一样,充作哭丧者。如此看来,她确确实实报仇成功了一半了。 然而百里弘基去世,是不是就说明了皇位如今无人继承? 顾孟瞿。重姝想到的第一个人是顾孟瞿。 然而一个将相之才,真的可以胜任一国之君这个位置吗? 重姝摇了摇头,未必一定是他。 管家公一直看着重姝,“诶你这小丫头,怎么不说话了。上面的事牵扯不到咱下面来,甭害怕。”管家公并不知道重姝的身份,哪怕是重姝经常出现在工作差劲的名单上,管家公也没作区别对待。他只是以为重姝在害怕,一国之君的驾崩,会让他们这些仆人去殉葬。 重姝只能笑笑表示自己没在害怕,然而这在管家公眼里变成了强颜欢笑。管家公也是过来人,知道“他们这些人”的苦衷,也不为难重姝,让她去打扫将军府的门前落叶就作数。 应下来目送了管家公,脸上的笑意才消失,沈山余今日并没有找她。 昨夜他们俩可是约好了在门外见面的。一种不好的预感腾升起来,然而重姝还不能去找他。 按照管家公的安排,重姝拿了扫把就要出去。 却在门口处听到几个人的闲言碎语:“当今皇帝驾崩了,顾将军可不就是最佳继承人了嘛!听说啊,那个原先得宠的徐美人,还是跟云小姐有点关系的……” 徐美人……重姝愣了愣。那日在宫中,暗中观察到管事嬷嬷跟她有接触的人,就是徐美人。徐美人跟云坞有关系,那么真凶便浮出水面。 云坞!又是她!重姝心疼,绞疼的感觉让她悲愤得无语凝噎。 从她刚被顾孟瞿从鬼门关拉回将军府她的针对,到后来去了皇宫她联系徐美人——云坞的堂妹对她的折损,还有那个管事嬷嬷的死……三番五次的陷害,加害。云坞就是这般对她这个“曾经的”闺中密友。 百里弘基的死是否与顾孟瞿有关联,她已不想探究,左右不过就是互相残杀,倒也常见。只是怕了以后他登基为王,她该何去何从。 没了沈山余,重姝在将军府的处地岌岌可危,只是随时可弃的棋子了而已。 ##第十七章 新皇登基 云坞远远看着重姝在打扫落叶,乐不可支却故作姿态,“姐姐好可怜啊,这个点就要出去清扫院子…” 绿烟听不出来,还着急的劝着:“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不是说好了,咱跟她已经没关系了吗?怎么您还叫她姐姐呢!” “到底我们也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呀!”云坞哽咽着,若非她的眸底有种怨恨,也许旁人真的要相信云坞的无辜了。 接连的几天,虽然将军府都笼罩在一种阴暗的氛围里,但到底是和平的。重姝几日不见顾孟瞿,倒也乐得轻松。而沈山余……重姝也有几天不曾见了,是否是因为百里弘基的猝然驾崩而被陷害? 她这边也没什么事忙,左右就是帮忙打扫卫生,或是在厨房洗洗菜罢了。云坞忙着装模作样,想让别人知道,重姝是一个不重情义的人。这些天来,重姝的真实身份,也被暴露在将军府的佣人们的面前。 他们看着重姝的眼光有些带着探究,有些带着同情。然而重姝都不愿与他们再有更深的往来了,她不希望再出现下一个管事嬷嬷。 是日日中。 冷清了几天的将军府,突然又热闹起来了。重姝没兴趣知道他们为什么高兴,只想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过。然而他们的谈话,还是在不经意间传入了她的耳中。 重姝刚刚收了衣裙要送去云邬那边,迎面走来的两个人的谈话让她侧目。 “顾将军明天就要登基了,也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办……” “你叹气什么?顾将军当上了皇上,可是我们的福分。他待人那么友好,我们也会有个好归宿的,放心吧!” “等等!”重姝叫住他们。“你们说……将军他要登基了?” 这些天重姝虽然一直是府中谈讨论的谈资,但好歹也没跟他们闹出什么矛盾。两个侍从回答着:“是刚才从皇宫里传回来的消息。咱们的顾大将军就要当皇上了!” 转眼又想起重姝的身份,想来顾孟瞿当上了皇帝,是她这个前朝罪臣之女所不愿意看到的吧。 是了,重姝被打上的标签就是前朝罪臣之女。他们,硬生生的将爹爹污蔑成罪臣,将自己判叛乱的事实,写作正义的凯旋。 两个侍从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太适宜当着重姝的面说,便随意敷衍了几句就溜之大吉。重姝嘴角微微上扬,顾孟瞿啊顾孟瞿,年少时的誓言都被你喂了狗吗? 重姝将目光移开,隔着花园的栅栏,可以依稀见到外面有一对龙凤胎。哥哥在给妹妹头上插上一朵刚刚摘下来的花。 一时间触物生情,重姝想起了那个女孩。 顾孟瞿其实只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原本还有个妹妹。妹妹名为顾宴夙。 百里弘基将他们俩一起救走,之后又通过种种渠道找上了丞相。也就是重姝的爹爹。重父一直都是心软的人,加之他们都是孩子与前朝无关,所以他便留了他们。教他们写字,教他们为人处事。重姝能学到的,他们亦然。重父对他们那是真的视如己出! 但是两年前,他的妹妹便神秘失踪。恰好那天只有重姝和宴夙在家,当时家里还为这件事争论了好一段时间。虽说重姝有身为长姐监管不力的成分,但重姝毕竟也要做功课,无闲暇时间。毕竟只是一个抱养的孩子,重家其他人并不是很在意,只有重父还会时不时的念叨那个孩子。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忘了她曾经存在。 如今一想,是否从那个时候开始,顾孟瞿就对她态度变了呢? 然而她这边还没开始回想,那边就有人过来了。来者是云邬。 ##第十八章 来路不明的孩子 云邬巧笑倩兮,“姐姐不是要送衣服来吗?我等了许久,姐姐在做什么呢?”她身上已经换上了皇后的服饰。 重姝将装衣服的摞塞给绿烟,走时还不忘嘲讽:“云妹妹可真是厉害呢,这还没当上……衣服就已经用上了。”她强调了妹妹二字。云邬不是想恶心她吗?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了。 “是我特准的,还需要特意给你报备吗?”顾孟瞿又像往常那般,出现的无声无息。他在转角处缓缓踱步而来。 重姝心下一惊,糟了!顾孟瞿回来了沈山余都没能回来……他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顾孟瞿走到云邬身边,脸色柔和,“你身子才好一些,这时候出来也不怕染了风寒。” 云邬嘟嘟嘴,“这不是……姐姐拖了好久都没送来衣服,我担心姐姐出事了,才出来看一下嘛!”她顿了顿,“怎知姐姐只是站在这里发呆呢?” “噢,是这样啊。那我替你来教训她,你乖乖回去休息好不好?”顾孟瞿让,云邬半倚在自己怀里,问道。 云邬抬起头,眸中有着若有若无的泪珠。“我都听你的。只是姐姐……还是不要为难她了……” 又来。 重姝看着云邬,多多少少对她的手段有些了解。 她最常干的就是在顾孟瞿面前撒娇示弱! 云邬还在说:“方才隔着栅栏,外面有一对龙凤胎在互相嬉戏打闹。也许是姐姐看到他们,想到自己的孩子了吧!” 这明里暗里要顾孟瞿尽快除掉重姝腹中孩子的话语,她怎么可能不懂!重姝下意识的伸手,护住自己的肚子。 顾孟瞿听罢,鄙夷的看着重姝,他笑——带着讥笑道:“重姝,这个孩子来历不明,你这么护着,还有没有廉耻之心?。” 来历不明……所以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吗?那天这个男人还口口声声说着要帮她调查清楚! 待送走了云邬,顾孟瞿眸中的讥笑又加深了一层。 他说:“你的老相好,怕是活不过明日了。” 什么! 这句话措不及防,将她最后的防线也击垮。 “你把他怎么样了?”重姝忍住哭腔,她怕顾孟瞿觉得她惺惺作态。 顾孟瞿微微一笑,“刚才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不过你要是肯求我,我倒可以考虑一下,让他活久一些。” 求他……她以什么身份,用什么资本!顾孟瞿把话说完就走,连给她一点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末了,头也没回的补上一句:“看上去,你也不甚在意他的生死了。” 重姝想反驳,却找不出反驳的言语。她确实不敢去求他。 夜幕将至。明日,这个将军府的主人将会改变。 因为这个原因,管家公今日也没安排很多工作,就当是给侍从们补上冬至的假期。 重姝抱着腿,在房间里发呆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她想一试,万一……顾孟瞿肯给她一个机会呢? 见着了重姝,顾孟瞿倒也没有很吃惊。只是他脸色并不是那么好罢了。 此时顾孟瞿背着手,一身墨衣显得他的背影高大挺拔。他那三千乌丝未束,只用了一根红绳子扎起。 他正对着的是花园里的栀子花。栀子花盛于秋天,也败于秋天。这时候已经快到春节了,是栀子花要落光的时候了。好!好得很!像极了面前这个男人不守诺言的写照! 重姝还记得,她头一回感觉到,这个跟她一起长大的男孩子成熟了,是在一年元宵。 在重家,每逢到了元宵节这一天,大家都要过来参加灯谜。由重父亲自出题,答得好的可以赢得全部奖励,诸如文房四宝,还有一些吃食;答得最差的要罚一个月,不许出外玩。 她十二岁那年,顾孟瞿估摸着已经十五。因为不知道顾孟瞿和顾宴夙的具体生辰,所以重父就让他们在元宵这一天过生日。 那日顾孟瞿来她房间接她过去,也是这般……少年的意气风发,带着些锐气。如今七年已过,他的锐气褪去了不少,更多的是一种成熟与稳重。 见重姝许久未作声,顾孟瞿回头,“怎么,还用我教你如何开口求人吗?” 重姝收敛了自己的心思,“顾大将军……希望我用什么方法来求您呢?” 顾孟瞿不言,转身入屋。 重姝紧跟其上。 ##第十九章 求饶的资本 “你现在身上的资本……不也就只剩身体了吗?不用这个求我,你还想用什么方法?”顾孟瞿笑,在重姝进来后便锁上了门。 “邬儿在隔壁睡着呢,你最好别发出声音。” 不能发出声音?重姝差点被气笑。 顾孟瞿却没空跟她开玩笑,“你可是真心实意来求我的吗?既然是,那就赶紧上来,不要耽误我时间。” 是啊。耽误他时间。毕竟明天……顾孟瞿就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了,哪还有她什么事呀。思及此,重姝暂且放下了自己的尊严,在他面前,一件一件的下自己的衣服。 真狼狈啊重姝,她那时候如是想。然而又能怎么样,她还不是照做。 重姝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感觉,昨夜她将自己毕生的泪,都流尽了。疼?倒也算不上。心里的痛苦早就将身体上的痛苦麻木掉了。她昨夜,依稀又梦见了他们小时候,在嬉戏打闹的模样,但现在,是不可能回去了。 重姝大概是日上三竿的时候才清醒过来的吧,她醒的时候外头阳光灿烂得很,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甚至连往常早上会哄闹一段时间的侍从门,也都没了声息。 她出门一看,将军府已经是人走楼空了。本以为顾孟瞿已经放她自由,却不想人都在外面等着她呢。 新的将军已经册封,这里也将成为别人的府邸。重姝回头看了眼,她对这里没什么怀念。除去小时候跟爹爹来过几次拜访那位大将军,就只剩下这些天来在将军府屈辱的记忆。宫里的嬷嬷直接将她带到了内务府。 左右在皇宫里,她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盯上了。如此一想,入宫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顾孟瞿既然可以让她入宫,就早已想过以后的问题。 他让内务府大总管将重姝安排在乾隆殿当侍女,美名其曰,重姝身份特殊,需要严加看管。 一天又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她已经从别人口中,得知她那位“闺中密友”,已经被册封为皇后了。封号是“云”。 在得到了顾孟瞿的允许后,重姝还去监狱里探望了沈山余。 沈山余倒也不觉得惊讶,她会出现在这里。他只是笑着打趣:“前不久是我这样过来探望你,现在……咱们俩身份是互换了吗?哈哈哈……” 重姝却笑不出来。顾孟瞿在百里弘基死去一日,就将沈家打上谋逆的罪名,全家抄了。具体的刑罚还没定下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沈山余身上有几道血迹很刺眼。衣服是新换的,却染上这么多血,他伤口定是裂开得厉害。重姝突然觉得鼻子很酸,这个傻瓜。 时间差不多了。沈山余收起笑容,认真的看着重姝,“不必担心我,既然你下定决心要复仇,倾其所有我也愿意助你。” 复仇呵……她想依靠顾孟瞿,然而顾孟瞿却三番五次的伤害她。 可是在这深宫中,她也没有别人可以依仗了。 毕竟重姝是去求过顾孟瞿的,顾孟瞿也是守信用的人。翌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虽说谋逆罪不在赦免范围内,顾孟瞿却将沈山余破格提拔为户部尚书。 夜里,繁星点点。重姝这个被“特别关照”的宫女,房间安排在乾隆殿的偏殿。 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她却觉得她跟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是啊,人家现在都贵为皇上了,哪是她一介草民可以招惹的呢。 翌日。 在乾隆殿负责皇上生活起居的,就只有两个宫女轮值。再者,顾孟瞿还点名要重姝负责。如此,她便只能早早起来,天未亮就赶到正殿。 ##第二十章 甜豆羹 顾孟瞿出人意料的没有为难她,只是用一贯的语气讽刺了她几句,便去上朝了。 重姝乐得清闲,想着闲来无事,把正殿前面的树叶打扫一下。然而她这边才拿起打扫工具,那边就有人过来了。 那位公公看上去很面生,他说:“皇上特意让御膳房做了些甜豆羹给皇后娘娘,他吩咐一定要你送过去。” 让她送过去么?这倒是很像他的风格。他无时无刻都在找机会让她难堪。 毕竟是没见过的公公,重姝马上答应了,免得给人家落下不好的印象,以后在这后宫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不能就此自断后路。 公公似乎笑了笑,然而重姝没看清楚。他将甜豆羹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示意她等一下打扫完卫生就马上送过去。 重姝应了声“好”,公公便避如蛇蝎似的急着步子离开。 重姝微微皱了皱眉,只当是别人顾忌她的身份,才会如此。 眼下太阳已快到天空中央,偌大的皇宫里,明明太监跟宫女的数量有所增加,竟也不像以往将军府那么喧闹,连鸟叫声都不如从前将军府喧闹欢快。 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重姝告诉自己。哪怕是她不参与到后宫争斗,然而以云邬的性子,定是会好好关照她,这位曾经的姐姐。 重姝不再多想,拿起甜豆羹就要离开乾隆殿。 宫廷里的路兜兜转转。重姝还是找了好几个人问话,才找到了去凤鸾宫的路。 皇宫也是真的大呀。她走到腿都麻了,才到了凤鸾宫的宫门。 按照规矩,皇后娘娘现在正在安胎,她还需要在外面等一段时间,等人进去通报了,皇后娘娘准许了她才能进去。 云邬正愁她不过来,没法子使坏。重姝自己送上门来,她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很快重姝就被传了进去。 云邬身着一身华丽的服饰,重姝大概是好些天不见她,居然觉得她仪容姿态颇为华贵。云邬为人虽然人品差了些,但好歹也是富家子弟。所受到的教育也是上等的,她有母仪天下该有的仪态。 “姐姐最近不是忙得很吗?怎么有空来搭理本宫呀。”云邬虽然还是叫她姐姐,却将“我”换成了“本宫”。其中隐含的讥讽,重姝听得出来,但如今她的身份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若是冒犯了,便是自断生路了。 “皇后娘娘折煞我了。”重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让旁人根本挑不出错处。 绿烟现在是云邬的大侍女,位份上比重姝大。 听重姝此言,绿烟第一反应就是找茬。然而她做得太完美了,行礼作揖,样样挑不出毛病。这时云邬才想起,重姝曾经可是丞相府的嫡女。丞相府是书香世家,自然对礼仪这种为人处事的基本要准抓得紧。 云邬眸中划过一抹阴霾。 但她很快就换上了笑颜:“哎呀你瞧瞧,姐姐你这是说什么话……你都帮阿瞿来给本宫送豆羹了,本宫怎么可能为难你呢?来来来,快些来人,重重有赏!” 重姝将甜豆羹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凉了很多。只是也不碍事,现在正值冬天,宫殿里点了暖炉,温一温就可以。 云邬这边还在跟她唠嗑,就像她们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矛盾。重姝想,如果真是那样,那她现在这个身份,也是挺好的。皇后娘娘和善,后宫无事。后宫不勾心斗角,前朝也不会多叛乱。云邬当上了皇后就像是换了个人,但是她眸中时不时露出的狠戾,还是暴露了她的本性。 云邬给重姝赏赐了很多宝物。有的是珠宝,有的是摆饰。身边的侍女都在附和着说,皇后娘娘多仁厚。 ##第二十一章 落胎 重姝心道:“仁厚?这个词用在她身上也不怕玷污了这个词。”却不明说,低着头一副温顺的样子。演戏?她也会。 云邬当着重姝的面,将那碗甜豆羹喝完了,还笑眯眯的跟重姝说着:“真是得亏了皇上一份苦心,本宫肚里怀的小馋虫作怪,昨日随口一提。今日竟真让你送过来了。” 重姝不言语,脸上始终挂着难辨真假的浅笑。 云邬还想继续说,突然眉头紧蹙,突然肚子疼得厉害。 绿烟一见,担心得不得了,“娘娘您怎么了?需要奴婢去请御医过来吗?”这可是顾孟瞿的孩子,是云邬稳定后宫地位的重要筹码。因为新帝登基,已经有几个大臣送来了自家女儿。这个孩子,怎么可以出了错。 于是绿烟矛头直指重姝。 “重姝,是不是你在甜豆羹里面放了什么!”绿烟厉声喝道。 重姝没有解释。无论真相如何,这对主仆定是第一时间想办法栽赃她。当然,重姝倒不觉得这件事是云邬自己所为。 毕竟那是她的孩子,再心狠母凭子贵的道理总归明白。 顾孟瞿处理完一天的政务,终于回到了乾隆殿午休,却发现重姝不在。 他找来守门的士兵一问,才知道是去了凤鸾宫。 此时凤鸾宫,已经是鸡飞狗跳。 云邬因为吃下了重姝送来的甜豆羹,一开始是肚子疼,而后就是绞痛,又是吐,绿烟便当即下令先把重姝扣押下来。 顾孟瞿来时,已有人将这一切同他说了,因此他一来就是怒喝:“重姝!你当真想去死吗!” 重姝此刻跪在地上,神色漠然。 见着了顾孟瞿,她苦笑:“我若是一心想死还替你送什么甜豆羹,一尺白绫自己了结了便是。” 那可是顾孟瞿让她送的甜豆羹! 顾孟瞿皱眉,他何时吩咐过?见重姝不似作假,扭头看向云邬。 绿烟便给他解释:“陛下,重姝说这个让娘娘吃了不适的甜豆羹,是您吩咐送过来的。” 顾孟瞿摇摇头。“朕虽然先前答应过邬儿,但是一直都忘了让下人去做。” 至此,凤鸾宫的侍女们一致认定,是重姝自己自导自演,想要骗来皇上的注意力,也想让皇后娘娘失去盛宠。 霎时,四周一阵哄闹。 顾孟瞿不怒自威:“安静下来!” “既然整件事已经真相大白,那么便将这个罪人打入天牢!朕,会亲自审问!还请在场的人给朕证明,朕,没有徇私枉法!”顾孟瞿看着重姝,眸子里的怒火压抑交织在一起几乎要烫伤她。 重姝知道顾孟瞿这么说是为了什么。她曾经对着顾孟瞿声嘶力竭:他从来没有听她解释。 如今……呵,顾孟瞿是想给她打脸呢。重姝没吭声,跟着士兵离开了。 顾孟瞿低下头,看着云邬。 重姝离开前还能听到,顾孟瞿的温声细语——可惜,那不是对她的。 他抓着云邬的手,“邬儿不要担心,我会让伤害你的人都受到惩罚。”他用的是“我”啊。他在云邬面前,就没有架子。 沈山余知道重姝被抓进天牢时,整个人就像是豁出去一样,在天牢门口,跟士兵们“友好”交涉着要进去。重姝虽然不是关在最外面的牢房,但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她皱了皱眉,若是顾孟瞿看到,又该找到新的理由来打压沈山余了。 因为是天牢,每个牢房前都有一名狱卒。重姝咬破手指,从自己撕下的一片衣料上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将布料打好结,确看不到里面写的是什么了,才将布料交给了麻烦您了,将这个东西交给外面那个吵吵嚷嚷的人,他看了会明白的会明白的。” 狱卒半信半疑,但还是照办。不得不说沈山余的耐力实在是强,就连狱卒都忍不了了。 一刻钟过去,外面的吵闹声果然失去了踪迹。重姝以为可以稍作休息,然而很快,她就听到了“陛下驾到”的呼声。 ##第二十二章 五十鞭子! 顾孟瞿来了。 他这一次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给她一个,对着她牢外的狱卒便是大骂。 “此人犯罪事实确凿,为什么还留着她在这里?朕白养你们吗!赶紧动刑审问她!” 审问,又能问出些什么。只不过是故意让她受屈辱罢了。 狱卒们用带着倒刺的鞭子,一次又一次的往重姝身上招呼,可她已经哭不出来了,泪都已经流尽了,她还能以什么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痛苦? 顾孟瞿眼底是无尽深渊。他盯着重姝,似乎想把她盯出一个洞。这个女人好生奇怪,明明想死的念头如此强烈,却一次又一次的能在他手上活过来。每天受到的耻辱一天更甚一天,可她也没再反抗。 这样子的重姝,终于让他感到陌生。 五十鞭子打完了。 狱卒将重姝从刑台上扯下来,此时她已经全身瘫软。顾孟瞿下意识的接住她,也不管她身上还流淌着血。 身边的狱卒有些吃惊,但想了想重姝的身份后也没觉得多惊讶。一群人见状赶紧撤了出去,不想顾孟瞿迁怒。 重姝惊觉自己的血污已经沾到顾孟瞿身上了,她赶忙想逃离顾孟瞿的桎梏,免得待会这个男人又以这个理由来嘲讽她。 “别乱动。”顾孟瞿语气淡淡。 重姝笑了。 “陛下,您好生奇怪。不由分说的定罪,见我难堪了伤重了才施舍几分怜惜,怎么?皇上对阶下囚也这么……”,重姝哽咽无语,固存的自尊不允许她大哭大闹的发泄。 顾孟瞿自然听得出来重姝字字句句的嘲讽。“重姝,你难道想要朕,置你死地吗?” 重姝不怒反笑,“陛下,您的所作所为每一件事不都是把我推向深渊?现在还来问我,您想不想要把我置于死地?这句话该问您呢,陛下。” 她已经没有力气跟面前这个男人声嘶力竭,她也没想过跟他讲道理,道理是讲不通的。只能以讥笑这种方式,次次激怒他,次次换来他的关注。是的,重姝现在就是为了得到顾孟瞿的关注。这是重姝进行复仇的第一步。 顾孟瞿噎住,放开了重姝。重姝浑身上下早就失去了力气,此刻失去了支撑点,更是直接瘫在地上。 重姝也不甚在意,这地面的冰凉。她莞尔,“陛下,如果您还念在我们曾经的旧情,就请您一定要好好待沈山余。”沈山余,她亏欠太多。“反正我在您眼里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可她却没注意到,顾孟瞿在她提起沈山余的时候,脸色都黑了不少。 顾孟瞿也许自己都不曾注意到。 最后更是气极,在重姝那句话之后,又过了一段静默。顾孟瞿终于拂袖离开。 重姝看着顾孟瞿走远了,才忍着身体上的疼痛,爬到了墙角。 也许是因为受凉了,也许是因为操劳过度,她朦朦胧胧间,感到自己头脑发热。梦中又见到了幼时跟他言笑晏晏的情景。 顾孟瞿来到重家时,重姝还只是个小不点。 跟顾孟瞿比起来,矮了一个头。 那时候顾孟瞿会跟她开玩笑,如果以后她就这样长不高了,他也会娶她。重姝听这句话百遍都听不厌,甚至还开开心心的告诉了云邬。 那时候云邬听罢,就是哭哭啼啼的跟她闹。“你要是嫁出去了,那我自己一个人岂不是很无聊?姐姐,你就不能等等我吗?” 所以那天她答应了云邬,以后重姝一定会等她嫁出去了,重姝才嫁人。 一晃眼,十二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事事休。云邬和她当年许下的承诺也可以作废了。 朦朦胧胧间,她被狱卒叫醒,送回去原来的牢房。 她揉了揉自己的头,有些发烫了。 翌日中午。 一整天没有原来给她送过吃的,今日终于有了。 那人唤了重姝一声,找了个理由支走她牢外的狱卒,才跟她说,他是沈山余安排过来的。 ##第二十三章 病了 重姝顽皮的笑了笑,“果然是天下最关心我的还是阿余呀。” 狱卒笑笑,“姑娘快些吃了这些东西吧,尚书大人都快要担心死你了。若非有公务在身,他会亲自过来的。” 重姝点了点头。 可是她还在重病之中,连拿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刺啦”一声,饭盒里的碟子,被她拖动了一小步,就停了下来。 狱卒看得出来重姝似乎力不从心,便问:“姑娘是生病了吗?” 重姝怔了怔,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狱卒却容不得她思考,拿出随身的手巾,便从牢房的间隙里伸进去,给重姝把了脉。 “重姑娘,”狱卒眉头紧锁,“你这是染了温疾,方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重姝摇了摇头,“不碍事。过一阵子自己会好的。” 狱卒急了,“你这样我可怎么跟尚书大人汇报呀,你先在此等候,吃些东西,我马上去取些药来给你服下。” 重姝点头谢过。 “那便有劳您了。” 另一边,顾孟瞿已经处理完公务,却还是得去御书房阅书。 云邬确确实实是落胎了。但是重姝这么做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他刚刚查到了中秋那天重姝的行踪,才明白,重姝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内务大主管匆匆忙忙的进来,“禀报陛下,今日皇后娘娘落胎的原因,有结果了。” 顾孟瞿点了点头,“说。” “是。”内务大主管弯着腰,战战兢兢的回话。“陛下,今日奴才照例进行巡查,却发现尚衣坊那边,多了一套太监服。我仔细盘问才知道,是宫外的小贼里应外合混进了宫……” “现在那小贼在内务府押着等候发落。此事怕是与宫中的几位妃嫔脱不了干系,至于重姝姑娘,恐怕与此事无关。” 顾孟瞿喜怒不显,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知道了,且交给大理寺去办罢。” 内务大主管摸不透顾孟瞿的想法,冷汗湿透了后背。 “奴才有罪,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下次绝对不会再……” 顾孟瞿按着眉心,挥了挥手,“朕累了,出去。” 尚书府。 沈家的其他人还在监狱里,沈山余一个人在外头,难免会被人耻笑。 然而他都无所谓,从他被告知,是重姝求顾孟瞿放他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定,自己这条命都是重姝的。 重姝看着天边的月亮,夜色又深了。 吃了药,她感觉自己好多了。 外面在放炮竹呢,春节快到了啊,真热闹。叫卖声,脚步声,小孩子的嬉闹声……一堵冰冷的墙里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栀子花香。 翌日。 天才刚刚蒙蒙亮,狱卒们正在换班。 此刻突然溜进来一个可疑的身影,但并没有人注意到。 沈山余鬼鬼祟祟的兜了好多圈,才来到了重姝面前。 重姝眉头紧锁,“阿余,你过来这里做什么?快听我的,赶紧回去吧。” 沈山余咧开洁白的牙齿,“小姝,我现在是来带你走的,以后咱们远走高飞,忘却这里的事情,好吗?” ##第二十四章 越狱? “你疯了吧!”重姝突然坐起来,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围,还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种日子,京城的布控肯定比往常要严格,我们现在逃,不就是给机会让他抓我们把柄吗?更何况,我的目的还没达到,我是不会走的。” 沈山余急了,“小姝,我知道你想复仇,你想利用顾孟瞿的势力帮你复仇。但是他并不是一个好控制的人,即便是他选择相信你了,他也不一定会帮你复仇!”他顿了顿,“且,要是非得算的话,你真正的仇人已经死了,而他,还算是你另外一个仇人。” 重姝还想说些什么,沈山余便沉声:“小姝,你可考虑清楚了!” 重姝没再说话。她考虑得很清楚。亦或者说,她对顾孟瞿,还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而此刻,一批持刀将士的突然出现,让重姝惊了惊。他们怕是已经发现了沈山余! 重姝推着沈山余就要他走! 沈山余也意识到现在带走重姝不太可能,他得要先保命! 思及此,沈山余开始根据自己的记忆,试图找到出去的路。 然而他的打扮太过诡异,很快就让来巡查的将士发现了。 沈山余被马上扣了下来,重姝看着沈山余,大喊着:“你们放开他!” 然而已经迟了。 此事一过,大概顾孟瞿要找她麻烦了。 云邬没能保住孩子,这个消息在云邬醒来后,绿烟才告诉她的。云邬听罢当场又晕倒了。 “为什么!”绿烟给云邬顺了顺气,“娘娘,这个没了我们再要下一个吧!”绿烟小声的在云邬耳边说着,“这个孩子没了,就当是拿来得到他的怜爱的用品。毕竟娘娘!这个孩子可不是他亲生的,如果让他知道了,可是欺君的大罪呀!” 云邬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还好有你在。这个孩子没了,他就永远不会知道,到底是不是他的种!”如此一想,云邬倒是捡了个大便宜! 那个孩子,其实是她跟着家族聚会,酒后失意才怀上的。她甚至连孩子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那天晚上的人太多,第二天起来时她只感觉到身体疼痛,却没人留下来为她负责。 绿烟是知道的,此刻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快些给我化个淡妆,让我看上去憔悴一些。”云邬笑着,心中又有了新的算计。 准备充分了,她又特意去乾隆殿通知了顾孟瞿一声,然后才带着宫人们浩浩荡荡地赶去天牢。 此时距离重姝“设计使云邬滑胎”,已经过了十日。 这期间,顾孟瞿并没有来过。只是试图帮她逃离的沈山余,被关在了她对面的牢房,活脱了的嘲讽。 重姝远远的就听到了云邬跟宫人们笑着说话的声音。 沈山余看了眼重姝,想了想还是作了提醒:“小姝,你若是想复仇,就不要顶撞她。如果你能让旁人看出来是她在欺压你,那么你离路桥成功就不远了。” 重姝沉吟片刻,莞尔一笑,“阿余,你真聪明。” 沈山余笑笑,“我只是提建议罢了,能帮上你就好。” 云邬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重姝本想嘲讽她,当上皇后了,果然出行的阵仗都变大了。又想起沈山余方才的提醒,才堪堪止住自己未出口的话。 云邬走到云邬面前,“姐姐,我当真是没想到,以前我跟你关系这么要好,你如今居然想着害我的孩子。” 还叫姐姐呢。重姝觉得讽刺。 “对不起娘娘,但此事真的不是我做的。”重姝恭恭敬敬的跪着,不卑不亢,语气尊敬。 ##第二十五章 解释 云邬不以为然,“那么姐姐能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呢?” 重姝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当时有一个太监过来找我,说是皇上让奴婢给娘娘送去甜豆羹。奴婢没有怀疑便照做了,却不知道那甜豆羹早早就被下了药。” 顾孟瞿并没有让内务大主管将真相公之于众。也因而,包括云邬在内的人都还觉得是重姝下的手。云邬虽然有所怀疑,但也卯足了劲要将这个罪名加之于重姝身上。 她要重姝死。 “姐姐,你推脱责任的借口好没道理。众所周知,乾隆殿是很少有太监进出的,难道姐姐的意思是那内务大主管要害本宫?”云邬一脸受伤,“姐姐用这个理由,是想嘲笑在场的那么多位都是傻子吗?” 重姝低下头,“奴婢知错,但此事确实非奴婢所为。”她抬眸,眸中带着决绝。“还请娘娘明鉴!” “什么事这么热闹?”顾孟瞿多日不见,竟在这时来了。重姝不用脑子都知道,定是云邬的伎俩。 “陛下。”云邬装作柔弱,勉勉强强的对他行了一礼。 顾孟瞿赶忙扶着她,“你身子还虚弱,不必行礼了。” 云邬听罢,笑逐颜开。余光还瞥了眼重姝,似乎在向她示威。 “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们聚集在这里?”顾孟瞿沉声。 云邬小心翼翼的转过身,“臣妾愤懑。为什么,她害死了陛下跟臣妾的孩子,还能安然无恙?于是就过来跟姐姐理论,但她还在狡辩。” 她顿了顿,作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臣妾如此莽撞,陛下不会就此怪罪于臣妾吧?” “怎么会?”顾孟瞿揽着云邬,“你是朕心目中最重要的人,无论你做了什么,朕都会原谅的。” 最重要的人——重姝笑了。曾经顾孟瞿给她的承诺,也是如此。 云邬见了她的笑容,只觉得讽刺。她对着顾孟瞿撒娇,“她害死了臣妾跟您第一个孩子,是不是总该付出些代价?” 顾孟瞿笑而不语。转眼间又换了个问法:“那么,皇后娘娘希望朕如何处理她呢?” “她不是也怀孕了吗?一命抵一命,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臣妾便不计较了。”云邬低着头,“陛下觉得臣妾这么做过分吗?” 重姝痛苦的闭上眼睛。 果然!果然。云邬还是在算计她的孩子!明明知道此事不可能是她所为,偏要让她失去一些东西! 顾孟瞿沉吟片刻,“那么依皇后所言,你又希望用什么方法,让她滑胎呢?” 云邬摇了摇头,“臣妾……做不到去想这些恶毒的事。” 绿烟补充:“陛下!您就不要为难娘娘了,娘娘心善,能够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又何必逼她再去想别的呢?” 顾孟瞿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也是,邬儿心善,才如此轻易的走进朕的心中。” 身边的宫人听见了这话,纷纷低下头去。 她们忍不住在心中感慨,本国建国那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出现皇上与皇后如此相爱的一幕。 重姝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沈山余则在对面,一边观察着重姝,一边看着顾孟瞿。 那日顾孟瞿找他,说了很多。然而如今,似乎都没有付诸行动。顾孟瞿他到底在想什么?若非担心重姝不报仇会憎恨自己的无用,他才不管那么多,先带她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绿烟又继续笑着道:“陛下与娘娘如此恩爱,可真是让大家惊羡。娘娘心善,想不出治理小人的方法,但奴婢却有。不知陛下能否给奴婢这个机会,将奴婢的想法说出来?” ##第二十六章 她要重姝死! 顾孟瞿颔首,示意她可以说。 绿烟微微一笑,看着重姝,眸中尽是恶毒。 “奴婢以为,我们应如皇后娘娘所言,先让她堕了胎。一命还一命,重姑娘应该能从此明白,祸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至于如何滑胎……后宫里呆久了的嬷嬷都应该知道吧。” 云邬莞尔,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又带着些不忍。“绿烟,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有些狠?毕竟十月怀胎不易……” 绿烟叹气,“娘娘,您现在已经贵为国母,不必喊一个奴婢为姐姐!” 云邬对着顾孟瞿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呀,臣妾一直没能改过来。” 顾孟瞿揉了揉云邬的头,“无碍,左右你才刚入宫十几日,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他顿了顿,便话锋一转:“那便如你们所言,除掉她腹中的孩子。皇后还是不要看了,免得受惊,早些回去歇息吧。” 绿烟福了福身,上前扶着云邬便离开了天牢。 沈山余一直盯着这边,见顾孟瞿似乎真的打算那么做,他站了起来,抓住牢门的栅栏就是大吼:“顾孟瞿你在做什么?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呀!” 顾孟瞿没有回头,只是垂眸看着重姝。“起来吧。” 重姝不动。 沈山余还在大吼:“顾孟瞿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你明明知道小姝最爱的就是你,你还这样逼她,这不是让她去死吗?” 顾孟瞿拽着重姝的手臂站了起来,惹得重姝下意识的闷哼一声。紧接着皱了皱眉,她便睁开双眸。 四目对视,望进了那么多年的回忆。 顾孟瞿曾经望着她如星星般闪耀的眸子,说着这辈子非她莫娶。 顾孟瞿见她眼波流转,见她媚眼如丝。心中仿佛有根弦被挑动,他说不上什么感觉,却一时觉得不应该杀了她腹中孩子。 重姝语气已经放得平静。 “你如何才肯放过这个孩子?”她问。 放过?他也想。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肉。虽然他认为自己不喜重姝,但如她所说,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无论是谁的骨肉。 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若你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留下来……” 重姝看着顾孟瞿,似乎想看穿这个男人想的什么。 “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私有物……那我可以考虑一下。”顾孟瞿用的是“我”。 虽然这话说得还是为了折辱她,但到底是有了回旋的余地。 孩子和她都能活着,却又要失去了自由。她该喜该悲! 顾孟瞿注视着重姝。重姝面容姣好,不施粉黛便可倾城一方。是云邬所不能及的。 此刻她发丝虽然凌乱,却丝毫掩盖不了她的容颜。 “你要我做些什么?”重姝没再犹豫。哪怕她心底里还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她不能跟别人共事一夫。然而复仇的强烈,早就将这一切掩盖。 爹娘,我会帮你们找到真相,为你们正名的! “作我的私有物,”顾孟瞿看着重姝,话却是对身后的沈山余说的。“你不能去见别的男人,只要是我想要,你就得给。” “如何?” “好。”重姝毫不犹豫的回答掷地有声。顾孟瞿点点头,很快离开。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沈山余才爬起来。 沈山余大喝:“重姝你疯了!” 重姝凄然笑着,“阿余,我没事。如果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复仇的方法,那么我接受。”现在看来,顾孟瞿只有在她服从于他时,会对她稍微温柔些。 ##第二十七章 私有物 除此之外,便无其他。 重姝是傍晚被送出去的,离开天牢时,重姝答应沈山余,她会保护好自己。然而她知道,这大概不可能。顾孟瞿所言,早就不是平等男女间的行为。他要她是他的私有物,他要她只能依附他而活。 出了天牢,小太监便直接带着重姝回到了乾隆殿。 “姑娘先在此稍作等候,很快会有宫女来侍候您洗沐更衣。”小太监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极了那人……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飘远了,赶紧回过神来。“先谢过公公了。” “这是老奴应该做的,谢过姑娘夸奖。” 说来也讽刺,这皇宫里出现的女人,不是宫女就是妃嫔。而她,冠着“姑娘”之名出现,却为了当他的“私有物”。 宫女到了。 重姝天姿绝色,肤若凝脂。就连为她沐浴的宫女也忍不住夸赞。 “姑娘可真是千年一遇的谪仙呐!”宫女笑着,“能拥有您可真是陛下的福分。” 拥有罢了,不是娶。重姝莞尔,然而心中的痛楚,还是减少了几分她笑起来的美。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伤及重姝的痛点,宫女只能转移话题。“姑娘平时是如何保养的呀?能否告诉奴婢,奴婢也想变好看。” 重姝微微一笑,“也可以。” 待到换上衣裳,重姝便随手抄来一张宣纸,写了几味药材。 “按照这个方子煎水,多泡泡,皮肤会变好的。” 重姝练的是行楷,每一笔一划,都柔中带刚。 宫女急急忙忙的谢过,如获至宝般收好那张纸后,就要给她梳妆打扮。 重姝其实很讨厌盛装打扮。然而既是顾孟瞿的要求的她也无甚怨怼了。 他喜欢就好。 “姑娘长得可真是标致,不施粉黛也能绝色。”宫女笑嘻嘻的称赞,“我就不给您上铅粉啦,您的肤色够白。” 重姝不作声,宫女便当作默认了。 一路化妆下来,宫女对重姝除了惊叹还是惊叹。如此清丽的人儿,怎么可能会残害皇后娘娘的孩子呢?宫女想不通。但又觉得此事去问当事人似乎不太好,便住了嘴。 重姝从小听赞赏的话多了去,自然也没对这些话有多在意。只是偶尔会礼貌的笑笑,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妆成。 宫女看着镜中人,重姝微微阖眸,如此一看,倒像是禅意满身的菩萨。 “姑娘,已经给您梳妆打扮好了,那么奴婢就先行告退啦。陛下回来之前,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奴婢。” 重姝微微颔首,算是知道了。 夜幕悄然降临。 皇宫实在是过于偌大,半步不见一丝人影,十里内不听一丝人声。 顾孟瞿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重姝刚刚用过膳,此刻端坐在床边,跟宫女聊着天。 “娘娘喜欢什么花呀,总能感觉到您身上有一阵淡淡的香气。” “是……栀子花。”重姝叹了口气。若是顾孟瞿在,定会说她配不上这花的美好。 栀子花……顾孟瞿才走到门口,便听到这句话。他顿住脚步。 “栀子花多是白色,我喜欢它的素雅。”重姝回答着,丝毫没料到外面已经有人进来了。 宫女还想说些什么时,并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你喜欢又能如何,你始终是配不上栀子花的。”顾孟瞿进来悄无声息,让宫女差点吓一跳。她连忙站起来给顾孟瞿行礼。 重姝无甚反应,只是安静坐着。 顾孟瞿挥退宫女,“重大小姐的架子可是越来越大了,见到朕都不知道行礼了。” 顾孟瞿抚上她的细腰,重姝没有拒绝。 “我以为皇上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反正他找她过来,也只是为了折辱她。 ##第二十八章 不配与栀子花相提并论 顾孟瞿哂笑,“既然如此,又何必故意提起栀子花?”重姝森然,原来他都听到了…… “栀子花如此雪白,你的人品如此肮脏。重姝,你扪心自问,你配吗?” 她配吗?是,她不配。只有云邬,这个他心头的白月光才配得上。 重姝不想再缠着这个问题不放了。“陛下,人家都已经更好衣了,有什么要求您也不说。” 这般语气……说出来她也觉得恶心自己。只是她当下并无他选。 顾孟瞿默不作声,只是将重姝抱到床上。他的动作不算温柔,也不算粗蛮。然而在经历了这些天来,他的残暴对待后,重姝觉得,这已经是他的温柔了。 已经是深冬了,乾隆殿里头并没有点暖炉。她细腻的肌肤一瞬间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让她不由得打了个颤抖。她心思拼命的不去想她成为了他的私有物这个事实,而是去想,既然衣服总是要撕掉的,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穿。 顾孟瞿却以为是她怕了。 他哂笑,“怎么,昨天不还答应得好好的,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拒绝吗?现在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吗?” 重姝无力解释,只能闭上眸子。 跟上次一样,她从浑身酸痛中醒来时,身边已空无一人。这次她也能体谅,他要早朝。 然而等她走到宫门前时,却被人拦住了。“姑娘,皇上有令,您不能自由进出。” 不能自由进出吗?是真的把她当成一件物品,连自由出入都不能了吗? 却说云邬得知了重姝不但没被落胎,还被接到乾隆殿时,登时火冒三丈,连自己伪装的,对外一贯仁厚亲和的形象都不顾了。“绿烟,准备一下,我们马上过去,乾隆殿会会那个狐狸精!” 绿烟微微一笑,“娘娘,奴婢早就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软轿就在外面等着。” 云邬大喜过望,“绿烟,你真是越来越懂我的心了!” 说着,她便要出门。绿烟心细,“娘娘,您的身体才刚刚好转,还是穿多些衣服再出去吧!” 云邬点点头,“你马上进去取,我先去软轿等着你。” 乾隆殿。 宫女给重姝更衣梳洗,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不敢说出来。 生活在后宫里的女人,能够进入乾隆殿已是荣幸,皇上居然让这个女人住了下来。如此尊贵的殊荣,难道不是后宫女人需要珍惜的吗?可为何重姝看上去……并不是那么乐意? 只是宫女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重姝的身份。她跟顾孟瞿,从来都是注定了的仇人关系。哪怕是她年少时对顾孟瞿还有憧憬,但他这段日子给她的屈辱。也足够让她忘记从前。她能答应,只是为了报仇。 两刻钟后。 云邬赶到乾隆殿,却被告知不能进去。 “皇上有令,外人不得进入。” 云邬顿时变脸,换了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而绿烟还是充当恶人,“她可是皇后娘娘,这对你们来说也是外人吗?” “这……”守门的两个禁卫军,顿时不知如何回答。 “识相的就赶紧让路,让我们进去,否则陛下追责,可就不是你们这些人能够担得起代价的了!” ##第二十九章 追责 禁卫军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放人进去了。“娘娘,里面的人……”禁卫军还想嘱咐几句却被绿烟打断。 “娘娘都知道这些事。陛下跟娘娘如此恩爱,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两个禁卫军咽了口唾沫,心叹:“贵圈真乱。”不仅乱,还难服侍。 云邬来时,重姝正在看书。 外头的宫女在阻止他们进入,可惜来者不听。喧闹的声音让她无法静下心来看书,只能起身准备去外面一看究竟。 然而,云邬和绿烟先一步进来了。 见了重姝,云邬那个眼神简直是要吃掉重姝。 尤其是见到重姝,又精心梳妆打扮之后,云邬那双眸子简直可以喷火,将人烧死。 可她现在到底是母仪天下的女人。 绿烟上前一步,“重姝,之前娘娘看在你无家可归,便心善让你留下来。可没想到让你活下来的结果……竟是如此,你居然要跟娘娘站在对立面吗?” 重姝不出声,被她“圈粉”的宫女就为她开口了。“不是这样的皇后娘娘,您误会她了。重姑娘并不是自愿住到这里来的,是陛下有安排……” 绿烟的巴掌毫不留情的扇了她。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说着,绿烟又道:“我看,你也只不过是个小宫女吧,刚才见到我居然也不行礼?”绿烟是大宫女,位份上比她大。 宫女愣了愣,便不服气的解释:“当时是您带着皇后娘娘要强闯进来,陛下曾经吩咐过不能让外人进来,所以奴婢便自己做主,拦下了你们。奴婢只是按吩咐做事,难道这也有错吗?” 重姝叹了口气,现在的情形,是她再不出声这个小宫女也许连命都保不下来了。重姝福了福身,“民女拜见皇后娘娘。” 民女……重姝的行礼让云邬突然清醒过来。重姝还只是个民女罢了。她没有实权。 “重姝,你见了本宫,居然不跪下来行礼,也不怕本宫治你的罪!”云邬对重姝,连尊敬的模样都已经懒得装出来。 “回娘娘的话,娘娘应该知道,重姝已经怀孕。按照规矩,重姝确实有不跪下行礼的特权。” 云邬一拳头打到棉花上,自然是自讨苦吃。 临走之际又有人悄悄的跑进来,在云邬身边耳语。 云邬一听,更是匆忙了脚步离开。 小宫女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重姝虚扶她一把,嘴上还唠叨:“你要明白,在这深宫中……不是你的话占理就可以为胜,权力才是最管用的东西。方才你的小命都快要没了,你知道吗?” 小宫女点了点头,“姑娘的说教,奴婢记在心中,感激不尽。” 重姝笑了笑,“知道就好。”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你能否帮我去外头打听一下?刚才有个人匆匆忙忙地给皇后汇报了些东西。” 重姝话没说完,但小宫女精明得很,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重姝也非闲来无事去找茬,只是觉得那人行迹颇为可疑。 ##第三十章 她回来了 很快小宫女就带着得到的消息回来了。“姑娘,还好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不用费什么功夫就打听来了。” 重姝给她倒了杯水,示意她说下去。“今天宫门外有个女子突然出现,声称是陛下的亲生妹妹。她被追杀,一直逃到这里,实在没办法才找陛下帮忙。” “本来也没人信她所说的,但是她在门口等待宫人通报时,就被一处暗箭给伤了。” 重姝猛地站起来,反应之大,让小宫女差点将口中的茶给喷了出来。“姑娘你怎么了?” 重姝问:“那个女孩有没有说她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什么,顾宴夙。” 顾宴夙。 三个字掷地有声。两年了,重姝的泪水模糊了双眸。两年了,她终于回来了。 “那她现在怎么样?”小宫女挠了挠头,“大概刚刚有人给皇后娘娘说的,就是这个事儿吧,她现在在凤鸾宫躺着呢。” 云邬,她又想做什么! 小宫女挠了挠头,知道重姝有事在想,便没有打扰她。 悄声退了出去,却发现今日顾孟瞿早早就回来了。此刻正站在门外,见宫女出来了才进去。 小宫女摸不着脑袋,今天的陛下有些奇怪。 顾孟瞿推门进去,便看到重姝拿着书反着看。她以为进来的是小宫女,便没有回头。 须臾,因为顾孟瞿没出声,这方天地难得宁静。重姝此刻反着书来看,然而眼睛也不是在书本上面。 她看着外面的植物,似乎在沉思。 少顷,重姝才开口问:“刚刚你跟我说的那个女孩,她受伤的严重吗?” “呵。”顾孟瞿一声哂笑,让重姝马上回头。 “当年宴夙失踪,就是因为你没有看护好,现在惺惺作态的关心她作甚?我不会让你见到宴夙——谁知道你会不会利用她,来蒙骗我呢?” 重姝苦笑,“当年的事……不都已经在当年就解释清楚了吗?我也是要习书的呀。” 耳畔好像有花落的声音,他还是怪她啊。究竟是多大的怨念,才会让他恶意到去揣测,他妹妹的失踪跟她有关。甚至,连关心的权利都要剥夺。为何如此之狠! “是的,你解释了。可很多事,一旦发生了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化解的。”顾孟瞿走近一步,扼住重姝的下颚,强迫她看着他。“邬儿曾经跟我说过,那时你对她说,少了一个妹妹,重家便再没女孩,能比你优秀。” 他俯身,那张俊脸倏地在她面前放大,“你说一个人该有多恶毒,才会有这种想法啊……重姝,回答我。” 重姝笑笑,果然又是因为云邬。“我的辩解已经没有作用,毕竟你无论如何都会选择相信她。”她怔了怔,然后一字一顿:“我重姝,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过害宴夙的心思!” 顾孟瞿失望的神色让重姝慌张。 他甩开重姝的脸,“重姝,你可真厉害。” 事到如今,嘴里还是没有一句实话。 —— 凤鸾宫。 顾孟瞿质问完重姝便一直在这里。 云邬脸色不是很好,毕竟顾孟瞿不是为了她而来。 顾孟瞿看着顾宴夙,她失踪了两年,终于肯回来,然而……却没能清醒地站在他面前。若是让他知道,是哪个人敢在皇宫面前暗杀他的妹妹,他一定将那个人凌迟至死! 云邬缓缓走来,“陛下,宴夙臣妾已经让太医来看过了。”她柔声道。“太医说,宴夙这一次受的伤有些严重,需要每天服药,一个月之后才能醒来。” 顾孟瞿只注意着顾宴夙,却没发现云邬话中的漏洞。 她说,顾宴夙“这一次”受伤。 ##第三十一章 求 绿烟用眼神提示云邬,云邬才算是发现。她脑筋也算转得快,很快就找到了说辞。 她拿来一盆水,拧干毛巾就要给顾宴夙擦擦身子。她一边给顾宴夙擦身子一边说着,“若是当年姐姐可以仔细看管着,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局面。”话落,她还微微叹气。 顾孟瞿沉默不语。 云邬愣了愣,顾孟瞿往日听说这件事定是会火冒三丈,为何今日……他一点发怒的迹象都没有! 难不成,又是那个狐狸精说了些什么?如此一想,云邬又继续挑拨道:“陛下……今日,是臣妾没打听清楚,只听说您的寝宫中住进了一位美人,便想进去瞧瞧,没想到竟是姐姐……臣妾如此冒冒失失,还请陛下原谅。” 顾孟瞿抬眸,“无碍。” 云邬愣了愣,面上是温柔答应,心里头却是暗道:为何阿瞿对我,已经没了当初那般柔情…… 重姝不能出入乾隆殿,便无法准确得知顾宴夙的情况如何。既然云邬能诬陷她,那么她定是不希望顾宴夙醒过来的。 顾宴夙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没有亲情也有友情。她决不能坐视不理!今夜……怕是又要以那种方式……求得顾孟瞿批准她出入的资格了。 入夜。子时快要过去,顾孟瞿还未回来。重姝不免有些担心,然而这里只有一个宫女给她差遣,她也不能打听到顾孟瞿如何。 夜深了。重姝打开窗户,外头居然已经开始下雪了。 这可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 重姝伸出手想去接,然而雪花过于细薄,落在她手上时,已经融化成冰水了。 那棵栀子花树,也笼上了一层白色。 因为下雪,天上的星星已无处寻觅。 本以为还能等久些,雪就会大些,门开的声音却惊扰了她的打算。重姝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来。 然而对视无言,她也不知从何开口。 终于,她打算坦白。 “皇上,能否给民女一个去探望宴夙的机会?”她以为,她将自己的身份放得够低,顾孟瞿就不会挑刺。 然而她忘了,她无论做什么,在顾孟瞿眼里都是错的。顾孟瞿看着她,突然扯出一抹哂笑。 “这样下去有意思吗?你既不是真心关心她,便不要去打扰她。”顾孟瞿走过来,“还是说,你想杀了她毁灭证据?” “我……我没有!”重姝气急,涨红了脸。“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真心实意地想关心她罢了!” “行,老规矩。”顾孟瞿语气淡淡,似乎施害者不是他…… 重姝听着,渐渐有泪水模糊了双眸。然而她还得点头。“我求你!”她跪了下去! 顾孟瞿上前一步,“你该知道的,我想要什么。”说着,便将她打横一抱,动作蛮横的上了床! 重姝腹疼,却不敢言。若她开口了,得到的只有顾孟瞿的讥讽罢了。 翌日,朦朦胧胧的醒来时,就瞧到外头的雪已经覆盖了这方天地。 看来昨天晚上雪很大呢,可惜她并没看到。 “姑娘,我为您准备好了沐浴的水,您现在要用吗?”宫女见重姝动了,便猜测她已经醒了。她笑盈盈的跑进来边说着,边伺候重姝穿上貂毛大衣。 “姑娘,一场雪过后温度都下降不少,还是多添些衣服吧。”宫女有些担心,重姝除去大貂,便只着了一件中衣,且摸上去重姝的手很冷。 “不碍事。我去洗个澡便可以暖和起来。”重姝笑笑,倒是叫宫女更心疼了。明明自己已经很冷了,却为了不让别人担心,要编出一个美丽的谎言。 ##第三十二章 断肠草 “啊对!”宫女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姑娘,这是一个男人让奴婢给你的。” 信封上写着,小姝亲启,余。 是沈山余的信!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从牢狱里出来了?如是想着,重姝倒也有了几分欣慰。 “那……姑娘,奴婢先去给您准备沐浴用的东西。”宫女问。 重姝点点头。 沈山余信中,说的是顾宴夙的事。 信中提到,顾宴夙等待入宫时所受暗算乃是云邬的手笔。 沈山余许是急着,信中只有这一句话,便无下文了。 “阿余这是要告诉我,宴夙在云邬那边不安全……可我能做些什么?”重姝自言自语着。 时间很快过去,重姝沐浴好了,已经接近午时了。即便如此,她还是打算去凤鸾宫看看怎么回事。 然而……她该以何种身份出现在云邬面前?如此一想重姝又陷入了两难。她大可以装作宫女,趁机混入凤鸾宫,然而她也清楚自己的容貌,过于夺人眼目。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她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云邬,云邬或许在旁人面前还会对她温柔善待,人后就不必提了。更何况,若是顾孟瞿在…… 她不敢想象。 然而眼下,她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以不识路的理由。 诚然,重姝只在乾隆殿和凤鸾宫之间走过,一次不记得也是情理之中。 如此一想,重姝马上就要办。 她并不知道顾宴夙具体的位置,只能连蒙带猜的在凤鸾宫瞎逛。 此时的御书房。 小太监把一支箭双手递给顾孟瞿,“陛下,这是昨天使顾小姐受伤的箭。” 顾孟瞿接过,上面清晰可见一个“云”字。 他低低的笑了,看得小太监都觉得有些恐怖。 “陛下!”一禁卫军走进来,单膝跪下行礼,“方才皇后娘娘抓到了来顾小姐房间里乱闯的女子,陛下需要过去看一眼吗?” 不知怎的,顾孟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重姝。他点了点头,婉拒了小太监要给他准备步撵的做法,径直走了过去。 却说重姝,在凤鸾宫摸索了一个时辰有多,才终于找到了顾宴夙。彼时,宫女才刚好给她喂完药,药渣还放在床边。 重姝顾不上那么多,毕竟沈山余提醒过她,一定要注意有没有人加害于顾宴夙。尤其是云坞。 所以当她刚刚把药渣倒到碗里时,那边就有人叫住了她。“什么人!在那里做什么!” 是绿烟的声音。 重姝顾不上那么多,现在不把药渣分辨清楚,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指出他们的罪证了! 她直接上手,将药材一种一种分出来。 绿烟其实远远的就认得出来是重姝了,她故意大声喊,只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 “快来人!把这个想要伤害顾小姐的人控制住!”绿烟大喝。 重姝手下动作更快了。 虽然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但是她还是找到了蛛丝马迹。本该是给顾宴夙调理身子的草药,里面居然有一味……长得很像断肠草。 重姝来不及细看,进来的禁卫军马上就把她控制住了。 云坞款款踱步而来,“嗯?重姑娘好兴致,到本宫这边逛,也不跟本宫说一声,好准备一下来迎接你。”她说得大气,然而话里话外都是说重姝,不经同意就擅闯凤鸾宫。 “皇后娘娘,”重姝哂笑,“我也是佩服您,居然装了这么久……也还能继续装下去。宴夙喝的药汤里面的断肠草,是你命人加上去的吧?你的用心如何……还需要我继续分析吗?” 云坞愣了愣,重姝居然看得出来那是断肠草……可她好歹是国母,自然没那么容易露出本相。 “姑娘这是什么话呢?本宫一直都待宴夙很好的……” ##第三十三章 真相 云坞决定对在场的人动之以情。“没想到本宫还是好心做坏事……让你给误会了。姑娘,您一定是看错了。断肠草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她的药汤里?” 她拂袖抹泪,旁人看上去倒真有几分怜惜。这么温柔的女子……真的有可能做出这般行径吗? 绿烟并不知道其中真假。 可她一向帮着云坞,也以为这件事确实不是她所为。 “娘娘,没关系的,奴婢已经通知人去喊御医过来了。到时候御医一检查,谁撒谎,谁栽赃,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 云坞却一下子慌了神。“你说什么?” 绿烟眨巴眨巴眼睛,“奴婢已经去叫御医过来了,还请娘娘不要担心。很快,奴婢就能还你一个清白。” 云坞才想跟她说此事就是她所为,然而在场的还有这么多人,她若是一不小心让旁人听去了,自己名声就不保了。 现在人都已经派出去了,御医应当也在来的路上。她再告诉绿烟真相,已无甚意义,倒不如祈求那个御医医术不高,看不出来这是断肠草。 顾孟瞿几乎是在御医到后下一瞬间就到了的。 一时间,凤鸾宫里热闹非凡。 顾孟瞿没有说话,仿佛只是过来看戏的观众。 绿烟派出去的人,在路上已经跟御医说了,需要他过来做什么。御医也只是行了一礼,便开始自己的工作。 浴衣首先是拿出重姝怀疑是断肠草的药渣,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又用银针试毒。 银针咦右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除了重姝。早就猜到是这个结局,她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只能怪云坞作恶多端!今日终于要被发现了! 御医更是吓得冷汗都出来了。无人不知陛下对娘娘的宠爱,他如果,让娘娘在众人面前丢脸,会不会……但如此多人都见到银针变黑了,他撒谎也无意义。他转身,终于下了决心。“回禀陛下,臣奉命来查看给顾小姐的药渣里,是否有断肠草这一味药,现在臣的判断是有。” 顾孟瞿看着云坞,眸中已经没有当初的情意。只有深渊,一片黑的深渊。 “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些什么?”顾孟瞿语气淡淡,重姝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一直都是个局外人,却又一直在操控着这个局的发展。他一直都是冷眼旁观的操纵者。 她这个所谓青梅竹马,也只是他的套的其中一环。 禁卫军见不是重姝造谣,已经把她放了。她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那个,陷害了她无数次的女人。云坞,这个她所谓的闺中密友,到底设计了她多少回? 云坞万万没想到,今天的药渣,只是他爆发的引线。 她看着顾孟瞿,手上还不安分的在他胸膛挑逗,“陛下……臣妾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呀?您怎么可以这样怪人家呢?”云坞我见犹怜的模样,叫别人看了都心疼。 绿烟决定站出来。“陛下!”她跪下,“请您放过娘娘吧,这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都是奴婢暗中操控。与娘娘无关。” 云夫人是诰命夫人,平时不用经过批准也能随意出入宫中。今日倒好,她来得也是时候。云夫人看到绿烟跪在地上,又见顾孟瞿和重姝都在一旁冷眼旁观,纵使她再不敢相信,也得相信眼前所见了。 “老身拜见陛下。”云夫人好歹为名门夫人,一些素养还是有的。 然而重姝也不待见她。曾经母亲跟云夫人也是闺中好友,但如今,他们重家就只剩下她了。 云夫人的手段,可想而知。 顾孟瞿没让她起,她便不能起。 ##第三十四章 罪证确凿 云夫人跪着,也有些不太妙的感觉。 一个小太监的出现打破了尴尬。 他捧着一支箭羽,递给了顾孟瞿。 “朕以为……皇后娘娘应该十分清楚这支箭的来历。”顾孟瞿接过来,将箭羽上刻着的“云”字给大家看。 云坞心头仿佛一块石头吊着,为什么这支箭会出现在这里?“我……啊臣妾,臣妾也不知道缘由……这一定是家中训练亲卫兵的时候,不小心遗漏的,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构陷臣妾!” “是啊,怎会是你呢。你温柔知礼,端庄贤淑,是朕糊涂了,不该怀疑你。”顾孟瞿笑着,眸里却愈发冷厉。皇后是把他当傻子哄骗吗? 重姝看着他的背影,冷笑出声。 顾孟瞿回头看了她一眼,女子也在看他,但眸中除了无尽的凄凉之外,再没有他以前所期许的爱意。事情已经变得如此明了,他不相信重姝还不明白。 重姝是在生气,气他没有告诉她这个计划,气他把她也算进了这个圈套,气他甚至顾宴夙也不放过——他也许早已知道云坞要对宴夙下手! 云坞身体一抖,未等其他人来逼问她自己就先跪了下来。“我对不起你们!重姝,我就是太嫉妒你了,才会三番四次的想谋害你。你大人有大量,你一定要原谅我啊,我可不想死了,还去地狱!” 重姝气急发笑,但她已经对这个女人无话可说。罪孽犯下了,不是被害者原谅与否,就可以被消除的。 云夫人还不太清楚现下局面,只是微微皱眉,也不说话。 “传朕圣旨,将云家抄家!”顾孟瞿一声令下,身边的禁卫军马上出手,先把在场的云坞和云夫人控制住。 “顾孟瞿!我女儿对你这么好,你就是这么回报的?”云夫人歇斯底里。 此时顾宴夙也悠悠转醒,恰好了听到了云夫人这句话。 “好吵啊……”,顾宴夙好几日未曾劳动筋骨,坐起来还有一些困难。重姝见此 ,便上前帮忙。坐起身来注意到怒不可遏的云夫人,惊得她一缩,怯怯的偷眼看着。 重姝俯身握着她的手,脸色柔和道,“别怕,姐姐在这。她们这些年怎么欺负你的说出来便是,姐姐给你做主。” 顾宴夙依着重姝,眼里顿时蓄满了泪水。“每天我都吃不饱饭,连粗使丫头都对我非打即骂,把我关在柴房里不给水喝,还用鞭子打我……”,顾宴夙哽咽,几分怯意爬上心头,紧紧握着重姝的手,她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想说了。 顾孟瞿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心疼极了。他勃然大怒,怒喝一声,“云坞!” 随机深吸一口气,“很好,很好。你们可真行。” 云夫人甚不服气,张嘴就要反驳,顾孟瞿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打断道,“来人啊,上罪证,朕倒要听听云夫人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顾孟瞿拂袖背身,极力压制怒火,云夫人和云坞被噎住,现场顿时陷入了静默。 小太监得到顾孟瞿的指示,开始细数云家犯下的“累累罪行”,说是罄竹难书都不为过! 其一,云家之所以能在百里弘基清异己时,躲过一劫,就是因为云邬!云邬早早的勾上百里弘基,甚至肚子里的孩子……都是百里弘基的!这是百里弘基生前亲口对顾孟瞿说的,真实性自然毋庸置疑。此行即是对先帝的谋反,当诛。 其二,多次诬陷重姝,甚至不惜以除掉自己腹中孩子为代价,来污蔑重姝。那件事最后查明,是宫中另一位新晋的贵妃见不惯云邬的“楚楚可怜”才下此毒手,云邬知道真相还诬陷她人,犯下的是构陷他人的罪名,其心可诛。 其三,对顾宴夙,两年前他们联合百里弘基 ,名义上为顾孟瞿“除掉弱点”,实际上是进行人口贩卖,若非顾孟瞿在重父的支持下截住了歹徒,并且对劫走顾宴夙的人进行收买,顾宴夙此刻根本无法出现在这里!此举破坏了君华国之法律,非法买卖人口,当诛。 ##第三十五章 大结局 最终云家被抄家,往日热闹的凤鸾宫陷入了静默。重姝无声的看着这一切,曾经在这里,她被奸人诬陷,现在在这里,她又见证了奸人被抄家的盛况。 许是见惯了繁华落幕,她已无甚感想。自从离开凤鸾宫,顾孟瞿便一直跟着她。不说话,也没其他动作。 两人就在宫中漫无目的的走着,时不时会有宫人看着他们在窃窃私语。许久,重姝停在了栀子花树下。 “你应该还有公务要忙吧,就不要再跟着我了……让别人看到了,对你的评价也不好。” 说着,重姝就要离开。 顾孟瞿伸手,拦住了想要离开的重姝。 “小姝——请允许我这么叫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虽然这个局我从来都没跟你说过,但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顾孟瞿指着树上唯一一朵没有凋落的栀子花,“看,还记得我们以前在栀子花下许的承诺吗?它现在还有效。也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重姝回头,“你该知道我是什么性格,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回头。你在我眼里,已经跟她无甚区别,还请皇上,自重!” 她指的当然是云邬。 顾孟瞿心里一阵刺痛,但他更加心疼重姝。哪怕这些天他已经很照顾她,但也觉得有些过分了。 重姝骂得没有错,他跟云邬没区别。只是他有宏图大志,而不是像云邬,只为了一己私利。 “你离开了这里也没地方住,不如我先给你安排个地方住下来,你什么时候想离开,跟我说声便好。”顾孟瞿以为,只要她还留在他身边,一切就还有退路。 然而重姝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不必了,我不想再见多你一面,所以……我明天早上就离开。” 说罢,重姝转身离开,回到了乾隆殿偏殿。 顾孟瞿觉得,从今往后,这个晚上他跟她的距离,既是最近的,又是最远的。 翌日。因为云家的事,顾孟瞿休了朝。云家集体犯罪,数罪并列,全家抄斩,株连九族。低于九岁者,男童阉割作太监,女孩入宫为奴。 沈家复家,沈山余作为户部尚书主持本国经济。 而重姝,在所有人都在为真相大白而欢呼的时候,离开了皇宫。 顾宴夙送着她一直到门口。 “姐姐,你以后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哥哥应该会很难过吧……” 重姝释然一笑,“你也知道我做的决定从来不会反悔,就是你……我有些不太放心,我把地址给你,若是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再有,记得跟阿余说声我走了,来不及道别很抱歉。” 顾宴夙蹭了蹭重姝的肩头,重姝才恍然发现,这个曾经比她矮了一个头的小女孩,现在也俨然是个小大人了。 “我就知道你最好啦!哪像我哥,对我那么严厉……不过我会帮你把话传到的啦!” 重姝笑笑,一句迷迷糊糊的“以后你该谢他的……”飘进顾宴夙的耳中。 顾宴夙懵懵懂懂,但是要来了重姝将要去的地方的地址,她又没心没肺的将那句话忘了,双眸闪过一丝狡诈。 重姝看着,叹了口气,“你可不要告诉他啊,要是下次你带着他来找我,我可不愿意见你。” 顾宴夙吐了吐舌头,“我知道啦!姐姐您放心的走吧!” 重姝点了点头,趁着满门大臣都去了监斩,顾孟瞿也没在此地,还是快些离开为好。 顾宴夙给了重姝一些银两,她的路费便不用愁了。 “姐姐再见!” 目送重姝消失在她的眼界之中,顾宴夙才微微失神。其实姐姐是希望哥哥去找她的吧,不然怎么会留一个希望——把她的地址给她。 ##第三十六章 尾声 如是想着,顾宴夙便一蹦一跳的回到了乾隆殿。十四岁大好韶华的女孩果然是活泼好动的。 —— 重姝回到了重家发家的地方。 她出生时,家里已经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世家了。然而爹爹常常教育她,一定要怀念祖宗,感谢祖宗的创造,让他们有了现在的生活。所以此地她也算常来。 这里四周,常年都有瓜果成熟,也有野禽出没,但都不是大型禽类,倒也无甚危险。邻居只剩几家了,见了重姝回来,他们也亲切的打招呼,丝毫没因为她家道中落就对她指指点点。 这个旧宅,从前她是跟顾孟瞿一起回来过的。回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她对那个男人,哪还有怨念。让他们重家灭族的不是他,让君华国国破的也不是他。他至多是百里弘基一枚棋子,是一个被利用的对象罢了。至于百里弘基是否死于他手,她也不在乎。百里弘基是该死,死在谁手上都是一样的。且,当初的徐美人,可是跟云邬渊源颇深呢。 他所给她的“惩罚”,也多是保护她的手段。 她只是气不过,他一声不吭的把她算计,还差点害死她腹中孩子。那可是跟他的亲生骨肉!难道为了江山,就可以如此薄情寡义…… 说起孩子……重姝抚上腹部,三月已过,腹部已经有了微微隆起的迹象。 —— 四年已过。 君华国虽然变换了皇室,国号却没变。在顾孟瞿的治理下,也算是井井有条。沈山余身为户部尚书,建立了商会。身为商会会长,他实行改革,君华国经济发展开始出现复苏,顾孟瞿趁此机会取消宵禁,促进经济发展。 他给重家正了名,洗清了重家所有冤屈。然而毕竟他一开始也有参与到谋反的行列中,他写了罪己诏,昭告天下。 而另一边,他选了旧皇室的子弟进行培养,终于有了适龄者可以登基。 那年八月十五,顾孟瞿退位,为太上皇。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对外宣称是“退位让贤”。 新皇毕竟是顾孟瞿亲自教导,国家治理有方,百姓和乐,生活安定。 待到无事可忧,顾孟瞿才终于下定决心,带着已经嫁给沈山余的顾宴夙来找重姝。 至于沈山余?顾孟瞿以他公务繁重,不适合离开为由拒绝了他过来的请求。心底里——自然是因为担心沈山余跟重姝“旧情复燃”啊! 重姝此时正在描摹名家书法名作。 听到有人开门,她也没回头,可见她描摹之认真。 顾孟瞿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见她放下笔打算起身时,才伸手抱住她。 “小姝,我好想你。” “如果我们没办法回到过去,那么在这里,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已经退位了,那个皇位跟我没关系啦。” 顾宴夙趁机在一边鼓掌。 重姝本是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绽放出一抹笑。 “傻瓜,我等的就是你啊。” 孩子从门外跑进来,“坏人!你怎么抱着我娘亲!” 小女孩长得水灵,手上还抓着一支刚刚从外面采回来的花。 重姝笑,“他是你爹爹。” 顾宴夙依稀记得,那一天重姝特意种在门外的栀子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