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一觉醒来就成了不受宠的王妃? 魏明帝十四年,立夏。 烈阳炙烤着大地,在镇南王府的花园小亭中,却冒着暑气聚了一大堆丫鬟婆子,是这清冷的王府中少有的热闹。 “给我泼醒她!” 一位被众多丫鬟婆子簇拥着的女子,指了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人,语气颇为蛮横。 半盏冷茶倒在脸上,昏昏沉沉的单云溪被淋了一个激灵。她主要不是被这茶给冷到了,而是给呛到了。 单云溪咳着睁开了眼,她有些恍惚的看着四周各色穿着古代装束的人,苦笑了一下。 心想自己肯定是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这会儿都出现幻觉了。昨天四五台大手术连着,精神高度紧张了二十多个小时,连睡觉都不安稳,七七八八的梦一个接一个。 下午还有一台开颅手术,她这会必须得好好补觉。 想到这儿,单云溪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翻身又睡着了。 “江姑娘,这该如何是好?” “哼,”江别情冷哼一声,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搁在石桌上,咬着牙根儿道:“那就去打盆井水来,看看她还装不装死。” 须臾,刺骨的井水照着衣衫单薄的单云溪直直泼了过去。一连五盆,单云溪别说是继续酣睡,就是醒着脸都要给泼僵了。 她猛然翻身坐了起来,那一瞬间,她感觉到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被人用力拉扯。 纵然是夏日,井水却冰凉得很,冰水从领口滑进内衫,单云溪本能的想要将身上的湿答答的衣服脱下。 低头的时候却猛地一惊,自己的白大褂,什么时候变成了古代的大红喜服? 就这规格,妥妥的凤冠霞帔啊! 不对……单云溪突然想起刚才梦里的情景,霎时间觉得半个脑子都是麻的。 她吞了一口口水,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竟全是古装女子,而且她自己也身在一处颇为精致的凉亭之内。 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我的妈呀! 单云溪告诉自己冷静,肯定是因为自己太累了,所以连梦的幻觉都会这么真实。 她狠狠心,在自己的胳膊上猛掐了一把,真实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不是吧,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还是什么地方出错了?怎么会醒在这样的地方? 众人看着单云溪这一通古怪的动作,彼此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江别情倒是淡定,只当单云溪是在自己面前演戏,淡声说了一句:“醒来了,就好好给我跪着吧!” “啥玩意?” “我说让你到跟前来,给我好好跪着!”江别情一拍桌,桌上的茶盏都微颤了颤。 单云溪整个脑子这会儿乱的就像一团浆糊,又碰上一个跟自己吆五喝六的女人,实在是觉得好笑:“我长这么大,连我爸妈都没跪过,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跪你啊?” 江别情是个典型的娇小精致的长相,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在脸上尤其突出。此刻她正瞪大了她那双大眼睛看着单云溪,用翘着兰花指的素手指着地上的她,好半晌才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话一样。 “单云溪,你别是落个水将脑子给泡坏了吧?”她指着单云溪,向着周围的丫鬟婆子们笑道:“你们瞧瞧,不过是单府一个庶女而已,居然还敢跟我抬起杠来,看来还是教训的不够啊……” 那些丫鬟婆子也跟着笑起来,眼中的讽刺和不屑清清楚楚地剜在单云溪身上。 “庶女?”单云溪脸上的疑惑更深了,看来她这一觉睡得挺好,醒过来不仅变了时空,连自己正儿八经的身份都掉了个转儿,成了小老婆的孩子? 许是单云溪从昨个进到王府,就一直对江别情的打骂尽数受着,没有半点反抗,让江别情认定了这个赐婚下来的镇南王妃是个可以随意揉圆搓扁的主儿,所以她说起话来没有丝毫顾忌。 “即便你被圣上赐婚,嫁进镇南王府成了王妃,可这又如何?一个庶女而已,上的了什么台面!” 单云溪挠了挠头,心想难怪自己穿着大红喜服呢,原来自己是镇南王妃啊!那刚才迎面而来的水,都是眼跟前儿这个泼妇叫人泼的? “你谁啊?”她柳眉一挑。 “我?”江别情清了清嗓子,又坐直了那柔若无骨的身子,昂着头道:“你可听好了,我是当朝兵部……” “我的意思是,你跟镇南王什么关系?” 单云溪好不废话,字字句句直抓重点。江别情不过三两下,便被她问出了心虚。 江别情颇为掩饰地看向了一旁,虽然依旧是不可一世的样子,声音却比之前弱了许多。 “我是……是长乐公主让我住在这里的,她可是镇南王的亲姐姐。”提到长乐公主,她的心神便稳了许多,笑着道:“她说将来,我才是那个陪在镇南王身边的人!” “这么说,你根本就是没名没份来镇南王府蹭吃蹭喝的?” 单云溪拍拍裤腿从地上爬起来,忽然间脑袋剧烈地疼痛起来,许许多多的碎片画面涌入脑海,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 有她从小长大的,也有她被几个女子欺负的,还有一个不待见她的威严男子,看起来像是她的父亲。 单云溪晃了晃,方才的那些画面应该就是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 画面一转,成了她在非洲战场上给一场爆炸中受伤的人做手术,那时,她已经连续工作30多个小时。旁边的护士用当地的话劝她去休息,她好不容易做完手术,一躺在行军床上就睡着了。 而她一醒过来,就是方才被泼醒的样子。 她抬眼看向对她不怀好意的江别情,还有这一众为虎作伥的丫鬟婆子们,心中又长叹一口气。她以前辛辛苦苦救死扶伤,现在不给她个舒服点的小姐做做就算了,还一开始就被人欺负得这么惨。 不仅如此,而且这具身体的原主还是从小被人欺负到大的,性子绵软不会反抗,才会被自己的姐姐让她替嫁来这恐怖吓人的王府……她知道自己手气向来不好,但是没想到居然会黑成这样。 她叹着气用手拨开两边的丫鬟们,样子虽然有些虚弱,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江别情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江别情看着便嫌恶地皱起了眉头:“你别以为装成这样子就能骗到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来骗吃骗喝的!我……” 单云溪忽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着急:“我问你,刚才是你叫人泼醒我的?” “是又怎么样?我可是兵部侍郎之女!” “嗯……”单云溪点了点头,语气听起来还颇为同意,紧接着她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问道:“这是什么?” “喜服啊?” 单云溪点了点头,又问:“那我是谁?” “圣上赐给镇南王的王妃啊!” 单云溪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一掌拍在旁白的小木桌上。力气之大,让黄梨木的桌子瞬间裂开了一条细缝,吓得周围人都是一颤。 尤其是最近处的江别情,她的两个眼瞳都有些震颤,似乎被单云溪的力气给吓到了,这可完全不像之前那个柔柔弱弱任人拿捏的单云溪。 “你还知道我是圣上赐婚的镇南王妃!我来问你,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打我的?” 单云溪先是眼神凌厉的扫视了一圈四周的丫鬟姑子们,随即就龇牙咧嘴地甩了甩手,哎哟喂,刚才用力过猛手有点麻了。 她边揉着手边气势十足地骂道:“还有你们,一个个翻了天了,敢帮着一个没名没份的外人欺辱我?圣上之意也敢违抗,我看你们多半是活腻歪了!”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众人都被吓住了。 江别情被她骂得一愣一愣的,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这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只除了她落水的那一小会儿,可怎么她这前后的差别,竟然这么大? 昨天拜堂时那个唯唯诺诺,高声说话都不敢的单云溪,今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居然敢对她大呼小叫起来! 跟前的这些个丫鬟,一个个也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上午还一个个江姑娘长,江姑娘短的,这会儿倒是吓得连个气儿都不敢出了。 “你……你……”看着这些丫鬟的样子,江别情发起怒来,她指着单云溪,却半天憋不出半个字来。 “哟?顺着气慢慢来,可千万别把自己给气到了,这得多得不偿失啊……”单云溪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她,毕竟在从这个冰冷的地上醒来之前,自己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医生,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出什么事。 “你们看什么看,还不上来把她给我往死里打!” 江别情从前没被谁忤逆过,她不敢和这凶巴巴的单云溪对视,便让两边的丫鬟婆子们快些把这个女人给弄走。 单云溪冷哼了一声,自己从小就被老妈说是女汉子,特别是前年考上了博士,成日里都被师弟们喊灭绝师太。 还从来没人敢跟自己这么叫嚣的,她转身拿过旁边丫鬟手里的棍子,微微转了半圈儿,打在那丫鬟的腿窝上,那丫鬟扑通跪倒在地。 她像是九天魔神一般,睥睨众人:“老娘不发飙,你们一个个当我是hello kitty啊!” ##第2章 会算账吗 突然大发脾气的单云溪,将府中这一众欺软怕硬的丫鬟婆子们吓了个三魂不见六魄,个个都生怕这位宛如开了窍一般的王妃娘娘下一个清算的便是自己。 也不知道是谁的腿脚先是一软,直直的跪了下去。 紧随其后,一双双膝盖都着了地,单云溪的面前的人成片成片地矮了一截。 两人之间没了丫鬟的阻挡,江别情直直地对上了单云溪,她顿时有些没来由的心慌。 单云溪犀利的眼神一扫向她,江别情的腿就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下意识的往退后了几步,转身躲在了自己的丫鬟竹韵身后,故作强势的伸着手指:“单云溪!你你你……” “我什么我!”单云溪动了动自己酸痛的肩膀,瞥了眼旁边的婆子:“会算账吗?” “回,回禀王妃,老身不会!” “那就去给我找个能算账的过来!”单云溪抬了抬下巴,又看见这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挥了挥手:“行了,都起来吧。”顺便唤了俩个丫鬟过来给自己揉腿捏肩。 江别情瞅着面上这个对下人吆五喝六的单云溪,真的难以将她跟昨天喜堂上面那个柔柔弱弱,眼神躲闪比林黛玉还娇弱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府里最会算账的王管家被侍女领着走到了单云溪的跟前,这王管家看着约摸四十来岁,长得慈眉善目的,手里还拿着账本和算盘。 单云溪微微一笑,看来是个有眼力会做事的。 她喝了口刚让丫鬟泡上来的热茶,眼睛也不抬道:“你给我算算,这个所谓的江大小姐,在咱们王府骗吃骗喝这么久,上上下下花了多少银子。” “啊?”王管家惊讶地抬起头来,瞟了一眼江别情,又小心翼翼的应着单云溪:“回禀王妃,江小姐怎么说也是我镇南王府的贵客,这……怕是不妥吧……” 一听这话,单云溪登时露出不悦。 狠戾的眼刀便横了过来:“让你算就算,哪儿那么多废话!” 还贵客呢?她可没见过哪个贵客一上来就将主人打得趴在地上,还往主人身上泼凉水的! 她本来也不是爱惹事的性子,但是这事情找到她身上,那她可不会乖乖坐着任人宰割。要知道她在原来的世界,可向来是个没人敢惹的主! 这江别情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在她眼里就跟只上蹿下跳的猴子没什么两样。 她不喜欢杀鸡给猴看,她就喜欢杀猴给鸡看! “是是是,小人这就算,王妃息怒!” 王管家扬起衣袖,紧张的抹着额角刚刚渗出的冷汗。 他哪里还敢多问半句,诺大的院子里除了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响,就只剩下了单云溪的手指一下下敲在桌上的声音。 “单云溪……你、你什么意思?”江别情有些结巴的质问单云溪,她大着胆子道:“我跟你说,可是长乐公主让我住在这里的!” 单云溪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并起了食指和中指,用指弯敲了敲桌子。 “这位江小姐是吧,这里是镇南王府,可不是公主府。我是这镇南王府里的王妃,您说这里是听我的还是听那位长乐公主的?难不成……你还觉得这地方应该听你的?”说罢,她挑了挑眼角,一双明亮的眸子透着些许狡黠的精明。 “你……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了!” “那你就闭嘴。” 江别情被她说得无言以对,只能在那里跺脚加干瞪眼。 单云溪冷笑一声,她当初博士答辩的时候,下面一排导师全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就江别情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闺阁小姐,还想跟她比口齿话术,简直是做梦! “禀王妃的话,江小姐在府中住了三月有余。这吃穿用度都是按着宫里的规矩来,不是山珍海味、就是珍馐美馔。此前,江小姐把今年皇上赏赐和各地进贡的数百匹赤色烟罗、绫罗绸缎全给用了。七七八八算下来,少说也有两万两白银了。” 两万两! 单云溪一听这个数字,差点儿没从椅子上翻下去。 她嘴里念念叨叨的一通换算,就算按照现在低的200块钱一两银子,这两万两折合下来也得四百万人民币啊! 真是我勒个去! 单云溪难以置信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摸了摸泛红的脸颊,这才有了些真实感:“造孽啊!” “不就是花了你几个银子吗?再说了,这整个王府都是王爷的,我花的也是王爷的钱,他都没有说过我什么,你凭什么来跟我计较?”别情面带嫌恶地在自己鼻子前甩了甩手,那装模作样的样子,就像是在甩一只蚊子一样,“所以说这小门小户的人上不了厅堂,商贾之家出来的就算了,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庶女……” “那是几个吗?”单云溪瞪着一双大眼看向江别情,她是又震惊又肉痛:“那是整整两万两!你真当我没看电视剧是不是,两万两都够一个城的百姓花上几年了!” 换做在战场上,都能建不知道多少医疗站,买多少医疗器具,救多少濒临死亡的人了。 偏生这江别情还一点没有自知之明,表情嚣张得很。 “快过来扶我一下……”单云溪捂着心脏,向旁边的丫鬟伸出了手。 “王妃娘娘,你怎么了?” 单云溪扶额,哭丧着脸生无可恋的说道:“我肉疼,我胸口痛,我脑仁嗡嗡响!江别情我告诉你,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把欠我的钱都给我还回来!不然我就一状告到皇上那里去,让你尝尝坐牢的滋味!” 单云溪这会儿已经不想讲什么新人初来乍到留点情面了,对于她这种重度守财奴来说,知道自己的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被人糟蹋了,那简直就跟一把火烧了她无数个医疗站一样。 她本来看江别情是个小姑娘,只是想吓她一吓,但现在看来,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她必须要好好惩治一下这个江别情才可以了! “两万两而已,你至于这么小气吗?还五洲首富之女,不知道的还以为镇南王妃是乡下来的穷鬼!”江别情一边说,一边快要将白眼翻出了天际。 “行行行你大方,那你一分不差的还我。”单云溪伸出一只手,生生摊出了两万两的气势。 江别情盯着单云溪那只摊在她面前的手,面上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最后成了一脸控制不住的暴怒。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让她丢脸! 周围一众丫鬟婆子全都看着江别情,仿佛都在看她的笑话,等着她将钱拿出来,可是她出来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这样的问题,哪有什么钱! 要是王爷在这里的话,哪里轮得到单云溪这个女人嚣张! 她抬手将头顶的珠钗一根一根的拔了下来,全扔在地上。又将那件五彩流光的大袖衫一并摔在单云溪面前:“给你,给你,我全都还给你行了吧!” 只要等到王爷回来,她一定会到单云溪这里找回脸面! 王爷绝不会让她受这样的气而不管的! 江别情眼角泛着光,猩红的样子看着让人心疼,但单云溪却对她半点同情,心里头惦记的只有那两万两的银子。 摔完了东西,江别情昂着脑袋对单云溪放了句狠话,大抵意思是那点钱,我明日让人给你送来就是了。 说罢,江别情甩着袖子,狠狠的瞪了一眼单云溪,带着丫鬟离开了王府。 单云溪看这江别情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哎哟喂”一声撑着老腿蹲在了地上,将那些个珠钗一支不落都捡了起来。 她拍拍上面的尘土,在阳光下欣赏了几眼:“这么好的东西,真是糟蹋了。” 想起这白白浪费掉的银子,她的心头就一阵肉痛。 “管家,你去把府上的这一年的账本都拿来给我看看,我倒要看看这王府还有多少银子。” 可没多久单云溪便深深的后悔起来,因为别说是一年,就是王府一个月的账本,都已经让单云溪看得头疼。 “咱们王府一年这么多进账的吗?” “回禀王妃,今年收成不好,封地收上来的赋税不多,今年就只有这些。”丫鬟一边给单云溪揉肩,一边继续讨好着:“不过这些,自然都给王妃娘娘家中比不了的。” 哦?是吗? 所有关于钱的事情,都能让单云溪迅速的集中注意力。 她是个小家庭出身,大哥还好,早早地就去当兵,有国家粮能吃,可她却是真真正正由父母累死累活供出来的医科生博士。她亲眼见过母亲为了几毛钱的利在路边跟菜贩讨价还价,自然也明白钱这玩意,虽然令人智昏,但也确实是好东西。 可惜,她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回去见到父母亲。 单云溪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早上跟江别情吵嘴的时候,她好像说过,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五洲首富的女儿来着。 加上丫鬟说的话,这个王妃腰缠万贯应该是不假的,找个对门对户的商贾人家难道不行吗,为何偏偏被赐婚给了这什么镇南王? 这里的一切都是谜团,她脑海里却只有零碎的片段,虽然能判断原主大概的经历,但是却没有完整的记忆能让她回忆起一切。 单云溪甩了甩头,朝身边的小丫鬟道:“你去给我准备一桌饭菜,还有叫人给我沐浴更衣,我这一身的喜服也该换洗换洗了……” 既来之则安之,总之先填饱肚子是最重要的。 ##第3章 教训了小的,来了老的 单云溪不喜欢洗澡的时候被别人看着,脱了厚重的喜服之后,就让丫鬟们到外面候着。 这一脱衣服她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被鞭子鞭打的条状伤,也有摔倒磕碰出来的淤青,也有结疤蜕皮之后,却留下了一层浅印的旧伤。 到底是谁这么残忍! 这具身体的主人,到底遭受过什么非人的待遇? 这深浅不一,新老混合的伤痕都是怎么回事儿?鞭伤、烫伤、割伤、烙铁伤…… 单云溪每辨认出一处,她的心里便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 惊心怵目的同时,她也不由觉得同情起来,看来这原主的日子过得真是非常的凄惨。不过现在她过来了,就不会让人再这样欺负她! 最后,她整整在水里泡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手脚都发白皱起,才从木桶里出来。 “王妃,你的脸色很不好。莫不是受了凉?要奴婢帮你去请大夫来瞧瞧吗?”丫鬟看着她出来面色苍白,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丫鬟犹记得白日的单云溪多么令人畏惧,以至于这会儿,只要王妃没有眉眼带笑,她们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我没事,王爷何时回来?”单云溪挥了挥手。 她到这个世界的几个小时,很快就从别人口中弄清楚了几件事情。 首先,这副身体的主人仍然叫单云溪,跟她的本名每个字都一模一样,并且她是首富单家的嫡出二女儿——但江别情却说她是个庶女。 其次,昨日是她与镇南王的大婚之日,可自己的夫君却并没有出现,她是跟一把陪伴王爷多年的长剑拜的堂。 而最重要的就是单云溪彻底确认了一件事,这里并非她之前所在的世界,而是另外一个宛如古代一般的世界。 她身处的国家叫做大魏,小丫鬟说大魏是大陆上最地广物博、幅员辽阔的国家,且不论这里面有多少水分,单云溪光是看见这王府的气派,就信了个七七八八。 “回禀王妃,王爷在大喜之日前临时接到了军报,去清剿北邙叛匪。算算归来的日子,也就这几天了。” 单云溪撇了撇嘴,这王爷看来还真是够忙的,连自己的大婚都能错过,让她同一柄剑拜堂。 “虽说这桩婚事是圣上赐婚,但天下的名门闺秀多如牛毛,你家王上为何会答应娶我?”她疑惑道。 而且她还是个庶女,这是她在搜寻自己记忆中得到的信息。她从小在家就不受宠,被嫡女姐姐打骂都是经常的事情,可是却在嫁到镇南王府之前被提拔成了嫡女。 单云溪虽然不是古代人,却也知道这嫡女和庶女之间有着天差地别,这婚嫁之事也是嫡女会嫁得好些……可单云溪偏偏越过了那嫡女姐姐,嫁来了王府。 “这个……” 单云溪见丫鬟有些欲言又止,道:“但说无妨,不责怪你!” 丫鬟将手中的木梳放在一边的梳妆台上,跪了下来:“回禀王妃,单家做五洲的兵器营生,地位岂是别的王公贵族可以随意相提并论的。只是……” 丫鬟微微抬眸,看到单云溪压迫性的眼神,将头垂的更低了:“只是原本我们都以为,要嫁给王爷的是单府嫡系的那位大小姐,其实……其实我们压根都不知道单家还有您这位二小姐,就连听都没听说过您的名头……” “所以你们都以为是我的姐姐嫁过来,但是没想到盖头掀开却是我?” 那丫鬟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此事王爷已经知晓,他并没有责怪您和单家,您不用过于担心。” 老婆被换了都不责怪? 这镇南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不过这件事,单云溪仔细想想,觉得它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不对劲。 照丫鬟的话,这镇南王是位身份极为显赫的王爷,但是却被赐婚跟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儿成亲? 古代注重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并不高,就算是大魏的首富,也比不过随便一个清流读书人家的女儿才对。 “行了,你先下去吧,本王妃乏了。” 遣走丫鬟,单云溪仰躺在床上,她没想到自己才刚到这个世界,就要面对这么复杂的形势,简直比在实验室里做实验还难…… 单云溪翻了个身,用被子裹紧自己,不过现在她既然嫁过来,也总要有些对策才行。总不能一直被人这么看扁,想欺负就欺负,还真当她是个软柿子了! 单云溪将自己脑中的记忆片段和从下人口中得到的零散信息整合起来。 她初步推断,自己是被单家人和皇上给坑了。 这镇南王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身体问题还是精神问题,惹得单家极不待见,单云溪询问府中的下人,她们更是个个吓得抖成了筛子,却不敢说半句镇南王的坏话。 看来她这位夫婿还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单家估计也是听到了什么或者是亲眼见到了什么,不愿意让她的姐姐,也就是那个备受宠爱的单昭涵嫁过来,于是立马将她提拔成了嫡女,对外就宣称从小就将她当嫡亲的女儿来养,十分地疼爱。 然后将她好好打扮一番,穿上凤冠霞帔送进了龙潭虎穴的镇南王府。 其次就是这场赐婚,明明是显赫高贵的镇南王,却偏偏被赐婚了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儿,这要说皇上是喜欢镇南王这个弟弟才赐婚的,她还真不信。 要说是不待见这个厉害的弟弟,想看他的笑话才是真的。 单云溪越想越觉得这镇南王府可怕,先是一个不知道有什么毛病的王爷,而且这王爷还不受皇帝待见? 天啊,她到底是穿来了一个什么鬼地方啊…… 但是这些终究只是她的猜测和想象,至少现在对她还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威胁,所以单云溪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嘴里还微微念着:“麻醉,给他输血……” 第二日晨起,单云溪尚在梦里,便突然被丫鬟吵扰起来。 “干什么?”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怒火中烧,对于她们做医生的来说,睡眠是相当宝贵的。打扰她们睡觉,那跟血海深仇没什么两样。 “回、回王妃,那个……兵兵部侍郎来了,这会儿已经在院儿里候着了!” “兵部侍郎?那是什么玩意儿?”她睡得还有些朦胧,没意识到自己早已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 “是昨天那位江小姐的父亲,江鹤年,北魏的三品大官,兵部侍郎!” 单云溪这才被提醒起来,奈何这床实在是太舒服,她抱着被子试探地问了句:“一个三品,用得着我这个王妃起个大早出去迎接?” “回禀王妃,那倒是不用。只是……”丫鬟很是为难,不过她左顾右盼了一番,最后还是说道:“江大人好歹也是个三品大员,就是在金殿之上也有几分面子的。” 最终在丫鬟的不断坚持下,单云溪不情愿的洗了一把脸,披了件外衣走到了院里。 “老臣见过王妃!”江鹤年上下打量了一眼单云溪,眼底略过一丝嫌弃,简单的作了一个揖。 单云溪的形象确实不能说好,她让丫鬟随意拾掇的发髻松松的绾在脑后,走路的姿势也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倒是更像个随意不羁的男子。 她毫无顾忌的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个睡意惺忪的呵欠,将江鹤年眼中的不屑嫌弃全都收进了眼底:“你一大早到我府上,有什么事啊?” “老臣昨日听闻小女被王妃赶了出来,想来是哪里触怒了王妃,今日亲自过来道歉。” 江鹤年说得好听,可单云溪不傻,听得出来这江老爹打着请罪的名号,实际上却是来向她兴师问罪的。 她昨日才刚给了江别情好看,这江鹤年立马就找上了门,明显是早就盯着她了。 他能这么肆无忌惮,看来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也没少做,偏偏还要在她这里装作一副认罪的样子。 单云溪不由觉得好笑。 这人怎么能虚伪成这个样子,明明是他来找麻烦,还非要给自己安一个正派的名头? 她要是这么简单就被江鹤年给带进去,那就不是她单云溪了。 单云溪点了点头,却抬脚往前厅走去:“行吧,本王妃还没吃饭,我们先用了早膳再说。” “王妃,依照礼数,老臣是不能同王妃同桌而食的。”江鹤年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心想这商贾之女就是没有见过世面,连这样的礼节都不懂。 “我当然知道啊!”单云溪停脚,回头冷冷的瞧了一眼,又复而浅笑着说道:“所以,一会本王妃用膳的时候,劳烦江大人你站在一边,看着就行!” ##第4章 不会吧……这么厉害的么? 江鹤年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登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仗着身份说了句:“王妃是不是太没有规矩了些!” “规矩?”单云溪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变成极致的阴冷。 她缓缓转过身,用解剖课上教训学生时那股严肃劲看着江鹤年。 “江大人和我讲规矩?很好!那我就好好来问问你,自古以来,哪一条律法,可以允许一个外臣不经传昭,私自进入王府内院?” 江鹤年瞬间皱紧了眉头,不管是什么时候,进入别家的内院都是不合规矩的事情。 但是他的女儿江别情被长乐公主看中,住在这镇南王府中,他之前也由王爷同意过可以来看望江别情,便没有注意到这方面。 “这……” “哪一条律法规定,一个没名没份的客人,敢对圣上钦赐的王妃大骂羞辱?江大人是不把我北魏的圣上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我北魏的镇南王放在眼里?”单云溪的眼神逐渐锐利,“又或者说,对于江大人而言,我北魏的律法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单云溪连珠炮似的质问,让江鹤年瞬间语塞,一时半会竟找不出合适的词句来应对。他纵横官场数年,如今竟然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丫头压制的这般无措。 好不容易等他整理好语句将要开口,却听单云溪冷冷的掷出一句。 “跪下!” 江鹤年猛然一瞪眼:“王妃娘娘,你不要欺人太甚!” 单云溪却反而勾唇笑了笑:“江大人不是说来请罪的么?既然是来请罪的,就得按照我镇南王府的规矩来!” “荒谬!”江鹤年一甩衣袖,满面的不屑。 在他看来,这个王妃不过一个卑贱的私生女,竟然敢提出这般无力的要求,简直是反了天了! “我江鹤年上跪天地君王,下跪祖上高堂,你不过一个普通的寻常女子,我凭什么跪你?” 单云溪懒得和他争辩,端过下人手里的暖茶,抿了一口说道:“那我问江大人一句话,这镇南王,你跪是不跪?” “镇南王乃皇亲国戚,又是我北魏重臣,自然是要跪的。”江鹤年说的正义凛然。 单云溪觉得愈发好笑,只道一句:“好!来人去将前日同我拜堂那柄长剑拿过来。” 很快,一个身强体壮的小厮捧着个巨大的黄梨雕花木匣走了进来,他跪在地上,将那木匣呈在单云溪的面前。 单云溪伸手打开了那木匣,里头放着的,正是她拜堂那日的长剑。 她摸上里面放着的那柄长剑,纤细的手指在剑刃上轻飘飘地划过,最后落在了剑柄的位置,她将那柄剑拿了出来。 谁承想,这把长剑看着虽普通却极为沉重,单云溪晃悠了一下差点没拿起来。 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用双手将长剑放回那盒子里。 “行了,跪吧!”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江鹤年的脸色沉得跟锅底一样。 “前日我大婚,镇南王不在府上,我便是同这把长剑拜的天地,承的圣意。府里的管事儿可是说,这把长剑所到之处,皆如镇南王亲临!” 单云溪重新端起茶,笑眯眯地看着江鹤年,眼看着他气得额角青筋暴起,一张老脸逐渐涨红。 见江鹤年迟迟不跪,单云溪依旧不紧不慢。 “江大人真是好大的架子,先是不顾圣上和镇南王的颜面,其次又是罔顾我朝律法。刚才讽刺我北魏的镇南王妃,一口一个卑贱之女,这会儿又见镇南王不跪,置北魏礼法于不顾。” 她将茶盏放在桌上,清脆的一声莫名使人心惊,“江大人,你说这一桩桩罪状要是让圣上知道了,他会不会怪你一个以下犯上呢?” “你!” 江鹤年昨日听了江别情一番抱怨,只当新来的王妃不过是有点伶牙俐齿,仗势欺人罢了。 今日一见,才晓得这单家的小女,根本就是那唇枪舌剑的女诸葛。 他一个堂堂兵部侍郎,何曾受过这样的气,而且还是从一个小姑娘那里! 江鹤年的脸色阴沉不定,单云溪也不着急,只慢慢喝着她的那杯茶,只一双眼睛却透着掩藏不住的灵动与聪慧。 而站在她面前的江鹤年,挣扎半晌,最终还是一掀衣袍,极不情愿朝着一把长剑行了北魏尊贵的跪拜之礼。 “王妃娘娘把小女赶出门,不给个说法,还搬出王爷的名头强迫老臣我行跪拜之礼,简直欺人太甚!待王爷回府,老臣必要来讨回公道!”江鹤年膝盖一沾地就站了起来,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嗯嗯,那我等着,江大人慢走不送。” 江鹤年被单云溪气的脸都绿了,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愤愤不平地走了。 看他走远,单云溪翘着嘴角,小小的得意道:“想来找我的麻烦,也不看看我是谁。来人,去传膳来,本王妃都快饿死了!” “王妃,您今日把兵部侍郎气走了,要是王爷回来知道怎么办?”小丫鬟忧心忡忡地看着吃得正欢乐的单云溪。 单云溪心情大好,她捏了捏小丫鬟的脸:“放心啦,没事的,天塌下来有王妃我顶着!你怕什么。” 她的话刚说完,就有小厮跑了进来,边跑边大喊着:“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跑什么跑?王爷回来了,哪儿呢?”单云溪将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有些含糊不清的问。 “回王妃,铁骑刚来传讯回来,王爷已经过了湛溪,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就到王府了,还请王妃早早在城门口去迎接。” “城门口?”单云溪嘴里还塞着一整只的小笼包,含糊不清地摇着筷子道:“不去不去,他自己没脚回来么,非要我去接?” 这王爷的架子还挺大,单云溪好不容易吞下那只小笼包,又喝了一大口温热的豆浆,不过是个王爷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她在心里翻着白眼,单家那么不愿意,多半说明这王爷不是有什么隐疾,就是长得奇丑无比。 她才没兴趣上赶着找罪受,最好是拖上一段时间,她再想几个办法让这王爷对她厌恶起来,这样她就能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譬如说,找到回去的办法。 “王妃娘娘,这王爷凯旋,你到城门迎接乃是礼法,不可失了礼数呀!”丫鬟们急得团团转,看样子对这王爷恭敬的很,甚至是有些过于惧怕了。 单云溪却反而挑着嘴角,喃喃道:“失了礼数才好呢,我也好看看这王爷的忍耐限度到底在哪儿……”说罢,她又夹了块金黄的南瓜饼吃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又有人传信儿说,镇南王的车架已经到了南门口。 丫鬟们愈发的紧张,一个个都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而她们的王妃却好整以暇地躺在美人榻上,刚吃过了饭,正在看一本刚搜集来的话本子。 单云溪料到她们会着急,但却没想到她们竟会急成这样,明明院子里的穿堂风十分凉快,她们却一个两个冷汗直冒。这反应有些过于畏惧,甚至到了深深恐惧的地步。 “瞧你们那样子,这王爷真有这么恐怖?” “王妃您是不知道,咱们王爷,可是名声在外的……”一个丫鬟声音里带着敬畏和颤抖说了起来。 这位镇南王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一个王爷,他是当今皇上最为倚重的弟弟,曾经在十三岁的时候就领军攻打东华国,并且在万人之中直取对方大将首级,获得了“千里杀神”的称号。 “王爷在外行军的时候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有人违抗就是军法处置,用的最多的就是军前处斩,刀一挥,血一溅,就只剩个没头的死人了……”旁边的丫鬟接话道,说着浑身颤抖地摸上了自己的脖子,像是要确认一下它是否还好好的一般。 单云溪放下那话本子,吞了口口水:“不会吧……这么厉害的么?” ##第5章 对着出浴的美男犯了职业病 “之前江小姐还没来的时候,王府里可安静了,平素里下人们也不敢无故说话交流,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就要去领罚。”先前的丫鬟继续道:“这王府里的规矩跟宫里头比只多不少,而最重要的就是,不要乱说话。” 单云溪感觉明亮的天色都随之暗了几分,心想这位小姐姐你可知道自己在这里说的这些话早就犯了这“不要乱说话”的戒? 那丫鬟却像看懂了单云溪的疑惑:“不过长乐公主……也就是王爷的姐姐,却觉得这王府过于严肃安静了,所以将规矩撤了一半,又安排江小姐住了进来,王府这才有了点人气。” 单云溪不由跟着松了口气,想来她还不至于那么艰苦,幸好这王府撤了说话惩罚这条,要不然照她这个极爱唠叨嘱咐的性子,怕是会被活活闷死。 “那还好还好……” 她又靠在榻上继续拿起那本民间奇谈看了起来,之前正看到一位勇士误入紫竹林,没过多久便失了踪迹,说不定找到什么时间隧道去到另一个时空了,她得赶紧看看。 “王妃,王爷已经进府了!”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冲进院子,脸上焦急得很。 单云溪朝那外头看了一眼,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急什么急,有些人,我不去见,他自然也会来见我的。”单云溪拿着那本奇谈回了房,关上门看起来。 待看完,她脸色发青,嘴角一抽,这勇士哪是找到什么时间隧道,而是被妖怪迷惑,结婚生子去了。 她泄了气,往屋外瞧去,天色已经暗了,蒙蒙一片。 这些丫鬟将这王爷说的嗜杀可怕,但是在单云溪听起来,他还算是讲道理的,如果有事他自然会传召她,也不用她上赶着凑上去。 这镇南王府的情况还不明朗,她可不想去做这个傻乎乎的出头鸟,自然有人会急不可耐的上前去,她且观望就好。 不过说来也奇怪,镇南王入府,也不少时辰了。 一直也不见来瞧她一眼,也不曾传她去见上一面,真是奇怪的紧! 不过她原本就是新时代的人,能不跟这里的权贵扯上关系自然是最好的。 等她找到了回去的办法,自然会要跟这里人和事都说拜拜,没关系就是最好的关系,没感情她才好离开。 转眼到了夜里,单云溪想着这么晚都没有宣召她,她便睡下了。 她睡前想了想,明日还是要按规矩去见见这个王爷的,她虽然不想出头,但是也不想过于特立独行,次日请安是最好的。 睡到半夜,她忽然醒了过来,脑子里满勇士侠客寻找秘境的片段。 “还真是奇谈看多了……”她觉得有些口渴,却又不想叫醒在她床榻边睡着的丫鬟,便自己踩了鞋子,放轻脚步走到了外间桌边,只可惜壶里也没有水。 可这夏天的夜晚却透着一种隐秘的燥热,她渴得喉咙发干,便重新穿好鞋子衣服,悄悄推门出去了。 王府远比她想象的大,内里盘综错节,单云溪想找到厨房弄点水喝,却不知不觉在这偌大的王府里,给迷路了! 等她回神儿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处偏僻的别院。 别院还点着灯,里头还有泠泠作响的水声响起。 单云溪心想说不定能跟这人讨点水喝,捧着小茶杯蹑手蹑脚的走了上去,正要敲门又觉得大晚上有些不妥,她左右看看没人,便索性在窗户纸上捅了个洞往里瞧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简直让人血脉喷张啊,屋里简直就是副妥妥的美人沐浴图啊! 一个赤着上半身的男子侧身坐在浴桶里,如墨般的长发披散在肩上。 那人生的十分好看,剑眉星目,鼻梁直挺。一双点墨的眸子沉沉地,好像能将人吸进去一般地,让单云溪只看了一眼就移不开眼睛。 然而第二眼,她就看出了不对劲,只见那男子往身上淋着水,而他露出的肩上却有着一道长长的砍伤! 那伤口看起来十分地吓人,谁也无法猜测此人究竟是为何会有这样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那上面甚至还有着血淋淋的鲜血在流着! 单云溪心下一惊,这人伤的这么严重,竟然还在水里泡澡,他不怕感染的吗? 她做医生时的习惯立马就蹦出来了,她直接一推门走了进去。 看这人的样子应该是王府里的人,这镇南王府也太奇怪了些,不是嚣张跋扈爱欺负人的江别情,就是眼前这个完全不会处理伤口,仿佛恨不得他自己能死更快的男人。 简直一个比一个更能给她找麻烦! “难道不知道你这样是会死人的么?”单云溪的脸上带着微怒,丝毫没有因为那人骤然散发出来的杀意而收敛。 那人一双冷若冰山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那里头是比最深的黑夜还要深沉的墨色,无穷尽的大海藏于其中,不过是一个眼神便淹没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单云溪初始的微怒。 她在看见这双深若沉海的眸子时,忽然愣了一下,先前的情绪尽数褪去,成了讶然。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他黑色的长发垂下来,有几缕落在肩上,顺过去是硬朗对称的锁骨线条,再往下……却都是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伤口。 单云溪看着他的伤口,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身上居然会有这么多的伤口,而且很多甚至是曾经可能致命的伤口…… 她咳嗽一声,像是在遮掩自己先前的失礼,也是在遮掩她一瞬间的惊艳,指了指他的肩。 “你这伤口还流着血,怎能往上面浇水。” 单云溪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 那人的眼神透着浸骨的寒,他顺着单云溪的眼神瞥了一眼自己肩上的伤,复又抬头看向单云溪,看样子并没有轻易相信她。 也没有要听她话的意思。 见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单云溪只好上前去,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那男子。 “你要做什么?”那男子紧了紧眼睛,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醇厚,就如同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沉稳威严,还带着些许的不容置疑。只可惜配着他冷得像数九寒天的脸色和眼神,原本的好听也严峻了几分,变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深沉而锐利的眼神令人没有回避的余地,引得人只能照他的话和他的心思来回答。 当然,单云溪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我就是想将这玩意拿下来……”她的眼睛看向那男子手上浇水的木瓢,缓慢而谨慎地伸手过去,终于握住了那人手里的木瓢。 与此同时,她也稍微触到了那男子的手。那男子虽然立即就放开了木瓢,单云溪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手有些微热。 单云溪立马皱起眉头,这很有可能是伤口发炎引起的发热。 她不再耽搁,动作利落地将木瓢搁在一边的架子上,又拿过一旁干净的布帛轻轻按在了男人背后的伤口上。 “你别紧张,我只是想帮你看一下伤。”单云溪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鲁莽。 按照古人的思想,她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进来,而且还是在人家洗澡的时候,那简直就是吓死人的事情! 这要是换做一个女子可能早就大喊着晕过去了,幸好眼前是个男子,还是个长得挺好看的男子……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她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在了他肩背那道长长的刀剑砍伤上。 当她用布帕按他伤口上时,那男子微微皱了皱眉,他背部的肌肉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女子,在无人的深夜,见到他这样的伤口居然丝毫不惊讶,甚至还说要帮他看伤? 他遇过无数在他遭受打压时落井下石之人,还有许多当面称兄道弟却在背后拔刀之人,却偏偏没有一个在他苦难之时雪中送炭的人。 要说这女子没有一点别的心思,他是说什么也不信的。然而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和沉稳性子却没有让他立马将人拖出去杀了,而是静静地看了下来。 他倒要看看,这王府唯一一个新来的女子,这位单家新提拔的庶女,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能耐。 她的神情十分认真,微蹙的秀眉上带着些不容拒绝的执拗。 在她的眼中似乎已经不存在眼前的这个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伤口之上,连一眼也没有再多看这俊美的男子。 她仔细查看着男人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大大小小一共有七八道砍伤,最严重的是右肩上那一道七八厘米长的口子,里面的血肉全翻出来了。 “我真佩服你。”单云溪的脸上表情却忽然成了嘲讽,多年的职业病又犯了,一看见这种不珍惜自己身体的病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种时候别说是俊男帅哥,就是天皇老子她也能骂。 “受这么重的伤还不死,居然还能这样折磨自己,我看你离死也不远了!” 那男子冷幽幽地瞥了她一眼,要是被熟悉的人看见就知道,这是他动了杀意的前兆。 可他并没有说话,反而轻哼了一声,听起来像是个嘲讽她无知的笑。而当单云溪看向他的脸,却分明还是冷冷的,什么表情也没有。 “你坐这儿等一下啊,我去拿些东西!” 男子的眸子沉了沉,他沉默着没有说话,看着单云溪走向屋中一角的红木柜子。 只见她一脸兴奋地从红木柜子里翻出了什么东西,然后捧着那东西朝他走了过来。 而男子定睛一看,那居然是放在一个小篮中的针线? 单云溪曾看过丫鬟们从这样的柜子里拿针线,本来是碰个运气,没想到这间房同样的柜子里居然真有她要的东西。 走向木桶的时候,她顺便抄起了桌上的一个酒壶,里头的酒还是温过的。 “不怕死啊真是不怕死,受伤还喝酒,我真不知道是该夸你还是骂你。”她对着这种不听话的病人向来没什么好话,而现在这个男子,在她的眼里已经俨然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单云溪熟练的将温酒倒在一个小碗里面,然后用蜡烛在旁边烧了一会儿,之后又将针线等物放在温酒中浸泡。 片刻过后,她穿针引线,就要往男子的肩上扎去:“忍着点啊。” 他看着她手里的针线,忽然站了起来。 水声哗啦啦作响,单云溪随着他的动作呆愣愣地抬起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闭紧了双眼。 “你突然起来做什么,快点把衣服穿上啊!” 她的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扣住,单云溪疼得睁开了双眼,这才发现他是穿着一条亵裤在泡澡的。 那男子一只手就将单云溪拉近了自己,他滚烫的呼吸喷吐在她的身上,深沉的眼睛近在咫尺,单云溪越发感觉到这其中的压力。 “绣花针……确实是件很好的杀人利器。” “哈?”单云溪满脸黑线地皱了皱眉,“你瞎说什么呢?你以为我这是要杀你?” 那男子的眼神紧了紧,里头的疑惑仿佛是在说:“难道不是?” 单云溪实在是无语,她强按着自己的性子,心想这毕竟是没见识过现代医疗的古人,她需要有点儿耐心。 “我这是要给你处理伤口,这么大的血口子,不缝起来难道你指望着它自己合上?” 那男子紧盯着单云溪的眼睛,她大大的杏眼里尽是清澈,面对他逼人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里头甚至还有着几分不耐烦。 他紧了紧眼睛,疏忽间放开了单云溪的手,她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红印子。 “有金疮药。” 单云溪看向一旁的桌子,上头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应该是他原本用来敷在伤口上的金疮药。 “我当然知道……”单云溪仅剩的耐心快被用尽,“不过我这法子却能让你的伤好得更快,你这金创药我早就看见了,这几味中药确实对于治疗刀伤有奇效,副作用小不留疤,不过这不能改变它见效慢的事实。” 单云溪将眼神从旁边的瓶瓶罐罐中移到他的伤口上,认真的神色不减半分。 他从未听闻过世间竟有这样的神奇的医术,但他抬眸看了一眼单云溪的眼睛,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种异常冷静的自信。 他十分熟悉那种自信,同他手握长剑站在敌国将军面前时一样。 分明有着超高的武功,却丝毫也不敢松懈。对这样的人,他愿意给一分信任,但也只是一分而已。 他深深地看了单云溪一眼,忽然转过身坐在了小桌旁的椅子上。 “会有些痛,你忍着点啊!”单云溪拿着针走上前去。 ##第6章 单人泡澡成了鸳鸯浴? 她先用烧好的酒开始冲洗伤口,酒精消毒远比盐巴要痛一些,男人抓在木桶边缘的手,因为用力全然变成了白色。 开始缝合之后,单云溪才发现这道伤口远比她预想的还要深一些,而且伤口当中似乎还有一些黑色的残留物。 “你等一下啊,伤口里面有东西!”单云溪用针头挑出一丁点颗粒,放在眼前观察了一下。 “我的天哪!你这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还在伤口上给你下毒,这人是想你死啊!” 男人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淡声说道:“无妨。”看她还在皱眉盯着他的伤口,又补了一句:“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这种植物的种子本身是没什么影响,但是对于你这种皮肤创伤的人,会引起伤口溃烂发脓。不行,我得把这东西弄出来。”单云溪让他坐着,自己去找东西帮他挑残留物。 没有专业设备,单云溪只好还是用绣花针,给他一点点的挑出来。这是个十分精细的过程,单云溪没有半丝怠慢,全副神情都专注在他的伤口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和这男子靠得有多么近。 她温热的呼吸轻轻地喷吐在他的脖子和后背上,明明是轻而又轻的东西,却比那背上伤口的痛楚还要让人感觉清晰。 他不由皱紧了眉头,古井般深沉的眼里出现了些许怪异的感觉,压抑的鼻息变得沉重起来。 “好了,终于干净了!”单云溪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继续帮男人开始缝合。 半晌之后,单云溪做完这一切,在一旁舒展了下因长时间工作而有些酸痛的肩膀。 而那男人却在这时准备起身,单云溪不能去碰他肩上刚处理好的伤口,就直接一手按在了男子的……头上。 “说了别动,你听到没有!” 男子冷峻的眸子一紧,原本深邃无波的眸中,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诧异。 随即而来的是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意,周遭的空气顿时冷了好几个度。 “你看我做什么……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又不是媳妇跟人跑了……” 单云溪却跟完全没看见那杀意一样,一面贫嘴一面将金创药敷在男人的伤口处。 那男子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你不知道?” 要是单云溪能看见他的面庞,就能发现他此刻脸上满是怀疑,她难道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 单云溪边给他上药边道:“我该知道什么,你媳妇真跟人跑了?不会吧,你这么惨?” 她突然对他生出了几分同情,伤成这样就算了,媳妇还跟人跑了!他要是不可怜那就没有人可怜了…… “本……我的媳妇儿,是没胆子跟人跑的。”男子皱眉转开了眼,他说的斩钉截铁,反而让单云溪笑了笑,这一本正经的死板脸还挺有意思。 “没想到你还真有老婆,现在的小帅哥都英年早婚吗?”单云溪继续着她的贫嘴,反正人也救了,嘴上说两句又不犯法,“你就这么确定你媳妇儿不会跟别人跑了?” “……” 单云溪看他吃瘪不说话的样子,心头更觉得有意思了,她拿起一旁的碎布条,她没找到包扎用的纱布,只好先用这做针线的布头包扎了。 男人用眼角余光看到布条,突然沉下了脸,周身的气氛也顿时冷了下去。 单云溪还在心里琢磨着这人真是阴晴不定,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就不开心了,还挺傲娇。 她此时正在男子的身后,将布条拉开一长条,从男子的身后往面前伸去。 布条绕过去的瞬间,男子的眼睛突然猛地一紧,有力的大手几乎是在眨眼间就死死扣在了单云溪的手腕上。 “你干……”嘛字还没出口,单云溪整个人就被男子用一个过肩摔,给整个弄到了水桶里,溅起的水花打了单云溪一脸,须臾她就浑身湿透。 男子的另一只手已经掐在了单云溪的脖子上,只要稍稍用力,她这秀气的脖子就会被拧断。 他的眼神如同古井一般幽深,在这炎热的夏日却看得单云溪浑身汗毛直竖,他看着单云溪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死物一样。 单云溪毫不怀疑,这个男人是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放开我!”单云溪心头涌起了深深的害怕,在浴桶里扑腾挣扎着,翻起冰冷的水花。 但奈何男子的手劲极大,一点都不像个受了重伤的人! “你想杀我?”男子锋利如刀的眼神冷冷看向自己怀里的单云溪,她整张小脸都被掐的涨红了。 “你有病……我是想给你包扎,你……放开,我喘不上气了……”单云溪感觉意识在慢慢远离自己的身体,她还没有找到回去的方法,难道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了么…… 男子却又突然松了手,单云溪趴在浴桶边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双眼通红,浑身湿透的样子,看起来倒有那么几分可怜。 “你有病啊!亏我还给你治伤,早知道就放你在这里死了得了!”单云溪踉踉跄跄地从浴桶里站起来,她的头还晕晕的,脚下一个没站稳就又摔了下去。 她扶了浴桶的边缘一下,正好倒在浴桶旁的男子怀里。 男子下意识也搂住了单云溪,虽然两人间还隔着个浴桶边边,但这情况……怎么看怎么像是两个人在鸳鸯浴啊! “混蛋!你赶紧放开我!”单云溪怒极,眼看一巴掌就要扇上去,却被那男子一把抓住了手腕。 男子漆黑的眸子盯着单云溪,看得她一阵心慌,方才被掐得窒息的恐惧还在心头没有褪去,她后怕地缩了缩脖子,就怕这人一不开心了又像方才那样。 单云溪刚刚看得分明,这男子方才是真的想杀了自己的! 可他却忽然又松了单云溪的手腕,有些别扭地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抱歉,得罪。” 这女子的眼中并没有杀意,多年的防备已经成了本能,对于所有人的接近他都不能不多思考几分。倘若不是他一直以来的小心谨慎和警惕防备,或许今日他已经成了地下的亡魂。 但不论如何,他确实吓到了她。 男子说完便撇过了头,似乎是很不擅长道歉,他明显不愿再纠缠于这个问题。 单云溪听完却傻了眼。 啥?这人刚刚……居然给她道歉了?她没听错吧? 一阵冷风吹来,单云溪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浑身的线条都被勾勒出来,关键的是,她还维持着趴在那人身上的姿势呢! 单云溪赶紧手忙脚乱地从浴桶里爬出来,从架子上随手拿了一件衣服将自己裹住。 “赶紧的,让我给你裹完伤口!”单云溪心里骂着,却又实在做不到将处理到一半的伤者放在这里不管。 这次那男子倒是老实多了,乖乖地让单云溪给他重新上药,然后用布条将伤口裹紧。她的手法娴熟,没多久就重新处理完伤口。 “阿嚏!”凉凉的夜风一吹,单云溪浑身打了个冷颤,却还不忘了念叨,“你别忘了,伤口要经常换药,结疤愈合之后就可以拆线了,你自己知道怎么拆线么?” 看这男子皱了皱眉头,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忘了,这里可是医疗技术不发达的“古代”,他怎么可能会知道拆线。 “算了,还是我来帮你拆吧,你到时候去找我,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 “我知道。” 单云溪的身份,他早就心中有数,能在王府中这般随意走动,看她身上的穿着布料都是府中一等一的,而且又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这王府里头便只有一人,就是那他还未见过面的王妃。 这桩笑话一般的赐婚,他从没有抱过任何期待。从小到大,他何种冷眼没有看过,不过是几句嘲讽,比起战场上真刀实枪砍在身上,那种命悬一线的感觉,这实在算不上什么。 只是这桩赐婚的其中深意,却是他不得不深思的东西。 原本他以为这单家的二女儿是个唯唯诺诺的人,今日一看,这女子不仅是个眉黛青山眸若秋水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秀素净,还有着一手神奇的医术。 这单家新提拔的嫡女,与传闻中实在太不一样,他漆黑的眸子微沉了沉,光是这手治疗的功夫他就从来不知。 这下轮到单云溪惊讶了,她眨了眨眼睛,看这男子缓缓朝她转过身来。他的眼睛真是深邃得紧,就好像盛着无数复杂的东西一样,单云溪没能看懂这里面蕴含的东西。 但她却知道自己如果还不回去换衣服,明天就该是她成病人了。 “那你到时候让丫鬟去找我,我先溜了。” 男子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不远处的黑暗中,良久,才收回了目光。 “来人,给本王更衣。” ##第7章 初次交锋,美人的笑还挺好看! 单云溪在夜间没睡太好,次日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 “王妃,王爷请您过去跟他一起用午膳,还说昨夜您在府里迷路了,今日要跟好梁嬷嬷。”小丫鬟一边帮着单云溪梳洗一边说道。 那派来引路的梁嬷嬷正面色严肃,恭恭敬敬候在外头。 单云溪端茶的手一抖,那茶杯差点就摔了下来。 镇南王怎么知道自己昨夜迷路了? 她明明谁也没告诉啊,就连守夜的小丫鬟都不知道她昨夜出去过,她还是自己翻出了干净的新衣服换上的,那之后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怎么可能被镇南王知道她昨夜迷路了? 难道? 单云溪一拍桌子站起来,她急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难道那镇南王一直在监视她? 她压根就没想到昨晚上那个受伤的俊美男子,毕竟在她的心里,镇南王的形象可差得连那男子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这么几天在王府里,她也听了许多关于这镇南王的事情,虽然一开始这些丫鬟婆子都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不肯开口,但是经不住她软硬兼施,就露了几句嘴。 这镇南王啊,就是个杀人如麻而且喜怒无常的人,一个不高兴了随时就能要人的命!据说他战功显赫身经百战,曾经在战场上十步杀一人,还因此被敌国称作大魏杀神。 一个身高强壮的大汉形象已经出现在了单云溪的脑海里,长着满脸的胡须,张开嘴就是一张能吃人的血盆大口,实在是不能多想。 她回忆着自己这几天的举动,想着会不会有什么得罪到镇南王的地方,这不想还好……她一想才发现,全都是会让镇南王气到杀人的啊! 她是个从庶女拉拔成嫡女的商贾之女,这就已经够让镇南王丢脸的了,而且她来到王府之后也天天懒散得很,还仗着王妃的身份教训了江别情和江鹤年…… “不行不行……”单云溪摇了摇头,再想下去,她估计就要引颈自戮了。 毕竟还是没发生的事情,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说起自我安慰上,她也算是有心得的了。 再说了,她好歹也是皇上赐婚的,就算这个镇南王再喜欢杀人,也不会随便就将她拉出去杀了吧。 单云溪点着头,心里觉得这个想法还算比较靠谱,赶紧收拾好了,跟着梁嬷嬷去了前厅。 还没进去,她就看见了一个熟人,这提剑站在门口的,不正是昨夜那个英年早婚的小帅哥么。 “诶,你怎么也在这里?”单云溪立马凑了上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单云溪说完,四处张望了一下,又上下打量着眼前英姿飒爽的小帅哥:“我知道了,你是王爷的侍卫!对了,看在我昨天帮过你的份上,你跟我说说,你们家王爷是不是长得奇丑无比。或者说,有什么病之类的,不然怎么都不敢来见我?” “王妃!”梁嬷嬷都吓得破音了,她瞪大眼睛,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颤抖:“不可胡言乱语,快给王爷请安!” 单云溪眨巴眨巴眼睛,看了小帅哥一眼,又看了看不停对她使眼色的梁嬷嬷,她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个俊美男子跟自己心中的王爷划上等号。 她伸手满脸怀疑地指了指男子,朝着梁嬷嬷问道:“这是……王爷?” “王妃以为呢?”寒冰一般的声音从单云溪身后传来,她浑身就是一激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噗通”一声跪在了司马靖的面前。 “王爷!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昨夜……多有冒犯,还请您看在我读书少的份上就别怪我了吧……” 单云溪没穿到这儿之前,识时务的本事向来都是整个科室里最厉害的。几个月前,她惹怒了院长,就是靠着一手撒娇卖萌的功夫,不仅没有被罚去急诊,反而还升了教授。 “昨夜?昨夜王妃不是在花园里迷路了么?”梁嬷嬷十分疑惑。 “呃,是,是迷路了,就是,迷着迷着……”单云溪正想着怎么解释才好。 “起来吧。” 单云溪见此男子冰山一般的脸上,似乎写着“不想回忆”四个大字,便十分乖巧地站了起来。 “坐。” “啊?哦,是让我坐在这里么?”单云溪还没见过说话这么精简的人,一时间还真有点不适应,忍不住要多问上两句。 男子凌冽的目光看了过来,单云溪立马在圆桌边坐了下来。 丫鬟们将早膳陆续端了上来,水晶虾饺,汤汁小笼包,牛乳粥,还有醋拌小黄瓜,看得人食指大动。 这回没等镇南王司马靖开口,单云溪就拿起了筷子在桌上竖着敲了敲。 她刚准备伸手去夹桌上的菜,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司马靖讨好地笑了笑:“对不住,实在是太饿了……” 司马靖瞥了她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才一晚过去,她的态度怎么就变了这么多? 他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过来,许是他的杀名吓到了她。 转瞬之间,他的眼神又冷了下来,看来这女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仅凭着外人的几句话便这样的惧怕,他或许真是太高看她了。 然而下一瞬,单云溪的表现又有些改变了他的想法。 “天哪!这也太好吃了吧!”单云溪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对食物的感动。 她急切地用筷子指着桌上的小笼包,看向愣住的司马靖:“怎么了,快吃啊,这小笼包可好吃了我跟你说,你家厨子手艺真是好,比我吃过的所有小笼包都好吃!” 单云溪边吃边举起了大拇指,这可是她真心实意的夸赞,不愧是王爷府里头的厨子,手艺真是一流。 可司马靖却沉了眸子,没有接她的这些话。 他执起筷子,慢慢地吃了起来。 屋子里便弥漫起了一种细嚼慢咽的冷静和沉闷,正是单云溪最不适应的那种沉默。 久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单云溪顿时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她试探性地问了句:“王爷,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就是不能多说话的那种……” 这种病确实有,单云溪以前就见过,但大多都是心病……学名叫做精神病。 司马靖冷冷瞥了她一眼,单云溪立马闭嘴,全神贯注道眼前的虾饺上。可过了半晌,她的眼神又飘了过去。 说实话,这镇南王真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鼻梁挺直挺直的,架着他浑身冷峻的气息。一双薄唇总是紧抿,不笑的时候就是一条平直的线,他的嘴角是逐渐隐去的,让人忍不住有些想仔细看一看,他的表情都隐去了什么地方。 而最吸引人也最令人不敢直视的,便是他一双如同深夜的眸子,那是一种纯粹的黑色,可单云溪却总觉得那深黑之下应还有着其他的东西。 司马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碰见能直视他这双眼睛的人了,除了当今圣上和长乐公主,单云溪怕是此间第一人。 被这样毫不掩饰的盯着看,司马靖不由皱了皱眉头。 可她却毫不自知,反而在心里摇了摇头,可惜了。 这么好看的人就是偏偏不爱说话,还有种不喜欢身边人说话的怪癖……单云溪想起之前丫鬟所说的王府规矩,浑身打了个颤,要是让她不说话,还不如杀了她。 被热切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司马靖突然放了筷子,冷冽的眼神扫向单云溪。 单云溪被这眼神看的有些发毛,不好意思的笑笑,低头喝起粥来。 “诶,这是什么!”她忽然一伸手,在他的震惊的眼光下,硬是把他的嘴角摆出了一个笑容的样子,“哦,原来是我看错了,还以为你嘴角有东西……” 她呵呵地收回了手,也算看了个美人笑了……虽然是她自己摆的,单云溪颇为满意地继续喝起了粥,嘴角还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微笑。 周围侍候的众人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所有人都知道司马靖向来不喜欢与旁人触碰,从前在战场上的时候,触碰到自家王爷的人,一个个都成了他剑下的亡魂,无一例外。 他们此刻只能为胆大妄为的王妃,心里默哀,只希望王爷的愤怒能够不要波及到他们。 然而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司马靖只是皱了皱眉头,深深地看了眼单云溪,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这样? 司马靖用行动告诉了所有在场的丫鬟婆子,就这样。 他沉默着重新拿起了筷子,继续维持着食不言的礼仪作风,细嚼慢咽地用着早膳。 众人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这还是他们家那个王爷么? 单云溪自始至终,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周围人风云变幻的脸色,她一门心思全放在了眼前的吃食上。 既然知道这个王爷就是昨晚那个小美人,她反倒是不着急了……毕竟她于他还有救命之恩不是,虽然这镇南王看情况并不一定会承认。 正在这时,一个侍卫进来,动作利落地在司马靖面前跪下。 “禀告王爷,江大人过来了。” 单云溪偷偷打量着司马靖的脸色,这江鹤年可真会挑时间,司马靖刚回来就过来了,要说他不是来找麻烦的她都不信。不过单云溪都也没在怕就是了,她又夹了只小笼包,跟没听见似的。 “让他进来。”司马靖看了单云溪一眼,放了筷子。 人未到,声先至。 “王爷!您可要替老臣和小女主持公道啊!”江鹤年一进来就朝司马靖跪了下来,开始哭天抢地地磕起头来。 ##第8章 首次受罚与宽衣解带 司马靖一个眼神过去,让人将江鹤年扶了起来,又给他赐了座。 这才淡淡地问道:“何事?” “王爷,王妃初来乍到,却实在嚣张跋扈!小女奉了长乐公主之命住在王府,她不仅没有半点待客之道,让小女将这几个月的吃穿用度全部还回去,还打骂小女!您看看小女身上的这伤痕,全是拜王妃所赐啊!” 司马靖的眼神眼看着沉了下来,里头渐渐冰冻成了凌冽的寒风,他冷冷地朝单云溪扫了过去。 而单云溪这才发现江鹤年的身后还跟着个委委屈屈的江别情,那乖顺的样子,她没仔细看还以为是个丫鬟呢。 听了江鹤年的哭诉,江别情顺势委屈的将衣袖拉了起来,露出里面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划痕,与原本嫩白的皮肤形成刺目的对比。 司马靖的表情沉凝,他皱着眉看向旁边坐着的单云溪。 “你做的?” 单云溪嘴里咬着筷子看向司马靖,她仔细想了想,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点头是因为她确实让江别情还钱,摇头是因为她没伤过人。 “王妃娘娘就不要狡辩了!老臣知道王妃娘娘出身低贱,没受过什么大家闺秀的教导,可她再怎么也不该像山野村妇一般,肆意对小女打骂!别情她为了不让王爷忧心,浑身伤痕却咬牙不说,还是老臣无意中才发现……” 江鹤年摆出一副心疼女儿的老父亲模样,看得单云溪都忍不住要为他鼓掌了,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还真是一流。 在江鹤年说话的时候,江别情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衬的那一张白嫩的面容愈发的楚楚可怜。 单云溪今日算是大开眼界,江别情的眼圈红红的,也不知是化了什么妆容,竟让她也平白生出了些许怜惜来,更不用说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了。 她眼珠一转,看向了司马靖,而他依旧是那副冰山脸,顶多不过是皱了皱眉头,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是什么想法。 “今天不管怎么说,王妃都要给我们一个交代!若是长乐公主在此,必定会更为生气,不过是一个低贱出身的女子,也敢这般的放肆!真不知道单家夫妇是如何教出来的?” 这是连着她老爸老妈一起骂了?单云溪顿时心头火起,就见她冷笑一声,正摩拳擦掌要加入战斗。 “放肆!”司马靖冷言一句,掷地有声。 吓得单云溪都忘记刚刚要骂什么了。 他面色冷凝,气势威严压得整间屋子里都没人敢说话,一双深墨漆黑的眸子看向了江鹤年。 “不论王妃以前是何种出身,如今嫁与本王为妃那就是本王的人。江大人,你对王妃出言不逊,是不将本王放在眼里吗?” 他的眼神冷峻又冷淡,处处都透着一种上位者的居高临下。他光是坐在那里,就让整个屋子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即便是三品的兵部尚书,也还不足以让司马靖放在眼里。 长乐公主是他嫡亲的姐姐,他不会对她做的事多加置喙,却不代表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用她来给司马靖施加压力。 他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用长乐公主来威胁他。 不论此人是谁,都不行! 单云溪先是一愣,她看向司马靖,这冷酷的王爷偶尔也能说句人话嘛。 而那江鹤年却立时被骂的满头大汗,趴在地上给司马靖磕头。 “老臣不敢!实在是王妃欺人太甚啊!长乐公主让小女住进王府,却被王妃赶了出去,这要老臣如何跟长乐公主交代才行啊!”江鹤年边说边将头磕得砰砰直响,提起长乐公主的时候亦是十分的恭敬。 司马靖闻言眼神便沉凝下来,过了半晌,他转眼看向了单云溪。 单云溪一怔,她忽然发现,在司马靖听见“长乐公主”四个字的时候,明显脸上的表情不同平常,就像是冬日结冰的湖面在春日有了些许的融化,单云溪看得大为吃惊。 不知道这个长乐公主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能让冷酷的司马靖产生些许的动摇,看来这长乐公主对他而言,必定是个很不同的亲人。 两人四目相对,单云溪心头倏地一愣,心想不会吧…… “王妃行事确有不妥,罚你在堂前跪上三个时辰,以示惩戒。” 司马靖说完就拂袖起身,转身要走。 江鹤年死死拉住司马靖的衣衫:“王爷,小女都伤成这样了,您不能就这么简单地放过王妃啊……” 司马靖凌冽的眼神一扫江鹤年的手,浑身散发出杀伐的气息,周遭众人都努力收敛着自己的气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江鹤年更是吓得后背冰凉,急忙松手。 司马靖如墨的眸子冷冷地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最后定在正中满脸震惊,还带着些许怒气的单云溪脸上。 他眉峰微皱,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门。 单云溪瞪大了眼睛,三个时辰,那不就是六个小时?这大中午的跪六个小时,她这两条腿还要不要了! 不等单云溪说话,梁嬷嬷就拉着单云溪走到了堂前院中,一把将她推在地上。她的膝盖着地,发出极大的一声响。 单云溪哪里会这么简单地认罚,她正想站起来,旁边伸出来一圈的刀剑,锋利雪亮的剑刃直指向她。 一排训练有素的侍卫围着她,只要她略微动一下,那些刀剑就更近一分。 “司马靖,你好样的!就因为不想得罪长乐公主,你就委屈自己的媳妇,你有本事去外头作威作福,亏老娘昨天还好心好意救你,真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单云溪一直跪到了晚上,后来是被梁嬷嬷扶着进屋的。 “司马靖你这混蛋就一个脑残,臭不要脸……”单云溪坐在床上,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咬牙碎碎念,“我就不该给你治疗,就该让你伤口发炎被细菌感染,然后溃疡肿烂,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妃!”梁嬷嬷虽然听不懂单云溪在嘀咕些什么,却听懂了她在咒司马靖去死:“莫要胡言乱语!” 这时,司马靖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众人赶忙放下自己手中的事情,跪下行礼。 唯独单云溪坐在床上,还不怕死地朝司马靖翻了个白眼。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也不管司马靖是不是杀神了,他现在就是杀什么都没用! 单云溪转过身去,半点儿都不想理会司马靖。 “王妃……”梁嬷嬷不悦的眼神剜向了单云溪,“您今天跪了这么久,还没记住教训么?” 单云溪猛然看向梁嬷嬷,他娘的这些人还真是狠心!偏偏欺负她一个柔弱的小姑娘! “王爷好!您好!全家都好!” “王妃!”梁嬷嬷还想训她两句。 司马靖却抬手止住了梁嬷嬷的话头,他看向单云溪,许是他的眼神过于凌厉,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看什么看,还想教训我还是怎么地?”单云溪别过头,她不敢跟他凌厉的气势对着干,但是骂两句的勇气还是有的。 只听见他冷声一句:“下去。” 单云溪抬眼,就见屋子里服侍的人全都退了下去,顺便带上了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司马靖也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用那双好看的眼睛沉沉地盯着她,看得她浑身一阵发毛。 屋子里的烛火柔和地照在他的身上,将他面庞上深沉又不失硬朗的线条勾勒得十分清晰,而他那双如黑夜般的眸子更是深幽,吸引着人不断地往里看去,就好像是要将人吞噬一般。 单云溪看得心头咚咚直跳,她这才发现情形好像有点不对劲,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两人共处一室。 关键的是,对面还是个这么好看的男子……她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将人推倒了啊! 单云溪立马用床上的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大团,像只大粽子坐在床上。 “你、你要做什么,我劝你最好别过来……” 司马靖冷冷地瞥向单云溪,上上下下打量了单云溪一遭,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不屑。 “过来。” 什么鬼,他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他居然看不起她?单云溪忍不住掀开被子,自我审视起来,她这副身体跟之前的自己一模一样,明明就是要啥有啥的好么! 还有她这张脸,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十分地灵动,虽然不说是倾国倾城,但好歹也是清秀可人的! “过来。”司马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瞬间将单云溪的思绪拉了回来。 “做什么,我为什么要过去?你还想让我跪么,又想着怎么惩罚我呢?我可告诉你,我也不是好惹的,我白天跪那是给你面子,你你你……你做什么?” 单云溪瞪大了眼睛。 只见司马靖眸光微沉,突然间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将外裳脱下来,脱完这件还不算,她又开始继续脱着里面的衣服。 ##第9章 不听话的病人与喜欢碎碎念的医生 单云溪急忙将自己裹得更加严实,只露出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盯着司马靖直到他脱完了最后一件。 露出背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过来,上药。” “哦……”单云溪羞的脸红,她扔了被子下床去,弄了半天原来是上药啊,她还以为是什么一晚春宵被里翻红呢。 不过这也不能怪单云溪乱想,都怪她在的那个世界,乱七八糟的电视剧,王爷皇上什么的没事就临幸个妃子,然后…… 谁知她一下床就腿软跪倒在地,看这情况,就像是朝着司马靖行了跪拜大礼一样。 “王妃免礼。” 单云溪被气得发笑,我免你个王八蛋! 司马靖却不苟言笑的样子,指了指他带过来的东西,有金疮药,也有上次她没找到的赶紧纱布。 “你这伤口怎么裂开了?”单云溪拆开布条,心头顿时火起,她辛辛苦苦给人包扎治疗,他倒好,一天没过去就又整成这样了! 司马靖撇过了脸:“无妨。” “无妨个毛线!”单云溪用一旁准备好的干净纱布戳了戳伤口,有些烦躁的道:“你皮糙肉厚不怕疼,那就找个大夫折腾去。有事儿没事儿来折腾我算怎么回事儿?下次再让我给你处理伤口,我可是要收钱的。你们王府钱不少,我的诊金也不贵,一次一百两就成。” 单云溪边上药边念叨,照她以前那个脾气,碰到这么不听话的病人早就开骂了。 但现在面前这个可是王爷,她在这个世界只是他的王妃,不得不向权贵低头啊。 不过自己这脾气有多爆,她心里跟明镜似,偏偏这王爷又是一个随便就能让人牙根儿痒痒的主。她还是打发这位爷祸害别人去,省的哪天自己忍不住出言不逊,让人拿刀抹了脖子。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她来这里可不是来送命的。 司马靖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他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这思考从没有停止过。 良久,才听他淡声说道:“此事不能为外人所知。” 单云溪不由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这王爷话不多,秘密倒还挺多,受个伤还见不得人了。 看来这王府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连王府里的王爷受伤还不能被人知道,她还是得赶紧想办法回去才行。 只不过这几日,她对着丫鬟们旁敲侧击的问了许多,也在王府里转来转去转了个遍,最大的收获就是不会再迷路了,至于回去的办法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千万别让这伤口再裂开了啊,我最后警告你一遍,下次再这样别怪我真的翻脸。还有,你让大夫把你金疮药里面的金银花和鱼腥草都多加两钱,这样可以抑制伤口发炎。”单云溪想了想又道,“就是可以让你这个伤口不会溃烂的意思。” 司马靖依旧板着脸,虽然没有点头同意,但是也没有斥责单云溪的不敬。 他这幅死鱼一样的表情,让身后苦口婆心的单云溪很是不爽。这人真是没心没肺,白瞎了自己的一片好心。 单云溪手下的力道随着心情逐渐加重,司马靖顿感后背一痛,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呀,上药呢,你别乱动啊。”单云溪说着继续“用力的”给他的伤口上药。 让你给我装没听见,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装! 司马靖的后背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这痛苦甚至比受伤时感受到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单云溪能感觉到,司马靖的后背在自己手下疼得微微颤抖,但她却丝毫没有放轻手法的意思,有些人就是不教训不知道痛。 突然间,有只手抓住了单云溪的手腕,司马靖反手将单云溪压在桌上。 她一下就撞进司马靖那双深墨色的眼眸里,他的额角流下一滴汗水,顺着眉角流到下颌,然后从下巴上滴落,落在了单云溪的手背上,烫得她一惊。 “你你你……你快放开我!”单云溪顿时变得慌乱起来,在司马靖的手下剧烈地挣扎起来。 可她对上的却是司马靖,在这个武功卓绝的人手里她简直就像只小猫,半天也没挣脱开。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在自己的怀里扭来扭去的,她柔软的身躯蹭着自己的胸膛,司马靖毕竟也是正常男人,没多久便觉的身体燥热起来。 他皱了皱眉头,放开了单云溪。 单云溪惊魂未定,愤愤地回头看向司马靖,只看见他宽阔的背脊,还有半边冷峻的侧脸。 “你可知,依照大魏律法,谋杀皇亲国戚是要诛九族的?”司马靖说着斜眼瞥了单云溪一眼。 单云溪一口哽在喉咙里,这人敢情以为自己要谋杀他了是吧!她就觉得搞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啊! “上好药了!你自己缠纱布!别想着我再帮你了!”单云溪将纱布一扔,就要往外走。 司马靖一把拉住单云溪,手下一用力,单云溪就被他拉住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两人微热的气息顿时缠绕在一起,单云溪觉得自己的脸热的像火烧一样,这人到底在干什么! 单云溪用力一推司马靖,他忽然闷哼一声,皱着眉头,一双如墨的眸子看向单云溪:“伤口,裂开了……” 她单云溪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等到好不容易帮司马靖处理完伤口,单云溪已经累得不行,她今天还不折不扣地跪了六个小时呢。 晚膳的时间也过去了许久,她干脆直接走到了床边,朝司马靖挥了挥手便一头倒在了柔软的被子上头。 “那啥,王爷我就不送你了啊。”她踢掉鞋子,用被子将自己滚起来,真的累到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你不打算留下本王?” 司马靖看着床上打了个大呵欠的单云溪,眼眸沉了几分,里面的想法无人能知。 “不留了不留了,你赶紧把伤养好就行。”单云溪在床上翻了个身,很快就睡着了。 司马靖看着她平稳绵长的呼吸着,沉默了半晌,转身去了书房。 ##第10章 江大小姐还真是爱演 次日一大早,单云溪就醒了。 “到底是谁啊!这么一大早的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单云溪顶着一头乱发,衣衫还乱七八糟没来得及整理,就猛地拉开大门冲着外头嚷了起来。 司马靖手里拿着剑,不过是瞥了单云溪一眼,就又继续开始练起剑来。 “姐姐,你怎么才起来啊……”江别情扭着腰身走了过来,一看见单云溪这造型小嘴就圆成了o型,“哎哟王妃姐姐,你怎么衣衫不整的,这可是大不敬啊!” “你谁啊,我让你说话了么?”单云溪被人吵起来,正在气头上,别说是个江别情,就是天王老子都别在这时候惹她。 “你……”江别情瞥了一眼正在练剑的司马靖,话音一转,又扮起了柔弱,“都是别情的不对,姐姐千万不要责怪妹妹。姐姐在家想必是闲散惯了了,来到这王府偶尔没规矩也是正常的,妹妹知道姐姐累,这才一大早陪王爷练剑的……” “行了行了,被你这么一恶心,我连觉都不想睡了。” 单云溪关上门,把江别情直接关在了外头,等她在丫鬟的服侍下换好衣衫梳洗完出来,司马靖也练完剑了。 “哇啊,靖哥哥好厉害啊!”江别情拍着小手,一脸的崇拜,“靖哥哥,你刚刚那个是怎么弄的呀,能教教别情么?” 一声嗤笑传来,单云溪正倚在门边,手里拿着个啃了两口的苹果,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别情和司马靖。 “江大小姐,王爷这都是多年习武练出来的身法,你以为一下子就能学会的么?” 单云溪走上前,用没拿苹果的那只手一把从司马靖手里拿过剑,果然沉得很。 她随手甩了甩,“你看,连我都耍不动,你肯定也不行。”单云溪顺手就像剑递给了下人,还不忘瞪了司马靖一眼。 一大早练剑,也不怕伤口崩开! 司马靖皱着眉没说话,他自然知道单云溪的意思,但是他却有他的计较在里头,有些事,并不是表面看上去这样的简单。 他受伤的事,暂且不可被外人知晓。 可在江别情看来,这两人分明就是在当着她的面眉目传情! 她怎么可能让单云溪比过去,就她这么个连下人都不如的低贱之女! “谁说的!只要靖哥哥教我,我就一定能学会的!”江别情的小手抓在司马靖的衣袖上,眼神不停地对着司马靖暗送秋波。 只可惜司马靖看也没看她一眼,她这秋波直接送到了空气里。 单云溪反而皱着眉,上去就一把拍掉了江别情的手,司马靖在那附近也是有一道伤痕的! 江别情顿时有些难以置信,她猛然瞪向单云溪。 “看什么看,人家王爷每天那么多事,哪有时间教你。你要是想学的话自己去找个师父,又不是没钱……对了,你之前欠我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啊?” 单云溪越说,江别情的小脸就越红。 江别情从小到大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哪里受过这样的骂,她气得浑身发抖,指向单云溪怒道:“你……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低贱之人的女儿也只会说这种不堪入耳的话!没有半点礼仪家教,有你这样的王妃,真是给靖哥哥丢脸!” 司马靖皱眉,刚想说话,却有个顶着一头乱发的人抢在了他的前头,正是在啃苹果的单云溪。 “骂完了?骂完了就来让我说两句啊……” 她将啃完的苹果往后一扔,学着江别情的样子小手叉腰,指着江别情就骂起来。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兵部侍郎的女儿说的话听起来也没好听到哪儿去!就你这小样儿也好意思说自己的大家闺秀,劝你好好照照镜子吧。没有你这样的王妃,真是你靖哥哥烧高香了!” 江别情被单云溪说得连连后退,左右一看索性往司马靖身上扑去。 “靖哥哥,你看她……”不过是转瞬之间,江别情的眼睛里就盈满了泪水,她的态度也骤然转变,“都是别情的不对,别情不该这样说姐姐的……但是姐姐也太过分了,她怎么能说我父亲……” 单云溪被江别情的一顿操作看傻了眼,就准她江别情说自己的娘出身低贱,就不准她说江别情了? 这什么逻辑? “别情知道王妃姐姐向来没规矩的,今天实在忍不住说了她几句,谁知道王妃姐姐这么没有容人之量……”江别情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衬得她越发柔弱,看得十分惹人怜爱。 “哎哎哎,你可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啊,我什么时候没有容人之量了……”单云溪去看司马靖的脸色,她可是知道这古代的男子向来不喜欢自家的女人争风吃醋的。 司马靖的眸子突然冷冷扫向单云溪,就在她说“容人之量”的时候,他眼眸里的温度明显冷了好几个度。 “胡闹!”司马靖一甩自己的衣袖,将江别情甩开,转身便走。 江别情边喊着“靖哥哥”边追了好几步,看人都走远了,江别情才愤愤地转头看向单云溪。 “做什么,这跟我又没关系?”单云溪耸耸肩。 “单云溪,你不要以为自己现在占着个王妃的身份就能为所欲为。你得意不了多久了,王妃的位置,一定是我的!” 说完,江别情就用肩膀狠狠地撞了她一下,从她身边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 单云溪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说实话,她还真就没想过做什么王妃。 她还觉得倒霉呢,莫名其妙到了这里,原主还是一个超级无敌苦命的主。她这边还没来得及找回去的办法,就碰上接二连三的麻烦。 她也很冤好不好! 到了晚上的时候,单云溪一脸不爽地坐在了司马靖的身边。要不是因为这个所谓的镇南王,哪里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现在可别提有多烦司马靖,是个不听话的病患不说,身边还有这么一只惹是生非的花蝴蝶。 单云溪还没吃上两口饭,小丫鬟突然进来禀告。 “王爷,王妃,江小姐刚刚突然晕倒了!” “你说啥?白天还中气十足的,突然就晕倒了?”单云溪满脸地不相信,还能不能让她好好吃个饭了。 “大夫正在给江小姐看诊,请王爷一定要过去看看呢!”小丫鬟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单云溪就看向司马靖,他脸色略显沉郁,依旧是微皱眉头的样子,也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司马靖放了筷子,看了单云溪一眼,便起身出门了。 单云溪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起饭来。她才不管他们要做什么,反正她要吃饭。 梁嬷嬷上前一把打掉单云溪手里的筷子:“哎哟我的王妃哟,王爷都走了,你还在这里吃什么啊!” “他又没说让我也去啊?”单云溪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爷走之前不是看了您一眼么,您快过去吧!”梁嬷嬷推着单云溪站起来出门。 就那个千年不变的眼神,鬼知道是让她也跟过去啊! ##第11章 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单云溪被梁嬷嬷推出了门,发现司马靖还真的就站在门口,像是在等她。 她只好跟上去,两人一起进了江别情的屋子。 “王爷,王妃安好。”大夫跟他们行礼。 “如何了?”司马靖皱着眉头问。 “江小姐本来身体就虚弱,加上被王妃责骂一顿动了肝火,急火攻心才晕倒的。小人开了一张方子,先煎一副服下,之后万万不要再让江小姐动怒了!”大夫跪在地上,偷偷瞄了一眼单云溪。 单云溪一脸无语,这居然也行……她还真是没见过这种古代女人之间争宠的方式,说实话还挺有点儿——新鲜。 “是王爷来了么……”床上响起一个有气无力的柔弱声音。 江别情伸出了一只无力的手,司马靖冷冷地看着那只手,一动不动,旁边的竹韵立马扶住了那只手。 “小姐,正是王爷!” 看得单云溪不由在心里暗暗赞叹,这接腔的丫鬟看来也是个老戏骨啊。 “王爷……”江别情被竹韵扶着坐起来:“你别怪姐姐,她向来是这样的,是别情自己的身子不争气,没想到这样就病倒了……” 单云溪看着江别情这装模作样的小样儿,嗤笑一声坐到了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降火茶。 她一口喝完那杯茶,放下来的时候,瞅见了桌上的药方。 “那个谁,大夫啊……这就是你说的急火攻心的药方?”单云溪一手捏着那药方,抬起来抖了抖。 大夫跪在地上,悄悄看向江别情。江别情避着司马靖狠狠瞪了大夫一眼,大夫就浑身一颤。 “回王妃的话,这确实是江小姐的药方。” 江别情虚弱道:“姐姐不必亲自给我抓药的,把药方给竹韵,让她去抓就是了。姐姐目不识丁,这药方,想来更是为难。” 她嘴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早就听说单府的二小姐在柴房长了十多年,从小没看过什么书,能看得懂药方可就怪了。 还装模作样的看什么药方,可不就是贻笑大方么! 单云溪笑得直摇头,所以说这江别情还是太嫩了,别说她能看懂这张药方,她就连江别情得了什么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根本就是妥妥的脑残啊! “江大小姐……”单云溪轻咳了一声,拿起那张单子缓缓开口道:“人参效用大补元气,复脉固脱,补脾益肺,生津,安神,属大补之物。江大小姐你急火攻心切忌强补,敢问这位大夫一句,开这味药是想让我们虚不受补的将大小姐血气逆流而死么?” 单云溪朝那大夫眨了眨她那双人畜无害的眼睛,大夫和江别情都愣住了。 司马靖闻言,冷然一瞥向地上跪着的大夫。 整个屋子里都没人敢吭声,只剩下大夫将头抵在地上抖抖索索的。 “小人、小人不敢啊……这都是……”大夫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江别情。 “王爷!”江别情立马压住了他的话,在床上拉着司马靖的衣袖,眼中含泪,“靖哥哥,王妃娘娘片面之词不可全信啊,您想她不过是个深闺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些药材之事!一定是王妃她瞎说的!” “江大小姐,这话你就说的不对了。我呢在单家一直不受宠,自小这些大病小病什么的都得自己抓药,这久病自然就成了良医。老实说跟这位大夫比起来,我那可是靠谱太多了!” 单云溪看似是随口瞎侃,实际上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道明了她学医的缘由,又证明了她对药方的所言非虚。 司马靖斜眼看了单云溪一眼,他漆黑的眸子看得单云溪心里砰砰直跳,似乎是在思考她这番话的真实性,但不等单云溪想明白他眼中的思考结果,司马靖已经移开了眼睛。 他脸色低沉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大夫,声音冷若寒霜:“把这庸医的手脚打折了,丢到府外面去!” 他的话说完,立马就上来两个侍卫,将大夫强行押了下去。 听着大夫的哭嚎,单云溪不禁吞了吞口水,坐姿也变得正经了许多,这点小事儿,就要断人的手脚,这人也太残暴了,看来她还得重新估思量司马靖这个人才行。 “王爷!” 江别情眼看着大夫被押了下去,她直接眼睛一翻,倒在了床上。 她的丫鬟竹韵立马就领会了自家小姐的意思,急忙扑上去,“小姐!小姐您醒醒啊!这可如何是好……王爷,求您给小姐再找个大夫来看看吧!”竹韵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给司马靖磕头,连单云溪都不禁觉得这丫鬟当真是忠心可鉴。 司马靖皱了皱眉:“再换个大夫来。” “别啊,换一个大夫还要花钱,这点小病我就能治!”单云溪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通常她有些什么心思的时候,总是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只见她走过来大手一伸,就搭在了江别情的手腕上。 江别情的手腕明显颤了颤,她也没想到单云溪居然会过来给她诊脉。可她现在都晕过去了,骑虎难下,总不能现在把手抽回来吧。 单云溪诊着脉,先是轻皱了皱眉头,半晌后突然露出恍然的神情,接着却再次皱紧了眉头,没过一会儿又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王妃可看出什么问题?”竹韵疑惑地问了一句。 单云溪张嘴想说,却又欲言又止,边叹气边摇头,看了看竹韵,正准备要说些什么,可话都到了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竹韵急得不行,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难道自家小姐真的有什么重病? “王妃,奴婢求您了,您就赶紧说吧,到底我家小姐情况如何?” “你家小姐这个情况啊……”单云溪长长叹了口气,一副让人准备后事的表情,“病体难治,现在又虚不受补,怕是已经无药可治了……就这个虚弱的样子,怕是不可能嫁进王府了。” “你胡说!”江别情怒极,将手腕一把抽回来,“我才不信你这人的满口胡言,我要真正的大夫来给我诊病!” 单云溪眼角带笑,指着江别情朝司马靖道:“你看,我治好了。” “你!” “江大小姐啊,你装病也装的像一点嘛,下次装病记得找我帮你开方子,千万别再找这种庸医了啊,我呢收费虽然贵点,但胜在靠谱啊。”说着单云溪跟江别情竖了个大拇指,露出一排白牙。 她伶牙俐齿,江别情说不过就拉着司马靖的衣袖娇声道:“靖哥哥,你看她……” 司马靖轻轻一甩,便将衣袖从江别情的手抽了出来,他冷冷看了眼江别情,又用同样的眼神看了眼单云溪,转身走了出去。 单云溪耸了耸肩膀,她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看了床上愣愣的江别情一眼,装模作样地捏着嗓子道:“靖哥哥,你看她……”随后自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摇着头走了。 “单云溪!我跟你没完!”江别情猛然一锤床板,咬着牙愤愤地说。 ##第12章 寻找回去之法与长乐驾到 王府里没人管教,司马靖也没有约束过单云溪。 她便天天找着回去的方法,她想着自己是睡着之后莫名其貌过来的,说不定是有什么时空缝隙之类的东西,让她的灵魂在那个时空到了这个时空。 难得的是这个身体竟然跟她长得一模一样,连名字也是一样的,只是年纪上似乎不太符合。她自己已经念完博士又去战场上做了两年战地医生,算下来也是二十八了,可是这原主才十八岁! 而这王爷据说也才二十一,那她可不少就是老牛吃嫩草? 单云溪想着自己这几天的收获,简直就是一无所获! 她就像个无头苍蝇在大海捞针,一是完全无从下手,二是范围过大。 她想找个人打听下自己这副身体主人以前的事都找不到,按道理来说,她嫁过来,应该会有贴身侍女跟着陪嫁。 可她一问之下,她的那些陪嫁侍女全是在她出嫁前一个月才买回去的,压根不知道她以前的那些事情。 “那我之前有没有经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比如摔了脑子,或者是差点死了的这种?”单云溪没事就喜欢找些丫鬟来问问,照例她在饭后又叫了一堆丫鬟过来陪着聊天。 众人都以为王妃是喜欢热闹,而且说得好的话,单云溪经常会赏些小吃给她们,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十分积极。 “我知道,王妃之前落水过。”一个精明的小丫鬟率先道。 “哦?”单云溪在她手上放了一块桂花酥,“那是个什么情况?” 那小丫鬟压低了声音,“您在嫁过来的当晚,江小姐对您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您一气之下就投湖了。” “原来是这样……”单云溪点了头,思绪飘到了最一开始醒过来的时候,确实是江别情在让人教训她,也提到了落水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落水,这个原主人其实已经死了,但是他们同名同姓又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 单云溪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做的事情就已经全部传到了司马靖的耳朵里。 镇南王府西北面,有一处小院子,周围种满了竹子,并且有着众多侍卫护卫在周围,这里正是司马靖的居住之所——轩竹院。 他在大婚之前一直住在轩竹院,成亲后单云溪住在了正院,他却依旧住在这轩竹院中。 靠窗的桌边,司马靖正悬笔写着什么,他的身姿笔直,看着比外头的竹子还挺拔硬朗些。 而在他的旁边,站着个面容清秀,剑眉入鬓的年轻男子,正是他最信任的副将——卫子虞。 “王爷,王妃又召集了一堆丫鬟在问话。” 司马靖没说话,沉着气将“天道酬勤”的“勤”字勾完最后一笔,这才放了笔:“问了什么?” 这四个字写得苍劲有力,纵横挥洒之间却透着些许敛藏的锋芒,看着沉稳厚重,懂书法的人见到了必定忍不住要叹一声“好”。 卫子虞将视线从那副字上收回来,恭敬道:“问的多是王妃来王府之前的事,对于王府内的也就问了问王爷的性情为人,以及王府今年进帐之类的事情。” 司马靖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窗外,那里没有竹子,只有几缸养得甚好的荷花。那是好几年前,长乐公主来看他时,看他这院子冷清便给他布置的。 “算时间,长乐公主该到了。”卫子虞也看向那缸荷花道,“慢得话明日到,快的话便在今日。” 微风轻拂,吹得缸上的水起了浅浅涟漪,荷花也轻轻地摆动着,司马靖看着那荷花久久没有说话。 晚膳后,司马靖去了单云溪那里。 她刚拆完所有的线,接下来便是要将伤口再次包扎起来了。 “伤口愈合的情况还算不错,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但还是不能沾水,不要剧烈运动。”单云溪边包扎边习惯性地跟司马靖碎碎念。 司马靖在一旁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单云溪明显感觉到司马靖浑身肌肉都是一紧,就像是蓄势待发的某种猛兽一样。 他沉声道:“何事?” “禀王爷,长乐公主的凤驾马上就到王府门口了,是不是要去迎接一下……”侍卫在门口说道。 司马靖沉着脸去衣服,单云溪急忙按住他。 “还没包扎好,你先等等!”她手脚麻利地将最后两圈缠上,然后给他打了个漂亮的结,“好了!” 司马靖这才赶紧穿好衣裳,转头看见单云溪的衣裳,皱了皱眉头。 “你去换身衣服再来迎接。”说罢他也不等单云溪回话,就直接出了门。 单云溪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沾了刚刚包扎的血迹,而且她的双手也满是血迹,确实要去处理一下。 等她洗干净手上血迹,换了身衣服来到王府门口的时候,只见一个身穿浅紫色长裙的女子站在门前。 单云溪一看见这女子就愣住了,她的肤色白皙,唇红齿白,面容极尽妍丽,一看就知道跟司马靖是一家人,两人眉眼之间十分相似。 唯独美中不足的是,她有一双入鬓的长眉,给这柔弱的美感上平添了几许不合适的硬朗,显得有些别扭的刻薄。 她没有注意到后来的单云溪,一双秋水般的眼眸全都放在了司马靖的身上,没多久,那眸子上就氤氲出了些许水汽。 “多年不见,你又长高了……”她替司马靖整理着本就一丝不苟的衣领,笑着道:“好,真好……” 单云溪看向司马靖,此时此刻的他显得异常的老实,微垂着眸子看着他的姐姐,向来冷峻的眼神竟难得的软化了起来。 可单云溪不理解的是,若是多年不见,本应是开心的团聚才是,怎么两人的脸上都带着些微苦涩的哀伤。 梁嬷嬷给单云溪使了个眼色,她就上前照着前几日学的样子给这女子行了福身礼。 “妾身镇南王妃单云溪,给长乐公主请安。” 单云溪久久没有听见有人叫她起来,便偷偷瞥了梁嬷嬷一眼,看她眼观鼻鼻观心的,一点也没有帮她的意思。 她心里暗骂了一声,没多久蹲下行礼的姿势就开始变得歪歪扭扭起来。 这可真不怪她,就这半蹲不蹲的姿势,她能维持一小会就很不错了,何况现在都已经过去好几个一小会儿了。 “起来吧。”长乐看她行礼的姿势,不由皱了皱眉。 这便是圣上赐婚给靖儿的女子? 虽说是个私生女,但怎么连行礼这样的小事也做不好。 单云溪却不知道长乐的心头已经转了几转,她松了口气站起身来,顺便朝长乐公主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大方得体的微笑。 “笑不露齿,镇南王妃还是注意些的好。”长乐公主冷冷瞥了单云溪一眼,看着起码有司马靖七八分的威势,周围的人都赶紧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单云溪一听,整张脸就丧下来。 她不过就是笑了一下又要被说?还以为这姐姐会比司马靖好点儿,谁知道都是一家人,连脸色都是同样一板一眼的。 ##第13章 几次三番的为难,终于被你成功了 “镇南王妃为何迟迟才到?可是府中下人没有通报本宫要来?”长乐公主看向单云溪,她身居上位者多年,浑身散发的气势也非旁人能及。 不过是淡淡的问话,却问得单云溪皱起了眉头。 她该怎么回答呢? 总不能把司马靖受伤的事情说出去吧……想着她就看向了司马靖,幸好他虽然态度冷峻,却还是收到了单云溪的为难。 “姐姐,先进去吧。”司马靖即便面对着长乐公主也是冷着一张脸,但好歹态度上还是好了许多的。 长乐公主看了司马靖一眼,才叹了口气往里走去,没有在这件事上再为难单云溪。 “这大热天的,靖儿常年在外头,可要小心别中了暑气。”长乐公主在厅堂中落座,跟司马靖说着家常来,看样子就像是忘记了一旁的单云溪一样。 单云溪倒是乐得高兴,正好不用应付这些人。 但在丫鬟婆子们的眼中看来,却明显是这位长乐公主不待见这新来的镇南王妃,想给她个下马威瞧瞧呢! 长乐公主的身边跟着两个嬷嬷,一个不够言笑的叫覃嬷嬷,另一个常年带笑的叫喜嬷嬷。 说话的是那个看起来十分严肃的覃嬷嬷,她只在长乐公主的面前才会露出些许好脸色。 “如此热天,公主何不用一碗红豆蜜刨冰?消暑冰凉,又清甜可口,公主小时候可最爱吃这红豆蜜刨冰了。” “如此也好,靖儿也来一碗吧。”长乐公主看向司马靖,神情温和,面带回忆,“你这南方之地,夏季更是炎热,红豆蜜刨冰最是消暑,小的时候我也做过给你吃,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司马靖低了低头。 单云溪听着便吞了口口水,她也想吃刨冰啊! “这镇南王妃刚进门,正好是在公主和王爷面前露一手的时候,要不王妃便跟着老身一起去做这红豆蜜刨冰吧。”覃嬷嬷福了福身。 长乐公主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单云溪一眼,挥了挥手:“那便去吧,有什么记得提点着王妃一些,她怕是没做过这些。” “老奴知道。” 单云溪自然是求之不得啊,她正好可以去给自己也弄上一碗来,这长乐公主看起来也不坏嘛…… 谁知道司马靖却微微一愣,道:“这种事让府里下人去做就好了。” 单云溪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刚满心欢喜地站起来,闻言又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不过是一碗刨冰,也不是什么做不得的。”长乐公主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朝单云溪点了点头,“你去吧。” 单云溪立马跟着覃嬷嬷退下去,连礼也忘记行了。 长乐公主在单云溪走后却脸色忽然冷了下来,十分不悦地对司马靖道:“皇上怎么就给你找了这样一个女子,也太没有规矩了!” 司马靖皱着眉头,没有回话。 长乐公主一想起皇帝竟然给自己最亲的弟弟赐婚了这样一个女人,多年的委屈便涌上心头,她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激动起来。 “靖儿,都是姐姐连累了你……” 司马靖的眼睛顿时变得锐利起来:“都先退下去!” 厅堂上服侍的一众人尽数退了下去,但那喜嬷嬷却在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长乐公主,她这一眼正被长乐公主撞见,可她却丝毫不惧,只是朝长乐公主福了福身子,跟着众人出了门。 “姐姐,这样的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司马靖的脸色仍然冷峻,他如同深邃古井般的眼神,连长乐公主也看不懂。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用帕子擦净了脸上的泪。 “我知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姐姐没事的,让你担心了。” 司看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司马靖的心头一阵钝痛,却没有表现在脸上。人人只道他位高权重,却不知道这其间究竟有着多少辛酸苦难,又有着多少生死算计。 而另一边,单云溪看见哪一块冰坨子的时候,震惊得张大了嘴。 “刨冰……是将这冰一块块刨下来么?”单云溪难以置信地看向一旁的覃嬷嬷,覃嬷嬷冷着脸点了点头。 “这还真是不容易啊……”单云溪在一旁十分地感叹。 “那这就……动手吧,王妃。”覃嬷嬷忽然将一个木质的刨子扔在了桌上。 单云溪看了看那木质的刨子,又看了看覃嬷嬷,最后指了指自己。 “这意思是……让我来刨?” 覃嬷嬷锐利的眼睛一扫单云溪,颇有些不屑地点了点头。 单云溪将信将疑地伸手拿起了那只刨子,在那块起码有她半人高的冰块上拼命使起力来。 可老半天过去,她才刨了一块下来,这事还是人干的么! 单云溪将刨子一扔,谁知覃嬷嬷立马就变了脸色,狠狠地瞪了过来:“王妃,这可是公主要吃的,你可不要让公主失望才是!” 她只好又将那刨子捡起来,等她刨完一整碗,两手都冻得通红,没有半点知觉了。 “嘶噢……”单云溪边搓着手边回到了屋内,眼看着丫鬟将那碗红豆蜜冰沙端到了长乐公主的面前。 她盯着长乐公主一口一口将那冰沙吃了下去,自己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司马靖撇到她的小动作,不由皱了皱眉头。 到了吃晚膳的时候,单云溪心想着自己好不容易熬过这一天。她现在才回过神来,这长乐公主分明就是看不惯她,跟着覃嬷嬷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让她去徒手刨冰,两只手都冻红了! 她早就饿得肚子咕咕直叫,看着司马靖和长乐都入座了,她也赶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筷子,想着等会第一口她要吃啥。 长乐公主一见单云溪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模样,脸色就变得极差。 “来人,赏碗虾蓉粥给王妃。” 单云溪以前就特别爱吃海鲜,还想这怎么来了这边就从来没吃过海鲜呢,谁知道这长乐公主就赏了虾蓉粥下来。 她心想这长乐说不定还是没有那么坏的,单云溪端着那碗虾蓉粥,转眼就将整碗虾蓉粥吃了个干干净净。 长乐看着单云溪空空的碗,笑着道:“许久也没看过这皮影戏了,今日靖儿和王妃都陪本公主看看这皮影戏如何?” “但凭姐姐吩咐。”司马靖带着单云溪跟着长乐来了院子里。 月头当空,院子里的皮影戏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几盏灯笼亮起来,皮影人便开始在台上打斗起来。 单云溪感觉自己的脖子有点痒痒的,手臂上也是,她偷偷地抓了两下。可没多久,她感觉自己的背上也开始发痒,大有一种要蔓延全身的感觉。 ##第14章 有秘密的人与有技术的人 等单云溪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长乐一人。 “长乐公主?怎么是你,司马靖呢?” 长乐公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丝毫没有想回答她提问的兴趣。她的眼神严肃而冷峻,是一种与司马靖类似的眼神。 几乎是一眼,单云溪就看出来了,她跟司马靖一样,有秘密。 “单云溪,你给我听好了。本宫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子,既然你现在是靖儿的王妃,就必须要成为配的上他的女人!如果你做不到,本宫有的是办法让能做到的人上这个位置。” 单云溪皱了皱眉头:“……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长乐公主道:“自然是让你消失的意思。” “即便这是圣上赐婚?”单云溪紧盯着长乐公主的脸,想从那上面看出什么破绽,但是很可惜,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长乐笑了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这是圣上赐婚不假,可若是王妃去了,圣上自然还会再赐婚,你总不会以为你一个单家的私生女,有什么价值能让靖儿为你终身不娶吧?” 单云溪跟着笑起来:“那我还没有自恋到这个地步,您放心。” “很好,”长乐一拂袖,道:“我不管你出身如何低贱,你要清楚的是,如今你已经是镇南王妃,那么你的琴棋书画,女红、烹调样样都必须比别人出色。这次我们从宫中带了绣娘来,你就从女工开始学起吧!” 单云溪一愣,别说是刺绣女工,她连绣花针这玩意儿都没拿过。 如果缝合伤口算的话,那她应该是这行的专家,可绝对不是刺绣。 “今天你就负责把这一副锦绣山河图绣好,完不成别想吃饭。” “不是,等一下……”她还没来得及拒绝,长乐公主已经走出了屋子。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十几个绣娘,她们呼啦啦地进来给单云溪行礼,在她面前展开了一块三米来长的白布,为首的绣娘笑眯眯地。 “王妃,那我们就开始吧。” 单云溪手里的茶杯应声落地,这么长!这是要她老命么? 绣娘们也不等她发话,直接抬上来一个绣屏,将二十四色绣线摆在绣屏两侧,一个领头的绣娘跟单云溪福了福身子。 “王妃娘娘,这锦绣山河图主要以蜀绣的针法,再辅之以苏绣,奴婢先教您穿针配色。” 啥玩意儿? 单云溪看着偌大的绣屏,瞪大了一双眼,她从来没见过这东西,更不用说从何下手了。 “我能不能不绣这东西啊……”话刚出口,单云溪就后悔了,这长乐公主摆明了就是要给她好看,还派了这么多的绣娘过来。 美其名曰是教她,实际上还不知道是不是过来监视她的。 “王妃娘娘,这是长乐公主的吩咐。”果不其然,为首的绣娘上前一步,看着态度恭敬,实则却强硬得很。她放眼看去,这十几个绣娘怕是没有一个好讲话的。 单云溪只好照着绣娘们的指示,坐在了绣屏的面前。 既然没办法反抗,那就只能接受了。 幸好单云溪向来是个看得开的人,不就是个刺绣么,她连缝合伤口那么高难度的事情都学会了,没道理学不会一个刺绣的! 在绣娘手把手的教导下,单云溪刚好不容易绣了十几针,正觉得好像快要上手了,却被绣娘用剪子全拆了:“不是这样的,王妃绣错了。” 单云溪刚颤巍巍地穿了一根线,就被绣娘给扯开:“王妃娘娘不对,应该穿这个颜色的线。” 她刚伸出手,还啥也没干,就听见绣娘说话。 “王妃娘娘不对,这里应该先将线劈细了来。” 单云溪实在忍无可忍,猛然一拍桌子:“都给我出去!我自己来,不用你们教了!” “王妃娘娘……”不等绣娘说话,单云溪就将她们全都关在了门外。 众绣娘先是一愣,她们互相看看对方,逐渐在脸上浮现出担忧来。 “这可怎么办啊,等会公主殿下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啊!”一个绣娘在门口忧心忡忡急道。 “你怕什么,公主殿下明显就不待见罚王妃,到时候要怪也是怪罪王妃娘娘,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有个年长的绣娘点了点头,道:“没错,这《锦绣山河图》就连我们中最好的绣娘也要绣上三天才能完成,今日完成不了还有明日,我们也不用这般着急。” 听了这绣娘的话,众人都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等在了门外。 可她们不着急,单云溪着急呀! 要她三天不吃东西可不就是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没多久,单云溪就打开门,伸出一个头来。 “你,跟我进来。”单云溪朝一个比较老实的绣娘勾了勾手指,等她进去,单云溪又将门关得紧紧的,没有人看见里面是什么情况。 剩下的众绣娘们等在门口,从日头刚起来等到日头正中,又从日头正中等到夕阳西沉。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屋子的门打开了。 单云溪神情疲惫地走了出来,她面色菜黄脚步虚浮,活像个被掏空了身子的人。她一手拍在门框上,实在是累得说不出话来了,抬手指着门里面。 几个绣娘疑惑地进门一看,一副完整而精致的锦绣山河图正摆在她们的眼前! 不过一天的功夫,王妃居然就把它绣好了! 众绣娘面面相觑,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单云溪就一把扯了锦绣山河图跌跌撞撞往外头走去。 王府正厅中。 司马靖正跟长乐公主在用晚膳,他看着满桌的珍馐菜肴,却迟迟没有动筷子。 长乐公主看他这模样,便放了筷:“怎么了,靖儿,可是这些不合你的口味?” 司马靖摇了摇头,他深沉的眸子看了一眼门外。 外头的天色已经沉了下来,夜幕降落,往常这样的时候,单云溪早就欢欣鼓舞地开始动筷子吃东西了,还时不时会提醒司马靖这个多么好吃那个多么有味道…… 他沉凝的眸子微微垂了垂,看向这一桌精致的菜肴。食物对他来说向来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是看着单云溪吃得欢快的样子,他偶尔也会多夹上几筷子。 可现在单云溪的位置却空空如也。 司马靖在心中轻叹口气,没想到他竟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单云溪陪在身边吃饭。 这并不是个好习惯,对他这样的人来说。 任何的关系都有可能他成为最致命的软肋,而他,绝对不能让自己软弱。 他执起筷子,脸上的神色比先前的冷凝还要冷上几分。 长乐公主并不知道司马靖心中的想法,可她却知道,自己这是为了司马靖好。 就单云溪这种商贾之家的庶女,别说是配她的弟弟,就是随便配一个没落的侯府的庶子都嫌她高攀了! 要不是这是皇上赐婚……长乐公主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女子出现在司马靖身边的! 她越是想这件事就越是生气,可她高贵的身份不允许她说出或者做出那些龌蹉的事情,但是好好教导单云溪这种事她还是能做到的,并且能做得很好。 要是想待在靖儿的身边,就必须要做到常人不能做到的! 这《锦绣山河图》就正好适合单云溪,没有个一周她决计不可能绣完。 当然,长乐也已经想清楚了,她不会真的饿死单云溪,这不过是给她一个下马威而已,也让这单云溪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长乐公主夹了一块剃干净鱼刺的清蒸鲈鱼放在司马靖碗里,司马靖看了长乐一眼,没说话静静吃起来。 正在这时,门口突然“砰”地一声,单云溪一手拍在门上,她涣散的眼神在看见桌上饭菜的时候突然就亮了起来。 “饭……我要吃饭……” 活像个饿死鬼的模样! 司马靖看见她的时候便皱了皱眉头,怎么一天下来就累成了这个样子! 她形容憔悴,向来带着明朗喜悦的小脸此刻却一片木然,只有看着眼前菜肴的时候能提起些许兴趣。 单云溪不管不顾地,也没在乎那么多,直接拿过司马靖的碗和筷子开始扒拉起来,她吃得嘴巴鼓鼓地,还不时点头。 “好次好次……偶快饿死了……”她嘴巴里面塞满了饭菜,说话也说不清楚。 司马靖皱着眉头,倒是没有说单云溪什么,而是朝伺候的丫鬟道:“再上一副碗筷。” “单云溪!”长乐公主看她这样却生气得很,眼中满是怒意,“你的锦绣山河图可完成了?你这是将本宫的话全当做了耳旁风不成!” 长乐公主猛然一拍桌,立马出现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来拖单云溪。 “你看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靖儿怎么会娶你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长乐公主摇着头,她的厌烦和嫌恶从周身每一处散发出来,只差没有直接将单云溪撵出去了。 她一看见单云溪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就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为何她样样出色的弟弟会娶这样一个女子! 长乐气得浑身颤抖,恨不得能让这单云溪直接滚出去,可她又偏偏是皇上赐婚的女子! “给本宫把她拖下去,打三十板子再让她跪在祠堂反省!” 司马靖闻言,沉凝的眸子微抬,正要说些什么,却看见单云溪抬手制止的动作。 单云溪赶紧放了碗朝身后摆了摆手,几个婆子有些不明所以,手里头的动作便顿了顿。就见单云溪边嚼着嘴里的东西,边从衣服里摸出一大块布。 “啪”一声,她将那块布拍在了桌上。 她吞下嘴里一大口饭菜,道:“呐,长乐公主,我绣好了。” 说完她又继续端着碗吃了起来,其间还不忘悄悄朝司马靖挑了挑眉。 像是在说:我厉害吧! 那样子精怪俏皮得很,看得司马靖不由轻叹了口气,心中的沉闷却莫名少了许多。 长乐公主哪里会相信单云溪这话,这《锦绣山河图》就是技艺精湛的绣娘都要绣上个三四天的,何况是这个从未碰过针线的单云溪! 两个婆子将桌上那块布展开在长乐公主的面前,内里是一副让人叹为观止的精美绣品。 针脚细密,走线流畅,不难看出刺绣者老成的功底和谨慎细致……长乐公主猛然看向单云溪,这难道是她绣出来的? 这不可能! ##第15章 知道自己的丈夫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长乐公主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单云溪,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串通绣娘欺骗本公主!给我拖下去掌嘴三十,看你还敢不敢在本宫面前说谎!” 婆子们上前来拖拽单云溪,她捧着碗挣扎,死也不肯放下。 司马靖皱着眉头,他沉了沉漆黑的眸子,将桌上的一双筷子飞了出去。那功夫精湛得很,一双筷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几个婆子的手上,打得她们直捂着手后退。 再去看时,全都红肿了起来。 屋中人全都看向了司马靖,单云溪也抱着碗偏头看他,眼中满是亮晶晶的崇拜。 “司马靖,你刚刚那手也太厉害了吧!” 司马靖垂眸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紧抿的薄唇轻启,却是对仆妇们道:“这是王妃,不得放肆。” 几个婆子都去看长乐公主,见她的脸色黑沉黑沉,个个都不敢说话。 长乐公主沉着嗓音道:“靖儿,纵然是王妃,撒谎骗人也是要惩罚的。” “你要是不信可以把绣娘叫过来问啊!她看着我绣的!”单云溪大声辩解着,说完她又抱着碗小声补了句,“撒谎骗人是要惩罚,那随意冤枉人就不用惩罚了……” 长乐公主俏眉怒竖:“好,本宫要是冤枉了你就自请去祠堂守夜一晚!” 单云溪耳尖抓住了这句,拍下筷子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来人,传唤众绣娘!” 一众绣娘排着队进来,在单云溪的身边跪了下来。 “都抬起头来,你们谁看见王妃绣这幅锦绣山河图了?”长乐公主挥手问道。 绣娘们跪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着头没有回话。只有一个看起来十分老实的绣娘,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回长乐公主的话,奴婢看见了……” 长乐皱了皱眉,没想到还真有人敢答话。 “你看见王妃从头到尾亲自绣这幅锦绣山河图?她从未假以人手?也没有人帮过她?” “王妃娘娘确实是自己亲手绣的……她拿着一个奇怪的工具,夹着绣花针,速度超过了宫里最快的绣娘,确实是巧夺天工,无人能及!” 单云溪边听边点头,还不忘边扒着碗里的饭。不过听到奇怪的工具时,单云溪皱了皱眉头,那玩意叫镊子,想她当年镊子缝合技术可是医院里一绝,没有任何人能比的上她。 不过是一幅锦绣山河图,那自然也不在话下。 “不可能!单云溪明明此前从未被教导过刺绣女红,怎么可能超越宫中最快的绣娘!本宫不信!”长乐公主的声音中带上了颤抖。 “我信 。” 一直没有说话的司马靖突然开了口,场面一度变得寂静。 单云溪从饭碗里抬头看了司马靖一眼,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开口帮她说话…… 是因为对她有着愧疚么,她帮了他这么多次,终于良心发现了? 可他不知道如果他帮了自己的话,长乐公主就要去守一晚上的祠堂么? 虽然只是守一个晚上的祠堂,比起她跪了一夜来说,还是小巫见大巫了……但那也是他的姐姐呀! 她看司马靖这样听他的姐姐的话,还以为他有多喜欢这个姐姐呢……也不对,像司马靖这样的人,能这样的容忍一个人,应该就是对她很好很好了…… 不过是那抬头一眼的瞬间,单云溪的心中已经转了多转。 而司马靖看起来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谁也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长乐公主更是难以置信,她最疼爱的弟弟居然在帮这个女人说话! 她又是震惊又是紧张担忧地看向司马靖:“靖儿!你别被她骗了!” “姐姐,本王只是说出事实。” 单云溪捧着碗看向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长乐公主,想想要守一夜祠堂还是很难受的…… “要不您……让我好好地吃完这顿饭?公主也是因为没看过我刺绣才会这么说的,也不是故意的嘛……” 她捧着碗,睁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看向司马靖,那样子活像是只守在食物旁边的兔子,又是警惕又是小心翼翼,就是没有一点狠毒的心思。 司马靖点了点头。 单云溪开心地叫唤了一声,又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而坐在一旁的长乐公主的脸色却非常地难看,她开始的时候确实是不相信单云溪的,但是在绣娘出来作证的那一刻,她就产生了动摇。 但是她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单云溪受到教训,而且这《锦绣山河图》确实难绣得很,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呢? 所以她才一直坚持单云溪在骗人,却没想到靖儿居然帮了她一把。 “王妃这次便算了,不过是个刺绣而已……王妃以后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你就好好吃饭,养好了力气慢慢学吧!”说罢,长乐公主便拂袖出了门。 “啊……”单云溪无辜地看向司马靖,“还有东西要学啊……” 看她那愁苦的样子,还不忘往嘴里扒拉着饭,司马靖的神情逐渐柔和了下来。 他的嘴唇为不可见地抿了抿,需要非常仔细地辨认,才能发现那很可能是个难得一见的笑容。 只听得他低沉的嗓音响起,似是带着浅淡的好意,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你尽力就好。” 当然,一心扑在食物上,顶多只分出了一丝去担忧接下来生活的单云溪,并没有注意到司马靖话语中微小的变化。 晚上回了房,单云溪照例给司马靖换药。 她一边缠着纱布一边道:“刚刚谢谢你啊。” 司马靖却皱了皱眉头,回头冷冷看了单云溪一眼:“何事要谢?” “就是你刚刚在你姐姐面前替我说话啊,照她那个纠缠劲,你要是不说话她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放过我的,虽然我也不会任她宰割。” 单云溪给纱布绑了个漂亮的结,然后拍了拍司马靖的手臂,笑道:“好了。” 司马靖先是一愣,随即转过身来。 他用深邃的眸子深深看了单云溪一眼,那里头不知何时恢复了原先的冰冷,蒙上了一层冬日湖面的坚冰。 “本王并非为了你。” “好好好,不是为了我,我也谢谢你行了吧。”单云溪拿起衣服走过来,这司马靖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她正在帮他系腰带,却怎么系也不得其法,此时忽然听见司马靖沉沉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来。 “离长乐公主远一点。” “哈?”单云溪抬头看向他。 司马靖低下头,俊美的容颜近在咫尺,她能清晰看见他硬朗的下颌,直挺的鼻梁,还有他浓密睫毛扑下的一层阴影。 在那阴影下,是一双如墨的眸子。 那沉如黑夜的眸子深深地看向她的眼睛深处,湖面的冰蔓延至她的全身,他的眼神冷得很。 单云溪的心头突然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就听见司马靖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锐利的怀疑:“你根本不是单府二小姐,你到底是谁?” 话刚落定,司马靖就看见单云溪眼里的慌乱成了茫然。 她愣在当场。 在司马靖看来,她默认了自己的怀疑,这是被撞破了身份之后的震惊。 可单云溪却是连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现在算是谁? 她在这里没有身份,只有一副正好能供她容身的身体,而她甚至都不是完全了解这个身体的主人,只能凭着些零碎的片段拼凑起她的人生。 她没有来处,又如何回答司马靖这话? “怎么,无话可说了?” “我确实不是单府的二小姐。” 司马靖的眼睛一紧:“那你是谁?” 单云溪不说话了。 她沉默地低下头,继续将他的腰带系好,然后将伤药和纱布收进柜子里,一举一动跟往常没有丝毫差别。 司马靖皱眉,转身走到门口,顿住:“即便你不说,本王也有办法知道。” 他大步迈出了她的屋子,直到走远了他才发现,他的腰带……被她系错了,成了个打不开的死结。 看着那被司马靖的衣风带得微微往里的房门,单云溪叹了口气坐在床上。 她不是不想回答,而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要说是吧,那她这副身体确实是单家那个不受宠的二小姐的;要说不是呢,这二小姐的身体里确实有着一个不是她的灵魂。 除了两个人的名字都叫单云溪,她还真不知道她们有什么一样的。 单云溪想着这件事,一直想到大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谁知道早上又被门口的一阵喧哗给吵了起来。 她被这声音吵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下了床用力拉开房门。 “谁啊……没看见这才大早上的么,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了啊……”她不耐烦地趿拉着鞋子去开门,但是等她看清楚来人,她瞬间清醒了过来,咳嗽了一声,“覃嬷嬷,怎么是你啊?” 覃嬷嬷不苟言笑地上下扫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单云溪,“王妃赶紧起来去给公主请安吧。” 单云溪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冲到喉咙口的脾气咽了下去,露出一个笑脸道:“好的,您等会儿啊。” 说罢她就将门“砰”一声合上,没好气地让丫鬟们服侍她洗漱穿衣起来。等她整理好出来,覃嬷嬷依旧在门口候着。 她再次打量了单云溪一眼,似乎还是有些不满,但却看了看大亮的天色,没有再多说什么。 “时辰不早了,王妃赶紧随奴婢过去吧。” 单云溪在心里跟自己不停地说着“要冷静,千万要冷静”,随着覃嬷嬷去了长乐公主的住处,依照王府的规矩给她恭恭敬敬地请过安,又听她训了半晌的话。 长乐公主看单云溪这敷衍的样子,眼中便冷了下来。 单云溪就是像一颗随处可见的细小尘沙,低贱的出身,粗俗的礼仪。 然而这颗沙子偏偏落在了她长乐的眼中,怎么揉都揉不出去,揉的她满心怒火,双眼通红,却还是一睁眼就会看见这碍眼的单云溪! 怎么她那么万众挑一的弟弟,偏生娶了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女子! 长乐的眼眸越发地沉,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渐渐冷静了下来,多年的深宫生涯,让她养成了沉稳的上位者心性。 也只有在司马靖面前,她才会露出几许本来的性子。 要对付单云溪,她有的是法子。 她在覃嬷嬷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覃嬷嬷便笑着退了下去,没多久就又进来了。 “公主,已经安排好了。” 看长乐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单云溪不由狐疑地看了过去。 “王妃,本宫问你一个问题,若你能答出来,那今日你便可以不受训示,也不用练习女工刺绣了。”长乐看向单云溪,居然还露出了一个浅柔的微笑。 单云溪一听,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 但是看长乐这冷静的样子,她心头没来由地出现了强烈的警示:这里头肯定有诈,别答应! “您说的是真的?我今天真的不用学东西了?”单云溪不肯轻信。 “等你答出来自然就知道了。”长乐公主端起茶杯,动作十分地端庄优雅。 ##第16章 比武场上的较量(1) 单云溪心下稍一思虑,便道:“好!” 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损失,试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长乐公主抿了口茶,用绣帕轻轻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水渍,动作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我且问你,靖儿现在何处?” “啊?”单云溪面露疑惑。 他在哪里我怎么知道? 不过她很快就开始在脑海里排查起来,这个点,不是在睡觉就是刚起来……不,也可能是在练剑! “王爷应该是在练剑。”单云溪也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长乐公主笑了声,朝旁边的覃嬷嬷道:“能知道靖儿晨间要练剑,已经很不错了……”她又转向单云溪:“你还没说他在何处?” 单云溪灵动的大眼珠转了一转:“自然是在王府内。” 她这回答不得不说是极为取巧的,不管他司马靖是在轩竹院还是在什么地方练剑,总归是在这王府里。 单云溪心里已经笑了起来,虽然取巧,但总归对了不是,这样她就能有一天的清静了!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端起了茶盏,也不说她对了还是错了。 一个丫鬟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公主,东西已准备好了。” 长乐公主点了点头,朝单云溪道:“靖儿一大早就去了校场,连早膳都没有用,你既然答错了,那作为惩罚你便亲自去送这个食盒吧,也好叫你知道自己的丈夫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她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这话明显就是在讥讽单云溪,一个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本就丢脸,而她的理由还是因为连自己的丈夫身在何处也不知道。 周围的丫鬟婆子都低着头轻笑起来。 尤其是那个拿着食盒的丫鬟,笑得眼睛弯弯地走上来,明明没多大的年纪,却一脸地嘲讽:“王妃,这里头是牛乳粥,可得趁热吃才行。” 单云溪就是再不懂,也看清了这些人眼中的嘲笑。 她先是看了看小丫鬟手里的食盒,又看了看落落大方端坐在那里的长乐公主。 忍不住对长乐公主竖了竖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先是设了个套引她进入,然后气定神闲地看着她落入自己的瓮中,最后盖子一盖。 这长乐公主不去做谋臣真是屈才了,她就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不对的,这长乐公主非要这样的针对自己! 就算是为了她弟弟司马靖,这也未免有些太过分了,这么好的智谋却偏偏用在了算计自家人的身上…… 亏她之前还放了长乐一马,没让她去守祠堂,可她不领情就算了,现在还要这样下单云溪的面子。 单云溪一把拿过食盒,转身走了出去。 看来,她不能再这样心慈手软下去了…… 城东校场外,单云溪下了马车。 她走上前,还没说话,就有两个侍卫交叉长枪拦住了她。 “站住,此处是校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是镇南王妃,镇南王你们知道吧,我是来过来找他的,赶紧放我进去。”单云溪有些不耐烦,说着便要抬腿往里走。 “放肆!真难王妃岂是你可以随意冒充的!”左边的门神侍卫凶狠地道。 “就是,最近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来冒充王妃,明明之前才清理完一批人。”右边的门神侍卫疑惑道。 总之就是没人相信她呗,单云溪白眼一翻。 这司马靖是有多抢手,还有一批的人来冒充王妃? “你们放不放我进去?”单云溪看了左右门神一眼,大有一种不放我就给你们好看的样子。 “不放。”左边的门神面色凶恶。 “真不放?” “真不能放。”右边的门神神色坚定。 单云溪冷笑一声。 她直接大喇喇坐在了地上,开始大喊大叫地嚎哭起来:“哎哟喂,镇南王这个杀千刀的负心汉啊!明明要了人家现在却不肯认账啊,这个死没良心的!现在还不肯见人家啦!唔唔唔……要人家可怎么办啊!” 两个侍卫都被单云溪的操作给弄傻了眼,这是个什么情况? 不是王妃么?您王妃的自尊哪儿去了? “姑娘,您快起来吧……”右边的侍卫尝试着去扶单云溪,却被她一手甩开,用更大的声音喊起来。 “司马靖!花前月下你都是怎么承诺我的,你现在翻脸就不认人了啊!苍天啊,大地啊,司马靖始乱终弃啊!” “胡说什么!” 一双靛蓝的靴子出现在了单云溪的面前,她抬头一看,诶嘿,果然是她家的俊美王爷。 “你说谁始乱终弃?” 单云溪见状不对,立马抱住了司马靖的腿。 “王爷,奴家错了!都是奴家没伺候好您,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生奴家的气了嘛,奴家晚上一定好好伺候您。” 司马靖一听满脸黑沉,想将自己的腿收出来,谁想到单云溪抱得太紧,他试了好几次都没用。 两个侍卫大眼瞪小眼,这话题好像不太适合他们听下去。而且王爷虽然面带微怒,却始终没下令将这女人赶出去,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拉这女子。 “你放手!”司马靖忍无可忍,冷冷地说了一句。 “不放不放就不放,王爷你就别生气了,奴家保证以后什么都听您的不行么,不管您想用什么姿势都可以啊……”单云溪越说越离谱,但司马靖却忽然一愣,然后定定地看向她。 “当真?” “什么当真?” 单云溪心里咯噔一声,遭了,他不会真想跟自己试各种姿势吧……她可是随便说说的! “这……”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反驳,就被司马靖一把拉了起来。 “你当真什么都愿意听本王的?” 什么嘛,原来是说这个……单云溪心里松了口气,下意识点了点头,“不过你得先吃了这个。” 她指了指旁边丫鬟提着的食盒,拍拍衣裙站了起来,之前的泼妇样子一扫而空,配着她浑身不俗的服饰还有身后跟着的几个丫鬟,看起来倒还真有那么点王妃的样子。 司马靖点点头,让身后侍卫接过了那食盒。 他虽然依旧冷着一张脸,但单云溪莫名觉得他的心情好像十分不错。司马靖让单云溪跟着自己,两人穿过了校场边缘,往书房的方向去。 单云溪不知道司马靖要做什么。 她一双灵动的眼睛这里看看那里瞟瞟,突然就看见比武场附近,卫子虞被几个人给缠住了。 单云溪就拉了拉司马靖的衣服,然后转身走了过去瞧热闹。 “卫将军是我们这里武功最高强的,还请不吝赐教!”一个热情的汉子大笑着抱拳道。 “此言差矣,我们之上还有王爷,将军切莫忘了。”卫子虞笑着摇手,样子看着十分谦虚,但也没有比武的意思。 “唉……那王爷谁敢去挑战啊!可不是自找没趣嘛,不过卫将军……你说这话可不是怕了吧!” 单云溪挤在人群中,正看得津津有味,就差没有大喊“打一架打一架”了。谁知这时,不知道身边谁推推搡搡的,将单云溪推了一把出去,卫子虞和那热情的将领都看向她。 “呵呵呵……你们继续,不用管我啊……” “王妃!”卫子虞忽然道,他左右一看,果然看见不远处的司马靖,卫子虞立马跪下行礼,“王爷、王妃安好!” 旁边众人立马色变,立马跪下一片给司马靖和单云溪行礼。 司马靖从人群外围走进来,低头看向单云溪,皱眉道:“王妃很是感兴趣?” “那倒也没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单云溪只好笑着摇头。 司马靖看着她,眼睛里压根不信。 “也就……一点点?”单云溪露出一点小拇指的指尖来,模样看着十分有趣。 众将领都看向司马靖,先前那个热情的将领又开始继续着他的热情:“王妃若是感兴趣,不如下场来试试?” “赵龙!这可是王妃,你不要过于随意了!”卫子虞立马呵斥他。 “哎哎……没事没事……”单云溪做着和事佬,她可不想一来就害得人家被骂,何况她确实对这些古代人的身手挺感兴趣的。 司马靖却忽然一摆手,众人都看向他,等着他的吩咐。就见司马靖看了单云溪一眼,他的眼眸微沉,这说不定是个试探单云溪的好机会…… “王妃可愿上去一试?” 单云溪左右看看,才惊讶发现司马靖居然是对自己说的。 “我?”单云溪连忙摇手,“我还是算了吧,这没什么好试的……” 她主要是害怕自己出手没有轻重,万一将人打伤了那就不太好了。 “上去试试。”司马靖冷冷地看向单云溪,话语中没有半分拒绝的余地,“不是说什么都愿意听本王的?” 单云溪一愣,瞪大了眼睛看向司马靖。 他怎么这句话就记得这么清楚! “王妃反悔了?” “不是,我没……”单云溪垂着头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不过事先说好,后果怎么样我可不负责的啊……” 看着单云溪往比武台上走去,众人都面露惊讶。 敢情这王爷是真的要让王妃下场啊! 单云溪今天穿着一件藕荷色的夏衫,不像其他的富家小姐或者夫人,全身上下除了腰间一条绛紫色的腰带,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颇有些随意不凡的气度。 她身材偏瘦,肩膀骨架却并不小,站在比武台上还真有几分洒脱的英气。 “你们谁先来啊?”她手一挥,脸上的神情随意得很,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些将领都是随着司马靖征战杀伐过的。 换言之,他们都是手底下见过血的人。 这些将领看她那毫不畏惧的样子是又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生气的是这女子纵使王妃态度却无知又嚣张,无奈的是这女子终究是个王妃。 众将领又去打量司马靖的脸色,等着他的吩咐。 “注意分寸,切勿伤着王妃。”司马靖朝着众将领扫了一眼,他说话极具威严,下方众将都有种要挺直腰杆听军令的感觉。 “是!” 那之前被称作“赵龙”的将领率先上场,他笑着朝单云溪道:“王妃娘娘,您可以随意使用任何武器,我老赵保证不用任何兵器。” 单云溪却觉得好笑:“我不用兵器。” “那我老赵就让您一只手和一条腿吧,咱们三十招内定胜负,只要您将我打动了一步,就算您赢怎么样?” “老赵,你这也太放水了啊!”下方有人笑着道。 “说什么呢,这可是王妃娘娘,万一真出了啥事可怎么办!”那赵龙故作正经,朝下方的人说道。 “那你要不干脆别出招了,只要王妃娘娘能想办法让你移动一步就行!”下方的人又喊着。 “哈哈哈,是啊,老赵你可站稳了!” 众将领调笑着台上的赵龙,丝毫没有将单云溪放在眼里。 单云溪不由冷笑一声,摆出了一个出拳的姿势:“我劝你最好还是用尽全力,千万不要想着手下留情。” 正在这时,卫子虞走到司马靖身边,低声道:“王爷,廖将军还在书房等您商议边境换防一事。” 司马靖看了一眼台上摆好了姿势的单云溪,眼神紧了紧,道:“好好看着王妃,不要让她出什么事。” 看着司马靖往书房走去,卫子虞才表现出十分震惊来,自家王爷什么时候多看过女人一眼? 然而在司马靖消失在转角不久,赵龙就被打得飞出了比武台,在地上咳了好几声才捂着胸口坐起来。 ##第17章 比武场上的较量(2) 不多时,司马靖跟廖将军谈完公务,揉了揉眉心,问卫子虞:“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的话,已近午时。” “王妃呢?可还在比武场?” “这个……”卫子虞欲言又止,似乎在琢磨着这件事要不要说。 司马靖冷冷瞥了卫子虞一眼,他立马收了心里的那些琢磨,老老实实地回道:“王妃面对众挑战者大获全胜,现在已经没有人敢上台挑战她了。” 他一双深沉的眸子紧了紧,大获全胜? 这怎么可能? 那些将领的能耐司马靖自己知道,毕竟都是跟着司马靖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他原本估摸着这单云溪最多能在他们手下走过个五十招便算不错。 而那第一个上去的赵龙,曾经随他一起在北狄杀出重围,最后弃了高官厚禄,来他这里做了个小小的侍卫头子,但那身手却是连当年的北狄将军都要称赞两句的。 而单云溪若是连赵龙都打败了的话……他的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司马靖站起来,抬脚便往比武场的方向走去。 他一到比武场,就看见单云溪一个人坐在比武场木台的边缘上,正啃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桃子。她的一双脚不着地,在空中晃来摇去,样子看起来轻松无比。 “哎!司马靖,你可别忘了你说的事情!”说着单云溪就从那比武台上跳了下来,走过来拍了拍司马靖的肩膀,“不是我说啊,这些人都太弱了吧,我都还没用力呢就都趴下了。” 司马靖往单云溪示意的方向看去,眼神就是一紧。 比武台上躺了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彪形大汉,那赵龙更是被打得鼻青脸肿。 这一个个好歹都是跟着司马靖从战场上浴血奋战杀出来的,现在却被个小姑娘打得哼哼直叫! 司马靖的眼神逐渐沉了下来,他看向坐在比武台边缘的单云溪。 “王妃身手不错,本王来挑战你。”他将手伸向比武台,做了个“请”的动作。 单云溪眨了眨眼睛,指着他:“你……” 她原本是想说他的身上还有伤,根本就不宜动武。可台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单云溪又知道他受伤这件事是个秘密,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开始放肆地朝他挤眉弄眼。 而司马靖却一概视而不见。 她的防身术可是跟驻地最凶狠的军官学的,当时学的时候可没少花功夫。她知道这个世界有武功这玩意,单云溪虽然没有武功也没有内功,但她的防身术比之也丝毫不差。 而且她可不太会手下留情,万一让司马靖伤上加伤可怎么办? 不行不行……单云溪边想边摇头:“我不能跟你打,绝对不行……” 在单云溪想七想八的时候,司马靖已经站到了比武台的中央,他身长玉立,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看着果有几分铁血杀伐的气息。 “为何?”司马靖皱了皱眉头,一张俊的不似凡人的脸逐渐冷了下来,深邃的眸子中尽是看不透的意味,却丝毫没能减低半分其中令人颤抖的威压。 台下的将领们看着都是浑身一凛,对司马靖的畏惧已经成了他们下意识的反应。而王爷此时此刻的神情,往往就是他们受罚的前兆。 “王妃……你快答应吧……”赵龙捂着肚子站起来,朝一旁的单云溪小声道。 这王妃确实让他佩服,可她对上的人不是别人……是王爷啊! 那可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脑袋的! 单云溪听到赵龙的话,先是疑惑地左右看看,然后眯着眼睛指了指自己。 赵龙赶紧点头:“王妃,您放心吧,王爷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大概……赵龙看向台上挺拔威严的司马靖,心里头回想着所有王爷跟女子之间的画面…… 还真一个都没有! 他想大概也许……王爷会对女子手下留情? 单云溪却使劲摇着手:“不行不行,我真不能跟他打……” 他朝司马靖指了指背上,司马靖的眼神更沉了,这次简直成了暴怒的前兆,他一甩衣袍,伸手。 “王妃不是说什么都听本王的么?” 又来? 单云溪无语地瞪着司马靖,他怎么就这句话记得这么清楚,她那些医嘱却半个字都不记的! “好好好,你要来是吧,行啊!”单云溪摆出姿势,有觉得不对,她做什么这么听他的? 单云溪又撤了双手的姿势,甩甩手道:“那我不能这么白白地陪你打吧……你起码也得加点儿赌注什么的,要不然这多累啊,我才不做呢!” 说完她去偷瞄司马靖的脸色,只看见他紧了紧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妃要何赌注?”司马靖冷峻的眸子定定地看向单云溪,等着她接下来是想要他宠幸她还是要看他处理的相关公务…… “那我要是赢了……我要撤回一句话。” “什么话?” “我什么都得听你的这句话呀……你天天拿这个威胁我,我不得累死,不行不行,以后不能听你的了。”单云溪摇着手,下面的将领们都看呆了。 这王府里不是默认的所有人都得听王爷的么? 还能有她这么玩儿的? 司马靖沉凝的眸子蒙上了一层疑惑:“只有这个?” “只有这个,还有什么?要不你再给我涨涨月例银子?”单云溪的小脸顿时亮了起来,哎哟喂,早知道她就应该先让司马靖给他涨银子,不知道现在说还算不算…… “好,你若是赢了,可以不必什么都听本王的。” 单云溪心中可惜一声,不过想想能不用被司马靖老用这句话来使唤她……还是很不错的。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摆出了一个出拳的姿势,对手是司马靖,她可不敢有丝毫放松。 “那我上啦!” 司马靖没说话,而是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 她双手握拳率先冲了过去,就见她右拳如风,眨眼之间便到了司马靖的脸侧。司马靖眼神一紧朝旁边闪去,她的拳头就贴着司马靖的脸擦了过去。 与此同时,司马靖运起掌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单云溪的左肩。 然而单云溪早就发现他的意图,左手化拳为爪抓住他的手臂,身子一低就闪了开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下面的人有的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比武台上的两人就已经接触过又分开来。 “哼,司马靖,你看起来还挺不错的嘛。”单云溪翘着嘴角笑了笑,看起来已经被勾起了极大的兴致。 司马靖抬眼,嘴唇紧抿,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单云溪,那里面同样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成了沉凝的认真。 单云溪却在那瞬间看出司马靖脸色的不对来,她心中恍然一拍脑袋,她怎么就认真起来了,司马靖身上还有伤呢! 不等单云溪多想,司马靖已经欺身上前,单云溪恍惚之间,差点就被司马靖打落在地,幸好她一个闪身避了过去。 司马靖忽然皱了皱眉头,她为何突然动作变得钝了起来? 单云溪突然间完全不似之前的骁勇,再也不向司马靖进攻不说,还频频被司马靖打得招架不住。 没多久她就在司马靖的面前露出了颓势,一个踢腿,却被司马靖简简单单地抓住了脚踝。 他皱了皱眉头,单云溪明显就没有用全力。 司马靖一拉单云溪的脚,单云溪就因为无处用力而朝司马靖的方向倒过去,眼看着要摔倒在司马靖旁边的地上。 “哎哎哎……” 司马靖却朝旁移了一步,单云溪就不偏不倚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台下的将士都纷纷移开了眼睛,怎么打得正精彩呢,突然开始扶起来了。 单云溪感受到背后人胸膛的温度,小脸立马就红了,她掩饰般地咳嗽一声,推开司马靖站起来。 “王爷的武功真好啊哈哈哈……”单云溪说着就要赶紧下去,却被司马靖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为何要让我?”司马靖皱紧了眉头,显得有些愤怒。 单云溪看向司马靖略显愤怒的眼睛,过了好半晌,才叹气道:“司马靖,你还有伤呢。” 司马靖皱眉不语,看着他沉思不悦的样子,单云溪走上前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我是个大夫,可不能眼看自己的病人伤口再次崩裂,回去记得好好养伤听到没,别再练什么剑比什么武了……” “是本王输了。”司马靖忽然打断了单云溪的话,沉声说道。 他的脸色微沉,眼神落在单云溪的身上一动不动。但当单云溪疑惑地看过去的时候,司马靖却忽然别过了眼睛。 台下的人都傻眼了,怎么打着打着又开始认输了呢? 别说是台下的将士们了,就连单云溪也有点愣住,他怎么突然就说自己输了?难道是良心发现知道自己治疗他不容易了? 司马靖凛声道:“自今日起,王妃可以自由行动,不必事事征求本王意见。” 下面的将领们都瞪大了眼睛,原来像王爷这样的男人居然也会博君一笑只为红颜啊……可见这英雄爱美人的话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你说真的?”单云溪有些不敢相信,这倔得跟头牛似的司马靖居然就这样答应了她? “本王从不食言。” 单云溪小声地握拳往下:“耶!太好了!” 自由……还真是个美好的词啊。 看来想要什么,还是得努力一点才行。 他们比武结束,时辰已近午时,食盒中的东西也早就冷了。单云溪看到那结成块状的粥,直接盖上了食盒。 “干脆回去吃早午饭算了。” 司马靖也没有反对,他今日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回去陪姐姐用午饭也好。 走到了镇南王府,司马靖刚迈步进去,就听见门口守候的小厮说长乐公主已经备下了午膳,早就在等候王爷和王妃。 用膳的时候,长乐公主和司马靖都遵从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单云溪虽然觉得有点儿闷,但她一门心思放在眼前的吃食上,倒也没有太觉得压抑。 吃完了饭,单云溪正要告退,这个时间点,刚刚好回去歇个午觉啥的。 “王妃先不着急,留下来陪本宫说会儿闲话吧。” “这个,陪您说话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我是看这刚用过午膳,公主肯定也觉得疲乏了……要不先睡一会儿再来聊天?”单云溪眼珠子一转,司马靖看得不由皱起了眉头。 她又想做什么? 长乐公主冷笑一声:“王妃,你要是累了想走就直说,何必用本宫做幌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单云溪只好又坐会椅子上,“好吧,你想说什么……” “今日让你去校场,就是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夫为妻纲。”长乐公主温柔地看了看司马靖,“靖儿一个人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你必须要成为配得上他的女子,这第一条就是什么都要遵从夫君的。” ##第18章 现在,我才是王妃娘娘 单云溪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上午司马靖才刚刚答应她不用什么都听他的,怎么才吃个饭,到了长乐公主这里就完全变味了? 她偷偷瞄了司马靖一眼,发现他也正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刚一擦过就都别了开来,她立马去看长乐的脸色,长乐正在那里训话,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刚刚和司马靖之间的小动作。 单云溪心里头忽然有些别扭……这感觉怎么看怎么像是他们两个在长乐的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小秘密一样。 她又偷偷朝他看了过去,而司马靖也在这时看了过来。这次两人都没有移开眼,一个人的眼神冷静,一个人的眼神灵动。 单云溪忽然明白了秘密的感觉,现在她跟司马靖也有小秘密了,还是长乐公主完全不知道的那种。 别的她不敢说,但是司马靖说过“本王从不食言”,这句话她还是相信的。 像司马靖这样的人,看起来虽然不苟言笑,冷冷的像个冰坨子木头人,但是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她也知道司马靖是个一言九鼎的人。 “靖儿想必累了,你先回房去歇歇吧。”长乐公主虽然对着单云溪不怎么待见,却对司马靖关怀备注事事周到。 想着他肯定也不喜欢听这些女人之间的话题,便笑着让他去做自己的事情。 司马靖向着长乐公主颔首道:“是。” 走之前,他朝单云溪冷冷地瞪了一眼,像是在警告她不要对长乐轻举妄动。 单云溪还觉得委屈呢,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长乐在抓着她训话,这司马靖瞪什么瞪呢! 她毫不示弱地给他瞪了回去。 司马靖却已经转身走了。 “王妃,注意言行!”长乐公主不满地将茶杯重重搁在桌子上,这靖儿才刚走,就在这里使什么眼色,真是不入流的女人! 单云溪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眼前的地面,颇有几分委屈,“哦……” 好不容易等单云溪听完长乐公主的训话,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正准备回房小憩一会儿。 谁知道她打开门,司马靖正站在屋内,看她房中间挂着的那副寒梅图。 “这有什么好看的?”单云溪走到他身边,也对着那寒梅图看起来,只可惜她不太会欣赏,这幅图挂在这里这么久,她也没看出什么格外动人来。 司马靖转过身,道:“单云溪,本王还真是小看了你。” 单云溪正疑惑地看过去,就见司马靖一转身盯住了她的双眼,深沉的眸子似是要看进单云溪眼睛里最深的地方。 “本王不管你是谁派来的,都不要在本王面前耍花样,更不要对长乐公主动什么心思,要不然你一定会死的很惨。” 那瞬间,单云溪看见司马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冷冷的杀意。 “你有病吧!我就是单家一不受宠的小姐,能有什么人派我来?”单云溪看着司马靖莫名的杀意,感觉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简直莫名其妙。 她都怀疑这司马靖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了。 再说了,明明就是长乐公主一直在找她的麻烦好么,这司马靖是眼睛有问题么?他怎么就觉得自己会对长乐做什么? 就她这小身板,能在长乐的欺压下顽强生长才是奇迹好么? 司马靖冷冷地看着单云溪:“那你如何解释你这般好的身手?” “我……”单云溪哽了一下,“我那是天赋异禀不行啊,我跟你说,小时候我被神仙托梦点化了,然后教了我一套十分精妙的防身之术……” “你就拿这套说辞来说服我?三岁稚儿也不会信!”司马靖紧盯着单云溪。 单云溪还想说几句辩解一下,卫子虞却突然从院外走了进来。他看了单云溪一眼,凑在司马靖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就见司马靖眉头一皱。 “备马,现在出发。” “哎哎哎!你去哪?”单云溪伸手去拉司马靖。 司马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单云溪立马放开了他的手,想了想却还是忍不住劝他:“你还有伤呢,怎么能骑马颠簸?” “这与你无关。”说完司马靖就转身出门,走到门口又道:“你给我安安分分待在王府,别想动什么歪心思。” 单云溪“啧”了一声,这司马靖真是不知好歹,都说了有伤有伤,偏偏他就一点也不关心自己伤势。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房门外,司马靖大步流星地走着,忽然顿了顿,道:“让芸香过来,她知道怎么做。” “是。” 单云溪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生着闷气,不仅气司马靖不好好养伤,也气自己做什么要去管这闲事。 还有,不是说好了让她自由的么,这个丫鬟又是怎么回事! 芸香恭恭敬敬地给单云溪上了一杯茶,又端上些许新鲜的葡萄:“王妃娘娘,这是西域特供的葡萄,据说十分地甜,您尝尝?” 单云溪下意识就想拒绝,这芸香明显就是司马靖派过来监视她的。 她就不明白了,司马靖为什么非要这样防着她? 对,没错,她确实有些地方令人费解,也解释不了身上的武术和医术都是怎么来的……可是她没有坏心啊! 她要是真想对长乐做些什么的话,那长乐早就不在这里了,她还用天天耐着性子去听长乐那些长篇大论的训话么? 还不是因为她觉得长乐虽然有些针对她,但也是出于对司马靖的关怀而已么。 单云溪看了芸香一眼,不过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单云溪也发现一件事。 这芸香虽然是司马靖派来监视她的,但也仅仅只是在监视而已,其他的事情芸香都做得极好。不仅会帮助她应对长乐公主的刁难,还将她的喜欢摸得一清二楚,将她照顾得十分周到。 这么一想,单云溪又总觉得对芸香狠不下心来。 她拈了一颗葡萄进口,果然好吃得紧! “真甜啊,芸香你也吃!”单云溪拔了一颗递给她,看她不接就直接塞在她手上,“别说那些主仆之别的,这套在我这里不管用,让你吃就吃。” 芸香拿起那颗葡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她将那葡萄仔细拨开,然后放进了嘴里。 真的很甜。 这一天,丫鬟芸香来禀报说长乐公主跟她下了帖子,邀请她去参加一年一度的霖溪诗会。 “芸香,这霖溪诗会是个什么玩意儿?”单云溪拿着那张帖子,向旁边的芸香问道。 “回王妃的话,这是咱们南阳城的一大盛事,到时候咱们南阳城的名门闺秀,贵家千金都会去参加。”芸香将单云溪嗑在桌上的瓜子壳清理干净,然后又给她端上了一杯热茶,将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那我能不能不去啊?” “王妃又说笑了,这可是公主的请帖,怎能随意推脱。您忘了,王爷离开前可是嘱咐过要您安分一点的。” 单云溪顿时就垂头丧气,司马靖离府之前,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丫鬟,叮嘱了一顿之后放到她身边。 这丫鬟虽然深得她的心意,却天天在她旁边念叨着,别乱来安分点,她都差点以为是另一个司马靖在这里了。 “我知道了,芸香你就少念我两句吧,年纪轻轻的就跟那碎碎念的老妈子一样。”单云溪放了手上的瓜子,又拿起那封请帖看了起来。 到了诗会这日,芸香早早地就将单云溪拉了起来,开始给她梳妆打扮起来。 单云溪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被芸香并着几个丫鬟拉到了梳妆台前,开始给她东搞搞西搞搞。 “现在才几点啊……我们这么早过去都没人吧?我能不能再睡会儿?” “王妃又想偷懒了,小心长乐公主等会又罚您。”芸香笑着,边说手上边不停地给单云溪上了口脂。 单云溪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她为什么穿个越就这么难呢? 芸香给她打扮好了之后,赶紧拉着她去给长乐公主请安。 单云溪走进屋子,给长乐公主福了福身:“臣妾给长乐公主请安了……”说完她就站起身,还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长乐公主端着茶杯打量了单云溪一眼,看见她的呵欠刚要训斥,却又突然顿住了,在她的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疑惑与惊讶。 今天的单云溪不单单是令人惊讶,而是从上到下的使人眼目一新。 她本来就是容貌绝佳的人,实在没有枉费芸香今日的一番打扮,她完全褪去了之前的不修边幅。 形容普通的女子,有小家碧玉的,也有大家闺秀的,却就是没有单云溪这样洒脱而自然的。 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袄服,衬得单云溪的小脸莹如碧玉,湛蓝折枝纹的湘裙又显得她身长玉立,单云溪本来就身材极好,这一身的打扮将她身材上的优点全都凸显了出来。 单云溪虽然不会那些复杂繁琐的礼仪,可单单就是站着那里,便有了几分清荷独立的韵味。再瞧她脸上偶尔露出的笑容,便又觉得如同暖阳高照,让人心里舒服得很。 长乐暗暗在心里点了点头。 一旁的江别情却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一双美目中尽是难以置信。 这……真的是那个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还时常梳着松散发髻不簪珠钗的单云溪? 只见单云溪抬了抬手,她手腕上一只玉镯就不经意地下落,生生给单云溪平添了好几分灵动婉扬的美。 江别情心头顿生一种危机感,要是被王爷看见单云溪这个样子,就算不动心也很可能会侧目多看她几眼的。没想到这单云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还藏着这么副好容颜! 她还真是看走眼了! “行了,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走吧。”长乐咳嗽了一声,“王妃今日可要记住谨守本分,切不可给镇南王府丢脸知道么?” 看长乐公主伸出手,江别情便立马伸手去搀扶住长乐公主的手。此时的她已经收了自己的震惊,乖巧体贴得跟长乐公主的亲妹妹一样。 但当她微微低下头,眼中却闪现一丝冰冷的狠毒。 本来她提议让单云溪跟着一起去这霖溪诗会,就是想要看她出丑的。现在虽然单云溪今日这身装扮有稍许惊艳,但霖溪诗会是何等地方,可不是有着一副好看的皮囊就能混下去的。 江别情勾着嘴笑了笑,只要这单云溪还是单云溪,这霖溪诗会就够她好看的! 单云溪便落后了半步,听着长乐公主的话机械性地点头。 之前她就听芸香说,江别情会跟着一起去,她不奢望江别情不给自己使一点绊子,只希望她能有点脑子,在这种大庭广众的场合老实点。 要不然真出了什么事,也够单云溪头疼的。 单云溪一路上一直盯着江别情,她始终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就好像真的只是去参加一个诗会一样。 马车停了下来,单云溪这才发现已经到了霖溪。 她急忙放了手里没吃完的糕点,芸香又帮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糕点渣,这才下马车,而此时长乐跟江别情却都走远了。 ##第19章 飞花令,吟诗作对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急忙拉着芸香一起跟上去,这里看着像是一处郊外的庄园,这要是没跟上长乐她们,保不准她就给走丢了。 谁知道偏偏天不遂人愿,一个女子横插在单云溪的面前,她还浑然不觉地跟自己身边的丫鬟赏着景色。 “劳驾让让!”长乐公主走得快要不见人影,单云溪实在没心思去看眼前这姑娘。 单昭涵闻声看过去,却让她看见了一个单家的笑话。 单云溪只听见眼前的女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怎么?成了镇南王妃就以为自己成了枝头凤凰,连霖溪诗会也敢来掺一脚了?” 单云溪不由满脸疑惑,看向身边的芸香:“这谁啊?说话这么难听她爹娘知道么?” 芸香早就习惯了单云溪这种说话习惯,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单昭涵却头一次看见这般不怕死的单云溪,她难以置信地笑了一声:“这么久不见,你还真是反了天了!给我打!” 不过是短短数日,单云溪这个贱女人,现在居然敢跟她顶嘴了? 单昭涵身边的丫鬟紫檀也是欺负惯了单云溪的,直接上去抬起手要扇她的巴掌。 却被单云溪一把抓住了手,她紧了紧眼睛,看向紫檀和她身后的单昭涵。 “你确定要打我?” 这时单云溪才看清了那姑娘的面容,肌肤白皙如玉,倾城容貌明眸皓齿,一双清丽的眸子此刻沾染了几分嗔怒,却更生动美艳得叫人移不开眼。 一阵眩晕,她的头忽然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许许多多碎片画面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里,每一帧每一副都是眼前这女子在欺负自己的画面。 小的时候,单昭涵抢她的东西,踢她踹她;长大了,单昭涵就让丫鬟打骂她,将她的东西全都从屋子里扔出去。 春日,单昭涵让她去采摘鲜花,却害她从山上摔下来;夏日,单昭涵罚她跪在烈日之下,直到她晕厥过去;秋日,单昭涵让她将所有的屋子都打扫一遍,她饿晕在偏僻小屋中,三日后才被人发现;冬日,单昭涵让她去收集雪水,她用手将雪盛起来,冻得没有任何知觉…… 单云溪眼中流下两行清泪,这是原主对于单昭涵的畏惧,也是对于她的痛恨。 “原来你就是单昭涵……” “怎么,现在想起来了?”单昭涵笑了笑,她这一笑有种颠倒众生之感。 只可惜,单云溪却丝毫没有感受到。 她所有的感受都是原主对于单昭涵深入骨髓的痛恨,单云溪在心里安抚着另一个自己: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一定! 单昭涵身边的丫鬟们一拥而上,将单云溪压制住,眼看着单昭涵的巴掌就要落在她的脸上。 单云溪却勾了勾嘴角,她直接一脚飞踹在单昭涵的肚子上,将她踹了个老远。 “单昭涵,你现在应该向我行礼。”她轻轻一下便挣开了旁边的丫鬟婆子,“毕竟我才是王妃娘娘,而不是你。” 单昭涵别提有多震惊了:“单云溪,你反了天了!” 单云溪冷笑一声,她看看周围这些人,有单昭涵的丫鬟婆子,也有看热闹的其他夫人小姐。这里毕竟不是合适的地方,单云溪看了地上的单昭涵一眼。 这个场子,她迟早有一天要找回来,但现在却并不合适。 单云溪没理会被踹翻在地的单昭涵,急忙去找长乐和江别情了。 她穿过好几处假山,才好不容易在一处空阔的地方找到了长乐公主。长乐公主端坐在凉亭里,旁边坐着江别情,而一众富家千金们正在跟她行礼。 这是一处小湖,平静的湖边被微风吹皱,一旁是凉亭和临时搭出来的小棚,周围都精致地蒙上了一层白色的帷幔。 而小湖的另一侧,则也是一溜的小棚,只是没有帷幔,里头坐的尽是些年轻有为的士子才俊们。 霖溪诗会一年一度,向来是南阳城最大的一场盛事,来参加诗会的人不是在城中有着身份地位之人,就是家族显赫的有为后生。 这诗会既是他们彰显自己才学的机会,也是一场各大家族之间的博弈盛宴,往往在诗会之后会有好几家公子小姐传出定亲的消息。 “这不就是古代的相亲嘛……”单云溪听着芸香介绍,便道。 “王妃慎言,咱们还是赶紧到公主那儿去吧。”芸香意指小湖边的凉亭。 芸香已经打探到长乐公主坐在凉亭里头,单云溪点点头,带着芸香走到了凉亭里头。 凉亭里头除了长乐公主,还坐了几个有身份的小姐姑娘,只是都没有单云溪这个王妃有分量,她只需要向公主行礼即可。 受了几个姑娘的行礼,她这才坐了下来,长乐公主颇为不喜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责备她怎么脱队了。这时单云溪也不好解释,只能讪讪地笑了笑。 长乐公主也没有追问她,只是让她不熟悉路就不要去外头走动了。 单云溪难得看到长乐公主对她态度这样的好,但是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长乐哪里是给自己面子,只不过是因为她现在代表着镇南王府,她这是在给司马靖面子呢。 长乐公主是这里位分最高的人,周围的富家千金都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自然也注意到了来晚的镇南王妃。 自从镇南王成亲,这还是他的王妃首次出现在她们的社交场上,一众夫人姑娘们都不由多看了几眼。 单云溪也大大方方地任她们打量,长乐看着又在心里点了点头。 她也就这胆量还算是跟靖儿配得上。 正在这时,突然有丫鬟掀开了帷幔,又进来了一个女子。 单云溪看过去,这不正是之前还想教训她的单昭涵么?她换了一身衣裳,发髻明显也重新绾过了。 单云溪扯着嘴角不屑地笑了笑,就见单昭涵款款上前,朝着长乐公主盈盈下拜。 “小女单家昭涵,给长乐公主请安。” 长乐公主点了点头,眼前这个便是单家的长女了。确实跟单云溪很不同,比单云溪有涵养得多,虽然姗姗来迟,态度却依旧大方诚恳。 可长乐的眼神却冷了下来,单家换了女儿嫁给靖儿,要说这单昭涵半点不知道,她是说什么也不相信的。 她没有开口让单昭涵起来,单昭涵就只能维持着半身下跪的姿势。 这单昭涵跟单云溪不一样,她的规矩练得极好,即便是这样,动作也没有丝毫变样。 长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单昭涵,单家不过是个商贾之家,这也不是多惊艳的女子,居然还敢嫌弃她的靖儿? 真是不知好歹! “既然来晚了,就在那里站着吧。”长乐公主状若无意,伸手一拂,看样子是准备让单昭涵站上一整天了。 单昭涵眼神紧了紧,却不敢反抗公主的命令。 她乖巧地应了“是”,亭亭玉立地站在了凉亭中,温婉柔弱的样子偏生更为吸引人了。 单云溪始终冷眼看着单昭涵,既没有出言阻止也没有趁机落井下石。 她只是看着,等着一个最为合适的时机。 这么多年的临床经验,让她明白了手术时机的重要性,什么时候下刀,在哪个地方下刀,怎么下刀,这都是讲究技巧和时机的。 而她恰好,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各位!” 空地中央一个男子突然出声,坐在小亭子里的小姐们都不说话了,一时间十分地寂静。单云溪也收起了思绪,开始认真听起来。 “春城飞花,轻烟携令。今日有幸蒙长乐公主驾临,这第一令便请公主来选吧。”男子话音刚落,就有小丫鬟端着个木盘呈进了凉亭。 单云溪瞥了一眼,那木盘上装着一排七八个木牌,每个木牌上都用白色的四线系了一朵不同的花卉。 就见长乐公主伸出纤纤素手,拿起了系着白色玉兰花的那块木牌。 她翻过木牌瞧了一眼,便唇角一弯微微笑了起来。 单云溪看着长乐这一笑有点儿愣住了,果然不愧是司马靖的亲姐姐啊,这一笑简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别说是单云溪,凉亭里的众小姐都看得有些呆了。 只见长乐抿嘴一笑,道:“阆苑移根巧耐寒,此花端合雪中看,以‘雪’字为令。” 单云溪瞧见那木牌上正写着一个大大的“雪”字,朝旁边的芸香小声问道:“这啥意思?” 芸香正要跟单云溪解释,旁边的江别情却突然笑了起来。 “长乐姐姐,您看王妃姐姐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行令了呢?” “什么?我可没有啊……”单云溪眨巴眨巴眼睛,她不过是想偷偷问下芸香这飞花令是怎么个行令法,怎么就成了迫不及待了呢? “长乐公主,我这妹妹在家可是向来喜欢这些诗词歌赋的,想必定是有些技痒,不如就让我与妹妹先来行这‘雪’字令如何?”单昭涵从众人中走了出来,看向单云溪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这个单云溪,她不过是捡了个自己不要的王妃来做,居然还真的以为自己可以爬到她单昭涵的头上来作威作福了? 她可是清楚得很,单云溪不过是个姨娘的孩子,一出生那姨娘就死了,单云溪压根就没有接受过任何启蒙,也没有学过任何大家闺秀该学的东西。 诸如诗词歌赋这样的,那单云溪连能不能听懂都不一定呢! 只要单云溪碍着长乐公主的面子应承下来,那她必定出丑。 这么好的机会,她单昭涵可不会白白放弃……不仅如此,她还要借着这远近驰名的霖溪诗会,踩着单云溪给自己博个才名出来。 到时候天下都会知道,单家两个女儿,大女儿是才情远扬,而作为王妃的二女儿嘛……只是个草包而已! 长乐公主有些狐疑地看了单云溪一眼,这单云溪连平常的礼仪都行不好,还能喜欢诗词歌赋? 若真是这样也好,会些诗词总比一无是处的好。 “王妃,可真是如此?” 单云溪看着单昭涵,心里想着该怎么回答长乐这问话才好。 虽说她从小背了无数的唐诗宋词,但这飞花令她毕竟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游戏规则,她可不敢随便应承。 被单昭涵看扁是小事,反正她向来也没有高看过她,要是在这霖溪诗会上给镇南王丢脸那可是大事。 还指不定长乐公主回去会怎么罚她呢,她可实在是不想听那些长篇大论的“夫为妻纲”了…… 单云溪的犹豫,在长乐看来还真就有点儿像那么回事。 这单云溪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能这么谨慎的思考也就说明还是有几分把握。 看长乐公主有些心动,江别情也在旁边继续煽风点火:“公主姐姐,这可是展示王妃才华的大好时机,要是在这时候退缩,难免会让人觉得镇南王妃怯懦无才啊……” 长乐公主一听讲别情拿出自己弟弟的名头,就不禁点了点头,绝对不能弱了靖儿的名头。 “你便去吧,能接多少算多少,接不上的就让别情继续。”长乐公主欣慰地拍了拍江别情的手,这江家的姑娘别的不行,诗词可是她亲自考察过的,也能补上这个面子了。 江别情向着长乐公主笑了笑,她就等着长乐公主这句话呢。 到时候单云溪出丑了,她正好来救场,不仅能在众人面前留个才名,在长乐公主心里的印象也会更好。 场间位分最高的公主都发话了,单云溪看着虎视眈眈的单昭涵,还有在一旁煽风点火的江别情。 敢情这里的人个个都想看她出丑还是怎么的! 单云溪无奈地摇头笑笑,再抬头时眼中骤然闪现一丝锐利。 她虽然不想惹麻烦,但是这麻烦偏偏要找上她,那她也不会怕。 ##第20章 望鹤楼,莲花灯,才名远扬的开始 “你真的要跟我比?”单云溪看向单昭涵,她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她们想看见的畏惧和怯懦,反而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怎么,王妃娘娘害怕了?”单昭涵嘲讽道,周围的几个姑娘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单云溪也跟着笑,眼睛玩的跟月牙儿似的:“我是希望你不要后悔。” 单昭涵皱了皱眉,脸色沉了下来:“那便开始吧。” 长乐公主朝一旁点了点头,外头的铜锣便敲了一声,这是在向外头的士子们示意,姑娘小姐要开始行令了。 “雪声偏傍竹,寒梦不离家。”单昭涵已经开始行令,说完她便看向单云溪,还装模作样地向着她行了个礼。 所有人都看向单云溪,她皱着眉头,似乎一开始就已经被难住。 “王妃姐姐不会一句都想不出来吧……”江别情率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周围的小姐们早就都忍不住了,个个都拿着帕子捂住嘴嗤笑起来。 这王妃站起来的时候就有些为难,没想到还真是个草包王妃,居然连一句诗都想不起来! 单云溪犹犹豫豫地接了一句:“飞雪带春风,裴回乱绕空。” 看长乐公主难看的脸色好了一点,单云溪就知道自己对了。她从来没有行过这什么飞花令,也不懂这行令的规矩。 她只好自己猜,估计这飞花令,应该是要诗句里带“雪”字。但单昭涵的诗句里第一个字就是“雪”,单云溪就不确定她是不是要接第二个字,所以才考虑了一阵。 众小姐姑娘们心里都在暗暗点头,这王妃虽然想得比较久,却还是接上了,而且还是按照更难的“顺字令”规矩,看来这单家大小姐一定要接一句第三字为“雪”字的才行了。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单昭涵很快便接了上来,旁边的丫鬟立马将她的诗句写了下来,供一众小姐和长乐公主赏鉴。 “乱山残雪夜,孤独异乡人。” 不等那丫鬟写完,单云溪也立马出了一句。 单昭涵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她略一思忖道:“天山三丈雪,岂是远行时。” 两人你来我往的,所有人都发现单云溪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是单昭涵刚说完,她立马就接上了下一句,说的单昭涵逐渐满头大汗起来。 她拿着绣帕擦了擦额头,想到第十三个字,却半天也没有想出来。 旁边的小姐们也在想着,有人忽然想出一句,轻声念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单昭涵也不管是谁说的,立马就将这句诗原封不动地念了出来。 谁知道众人却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向她,单昭涵心里正觉得奇怪,回头一看,刚刚跟她说那句诗的不是别人,正是单云溪。 “你!”单昭涵大怒,指着单云溪就要开骂。 “好了,此次是王妃胜。”长乐公主看着单云溪微微点了点头,她原以为单云溪能对上一两句就很不错了,谁知道她不仅能对出来,还能按“顺字令”对到单昭涵都无话可说。 要知道单昭涵可是一直被誉为“才女”的,没想到这单云溪也是个有才之人。 长乐公主再看向单云溪的时候,眼中便增添了些许的赞赏。 江别情看得心中惊讶非常,更多的却还是对单云溪的警惕,她没想道单云溪居然心机这般的深沉!一直藏着自己的文采,装出一副什么都不会的样子,她还真是小看她单云溪了! 而这个单昭涵也真是没用,不是说是什么才女么,怎么连单云溪都比不过……这要是她,肯定觉得丢脸死了。 单昭涵当然觉得丢脸得很! 她感觉周围的眼光全都聚集在她身上,带着或多或少的嘲笑和讽刺,单昭涵的小脸立马就红了。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可是看着长乐公主对她冷淡的样子,单昭涵又实在不敢当着她的面去出手教训单云溪,甚至连出口骂两句都不敢! 这就是做王妃的好处么……处处高她一头,她自知是个商贾之女,可她从小就被父母宠爱,同其他所有的大家闺秀一样启蒙读书,学习琴棋书画,从来不觉得自己矮人一头。 直到今天她看见单云溪。 她才知道士农工商,商为末的说法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这明明本来应该是她的! 单云溪瞥了单昭涵一眼,她虽然从来没有跟单昭涵相处过,但是脑海中的记忆却告诉她单昭涵是个什么人。 像单昭涵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不过单云溪可从来就没怕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说是她一个小小的单昭涵,就是来十个她都没在怕的。 接下来的行令都没有最开始单家姐妹的对决有趣,大家对了半晌就决定去游园赋诗。 众人顺着霖溪,一边赏景一边赋诗。 走到湖边,长乐公主停了下来,单云溪也跟着停了下来。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听这些人文绉绉地吟诗作赋实在是无聊得要死。 早上她那么早就被芸香拽起来,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困意上头,她就差没表演一个当场睡着了。 不知不觉,一只手伸到了单云溪的身后。 单云溪突然直直地朝着湖里摔了下去,初春的湖水还十分冰冷,被淹没的感觉顿时席卷了单云溪。她在湖里扑腾挣扎着,浮沉间只看见岸上单昭涵幸灾乐祸的笑容! 原来是她! 单云溪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呛了一大口水进去,她感觉身体变得越来越重,那湖底好像有什么在将她往下面拉,没多久她就没了力气…… 一些零碎的片段骤然在她的脑海里闪过,有她睡在柴房里的,也有单昭涵带着丫鬟打骂她的,还有她被人迷晕了带进花轿里的…… 转瞬之间,又成了她在战场上救人的时候。爆炸声就在耳边响起,她顶着被炸得四散的泥土,冲到了爆炸坑的旁边给一个被炸断腿的进行急救。 各种混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却只专心专注地救治着眼前的人。 等她终于给他包扎好,这才想起去看他的样子,那人居然是她的哥哥单风海——那个已经死在了战场上,只剩下一个骨灰盒的单风海。 单云溪猛然间睁开眼睛,双手向前划起来,她的头终于探出了水面。 “王妃!”芸香在湖边大喊,向她伸出了手。 单云溪被芸香拉上岸,她咳嗽了两声,一转头狠狠地看向旁边的单昭涵,她来不及收起脸上幸灾乐祸的笑,被单云溪看了个正着。 只见单云溪站起来,朝单昭涵走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单昭涵的脸上顿时出现一个鲜红的掌印。 “你凭什么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单云溪反手又是一巴掌,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单云溪暴力的举动给吓到了。 她一脚踢在单昭涵的膝盖上,单昭涵就“噗通”一声朝单云溪匍匐跪倒。 “这一巴掌,打你尊卑不分,见到王妃居然不行跪拜大礼!” 单云溪又一巴掌落在了单昭涵白嫩的小脸上。 “这一巴掌,打你心思歹毒,趁本王妃不备居然将本王妃推下水!”单昭涵捂着一边脸,看向单云溪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这一巴掌,打你愚蠢之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敢害人,真是蠢到了极点!”众人都被单云溪的样子给吓到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说话。 单云溪出完了气,才走到了长乐公主的面前福了福身:“公主,我先下去换个衣服再来。” 长乐公主看着面前的单云溪皱了皱眉头,久久没有说话。 而单云溪也不等长乐发话,直接就带着芸香走了。 这时长乐公主才转过头,看了满脸震惊的江别情一眼。 江别情惊魂未定,下意识要去搀扶长乐公主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让了开来。 “送单家大小姐下去休息一会儿吧,本宫也乏了。”说完,长乐冷冷地看了一眼江别情,径直离开了。 江别情却吓得动也不敢动,难道……难道长乐公主看见了? 之后的游园单云溪也没有去,长乐公主特许她留在屋子里休息,只要晚上的游灯会过去就行了。 “这游灯会又是什么玩意?不会又是要行什么令吧,单昭涵也去?”单云溪裹着被子,喝着芸香给她端上来的姜汤。 “王妃,这游灯会一过霖溪诗会就结束了,您应该只要过去露个脸就行。至于那单家的大小姐,早就觉得受辱而提前回府了。”说到单昭涵,芸香的脸色就不屑起来,“一个商贾之家的小姐而已,居然敢害王妃,胆子还真是大。” 看着芸香打抱不平的脸色,单云溪哈哈大笑,她伸手捏了一下芸香鼓鼓的脸颊。 “本王妃就知道你心疼我……”单云溪将姜汤的碗递给芸香,“她要是不来惹我就算了,如果她非要来,那本王妃也让她知道我可不是吃素的!” 芸香笑着退了下去。 晚膳之后,霖溪边的望鹤楼上。 单云溪和江别情一左一右跟着长乐公主上了楼,长乐公主一声令下,早就候着的丫鬟们就在霖溪边放下了无数只莲花灯。 漆黑的深夜里,无数只小小的莲花灯顺着水流,燃亮了一长溪的水。 一时间,天地静谧只余下这一溪的莲花灯,单云溪站在高楼之上,竟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惆怅慨然之感。 这时候,突然有丫鬟上来,说是下面的小姐们有请长乐公主作赋一首。 这种出风头的事情,长乐向来是不做的。 她看向身边的人,江别情老老实实地待在她的左边,垂着头的样子看起来乖巧极了。原本她是想让江别情来做这件事的,这次带她过来,也有着想要让江别情挣个才名的缘由在里面。 只是这江家的姑娘白天却做了那样的事情,长乐的眼神便沉了下来。 这般的心狠手辣,如何能待在靖儿的身边! 她原本是看靖儿性格过于冷淡,想着放个活泼的女子在他身边,也能多照顾他些。却没想到她竟然看走了眼,这江别情居然是个这么狠毒的女子。 下面的富家小姐们见长乐久久没有决定,就有人提议了。 “不如让王妃来作赋一首吧,以前不曾得见王妃娘娘的风采,只知道单家有个善诗词歌赋的大小姐,却不曾想二小姐也是这般的出彩!”一个姑娘开口道,她这话说的倒是挺公道的。 ##第21章 捉摸不透的人,高烧醒来忽然转性? 江别情就嗤笑了声,道:“以前的单府可只有一个小姐,这位姑娘不知道王妃的名头也是正常。” 就连单云溪也听出来了,这江别情就是在讽刺她是个私生女,要不是圣上赐婚,也不会被提拔成嫡女。 圣上赐婚镇南王和单家的事,这里的小姐姑娘们都有耳闻,一时间倒是不知道怎么接江别情这话才好。 长乐公主的脸色却难看了起来,江别情这么说,不仅是下了单云溪的面子,同样也是打了镇南王府的脸面。 她将自己的衣袖从江别情的手里抽出来:“江小姐还真是能说会道。” 江别情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想要去挽救,单云溪却开口了。 “既然姑娘盛情,那云溪就在这里献丑了。”单云溪压根就没把江别情那句话放在心里,她看着这一江的莲花灯,心中便想起了苏轼的《赤壁赋》。 她知道这个世界虽是古代,却压根没有出现过单云溪那个世界的古人,此时正好引用苏轼的诗赋。 她用清脆舒畅的声音慢慢吟了起来,缓如流水,又若春风。 “……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单云溪吟到此处,下方的姑娘小姐们都是一声长叹,既是感慨世事多变,如同变化的水流和盈缺的月亮,又是惊叹王妃对变化世事的包容宽大之心。 “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 夜风习习,拂过了单云溪的发隙,此时再看,却发现这位王妃骤然间变得不同起来。 脱去了白日的放肆不羁和强势反击,只剩下如水般的沉静,就如同她念出来的句子一般,宠辱不惊,去留无意。 “好!”一女子骤然起身,朝着望鹤楼上的单云溪柔柔一拜,“王妃娘娘胸襟之大,乃我等望其项背所不能及,请受小女一礼。” 那姑娘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敬佩,随着她的下拜,众闺秀们全都起身,朝着单云溪拜倒。 “王妃宽容大量,我等难及。” …… 单云溪一夜成名,霖溪诗会过后,南阳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两件事。 一是王妃当众打骂自家的长姐,人人说她凶狠暴力,即便是姐姐有些不尊敬她,她也不该打人;二是王妃吟诵出来的那首诗词长赋,个个道她深藏不露,拥有这么好的诗才却从不显露,明明就是为人低调。 两种截然不同的评价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一时间南阳城吵架的人都多了起来。 只可惜王妃身份尊贵,竟是没有一人能跟她本人确认一下,这两个相差甚远的性子,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 这件事没多久就传到了司马靖的耳朵里,他刚处理完边境换防一事,回城路上就听见人人都在议论自家的王妃。 “王爷,末将去找个人来问问?”卫子虞躬身道。 “不必。” “可是王爷……”卫子虞还想说些什么,王妃身份何等尊贵,怎么能任由这些人在这里随意议论? 然而司马靖冷着眼皱了皱眉,卫子虞就不敢再说话了。 “备马,启程。” 司马靖飞身上马,他如墨的眸子看向南阳城的方向,眼神越发地深沉起来。 有些事,他会亲自问。 带着亲卫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还没有进屋,司马靖就看见府上的下人在单云溪的屋子里进进出出的,一个个的神情都很是紧张。 司马靖的眼睛顿时一紧,叫住了一个丫鬟问道:“王妃出了何事?” 小丫鬟一看是王爷,立马吓得跪倒在地,竟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回回回王爷……” 司马靖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直接迈着大步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人见是王爷,都纷纷跪下来行礼,司马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单云溪。 她眉头紧皱,一张小脸惨白惨白。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单云溪的脸,明明裹了两层厚被子,却凉的吓人! “到底出了何事?”司马靖语带怒气,刚小心翼翼站起身的众人又立马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芸香,你来说!” 芸香上前来给司马靖行礼:“回王爷的话,王妃在此前的霖溪诗会上落水了,一回来就发了高烧,这都一天一夜了还没有醒。”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的脸,果然红得十分异常,她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大夫如何说?” “大夫说王妃风邪倾体,病情严重,如果明日再醒不过来就……”芸香看向床上的单云溪,眼眶顿时有些红了。 “就如何?” “就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了……”眼泪从芸香的眼睛里落了下来。 司马靖的眼里有过瞬间的惊讶,但很快,他又恢复的往日的神情:“去张榜寻找天下名医,若有人能救醒王妃,赏黄金千两。” 卫子虞领命下去张榜安排了,他离开前抬头看了一眼,乌云遮月。这样的深夜,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名医来救王妃。这可是圣上的赐婚,如今一月都不到,王妃这要是真的去了的话…… 卫子虞叹了口气,到时候皇上不知道会如何对待王爷。 又折腾了一个时辰,司马靖忽然听见了单云溪的喃喃说话声。 “……止血钳,手术剪……先输200cc的血……” 司马靖坐到了床边,听得他皱紧了眉头,眼中露出一丝疑惑,这都是些什么? “……擦汗……” 司马靖这句倒是听懂了,他转头就看见了被放在床边的热水和汗巾。沉默了一瞬之后,司马靖伸出手将汗巾拧干,然后在单云溪的额头上擦拭起来。 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明显能看出动作十分地生涩别扭。 单云溪就皱着眉头扭过了头,司马靖的脸色一沉,转过身就要将汗巾扔进铜盆里,却又在瞬间生生止住。 他抓着汗巾的手骤然捏紧,深深叹了口气之后,他看向床上的单云溪,伸出手再次给她擦起汗来。 只是这次他的动作轻了许多,一点一点地,十分地专心而认真。 单云溪紧皱的眉头就稍微松了一些,但她的脸还是红彤彤的,依旧在不停地流汗高烧。司马靖没过多久就要帮她擦一次汗,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 他行军打仗惯了,只是一夜不睡而已,他还能抗住。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司马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将敷在单云溪额上的冷帕子拿了下来,躺着的人儿却突然轻哼了一声。 司马靖的眼睛就是一紧,他盯着单云溪,看着她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睁开。 单云溪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 她骤然想起自己被嫁到镇南王府来了,那她身边这个男人就是镇南王了吧! 单云溪顿时变得战战兢兢地,急忙掀了被子跪在地上。 “王爷安好!”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这一系列动作,脸色逐渐沉了下来,她这是何意? 单云溪悄悄抬头看了司马靖一眼,发现他脸色低沉,急忙又低下头来。她曾在许多人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她也知道,伴随着这低沉的脸色而来的,一般都是如疾风暴雨般的打骂。 想着单云溪的眼睛就红了起来,不仅如此,她居然还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司马靖的眼睛里骤然出现一抹疑惑,她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单云溪,你到底在做什么?” 单云溪却面露疑惑,像是完全不明白司马靖的意思。 司马靖的眸色越发地深沉,他确实听过这种一觉醒来便失去记忆的病症,但他却从没真实见过。 “既然醒了,就好好休养吧。”司马靖拂袖离去,这件事他需要好好思考安排一下才行。 没多久,芸香就进来服侍单云溪了。 “现在时辰还早,王妃要不要再睡会儿?”看见单云溪醒过来,芸香十分高兴,扶着她坐在床上,就要去放床帏。 “如今天光都已大亮,再睡下去岂不是给人话柄令人嗤笑?”单云溪摇着头起了身。 芸香却被吓得愣在了原地,王妃什么时候在意过被人嗤笑这种事情了? 她不从来都是睡到午时才起的么? 芸香没敢耽搁,急忙叫了小丫鬟来服侍单云溪穿衣。有个小丫鬟给单云溪的衣带系错了,芸香正想提醒,单云溪却笑了笑。 “我自己来吧。”她说完就自己穿起衣服来,看起来十分有章法,曾经被单云溪嫌弃十分复杂的衣饰却不过眨眼之间就被她穿戴整齐。 若说之前芸香还只是有些怀疑,接下来单云溪的话就直接让芸香真正着急起来。 单云溪刚穿好衣服,就转身朝芸香行了个礼。 “这位姐姐,我该如何称呼你才好呢?” ##第22章 失忆还是真的换了个人? 芸香实在难掩心中的震惊,急忙行礼跪下:“奴婢是芸香啊,王妃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请大夫来看看么?” “原来是芸香姑娘……”单云溪又朝芸香福了福身子,看着哪里还有半点当初那无法无天的模样! 简直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家闺秀,甚至还有点战战兢兢的礼貌。 可芸香却看得差点没惊掉下巴,这还是那个王妃娘娘么! 看着眼前这个叫芸香的丫鬟惊讶的模样,单云溪有些疑惑,她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还是哪里做错了。 忽然之间,一阵针扎般的疼痛出现在单云溪的脑海中,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强行挤入她的脑海中,她一边看一边发出了同芸香一样的震惊,这个真的是她么? 当众掌掴单昭涵? 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单云溪颤抖着抬起了自己的双手……真的就是这双手,打了单昭涵,那个不可一世的单昭涵的脸么! 她眼中流下两行清泪,那么多年的痛苦欺压还有做牛做马忽然间宛如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单云溪的脸上倾泻下来。 她能感受到当时那个单云溪心中的愤怒,能够感受到那种折磨的痛苦,却从来没有当初那个单云溪那般的勇气…… 单云溪几乎是一瞬间就确定了,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她。 那这个人,这个在她昏迷的时候占用她身体的人,又到底是谁呢? 可不管怎么说,她都感激这个人,替她出了这么多年的一口恶气。这是她憋了许多年,终于能够随着这些泪水涌出来的一口浊气。 “王妃……王妃娘娘,您怎么了?您是不是还有哪里难受,芸香这就去给你找大夫来!”芸香急忙就要出去,却被单云溪一句话叫住。 “等等,芸香姑娘。”单云溪用帕子擦了擦眼睛,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她现在能想起来的事情并不多,但是她还记得自己是替单昭涵嫁来了镇南王府的。 之前她没有见过王爷,但是在方才的那些记忆片段中,她却依稀知道……之前在她身体里的另一个女子,那个替她出过气的女子是见过王爷的。 她看了眼外头高升的暖阳,道:“我没事,请大夫还是不必了,请问姑娘王爷何时回来?是否需要给王爷准备午膳?” “午膳?王妃您……难道要下厨么?”芸香的脸色有些震惊。她想起单云溪之前一时兴起想要做饭的时候,差点没把厨房给炸了! “怎么了,我是不能下厨的么……”单云溪忽然露出惊慌的神情,朝芸香福身行礼,“真是对不起,芸香姑娘,我并不知道在王府我是不能下厨的!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你多多谅解!” 芸香吓得出了一身的汗! “王妃真是折煞奴婢了,您可是身份尊贵的王妃!怎么能跟奴婢行礼呢?” 单云溪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这可是她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居然说她不用行礼? 她从小到大都在给人行礼道歉,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可以不用行礼的。 自从她一出生,就是不被人喜爱的存在,她从没有见过生自己的姨娘。所有人都说姨娘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死了,是她害死了她的姨娘。 她从小便很愧疚,总想着自己是抢了姨娘的命在活……但是每每想到这件事,她又不敢轻易去死,姨娘好不容易把命给了她,她是不能轻易去死的。 于是她忍耐着委屈着,长到了这么大。 却没想到还能等到终于不用行礼的一天,难道真是上天看到了她的可怜,终于愿意发发善心了么? 也许真就是这样的,所以才会有那个女子的出现,替她打了单昭涵的巴掌。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嫁来了镇南王府才发生的。 单云溪自然而然地将其归结为王府带来的好运气,以她不聪明的脑袋看来,这都是因为镇南王的威压和正气,她的心里只有感激。 “芸香姑娘,如果我不能下厨的话,那我能做女工刺绣么?”单云溪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可以,您可是王妃,在王府里只要不越过王爷做什么都是可以的。”芸香今天真是奇了怪了,以前单云溪明明最讨厌刺绣了的…… 芸香立马拿了几匹新料子和司马靖的旧衣服过来,单云溪十分娴熟地拿着司马靖的旧衣服开始裁剪布料,手法起来就像是做过多年的女工一样。 芸香满腹怀疑地坐在旁边帮单云溪劈线,递剪刀,就这么过了一天,直到晚上用膳的时候,长乐公主派人来传唤。 单云溪忽然露出匆忙的神色,带着芸香去了长乐公主那里:“芸香姑娘,您怎么没说公主也在,这可如何是好,我今晨没有去给公主请安,她会不会责怪?” 芸香也十分委屈,她怎么知道今天的单云溪居然这么的规矩,都不像是她原来的那个王妃了。 一进屋,单云溪就朝长乐公主和司马靖福身下拜。 “臣妾给长乐公主、王爷请安。” 司马靖棱角分明的俊脸此时正沉得有些难看,他看不懂单云溪这样的反应,也不喜欢她这样的反应。 此时的单云溪寻常的就像任何一个女子,温顺有礼,却偏偏顶着那张曾经跟他叫嚣过,同他打斗过,甚至向他使过小眼色的脸。 原本,他也以为自己的妻子会是眼前这样的女子,只要温顺懂礼就好,旁的他根本不在乎。 可现在他却总觉得有些什么地方很别扭,这不该是单云溪的样子。 长乐公主狐疑地看了单云溪一眼,点了点头让她入座。 单云溪虽然坐了下来,但是一举一动都十分地规矩,看得长乐和江别情都十分疑惑。 一整顿饭吃完下来,长乐公主都快要不认识眼前这个单云溪了! 她是怎么做到一夜之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没了半点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处处透露着谨慎小心! 用过膳,单云溪就来跟长乐告退,以前可是直接放了筷子就走的。 “王妃大病一场,回去好好休养吧。”长乐公主压住心中的震惊让单云溪下去,却立马找了大夫过来询问她的病情。 单云溪刚出院子,江别情就从后面跟了上来。 “单云溪,你装得还真好啊,要不是我在你手里栽过这么多回,还真的差点就被你给骗过去了!” 单云溪一头雾水。 “江妹妹此话何意?我何时让你认过栽了?不是你先……”单云溪可没有忘记,在她刚嫁过来的那一夜,江别情是怎样对待她的。 一想起这件事,单云溪就露了几分怯懦。 她的记忆同另一个单云溪一样,只是零碎的片段,她并不知道之前的单云溪和江别情之间的交锋。 江别情看着单云溪这奇怪的样子,心里不禁冒出了一个疑惑:“难道她真是高烧太久,烧坏脑子了?” “江妹妹没有别的事,我就此告退了……”单云溪行了个礼,就急着想要走。 江别情却拦住她:“你说你没装,那就证明给我看!” “江妹妹想我如何证明?” “你……有了!你带我去宝库看看吧,我想看看圣上赐下的凤冠霞帔!”江别情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个单云溪最是嗜钱如命了。 她连一分银子都要计较的人,更不用说是开宝库了…… “好,我现在就带江妹妹去。” 江别情立马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被丫鬟扶住了身子! 这单云溪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 眼看着单云溪转身,让丫鬟带着去了宝库,江别情立马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这个单云溪到底在搞什么鬼! 镇南王府的宝库是一整座的楼阁,每一层都要用不同的钥匙开启,单云溪带着江别情往放凤冠霞帔的三楼走去。 江别情一直在打量着单云溪的脸色,她面色如常,一点也没有特别的地方。 但越是这样,江别情的心里越是没底,这个单云溪到底在做什么?她还不如直接对自己开骂呢,这么温和的单云溪看得江别情心里还真瘆的慌。 眼看着单云溪就要走上三楼,她已经从腰间摸出了那串钥匙…… 江别情心里忽然打起退堂鼓来。 “我我我……还是不去看了!” 江别情一把拉住单云溪的手臂,可谁知道单云溪的反应十分剧烈,她的脸上全是惊慌害怕,看起来居然比江别情还恐惧! 她突然开始猛烈挣脱起来,但过了好半晌单云溪也没有挣脱开。 江别情别提有多震惊了!单云溪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她不是向来身手很好的么? 她实在不相信单云溪会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她心下一转,想起单云溪的勇猛身手。 忽然间,江别情趁她不备,猛地推了单云溪一下,将她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她知道按照单云溪的身手,一定会避开…… 单云溪却毫无防备地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她直接一头撞在了墙壁上,发出了很大的一声撞击声,看得江别情都傻眼了。 江别情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她瞥了一眼楼梯下摔得满头是血的单云溪,小心翼翼地扶着栏杆走下楼梯。这可不是她的原因,都是单云溪自己没站稳…… 索性这里也没有人,丫鬟们都在楼下候着不被准许上来,到时候她就说单云溪是自己摔下去的,跟她可没有半点关系。 一只手忽然抓住了江别情的脚踝,吓得她后背顿时出了一背的冷汗。 “江别情,你现在胆子大了啊……”单云溪抬起头来,朝江别情露出一丝冷笑,一头的鲜血让她看起来十分吓人。 ##第23章 糟糕,被人撞见了! 不等江别情拔腿逃跑,单云溪已经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脖子,将她一把按在地上。 “推了我还想跑?江别情你就不能长长记性,不知道有些人是不好惹的么?” 宝库突然响起江别情的惨叫声,芸香没多久就看见单云溪拍了拍手从宝库楼里走了出来。 她一头的鲜血同样吓到了芸香:“王妃!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你找人来把江别情抬回去吧,我都还没动手呢自己就晕了,真是没意思……” 芸香看着单云溪大摇大摆离开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王妃,我去给您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这点小伤看什么大夫,先带我去厨房看看,我到现在连饭都没吃上一口……”单云溪摸着自己的肚子,看这天色都已经黑了,应该是吃晚膳的时候了。 芸香却觉得有些奇怪:“王妃,您刚刚不是跟公主和王爷一起用过晚膳了么?” “啥?我吃过了?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单云溪努力回想着这天的事情,突如其来的头疼。 这熟悉的感觉,单云溪立马就猜测是有新的记忆出现了。果不其然,一些并不属于她的新记忆画面出现在了脑海里。 虽然只有十分模糊的几个画面,但她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出现了。 单云溪回想起这整件事来,先是她在霖溪诗会上被推下水,回来就发了高烧,烧得脑子都不清楚了,这时候也正是身体原来的主人出现的时候。 而刚刚江别情将她从楼梯上推了下来,她不知道怎么的,正好撞到了头,于是原主消失,她重新出现。 单云溪右手化拳锤在左手掌上,原来是这样…… 只要她们其中一个人因为什么事情伤到了头,那另一个人就会出来。 之前她还以为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死了,所以她才会穿上来,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而是她跟这身体原本的主人共享着这具身体,而头部的伤害就成了两人间转换的开关。 只是不知道这头部的伤能承受到什么样的程度……万一她之前的高烧真的到了要烧死自己的程度,那她是不是就再也出不来了? 这件事还有着许多的疑团,单云溪只能慢慢地去了解了。 “芸香啊,你跟我仔细说说今天发生了些什么……” 单云溪在厨房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听着芸香跟她说今天发生的事,听到重要的地方她还要仔细问几个问题。 一番话说完,她也有了个大概的轮廓,基本可以确认之前那个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了…… 正在这时,单云溪突然看见司马靖从院中走过,她立马放了鸡腿,在身上擦了擦自己的油爪子。 她跑过去,从身后拉住了司马靖的衣袖。 司马靖早就注意到了她,并没有将她甩开,可当他看见单云溪那没擦干净的油爪子时,还是皱了皱眉头。 单云溪左右看看,小心地凑上去,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你今天还没上药的吧,赶紧去房里我给你上药。” 司马靖突然深深看向单云溪,他漆黑如墨的目光就好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单云溪从来就看不透那里面的含义。 这时,他忽然看见单云溪额角还在渗血的伤疤,他的眼睛就是一紧。 只见司马靖抬起了左手,放在单云溪的脸上,他用指肚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额角。 “这是怎么回事?” “哦你说这个啊,我从宝库上面摔下来了。”单云溪倒是不以为意,甩甩手很是潇洒的样子。 司马靖却皱起了眉头,他放下手:“去找大夫来看看。” 一旁的卫子虞低头应是,他下去找大夫去了。 “我这没事,真的!反而是你……”她侧过身,一手捂在嘴边,小声道:“倒是你,身上的伤没有上药对吧,我赶紧去给你上药先。” 司马靖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烦扰:“王妃这模样,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心里有鬼么?” “哈?”单云溪低头看看自己,“我什么模样?我这样挺好的啊……” 司马靖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转身大步往屋子里走去。 “哎哎,你做什么……”单云溪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拉得手疼,边跌跌撞撞地走着边嚷嚷。 他冷着脸斜眼看她一眼:“自然是做该做的事情。” 周围的下人看了都不由震惊,这么光天化日的,王爷就急不可耐地拉着王妃进房了? 但实际上,司马靖不过是拉着单云溪进屋上药而已。 单云溪将司马靖按在椅子上,在上药之前还是去洗了个手。她将司马靖的衣服脱了下来,一眼就看见他伤口周围的脓血。 单云溪的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 “你这怎么弄的?是不是吃什么我不让你吃的东西了?都说了不能吃不能吃,你不听吧,现在伤口都灌脓了……” “本王……” “还本王呢!再这样下去的话,你就会因为伤口化脓疮炎发作而死了知不知道!”单云溪狠狠地瞪了司马靖一眼,“给我等着!” 说完单云溪就出去了一阵,回来的时候端着一个火盆。 芸香看着便要上来帮忙,却被单云溪摇头拦住。 “王妃怎么要用火盆?”芸香有些疑惑。 “屋子里冷,我跟王爷烤烤火,你们都别进来啊。”她嘻嘻一笑,用脚勾住门沿,把愣住的众人都关在了门外。 单云溪将火盆搬到了内室,放在了司马靖的脚边。 “王妃这是作何?”司马靖皱了皱眉头。 单云溪却“锃”地一声从怀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非常的渗人。 “你等着就知道了……” 只见单云溪将那把匕首放在火上烧得通红,然后坐在司马靖的身后,一刀子下去,司马靖咬紧了牙。 “是有点儿疼,你忍着点啊,不把脓血剜掉会扩散的。” 紧接着又是一刀下去,司马靖的手背青筋暴起,即便是被剜掉了血肉,他却愣是一声没吭。 单云溪皱着眉头,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十分地认真,下手稳准狠,没多久就将司马靖背上的脓疮全都削了干净。 她手上给司马靖倒着伤药,嘴里又开始不停地念叨:“我跟你说啊,从现在开始一定要忌口,伤口再也不能化脓了,你这个伤真是折腾得久,之后还不听我的话就不帮你治了听到没有……” 剜肉之痛啊,司马靖完全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在强撑着,他听见单云溪的话,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单云溪也知道他一定很疼,但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止疼药,她一边给司马靖上药包扎,一边想着等会儿要不去找大夫看看有没有什么麻沸散之类的东西。 谁知道正在这时,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单云溪!”长乐公主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单云溪在帮司马靖的伤口上药。 糟糕! 单云溪看了司马靖一眼,他的脸色果然难看的很,她还记得司马靖说他受伤这件事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靖儿这是怎么了?单云溪你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不叫大夫来?”长乐公主一脸的急切,她身边跟着的江别情看起来也被司马靖的伤给吓到了。 眼看着长乐公主就要将大夫叫过来。 司马靖站起身,单云溪立马将他往身后一拉,他到嘴的话就咽了下去。 “公主啊哈哈哈哈……是这样的,我最近吧……养了两只小虫,然后王爷一不小心被虫咬了,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我都上好药了,过两天就能好。” 单云溪朝司马靖挤眉弄眼的,长乐公主也疑惑地看向司马靖。 “是这样么,靖儿……” 司马靖一双眸子深深地看着单云溪,单云溪看他久久没有说话,赶紧接过长乐公主的话:“是的是的,您就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压根不用请大夫哈哈哈哈……” 长乐还是不相信,看向了司马靖。 单云溪赶紧拉了拉司马靖的手腕,他这才向着长乐公主沉沉点头。 这边单云溪刚松了口气,谁知道长乐公主却突然朝着她怒道:“王妃没事养什么虫子,还伤到了靖儿!你最近还真是闲得慌,正好近日做春裳的料子不太够了,你就去染衣坊帮着染衣吧!” 单云溪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这是啥意思?明明她是在帮司马靖好么?怎么突然就怪到她身上来了? 司马靖也皱了皱眉头,他伸手拉住了单云溪。他的手十分有力,压根看不出来是刚刚经历过剜肉之痛的人。 他一双沉凝的眸子迎向长乐公主的眼睛:“姐姐,此事与王妃无关。” “靖儿?”长乐疑惑地看向他,难道他要替单云溪说情么? 可司马靖微微张了张唇,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的伤来历不明,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了,必定会大做文章……他看了单云溪一眼,最终转开了眼。 “既然靖儿也无话可说,那王妃就快去吧。”长乐公主说完就转身走了,真是一刻也不想多看单云溪一眼! “王妃,您赶紧过去吧。”梁嬷嬷接了长乐公主的命令,跟个讨命鬼一样,催着单云溪现在就过去。 她狠狠瞪了司马靖一眼,跟着梁嬷嬷走了。 司马靖拿起了衣裳,背上忽然传来一阵疼痛,他抓紧了手里的衣裳。 刚刚单云溪……为何要维护于他呢? 她看着像是不经思考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为了维护他甚至连养虫这样的荒谬之言都说了出来,却还是被长乐给责罚了。 这样于她来说,又究竟有什么好处? ##第24章 受罚,可怜巴巴洗衣妇 次日单云溪刚醒过来,就觉得一阵腹痛,她正奇怪着,这感觉怎么跟姨妈痛这么像? 算算日子,还真是她姨妈的日子,她在这里舒舒服服过了一个月,都快忘记还有这件事! 她刚被芸香扶着走出来,就被梁嬷嬷直接拽过去染衣坊开始洗衣染衣。 “王妃娘娘,您今天只要把这些洗完就可以休息了。”梁嬷嬷站在一旁,单云溪要洗的衣服就堆在台子上,整个像小山一样。 “只要?梁嬷嬷您是不是弄错了,这么一大堆我就是洗上个一天一夜也洗不完吧……”单云溪原本是想用质问的语气,奈何肚子太疼,生生说出了埋怨乞求的感觉。 要不是看单云溪脸色惨白,梁嬷嬷直接就走了。 她瞥了单云溪勾着的身子一眼,叹气道:“王妃还是赶紧的吧,这可是公主吩咐下来的。” 单云溪摇晃着身子,几乎是挪着步子,走到了那堆小山的旁边。 想她堂堂一个医学博士,放在非洲战场上都恨不得把她像供神一样的供起来,现在居然要在这里洗衣服,还是那么一大……堆的衣服! 单云溪摇着头叹了口气,抽了几件放进洗衣盆里,开始打水洗起衣服来。 “长乐是吧,以后千万不要被我抓住什么把柄,要不然我绝对要你也尝一尝洗衣服的滋味……” “王妃慎言。”梁嬷嬷瞟了单云溪一眼,现在她都快习惯单云溪这口无遮拦的样子了,随口说了一句也就不再管她。 单云溪忍着腹痛,手刚伸进冰冷的井水里,就冻得她一把抽了出来。 “这水怎么跟冰一样!” “王妃忍忍吧,洗完就好了。” “说得简单,又不是你来洗……”单云溪再次将手伸进去,她倒抽一口凉气,开始搓起那盆衣服来。 而另一边,司马靖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芸香正跪在司马靖面前,他翻着手里的军报,看也不看她一眼。 “王爷,您去看看王妃吧,她今日身体不适,真的没办法做那些重活!”芸香再次请求道,她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却只换来冷冷的一句。 “芸香,你现在的胆子也变大了……”司马靖合上那份军报,看向下方跪着的芸香,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卫子虞皱了皱眉头,芸香向来都谨慎懂事,也正因如此,王爷才会让她待在王妃的身边,可今天她怎么这样的莽撞?她明明知道,王爷是不可能为了这种事而去违逆长乐公主的。 芸香浑身一颤,可她一想起王妃对她的好,还有今天王妃惨白的脸色,就再次将头磕了下去。 “王爷!” “行了。”冷漠的声音打断了芸香。 芸香抬头,只见司马靖冰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冰般的杀意,她顿时清醒过来。 这可是镇南王司马靖。 近来司马靖在单云溪的面前都没有表现出自己杀伐的一面,就连芸香都差点忘了,这是个曾经十步杀一人,直取对方大将首级的镇南王! 芸香惊出一身的冷汗! “下去。”司马靖皱了皱眉头,再次拿起那份军报,没再管芸香。 芸香站起身来,她直到走出了门还有些惊魂未定。卫子虞跟着走出来,看向芸香的眼神就多了些不解和责备。 “你今天怎么敢这么做,不要命了么?” “我只是想到王妃身体不适……”芸香浑身一颤,这下才开始表现出她的后怕起来。幸好卫子虞扶了她一下,要不她就直直倒在地上了。 屋内,司马靖皱眉对着那份军报看了许久,却迟迟没有动笔批示。 一整天过去,王府内的染衣坊。 每当单云溪想偷懒的时候,梁嬷嬷就在旁边使劲念叨。她只好拼命洗洗洗,可洗了老半天,那堆衣服也没见少。 她从早洗到晚,连口饭都没吃上,肚子还疼得要死。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该死的司马靖,我压根从一开始就不该帮你!哎哟我去……”突然腹部一阵绞痛,单云溪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梁嬷嬷一看见单云溪的手停了下来,就瞥了过去。 “王妃……” “知道了,还催……我都快痛死了!这司马靖居然看都不来看我一下……老娘一整天都没吃东西,等会直接给你饿晕过去,看你们还怎么让我洗衣服……”单云溪朝梁嬷嬷翻了个白眼。 梁嬷嬷心里也很无奈,这王妃要是晕过去还好了,她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用陪着她待在这里。 “梁嬷嬷你怎么一点也不饿?我看你明明也没吃东西啊?” “谢王妃关心,奴婢之前吃过一些糕点,老了也不用吃太多东西……” 单云溪瞥了梁嬷嬷一眼,想着这老嬷嬷监视着自己也确实不容易,心里一软就道:“没事,等会儿我洗完了就回院子吃好吃的去。虽然您老念念叨叨确实挺烦的,但是好歹也陪了本王妃这么久,这样吧,等会看你想吃什么,我就让芸香去做……” 司马靖在门口看了单云溪许久,卫子虞也不明白自家王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既不进去也不走,站在这里像个门神一样。 “王爷,要不要末将进去通报一声?”卫子虞试探地问了一句。 司马靖抬手止住了卫子虞,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在跟梁嬷嬷畅想美好未来的单云溪,终于是抬步迈了进去。 “……还有大鸡腿,厨房老王做的烤鸡简直是一流的棒!梁嬷嬷您还真应该去试试,到时候让老王加点枸杞红枣啥的,咱也可以做养生鸡汤啊……”单云溪忍着腹痛,用想象力来转移注意力。 梁嬷嬷心里叹着气,正想让单云溪加快速度不要偷懒的时候,却看见了王爷从门口走了进来。 “……千万不要告诉司马靖,我们两个偷偷去吃,让他不帮我说话还不来看我,别说是老王做的鸡了,什么鸭鱼肉的全都不跟他说,我自己吃……” “咳咳咳……”梁嬷嬷朝着单云溪猛烈地咳嗽。 “怎么?梁嬷嬷你喉咙不舒服?我就让你少说我两句吧,等会儿我去厨房给你要个梨子,炖点冰糖雪梨啥的,咱们一起喝啊……” “王妃还会炖冰糖雪梨?” 冷不丁地一声从单云溪身后响起。 单云溪闻声转头看去,就见清冷的月光下,司马靖背着手站在那里,一双如墨的眸子看向她一动不动。 梁嬷嬷闭了闭眼睛,心里为单云溪祈祷了起来。卫子虞也开始悄悄地打量起司马靖的脸色,做好了他大发脾气的准备。 “司马靖!你还好意思来!”单云溪扔了衣服站起身,却没想到起得太快,一下子有些头晕。 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她。 单云溪站定,发现是司马靖,他的神色依旧冷冷的。 “你走开,我才不要你扶……”单云溪刚推开司马靖,就又虚弱地往旁边倒去。 司马靖皱了皱眉,直接将人一把打横抱起。 在梁嬷嬷和卫子虞两人的目瞪口呆中,司马靖抱着单云溪走出了染衣坊。 ##第25章 别的不会,炸厨房一流 单云溪在司马靖的怀里挣扎起来,但无奈她现在身体虚弱,即便是挣扎也没有多大力气。 司马靖冷冷地瞥了怀中的单云溪一眼。 “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显示你在本王这里很有地位么?现在本王就给你这个机会。” 单云溪一脸懵逼,这司马靖的脑子是有什么问题么?她连小指甲那么一丁点都没有想过要什么地位好么? 好吧她承认,她确实有点馋他的颜,还有点馋他的钱……但是一点都不馋他心里的地位好么! 单云溪要不是现在虚弱得不行,早就一个背摔将他和他清奇的脑回路一起摔出去了。然而她现在连说个话都费力,也实在跟他计较不起来了。 司马靖一路抱着单云溪回了房,所有的府中下人看见了都差点惊掉下巴。 进了屋,司马靖就吩咐下人给她上热水和晚膳。 “……我要吃大鸡腿……”单云溪拉住司马靖的衣袖。 司马靖一把将自己的衣袖抽出来,都疼得蜷成一团了还对鸡腿念念不忘的。 “去给王妃炖只鸡来。” 芸香小心翼翼地接了命令下去准备,没多久就带着丰富的晚膳进屋来了。她先朝司马靖恭敬地行了礼,才进里屋去叫单云溪起来。 “王妃!王妃你怎么了!” 司马靖立马起身进了里屋,就看见单云溪整个人都在冒冷汗,不管芸香怎么叫都起不来。 “这可怎么办,今日王妃来了月事,本来是不能碰凉水的……”芸香看了司马靖越来越黑的脸色,立马住了嘴。 “宣大夫进来。” 司马靖一掀袍子,坐在了床边。单云溪下意识抓住了身边人的衣角,她冷得缩成一团,看起来十分可怜的样子。 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被单云溪紧攥的衣角,伸出另一只手将被子拉过来,把单云溪裹得紧紧的。 可她还是浑身颤抖,抓着司马靖的衣袖不肯放手,嘴里喃喃念叨着:“司马靖,我好冷啊……” 司马靖的心头忽然没来由的一阵烦闷,他沉声道:“大夫怎么还没到?” 芸香急忙出去催了催,过了一阵,大夫才背着药箱急匆匆地进来给司马靖行礼。 “不必行礼,快看看她。”他让开单云溪身边的位置,可衣袖却被单云溪拉着,他再次皱紧了眉头。 屋子里的人都不敢说话,小心地打量着司马靖的脸色。 他一狠心,将衣袖抽了出来,又将单云溪的手腕抓出来,伸到大夫的面前。 “快给她看。” 那大夫连汗也不敢擦,放了一块帕子在单云溪的手腕上,给她诊脉,“王爷,王妃这是虚寒入体,要注意保暖,切忌生冷。” 司马靖皱着眉头,想起她之前替自己圆谎的样子。 他沉着一张脸点了点头,大夫才小心翼翼地退下去开药方抓药去了。 一直到芸香服侍完单云溪喝完药,司马靖都没有离开的意思,芸香也拿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只好行了礼先行退了下去。 司马靖在她身边坐下,一双眼睛却始终不偏不倚地看着她。 本来她是不用受这苦的,要是她不替自己说那个谎的话,要是他能在那之后向姐姐解释清楚的话……只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单云溪又伸手摸去,抓住了司马靖的衣袖,这次他没有甩开。 次日,单云溪是被外面的喧闹声给吵醒的。 她看着自己空空的手。 奇怪,她明明感觉好像抓着什么抓了一夜,可现在却空空如也。 “外头谁在吵啊?”单云溪在芸香的搀扶下起了床。 “单云溪,你别以为自己会装柔弱就行了!有本事你出来,我倒要看看你病成什么样了?” “哟,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江大小姐么?”单云溪双手拢在袖子里,倚在门边看江别情破口大骂。 “单云溪,你终于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将这缩头乌龟一直做下去呢!”江别情冷哼一声,“真是不知羞耻!” “我要是乌龟的话,那你就是只狐狸……还是吃不到葡萄的那种。” “单云溪!” “我可没说错啊,本来就是嘛……有本事你也让司马靖抱你进屋啊,在我这里骂来骂去的有什么意思。” 江别情被单云溪说的小脸通红,她伸手指着单云溪,单云溪反而更加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单云溪,你还真是不要脸!” “脸这东西要来管什么用,又不能吃……”单云溪颇为不在意地甩着手道。 “单云溪,有本事你就别耍嘴皮子功夫!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吃吃,就连下厨给王爷做个吃食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谁说的,我也是会做些东西的好么。” 江别情嗤鼻一笑:“哦,是么?那好啊,我们就来比比做饭,看王爷吃我们谁做的东西!” 单云溪刚想拒绝,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个报复司马靖的好机会,到时候做个一碗黑不溜秋的东西出来,也好恶心恶心那司马靖。 谁让他不帮自己说话,害她被罚去洗衣服的…… “好啊,谁怕谁。”单云溪一甩头,带着芸香跟江别情一起往厨房走去。 走在路上,芸香就凑到单云溪的耳边偷偷跟她说道:“王妃,听说江小姐做得一手很好的阳春面,连王府的厨子也比不上呢。” 单云溪点点头,能让芸香这么说,看来这江别情还真有两把刷子。 “芸香,我们也来试试!”单云溪撸起袖子,饶有兴致地想要做点啥。复杂的做不来,做个炒饭她还是有点儿自信的。 反正江别情也不过是做碗面,她们两个半斤八两。 芸香实在没能拦住兴致勃勃的单云溪,只能眼看着她将酱油倒满了锅,然后将鸡蛋磕了进去…… 江别情看见单云溪的动作,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这一看就是从没下过厨的,就连先要放油都不知道! 这次她肯定是稳赢了! 没多久,江别情和单云溪两个人的东西都做了出来。 单云溪看着自己做出来那盘黑黑的东西,突然有些犹豫起来,但是看江别情已经走出了门,她还是跟了上去。 书房里,司马靖刚处理完手头的公务。 “王爷,王妃和江小姐都过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面露不满:“她们来干什么?” “末将不知。”卫子虞低头,“不过她们都带着食盒,可能是想着王爷处理公务疲劳,给您送些吃食的……” “真是胡闹!”司马靖伸手拿起了一本兵书,“这轩竹院也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么?” “末将这就让她们离开。”卫子虞转身下去。 “回来。” 卫子虞又回头恭敬地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打量司马靖的脸色。 只见他捏了捏眉心,叹道:“罢了,让她们进来吧。” 江别情一进去就恭恭敬敬地给司马靖行礼,单云溪则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单云溪这才想起要行礼这回事,真是麻烦!她站起来朝司马靖福了福身:“王爷好。”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行完礼也不等他说话就直接坐下去,心里叹了口气。 “你过来做什么?” 明明昨晚上还虚弱成那样,只不过休息了一夜就出来到处吹风,也难怪会体寒! “啊……我也没什么……”单云溪想起自己做的那黑乎乎的一碟东西,还是不要给司马靖吃了吧。 “王妃姐姐今天可勤快了呢,一大早就起来做了一份炒饭给王爷。别情不才,也学着姐姐的做了一碗面给王爷。”江别情笑着,吩咐丫鬟将两人做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摆在了司马靖的面前。 司马靖看了一眼那盘黑黑的东西,看向单云溪:“这是你做的?” “额……你要不还是别吃了吧。”单云溪说着就要去端走那盘炒饭,司马靖一筷子按下了单云溪的手。 他皱着眉头,换了双筷子,伸向单云溪的那盘炒饭,吃了一口下去。 单云溪和江别情都看着司马靖,就见他嚼了两下,喉结一动,居然吞了下去! “味道确实差了点,还要多练习。” 单云溪心里忍不住为司马靖鼓起掌来,这是真的勇士啊…… 她做的那盘东西,老实说就是她自己都不会吃,还是江别情的那碗面看起来更有食欲。 “你想吃这个?”司马靖发现单云溪的眼睛落在了那碗阳春面上。 “呃,这不太好吧。” 单云溪看了一眼江别情,这好歹人家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无妨,本王不饿,这碗面你吃。” 单云溪吞了口口水,她还没吃早饭呢,反正司马靖也不想吃,那就不要浪费了嘛……想着单云溪就端起了那碗面开始哧溜哧溜吃起来。 江别情气得小脸通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王爷,别情有些不舒服,先退下了。”不等司马靖点头,她就捂着眼睛跑了出去。 ##第26章 月光下的冷面王爷 单云溪看着江别情这小姑娘委屈跑出去的样子,心头不禁一软,她这么做好像确实有点过分。 不过单云溪又实在做不出浪费食物这种事情,她三下五除二吃完阳春面,正准备跟司马靖说一声就去看看江别情。 谁知道她一转头,就看见司马靖凑得极近的脸。 她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漆黑的眸子就像是沉沉的黑夜,里面深不见底,那里头似乎有一种会将人吸进去的神秘力量,让单云溪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王妃,不久便是清明家宴,你到时候好好准备一下,同本王一起待客。” 司马靖清冷的声音拉回了单云溪的思绪,让她的呼吸重归身体。 她眨了眨还有些迷糊的眼睛,往后退了两步,好半晌才酝酿明白司马靖这话里的意思。 “让我帮你做事?你给钱不?” 司马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黑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有钱那自然好说!”单云溪拍了拍司马靖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不过是个家宴,也难不到哪里去,她现在的身份可是镇南王妃,到时候各地郡王和郡王妃来南阳城也都是给司马靖和她行礼的,也没她什么事。 这钱拿得还真容易! 可单云溪晚上听芸香说了才知道,这家宴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各府的女眷都要参加比试?”单云溪上了床,跟芸香唠着磕。 “嗯,琴棋书画任选一样就好,倒也不会很难,王妃到时候随便捡着一样去参加就行,咱们也不求得什么好的成绩……” “那可不行!”单云溪想着,她都拿了司马靖的钱,总要把事情办好了才行。 半夜单云溪躺在床上就想,琴棋书画,她参加哪个好呢? 下棋她只会国际象棋,但这里的人看起来都只会下围棋,这个肯定不行。要说书法吧,她那手飞得起的字写写处方还行,真的拿出去比赛那肯定也是不够的。还有这画,她就会点油画,而且还是最基本就会上色的那种。 那就只有琴了,她学过两年的钢琴,也就只有这个还稍微能拿得出手一点。 不过还有个极其头疼的问题,这鬼地方,压根就没有钢琴啊…… 次日单云溪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让芸香把南阳城里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工匠全给叫到了王府里来。 既然没有琴,那她就自己造一个! 单云溪按照自己的记忆画了一张钢琴的图纸,让这些工匠轮流去看。 “你们谁能做出这个东西,本王妃重重有赏!” 那些工匠一听,个个卯足了劲去研究这份图纸,但是过了老半天,也没有人自告奋勇。 “怎么,这很难么?你们是哪个地方不理解啊?” “回王妃的话,这个物件看着实在是稀奇。光看这个外形虽然能做出来,但是这里头的零件咱们怕是都有心无力啊……” 单云溪将图纸拿了回来,点了点头让这些工匠先回去。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了整整两天,才再次将工匠全部召集起来。 “这次应该没问题了吧,我把所有的零件都拆开画了图纸,你们只要一人做一个部件,然后将它组装起来就成。” 这次的工匠们拿着图纸,虽不说是游刃有余吧,但一个个好歹都有了些自信,拿着图纸回家做零件去了。 单云溪翘着二郎腿,等了两天,工匠们才终于一个接一个地将零件送了过来。 而另一边,轩竹院里。 司马靖正坐在桌边看着手里的折子,看了许久他才放下了手头的公务,捏了捏眉心,向着旁边的卫子虞问了句。 “王妃最近在做什么?” “回王爷的话,王妃最近好像在制作一件巨大的机关,将全城优秀的工匠全都叫过来了。” “机关?”司马靖皱了皱眉头,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凶狠。 “没错,王妃只让他们分别做出了零件,现在王妃正在自己组合零件。属下眼拙,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机关。” 卫子虞将那个东西的样子描述了一下,司马靖皱了皱眉头,饶是他久经沙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到了晚上的时候,司马靖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务,便立马带着卫子虞去了单云溪那里。 他还没进到院子里,门口的芸香就跟他行礼。而院子里的单云溪却一心专注在眼前的东西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王妃那是在做什么?”司马靖皱紧了眉头,紧紧地盯着院子里正在鼓捣着什么的单云溪。 “马上就是清明家宴了,王妃好像是想自己做一架琴来……” 司马靖的眼睛顿时松了下来,他再次看向院中的人,原来不过是一架琴,他还以为是什么攻城器械…… 单云溪的钢琴基本已经成型,那是一架小型的三角钢琴,现在只剩下一些调试的工作。她之前学钢琴的时候也学了如何调试钢琴,这根本就难不倒她。 单云溪将整个头都伸到了钢琴的里面,在里面调好了琴弦,伸出头的时候脸上就沾了许多黑色的灰末。 她却浑然未觉,转过身坐到了特制的椅子上,双手放在琴键之上,几个流畅的旋律就传了出来。 单云溪点点头,看来她还没有过于生疏。 只见她坐直了身子,手下缓缓地动了起来,一曲美妙的《致爱丽丝》就响了起来。这些乐谱她都记在了心里,压根不用去回忆。 伴着月色,就见单云溪沉浸在她音乐的回忆里,脸上还沾着一抹灰,显得专注又可爱。 这样的女子是司马靖从未见过的。 此时的她与上药时的她又是另一种不同的专注,现在的她看起来显得更加可爱也更加真诚,仿佛天下就只有弹奏手下的琴才是最最要紧,也是最最开心的事情。 他深沉的眸子看着单云溪,那漆黑的眼色竟同这乐曲有着些相辅相成之妙。 单云溪一曲终了,她用手擦了擦脸,将脸上的灰污擦得更大了却浑然未觉。 就在这时,司马靖微微翘了翘嘴角。 他笑了。 ##第27章 好心帮你说话还不开心? 清明家宴即将来临,镇南王管辖之下的四位郡王陆续进入南阳城。 为了这次家宴,司马靖特旨开了南阳城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门,要知道这四门向来都是只开朱雀、青龙两门供人来往通行的。 卫子虞领了侍卫去迎接几位郡王,沿途都有侍卫把守,看起来好不气派。 梁王和尹王最先携家眷进入南阳城,随后是封地最远的齐王,反而是封地最近的睿王迟迟未到。 天还未亮,单云溪就被芸香拉起来,给她穿戴整齐王妃的服饰。她看着自己这一身繁琐的衣饰,心想幸好是只有这几天,要是天天这么穿还不得累死。 她花了一个时辰穿戴整齐走出来,看见司马靖正站在她的院中等她。 他同样换了一身黑底绣金龙的一品镇南王服,他似乎天生就适合穿黑色的东西,衬得他整个人十分挺拔却又不乏威严肃穆。窄腰被束紧,藏在宽大的外袍之下,他身长玉立,猿背蜂腰,挺拔立于天地之间,好似要撑起这天地一般。 他一头黑色的长发被高高竖起,戴着七珠冠,冷峻的面容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遥远。 司马靖朝单云溪转过身来,依旧是一副清俊的神情。 “走了。” 单云溪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由芸香扶着跟了上去。 她今日穿的也是黑底绣金纹的服饰,两人并肩而行,看上去倒颇为相配。 走到王府门前,梁王和尹王正携自己的郡妃在门前下马车。梁王长得较矮,看起来挺老实的,一上来就跟司马靖行礼。 “下王携妇给镇南王请安。” 单云溪跟着司马靖受了他们的礼,梁王妃跟梁王一样,看起来老实又恬静。 “靖儿可别忘了我啊,下王也携妇给你请安了。”另一边的尹王也笑着,跟司马靖行了礼。他长得比较高,看起来就一副油滑的样子,看见梁王行礼立马就要往上凑,单云溪看了司马靖一眼。 司马靖神色如常,依旧看不出任何的心思和喜好。 几人正要进去,齐王的车架到了。 齐王是几人中年纪最大的,行事一板一眼,互相行完礼又一同去了长乐公主那里。 直到了晚上的时候,睿王才姗姗来迟。 “哎哟真是不好意思,本王来晚了。”睿王明明来得最晚,却偏偏脸上没有半点歉意,带着自家的王妃连禀报都没有就直接进了镇南王府。 “靖儿应该不会怪罪我们吧?藩地的事务太多,最近真的是脱不开身,这还是百忙之中才能抽出时间过来看看众兄弟……” 单云溪一看他这个样子就有点不喜欢,来晚了还话这么多。 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一整天下来,她可累死了。她不认识几个郡王妃,长乐也不想跟她说话,女眷们聊天的时候她就坐在旁边直打瞌睡,好不容易熬到晚膳的时候,心想着终于吃饭了。 “无妨。”司马靖说完,朝一旁的卫子虞低声吩咐了几句。 “靖儿在说些什么?可是有什么事情?”睿王有意无意中,似乎总在关注着司马靖的行动。 单云溪皱了皱眉头,这个睿王,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司马靖就算有什么事情那也跟他没有关系吧,这说话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这里最大的王爷呢。 “无事,不过是让子虞去给睿王兄安排相应事宜罢了。”司马靖倒也没有生气,不过是皱了皱眉头。 “哦?这何必要靖儿亲自安排,这种小事交给王妃就行了,堂堂镇南王妃,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还算什么王妃啊!” 尹王和梁王跟着笑了起来,齐王却看着单云溪不悦地冷哼了一声,十分瞧不起她的样子。 单云溪看睿王这指桑骂槐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十分窝火,这家伙怎么说着说着还怪起她来了? 她向来是直来直往的人,看着就要上去说些什么,却被司马靖抢先一步拦在她身前。 司马靖看了单云溪一眼,然后朝睿王伸了一只手做请:“请吧,睿王兄。” 他压根就不打算继续这个话头。 睿王的眼睛紧了紧:“靖儿还挺维护自家王妃的……本王一直十分疑惑,当初你可是我们这一众兄弟里面最优秀的一个,怎么就被赐婚娶了单家这个听都没听过的女儿?现在看来,你们琴瑟和鸣倒是比什么都好。” 这人话里有话,单云溪听着脸色就黑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也不该娶个身份如此低下之人!”齐王突然怒道,一副看都不愿意看单云溪的样子,“单家也真是太大胆了!” 众人皆知,圣上赐婚是为了牵制镇南王的威望和势力,这才赐了个商贾之女,只是没想到这单家居然还敢在圣旨之下将庶女提拔为嫡女嫁过来。 这在一众皇室宗亲之间早就成了桩笑谈,不是笑这单家精于算计,就是笑镇南王坊间的名声过于怖人。 单云溪看得十分无语,她这身份到底是得有多低啊?连看都不愿意看? “唉……齐王兄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咱们靖儿当初可是连玲珑郡主都看不上的人,娶了单二小姐定然也有他自己的考虑,两人至少还有相似的经历可聊不是么?” 司马靖的脸色沉了好几分,沉默着一言不发,背在身后的手却骤然握成了拳。 睿王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其他几位王爷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奇怪,明显是这话里有什么问题。 单云溪看了司马靖背在身后的拳头一眼,她这暴脾气就忍不住了,来了她的地盘还敢不自量力嘲讽司马靖?怕是不知道她的能耐! 她直接拉开司马靖,咳嗽了一声,笑着走上前去。 “依照睿王爷这般说法,您应该封地广博,税收也极为丰富吧。” 睿王瞥了单云溪一眼,“那是自然。” “果然如此,要不是您有这样广博富饶的封地,怕是婚事上也会有许多阻挠吧,睿王妃姐姐还真是选了位好夫婿啊!” 单云溪边说边笑着朝旁边的睿王妃行了个礼。 在场众人都听出来,这单云溪分明就是在嘲笑睿王本人不怎么样,他的妻子完全是冲着他的封地和税收去的。 “好个牙尖嘴利的女子!”睿王横眉怒竖。 “好个目中无人的王爷。”单云溪随手反击。 “你……”睿王怒目圆瞪,一手指着单云溪。 “我怎么了?本王妃好的很,睿王爷还想进屋去喝喝茶唠唠嗑么?不去的话就恕臣妾告退了,今日听了些不干不净的话,耳朵有点疼。” 芸香立马上前来扶单云溪,她却没有下去的意思,十分挑衅地看着睿王。 那睿王“你你你”了半天,一甩袖子带着自己的王妃去丫鬟安排的房间了。 剩下的几位王爷王妃见状也都退了下去,单云溪这才露出一丝笑意,转头去看司马靖。谁知道他的脸色不仅没有变好,反而更冷了几分。 司马靖眉头紧皱,深邃的眸子盯着单云溪看了半晌:“口舌之能。” 说完他就黑着一张脸走了,单云溪半天没有想明白咋回事。 咋帮他说了话,他还不高兴呢? ##第28章 家宴比试,不枉费她苦练了两年的钢琴 次日,清明家宴。 单云溪本想着昨晚司马靖不高兴,说不定今天就不会来等她了,谁知道一开门,司马靖正站在院子里。 他看了单云溪一眼,什么也没说往前走去。 单云溪立马加快脚步跟了上去,本想问问他昨晚到底为什么生气,却无奈司马靖走得太快,她一路就顾着追他了。 等她追到的时候,已经到了宴厅。 “王爷,长乐公主和几位郡王,以及江小姐都已经入席,就等您了。”卫子虞在门口恭敬行礼。 司马靖点了点头,深深看了单云溪一眼,才带着她走了进去。 单云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想让她听话点么?说句话会死啊,要不是她聪明机智,一般人还真领悟不到司马靖这闷葫芦的眼神。 她最近为了更好地理解司马靖的意思,还专门琢磨了一下他的各种眼神。 如果是没有皱眉的冷漠眼神,那就是随你做什么,别来吵他就行;如果他皱了皱眉头,那就是差不多得了,但是也不会责备她;如果他皱着眉头眼神锐利,那多半单云溪就要自求多福了…… 她心里正填写着司马靖各种眼神解读表格,都没注意到有人在跟她说话,还是芸香小声叫了她一下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单云溪眨巴眨巴眼睛。 “王妃这是没有睡醒么?这可是皇家的家宴,不是您家中的小小聚宴,您还是稍微注意点规矩吧。”睿王冷笑一声,明显是还记恨着昨天单云溪说他凭封地税收娶媳妇的话。 单云溪皱了皱眉头,转过头问芸香:“这家伙刚刚又说什么了?” “睿王刚刚问您,今日家眷之间的才艺比拼,您是不是都不参加了?”芸香小声地在单云溪耳边说道。 “参加啊?谁说我不参加了,这不还没开始么?”单云溪颇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下方的睿王,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果糕点吃了起来。 她可是早就问过芸香的,这才艺比拼都要等到午后才开始,急什么急。 司马靖伸手将装橘子的果碟往单云溪的方向推了推,他向来不贪吃这些东西。 身穿浅蓝色衣裙的舞姬款款走了上来,琴乐响起,舞姬便翩翩起舞。 单云溪自过来这个世界,这还是头一次看见这边的歌舞表演呢。她一边剥着橘子,一边不住地惊叹。 “哇哦,你看着腰下的,真跟没骨头一样啊……厉害厉害。”全场所有人,怕是都没有单云溪看得投入。 她不时鼓掌,间或惊叹,就差没有上去找人要个握手或是签名了。 司马靖瞥了单云溪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随着舞乐,丫鬟们陆续将一道道珍馐菜肴端了上来。单云溪的注意力立马就被桌上的饭菜给吸引了过去,她吃了半晌才发现桌上没有一道海鲜。 单云溪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她本来是最喜欢吃海鲜的,但是无奈这幅身体对海鲜过敏,她别说是吃了,就是沾到一点都可能会皮肤发红过敏。 吃不到海鲜,她的人生该少了多少欢乐呀! 看到单云溪唉声叹气的,司马靖立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是吃不到喜爱的食物。他向来不挑食,也体会不到单云溪的心境。 司马靖朝卫子虞吩咐了一句,没多久,一杯紫红色的酒就被端上了桌,众人看着都十分稀奇。 “靖儿,这是个什么酒?”梁王看着稀奇,便开口问道。 “此乃西境之外西凉人常喝之酒,入口微酸微甜,是三年前王爷领兵支援西境带回来的。”卫子虞行了一礼,朝众王爷介绍道,“此酒好喝不上头,女眷也是可以适量饮一些的。” 单云溪看着杯中的酒,这不就是葡萄酒么! 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果然没错! 司马靖瞥了眼重新提起兴致的单云溪,眼神渐渐缓了下来,拿起酒杯朝下方举起。 “今与各位王兄共饮此杯,愿我大魏昌隆!” “愿我大魏昌隆!”众王举杯。 单云溪也跟着喝完了杯子里的葡萄酒,让芸香再给她倒了一杯。 用过了午膳,大家休息了一会便是各府女眷的才艺比试了,这向来是清明家宴的重头戏,各府的女眷都想着趁这个机会在大家面前露上一手,都是准备充分而来的。 齐王的女儿甚至带来了自己的凤尾琴,就为了在众人面前展现一下才情,她最近也要议亲了,有点好名声对她的婚事更有好处。 单云溪却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还以为就是普通的家中人比比才艺什么的。 当她看见那梁王妃将书法的器具摆了一长排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才艺比拼啊! 那梁王妃看着其貌不扬的样子,谁知道一握着毛笔的时候整个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气场十足,洋洋洒洒下去就是一篇之前单云溪吟诵过的《望鹤楼赋》。 其实那本来是苏轼的《赤壁赋》,被单云溪在望鹤楼上吟出来,就成了现在红遍各大士子才女之间的《望鹤楼赋》。甚至连当今圣上在看到这篇赋之后也称赞过单云溪:胸有沟壑,只可惜是女儿身。 梁王妃自然获得了琴棋书画中“书”的胜利者,接下来就是今日最后的一场“琴”的比试。 在单云溪之前,齐王的女儿以一曲《凤求凰》成为了获胜的热门。别的不说,光就说她那把凤尾古琴,就已经是千金难求有价无市的宝物,再加上齐王千金流畅的手法和琴韵的心境,众人都认为她必定就是这场“琴”试的胜者无疑。 睿王叫好叫得最大声,他老早就等着了。就见他站起身,朝司马靖和单云溪拱手作礼。 “如今各府女眷都已比试完毕,可就只差镇南王妃了,您可不要在这时候说什么身体不适啊哈哈哈……” 单云溪翻了个白眼,这睿王真是小家子气,逮着机会就想打压她。 “来人,将本王妃的琴抬上来!” 就见几个侍卫将一架奇怪的物件抬到了宴厅中央,还有个侍卫在那物件的某个方向放下了一张木椅。 单云溪从台上走了下来,她伸手抚上那架钢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全场顿时议论纷纷,人人都奇怪那是个什么东西,对于没见过的东西,所有人都持有怀疑的态度。 “王妃娘娘,你不会就要用这东西来弹奏吧?”睿王更是直接,就差没把“不屑”和“嫌弃”写在脸上。 “这琴……确实奇特得很啊……”梁王也摸着下巴,和着稀泥道。 “哼,照我看啊,这琴怕是王妃娘娘随便拿出来充数的吧,能不能奏响还是两说呢。”睿王根本就不相信单云溪能有什么好琴艺。 难道她能比过齐王的女儿不成,那齐王的女儿可是自小就练琴不辍的,据说曾痴迷到连饭也不吃一心只练琴。 就这一点她单云溪就比不上! 单云溪看了睿王一眼,他听都还没听,到底是凭什么下这样的决断的? 她不由觉得好笑道:“睿王爷,您就这么确定?” “王妃娘娘可不要说大话啊,这齐王爷和他的千金都在此呢,本王劝您还是收起您那半吊子的琴技吧……您说是吧,齐王。” 齐王严峻的脸上也多了一抹不屑,他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单云溪点着头,她回头看了司马靖一眼:“你也觉得我不会弹?” 他当然知道单云溪是会的,并且弹奏得十分好。 “王妃琴技惊人,诸位一听便知。” ##第29章 怎么被打成猪头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单云溪,只见她的双手放在了琴键之上,开始动了起来。 一曲柔和曼妙的钢琴曲缓缓响了起来,全场寂静,所有人都惊讶于这玩意清亮美妙的声音,但更惊讶的是单云溪那弹动的一双修长灵动的手,以及这悠扬温柔的琴律。 司马靖的眼光越过众人,直直地定在了单云溪的身上。 她面带浅笑,双手微动,看起来那音律就像是从她的身体里流动出来的,而非那奇怪的琴。 微风拂过,带起她的几缕发丝,使她整个人柔和许多。随着琴曲,只余下浅浅温婉,落落清扬。 她本该就是那么一个如风一般的女子。 无拘无束,轻快自在。 她的双手缓缓慢了下来,弹下了最后一个键。 一曲终了,全场寂静。 忽然间,台上响起了缓慢的鼓掌声。单云溪循着声音看过去,是司马靖。 他虽然依旧是清冷的表情,眼神却柔和了许多,单云溪看着他呆愣了许久,才想起在心中司马靖眼神分析的表格上再加上一条:赞赏。 看见司马靖鼓掌的模样,江别情再也坐不下去了。 她一看见单云溪弹琴的样子,心头就恨得牙痒痒,她恨这单云溪怎么总有这么多的花样,哄得靖哥哥偏偏对她青眼有加! 长乐公主也眼露惊讶,微微点着头……没想到这单云溪除了会吟诗作赋,还能将这奇怪的琴弹出这般优美的旋律来。 “睿王爷,真是抱歉,我好像让你失望了。”单云溪朝睿王微微行了个礼,看起来却讽刺得很。 单云溪转身走上台去,面带微笑又自信无比的模样,令全场所有人侧目。 司马靖同样看着她走向自己,也看见她朝自己得意的挑了挑眉,然后在他的身边落座。 “琴技确实了得,只是太不谦虚。”司马靖淡淡地将桌上的吃食往她那边挪了挪。 “我才不管呢,谁让那个睿王嘴那么贱!”她拈起一块糕点,用只有司马靖能听见的声音道。 看着他们两个相敬如宾的样子,江别情手下绞着帕子,眼神逐渐沉了下来,既然这单云溪这般爱出风头,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次日清晨,芸香刚服侍单云溪起床。 “今日王妃倒是可以好好休息了,春猎在三日后才开始,等会去给长乐公主请安之后,回来还能再睡会儿。” 单云溪打着呵欠点了点头,别的不说,芸香在这方面是真的十分懂她。 谁知她刚请安过来,就被一个小丫鬟行礼拦下。 “王妃娘娘,这是睿王爷让我交给您的。” “睿王?”单云溪面露不解,这家伙又想干什么? 她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那张纸条,谁知道看着看着,她就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王妃?”芸香同样十分不解。 “没事没事,这睿王不自量力想找我切磋切磋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去会会他。”单云溪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带着芸香往后花园去了。 而那递纸条的小丫鬟却在王府内左拐右拐,进了江别情的院子。 “小姐,王妃已经过去了。” “好!”江别情放了茶盏,由小丫鬟扶着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们就去长乐公主那里一行吧。” 另一边,单云溪到了纸条上说的小亭子。 “这地方还真是不好找,王府里居然还有这么偏僻的亭子,下次要把这路好好修一修,差点没摔死我……” 单云溪在芸香的搀扶下骂骂咧咧地上了亭子,就看见大腹便便的睿王站在亭子转过身来。 他朝着单云溪露出一个十分猥琐的笑容:“王……” 睿王的话还没说出口,单云溪直接就是一脚踹了上去。 这可怪不得单云溪,怪只怪睿王的笑容过于猥琐,她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踹在了睿王的肚子上,生生将他突出来的肚子又给踹了进去。 “废话不多说,要打就打!” 单云溪摆出一个起手式,芸香则十分自觉地退出了亭子。 “你……”睿王扶着肚子坐起来,又还没说出口,单云溪的脚又先于她的反应踢在他身上。 接下来完全是单方面的暴打,单云溪又是一个后空踢,将睿王踢得原地转了好几个圈,一脸拍在亭子的柱子上,缓缓地滑落在地上。 “王妃,够了吧……”芸香有些担忧地走了上来,拉住了单云溪的手。 单云溪的心里也十分奇怪,不是说切磋武功的么?这睿王怎么这么菜鸡,连她一招都接不下来,就这小样儿还想跟她切磋,简直自不量力! 睿王伸出一只手拦住单云溪,另一只手往自己的怀里伸。 “我……” 单云溪又是一脚踢了上去,实在没办法,她一听到这睿王说话脚就不听使唤往上踢。 睿王两眼一翻,向后一倒再也没有反应。 单云溪跟芸香对视一眼,这样就晕了? 正在这时,亭子不远处突然传来熙熙攘攘的嘈杂声音,似乎有人过来了。 “就是在那!” 顺着小丫鬟的手,司马靖朝凉亭看去,只见单云溪一脸呆愣看着他们。 等他走近了才发现,地上还躺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睿王。 “这就是你所说的,王妃和睿王在亭中私会?”司马靖冷冷地看向一旁告密的小丫鬟,小丫鬟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长乐公主也走进了凉亭,她看见地上的睿王十分震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乐公主看向一旁的单云溪。 单云溪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啊,睿王说想跟我切磋切磋,我哪儿知道他这么不经打……” “你撒谎!”江别情急忙走上来,“长乐姐姐,孤男寡女共处一地,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啊!您可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单云溪了,她向来不守规矩,谁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与人私会!” 单云溪听到这算是弄清楚了,合着这江别情就在这里等着呢,就是想给她扣个与人私会的大帽子呗! “诶诶诶,江小姐你可看清楚了,芸香还在这呢。天地良心啊,我真的不知道睿王爷身手这么差的!”单云溪一脸无辜,还伸手做发誓状。 江别情也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将两方都约到这里,只要睿王压制住单云溪一会儿,她就能带着人来抓人了。 谁知道这个单云溪居然真的敢打皇亲国戚! “长乐姐姐,芸香是王妃的贴身丫鬟,她自然是向着王妃的,这件事一定要细查才行啊,千万不能让镇南王府蒙羞啊!” 长乐公主一听,果然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江小姐,你说我在此处私会他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小丫鬟看见你接受睿王信物,实在看不下去来报告与我,有何问题?” “当然有问题!”单云溪笑了一声,将那丫鬟拉起来,“我的纸条就是这丫鬟递来的,纸条上不过写了约我亭中切磋武功。现在看来,这纸条怕也不是睿王写的,只要等他醒过来,我们一问便知!” 单云溪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江别情一时间竟想不出反驳之词来! “够了!即便是比武,也应点到为止!你殴打皇亲国戚本就是不对,还在这里振振有词的,今夜罚跪祠堂,给我好好反省!” 长乐说完便带着江别情走了,司马靖却看了眼地上的睿王,然后看向单云溪。 “还真是好身手。” ##第30章 王府未解之谜——厨房里热腾腾的吃食 单云溪被人带去了祠堂,一张薄薄的蒲团铺在地上。 老规矩,还是梁嬷嬷在一旁监看她。 细算起来,她打了睿王一顿出了这口气,虽然没有被污蔑成私会其他男子,却还是被长乐罚跪在这里。 “还是亏了!”单云溪一拳锤在地上,愤愤然十分地不服气。 这该死的司马靖,明明就知道她没有私会睿王,在长乐罚她的时候却都不帮她说个话啥的,就知道站在一边看着,真是没点义气。 亏她还想着司马靖,多帮他打了几拳睿王来出气。 单云溪去凉亭的时候还没有用膳,这一跪就是一天,还是芸香悄悄在中午的时候给她偷了两个馒头过来。 梁嬷嬷坐在廊下,也不知道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一直在打盹。单云溪就赶紧趁机把那两个馒头吃了。 可到了晚上,她还是饿。 “芸香,你再去看看,我想吃大鸡腿……”单云溪苦着一张脸,本来她可以坐在王妃的位置上吃好吃的,现在却只能苦逼的跪在这里,连吃个鸡腿都是奢望。 这还不是江别情那个小妮子! 要不是她,单云溪能被整出这么多事来?她就不明白了,大家和谐美满共建美好幸福的王府不好么?偏偏喜欢搞事,还老是针对她。 她摸着自己的良心,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自己这张小脸也没长得那么天怒人怨的吧,怎么就一个两个都喜欢找她的麻烦。 “……司马靖这个杀千刀的姐控,一句都不敢顶撞他姐姐,反正就是姐姐说啥就是啥……老娘都快被他姐姐给整死了,他现在肯定在那里大鱼大肉吃着呢……”单云溪越想越觉得不爽。 一阵冷风吹来,她才发现天都黑了。 初春的清明还冷得很,尤其是晚上的夜风,吹成风寒都是常见的。单云溪不禁抱紧了自己,真是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她偏偏早晨出来的时候没有穿很多,想着去比武会出汗还又脱了一件,现在就穿着薄薄两件衣裳,冷风一吹她就抖得不行。 “芸香怎么还不来啊……早知道就让她再去拿件衣服来了,这要是跪一晚上,我不得交代在这里了!可怜我堂堂王妃一世英名啊……” 一件黑色的大氅罩在了单云溪的身上。 单云溪顾不得那么多,将大氅裹得紧紧的,这才回头去看来人。 这双如月般清冷的眸子,不是司马靖又是谁。 单云溪眨了眨眼睛,他怎么来了? 突然她又皱起眉头来,语带埋怨道:“来也不知道带点吃的过来,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知道嘛……” 她边说边瞥了眼梁嬷嬷坐的地方,那里已经没人了,梁嬷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哎!梁嬷嬷也会偷懒啊,那正好,我也偷会儿懒……”单云溪说着就变跪为坐,身上还毫不客气地紧了紧司马靖的大氅。 “唉,说真的……”单云溪坐着跟司马靖唠起嗑来,“你过来给我送衣服我还是很感谢的,但你要是给我送只大鸡腿来就更完美了!你们今晚吃的啥?有没有老王做的烧鸡?还有八宝四喜丸子,昨天我吃了一大碗呢……” “起来。” 单云溪抬头看去,司马靖的面容在月色之下显露出一种清冷的俊美。 “你说啥?虽然梁嬷嬷不在,这可是你姐姐罚我跪在这里的……” “本王让你起来。” 单云溪拍了拍膝盖:“起来就起来,反正到时候出了事怪你……” 她刚站起来,就突然膝盖一痛往前倒去。千钧一发之际,她抓住了司马靖的手臂,稳稳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忍住没有将她推开。 “幸好幸好……”单云溪双手抓着司马靖的手臂,朝他嘻嘻一笑,“借我扶一下啊,腿有点麻……”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 单云溪就扶着司马靖的手臂往前走,边走还边叨叨:“这睿王的身手还真是差,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你兄弟了,居然只接了十几招就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是皇爷爷那辈的兄弟。” 单云溪看向司马靖,原来不是亲的,难怪年纪差的那么大。 “哎,你这是要去哪儿呀?”单云溪看向刚刚路过的那条小路,这条路正是回她院子的。 可司马靖还在往前走,单云溪拉着他的手臂,被他手臂的力气带的直往前。 单云溪反正也不熟这王府里的路,想着司马靖反正也不会卖了她,继续跟他说起话来。 “我跟你说啊,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不是去跟那什么睿王私会的……” “本王知道。” “你怎么知道呀?”单云溪脱口问道。 司马靖就又不说话了,单云溪就去看司马靖的眼睛,可她的眼神表格也没有记录司马靖这不耐烦的眼神。 行吧,他就是不耐烦了。 “再说了,我要私会肯定也找个能看的过去的吧,就睿王那个样子……”单云溪一想起来就猛摇头,她不行,她真的不行。 司马靖忽然停了下来,单云溪也被他的手臂拉的停了下来。 就见司马靖一双清冷的眸子忽然变得愤怒起来,单云溪立马解释。 “不是……我就从来没有过任何私会别人的心思,长得多帅都不行!真的!” 单云溪一脸的认真和真挚,差点连她自己都要糊弄过去了。 “最好是这样。” 说完司马靖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拉得单云溪磕磕绊绊的。 他们走到了厨房的门口,单云溪有些不确定司马靖是不是带她来吃东西的,这司马靖看起来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司马靖可不知道单云溪心里的想法,他直接迈步进了厨房。 单云溪拉着他的手臂跟了进去,一股饭菜香立马飘进了她的鼻子里,她自觉地松了司马靖的手,顺着香味走到了蒸笼的旁边。 一掀开蒸笼,里面全是好吃的! 老王真好! 单云溪将东西端出来,香菇炖鸡,烧鸭,八宝四喜丸子,全是她喜欢吃的,而且看上去都没有被人动过。 就像是……就像是专门做出来放在这里等她来吃的。 单云溪偷偷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司马靖,摇头笑了笑,应该不会吧…… ##第31章 不会玩球的王妃不是好王妃 单云溪一天就吃了两个馒头,现在早就饿得不行,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饭,她满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两人一起出了门,走到了一条分岔路上,司马靖突然发现单云溪没有跟上来。 他看过去,单云溪正站在祠堂的门口。 “我还是去跪祠堂好了,免得你姐姐又说什么。”单云溪笑得没心没肺的,紧了紧司马靖的裘皮大氅就转身进了祠堂。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的背影看了许久,她虽然也不算矮,但司马靖的大氅对她来说还是很大,下摆都拖到了地上,让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莫名滑稽。 她“哎哟喂”一声,跪在了蒲团之上,还朝司马靖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司马靖没有再多停留,转身就走了。 单云溪一看他走得这么快,小嘴就嘟了起来,心想他还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可她不知道的是,自此在司马靖的心里,便留下了单云溪披着裘皮大氅的背影。 略带滑稽,却坚定得可爱。 次日,轩竹院中。 “靖儿,我这几日便要回宫了。”长乐公主正在向司马靖辞行,两姐弟相对无言,过了半晌,还是长乐先开口,“你……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遇事千万不要逞强。” “姐姐,靖儿知道。”司马靖在长乐面前总是与常人不同,他看向长乐公主,许多事已经在不言中。 喜嬷嬷已经在外头催促,长乐皱了皱眉头:“知道了,你且等着就是!” 司马靖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他看向长乐,神色无比郑重:“姐姐,迟早有一天,我会带你出来,我们再也不会受制于人。” 长乐眼中湿气氤氲,她不住地点头。 过了半晌,长乐公主红着眼睛从书房出来,喜嬷嬷迎了上去。 “公主,时间不早了,我们尽早启程吧,皇上在京城可一直念叨着您呢。” “知道了。”长乐公主冷冷瞥了她一眼,她转身向着送出来的司马靖道:“今日你们还有马球赛,我已通知众王爷都不用送了,别情这孩子我会带着她一起上京去看她祖父,至于单云溪……姐姐相信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长乐笑着,随着喜嬷嬷出了轩竹院。 司马靖听话地没有去送,却一直看着长乐公主的身影,直至她走得不见了,才叹了口气。 “走吧。” “是。”卫子虞应道,他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司马靖,紧紧跟了上去。 长乐公主是王爷同父同母的亲姐姐,两人之间的感情深厚不同旁人,只有他们才是真正从小相伴到大的。 而王爷也是因为长乐公主一直被软禁在皇上身边,才会多番受制,以至于今时今日,还要受着诸多的苦难。 可王爷却从来不说,只一个人吞在肚子里。 卫子虞是跟司马靖最久的,一步步从军中小小骑卫做到了副将,自然也知道司马靖如今处境的艰难。 皇上忌惮,用长乐公主来牵制司马靖,在几年前夺了他的兵权不说,即便是现在,就连司马靖大婚,也只放长乐公主回来这短短一月便又要返京。 其中深意,不可不思。 而另一边,芸香在祠堂环顾了半天,才半信半疑地走向院中那一团毛茸茸的黑色物体。 “王妃……王妃?” 单云溪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她的额头上一块红红的,思绪还停留在梦里。 “王妃,该起身了。今日尹王爷提议众府一起打马球,马上就要开始了。” “哦……”单云溪裹了裹裘皮大衣,被芸香扶了起来。 “王妃,这是……”芸香这才注意到单云溪身上披的黑色大氅,她可从来没见过单云溪有过这么一件衣服。 “哦,司马靖的。” 芸香立时瞪大了双眼,昨晚上王爷居然来看过王妃!还把自己的衣服给了王妃……她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了然。 “王妃我们快些吧,王爷肯定都已经到了。” 单云溪被芸香带着回去换了一身衣裳,这才迟迟赶到了马球场。她在众人不悦的眼光下讪讪然坐在了司马靖的身边,司马靖倒是什么也没说。 “靖儿,今日既然是家宴,这里也都没有外人,不如我们各府都出一人来,让女眷们也玩乐玩乐如何?”睿王的脸包成了一个猪头的样子,单云溪看着就想笑。 司马靖看了一眼单云溪使劲憋笑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那便按睿王兄说的吧。” 说罢司马靖就转身向着单云溪,还不等他说话,单云溪就按下司马靖的肩膀道:“你坐着,我来我来!” 她起身转了转脖子,抖抖手又抖抖腿,打马球啊……她还真没玩过这玩意! 下人给她牵来了一匹马,她翻身上去,看起来帅气极了。 虽然她也没有骑过马,不过这看起来倒也不难的样子。单云溪骑着马走了两圈,立马就明白了怎么做。 不远处的睿王也上了马,他看向单云溪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瞅瞅这小样儿,不就是欺负她没玩过马球么? 下方有人宣布着马球的规则,主要是照顾单云溪这种初次上场的人。单云溪听得十分认真,看着那人手上一只白色小球,只要将那玩意打入对面的球门就好。 她勾唇笑了笑,这还不简单。 锣声刚响,单云溪就一马当先将球抢到了自己的马下!她面前出现了三个人拦住了各个方向的去路。 “接球!”单云溪一杆将球传给了不远处的队友。 队友十分争气,骑马带球到了对方的球门前,一杆进洞! “哇哦!”单云溪吹了一声口哨,果然什么都比不上一个好队友啊。 司马靖在台上看着单云溪意气风发地在马球场里跑来跑去,一个夺球的瞬间,单云溪的马儿突然晃了晃,使她没有抢到球。 单云溪可惜地叹了口气,拉着马缰转身又去追对面带球的人。 司马靖却突然皱了皱眉头:“去看着王妃。” 一旁的卫子虞领命下去,他站到了马球场的旁边,只要单云溪出了什么问题,按卫子虞的轻功足以将她救下来。 可有些事情计划比不上变化。 场上睿王正在带球,他十分狡猾,竟直接将球打向单云溪的脸。她急忙拉住马疆往后一仰躲开了那记马球,却没想到马儿竟直直地往后倒去! 单云溪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司马靖猛然站了起来。 卫子虞冲进场中的时候,睿王的马已经朝单云溪高高抬起了马蹄,眼见着就要踩下去! 睿王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他的马狠狠地踩了下去。却没想到,那马不仅踩了下去,还直接往前跪倒,将个睿王猛地往前一摔,摔了个四脚朝天。 单云溪撑着马球杆站起来,晃了一晃才站稳。 “幸好老娘眼疾手快,要不就被你给踩死了!”单云溪大骂,她的眼睛里冒着火,一瘸一拐地朝摔得有些不清醒的睿王走了过去。 她举起了马球棍,却被横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抓住。 “司马靖!” 司马靖将单云溪手里的马球棍夺了下来,往旁边一扔,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走出了场外。 “你放开我,我要是不打死那家伙我就不是人!敢骑马来踩老娘,我不给他点教训还真以为自己厉害了!”单云溪在司马靖的怀里挣扎着,朝着睿王的方向放肆地挥舞着拳头。 “别乱动!”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流着血的一条腿,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叫停了马球赛,将单云溪带到了房中,单云溪还气呼呼的,小丫鬟将药酒抹在她的腿上,疼得她差点没一脚将人踹开。 单云溪闻了闻就知道这肯定是什么药酒:“我这是伤口出血,怎么能用药酒?行了行了,我自己来吧……” 小丫鬟立马慌慌张张地行礼退了下去。 司马靖却多看了那小丫鬟一眼,朝卫子虞冷声道:“去查查。” “是。”卫子虞领命下去了。 ##第32章 春猎之日,说好的大开眼界呢? 单云溪自己检查着伤口,虽然看起来有些狰狞,但是幸好没有伤到骨头。 她自己从药箱里找了些止血散来,用盐水给伤口消过毒后,将药粉敷在了伤口上。芸香要上来帮单云溪包扎,却被司马靖拦了下来。 他蹲下,拿过纱布帮单云溪缠起来。 单云溪眨巴眨巴眼睛,真是破了天荒了,她有生之年还能看见司马靖帮她缠纱布! “没关系,我自己来……” 单云溪刚缩了缩腿,就被司马靖一把抓住了脚踝扯痛了伤口,单云溪倒吸一口凉气,再也不敢挣扎。 这哪是缠纱布,简直就是要她的老命啊。 缠好了纱布,单云溪左右看看,缠得果然很好,只是还比不上她就是了。 “过两日的春猎你就不要去了。” 单云溪立马拉下脸来:“为什么呀,我还从没见过春猎呢,去看看也不行?” “不行。” 司马靖的语气冷冷的,跟他的表情一样,处处透露着不容拒绝。 他瞥了一眼单云溪的腿,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去春猎? “为什么?你就让我去看一眼嘛,我就看一眼……”单云溪拉着司马靖的衣袖甩来甩去,拿出她当年死缠烂打的精神,非缠着司马靖要去看春猎。 这可是真正的狩猎,她是真的很想去开开眼界。 司马靖的眸子逐渐沉下来,他看了单云溪拉着他袖子的手一眼:“放开。” “不放,除非你让我去看一眼。”她死拽着司马靖的衣袖,都将那衣袖拽出了皱折。 气氛沉凝下来,芸香屏着气看向司马靖,这天底下也只有王妃敢这么跟王爷说话了……不过王爷的心思谁也猜不准,说不定真的会同意也不一定。 “放手。” 一瞬间芸香便泄了气,单云溪先是皱眉,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甩开司马靖的衣袖,别过脸看也不愿意看他。 司马靖看着她闹别扭的样子,心里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转身走到门边,却顿了顿:“只许看看。” “好好好,看看也行啊……”单云溪立马小脸就亮了起来。 单云溪一心想着从没见过的春猎,两天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春猎之日,各位王爷都做好准备要上马围猎。 看着司马靖穿着一身墨色的劲装,腰带紧系,显出有力的腰身,配上这一脸清冷的表情,看得单云溪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这么个人间绝色帅王爷,怎么偏偏是个死人脸呢! 司马靖不由皱了皱眉:“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事没事,这样挺好的,真的……”单云溪点着头,一脸真挚。 要不是司马靖这过于冷淡的性情和杀伐的铁血气息,肯定有一大批的迷妹,像江别情这样肯定是一抓一大把啊…… 可惜了,他偏偏是这个臭脾气。 众人来到猎场外面,睿王骑在马上,愤愤地看了单云溪一眼,又开始提议。 “这次我们要不让女眷也一同参与,机会难得嘛,反正都是一家人,靖儿派人看着,一定不会出什么问题……”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刚要否决,单云溪就率先接过了话茬。 “好啊!我正好也想去看看这春猎是个什么样子,有王爷在肯定没问题!”单云溪朝司马靖挤了挤眼睛。 司马靖沉默了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他抱着单云溪上了马,众人都策马进了围猎的林子,司马靖也甩了甩马缰,让马儿缓缓往前走。 “你究竟是何意思?”司马靖沉沉的声音在单云溪的后面响起,他双手环着单云溪的腰,脸色却有些沉。 “我当然是要报仇雪恨的意思!这个睿王,他要是敢来,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我可不像你,有什么都能藏在心里,反正我就是这么直来直去的,谁打了我我就要给他弄回去!”单云溪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小嘴叨叨地直接就将心里的算计全都讲了出来。 “……等会儿他只要来找我,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妈妈!还有……” 单云溪话还未完,就见司马靖又一箭来直直的飞入了草丛里。 司马靖拉着马缰走向了那堆草丛,单云溪才发现一只兔子正被箭插着倒在那里。 “叫妈妈是何意?”司马靖提着箭杆将那兔子放进了马后面的猎物篓子里。 “呃……” 这时他们头顶一群鸟儿飞过,司马靖反手又是一箭,一只鸟儿便直直地垂落在单云溪眼前。 单云溪看着司马靖将鸟儿也放进猎物篓子,实在是忍不住:“你这箭法也太准了吧……” 司马靖冷冷地睨了怀里的单云溪一眼,她立马回想着,自己最近应该没做什么会得罪司马靖的事情吧…… “你放心,我从今天开始绝对乖乖听话,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那西边有什么呀,又不去取经是吧哈哈哈……”单云溪瞬间将缩头乌龟的本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司马靖瞥了她一眼,脸上明显写着不信。 就单云溪这满口胡诌的样子,只有芸香才会被她骗,司马靖是半个字都不会信的。 单云溪讪讪笑了两声,突然拿过司马靖手里的弓箭把玩起来:“这东西怎么用啊?” 她拉了拉弓弦,却没想到这弓弦十分紧,单云溪不过拉开了一点就再也拉不动了。司马靖看着她一副用弓生手的样子,狐疑地皱了皱眉。 “你不会使弓?” “对啊……不可以么?”单云溪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司马靖,她也从没说过她会用弓箭啊。 司马靖沉默着没说话,忽然他双手握在单云溪的手上,将弓箭拉成满月的形状,对准空中正在飞的一只鸟儿,将箭射了出去。 那只小鸟应声落地,单云溪兴奋极了。 司马靖却沉沉地看着她,她有那么好的身手,却不会用弓箭? “快快快,过去看看!” 司马靖一甩马缰,马儿便小跑着朝那射落的鸟儿走了过去。单云溪看起来十分地兴奋,她一心放在眼前的猎物身上,丝毫没注意到马蹄一下踏空,她跟着往前栽下去。 单云溪满脸震惊,她眼前就是扎着竹尖的陷阱,她还能看见那竹尖上沾染过的其他猎物的斑斑血迹……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靖搂着单云溪的腰,双脚凌虚踏空,带着她从陷阱中飞身而出。 他带着她缓缓下落,稳得不能再稳地落在了地上,她的伤腿连一点痛都没感受到。 哇哦! 单云溪睁大了眼睛,这是真的轻功诶! “你真是太厉害了!”单云溪猛然一拍司马靖的肩膀,司马靖皱了皱眉。 她小心翼翼地朝陷阱里看了一眼,那匹马儿真是可惜了…… “这不是皇家猎场么?怎么还会有这么危险的陷阱?”单云溪颇为不解,难道又是那不长眼的睿王搞得鬼? “虽是皇家猎场,平日却是对百姓开放的。” 单云溪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刚刚真的好险,还好你会轻功。” 看着单云溪一瘸一拐往前走的样子,司马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不仅不会弓箭,连轻功也丝毫不会? 单云溪却忽然停了下来,回过头,一双眼睛颇为哀怨地看着他。 司马靖也冷冷地回看向她。 他皱了皱眉头,她眨了眨眼睛。 “所以……这到底是哪?” ##第33章 真的走不动了,只能劳烦王爷啦…… 司马靖长叹一口气:“跟本王来。” 单云溪急忙抓着司马靖的衣服,语气满是埋怨:“你慢点,我现在走不快……” 司马靖冷着脸等单云溪蹦了两下蹦到自己身边,这才往前走去。只是这次他放缓了步伐,缓到连个摔到腿的小瘸子都能跟上…… “哎哟哎哟,你再慢点……” 唯独除了这个话多事也多的小瘸子。 司马靖闭了闭眼睛,将心头的一股气强压了下去,用一种他从未想过的龟速开始往前走,带着他一路废话不断的小瘸子一起。 猎场外,尹王刚刚带着自己的猎物骑马出来。 梁王和齐王都已经在外头等着了,他们身后的猎物篓都没有装满,他们年纪都不小了,春猎也不过是来凑个趣而已。 “看来这次的胜者又是非靖儿莫属了。”梁王呵呵笑着道。 “那可未必。”尹王下了马,“刚刚本王看见睿王弟,他还打算往里走,似乎这次是卯足了劲要一较高下了。”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梁王点头笑着,跟齐王和尹王一起走进了猎场外设立的大帐中。 而另一边,所谓的夺胜热门司马靖正两手空空地在猎场里走着。他身边除了个摔伤腿的单云溪,竟是一个护卫也没有。 “……我觉得吧,以后这种陷阱还是要做个标记啥的,万一还有其他人摔下去了怎么办?你说对吧……” 单云溪一蹬一蹬地往前走,双手抓着司马靖,就差没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了。 司马靖没说话,他的长剑随着马儿一起掉到陷阱里去了,现在只能用手一点点拨开周围的深草。 “你真的知道路么?我怎么觉着越走越偏了?” 司马靖斜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没管她,却转身快走了几步。 “哎哎哎,我又没说不相信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单云溪急忙跟上去,重新抓住他的手臂。 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走出了深草丛,来到了一条林中小路上。单云溪不禁朝司马靖竖起了大拇指,司马靖却皱紧了眉头。 “你这是何意?” “没啥,就是在夸你厉害呢……”单云溪摸了摸鼻子,她都忘记这些人是不懂这个意思的。 司马靖没再问,带着单云溪沿着小路往前走。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单云溪也走得十分地疲累,她本来就伤了腿不好发力,司马靖为了配合她走得异常缓慢,直接导致两人的速度都极慢。 “我走不动了……”单云溪喘着气摇着手,再也不肯往前走了。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他们离山下还有一段距离,只要下了山,马上便能看见围守的侍卫。 “你在这里等着,本王去找侍卫。” 单云溪拉住司马靖的手臂,苦着脸摇了摇头,这天都快黑了,谁知道等会有什么东西会出来,她还是跟司马靖待在一起比较安全。 “我休息一会就好了,还是一起走吧……” 单云溪说完就大喇喇坐在了地上,司马靖看着她沉了沉眼眸,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嘶嘶……嘶嘶……” “司马靖……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单云溪一把抱住了司马靖的腿,司马靖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克制住没有将她一脚踹开。 “没有。” 单云溪却十分紧张地左顾右看,她现在是又饿又累,也不怪她一惊一乍的,毕竟是荒郊野外,谁知道会有个什么东西窜出来。 “你仔细听,真的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么?” 突然她身边的一丛草晃动了起来,吓得她抱紧了司马靖的腿。 司马靖看过去,一对雪白的耳朵伸了出来……不过是只兔子罢了。他想着下山约莫还有小半个时辰,他们应该动身了。 “啊!” 司马靖迅速转头去看单云溪,她指着面前一团漆黑的地方,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他仔细看向那地方,一双尖细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着狠毒的光芒。 “这地方居然有蛇?”单云溪躲在了司马靖的身后。 司马靖看向那条毒蛇,上前一步站在了单云溪的前面。 在那毒蛇朝他游过来的时候,他起码已经想到了七八种置这条毒蛇与死地的法子,却万万没想到,那毒蛇朝他咬过来的瞬间,单云溪将自己那条没摔伤的腿伸了过去。 毒蛇的尖牙一口就咬在她的脚踝上,简直是送到嘴下的,不咬白不咬。 “哎哟痛死我了!司马靖你可要好好感谢我,刚刚要不是我,被咬的就是你了哎哟……”单云溪抱着自己的腿大喊着。 司马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毒蛇的七寸,将它摔在旁边的树干上,这毒蛇绝对是活不成了。 “那本王还真是得感谢你了。” 司马靖略带愤怒地看向单云溪,他蹲下来查看单云溪的脚踝,伤口附近都是紫黑色的。司马靖皱了皱眉头,正要附身去吸她脚踝上的毒血。 一根手指抵住了司马靖的额头,将他推了开来。 “你早说你注意到这条毒蛇了呀,害我白白被咬。”单云溪还有些埋怨,好像丝毫没注意到现在的情况有多么紧急。 “不要闹了,这蛇有毒!”司马靖再次俯身,单云溪却直接将脚收了回来。 “你别着急啊……这种蛇毒我知道怎么解,你要是吸进去了还麻烦。”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的脸,眼神变得更深了。 “我说真的!一般毒蛇生活的地方附近都有解毒的药草,你去找找有没有天南星或者是七叶一枝花……” 单云溪又将两种药草的形状描述了一下,司马靖没多久便将两种药草都找了过来。单云溪将它们的叶子摘下来,放进嘴里嚼了片刻又将碎渣吐了出来抹在伤患处。 休息了半晌,单云溪才嘻嘻笑着,向司马靖伸出双手。 “这下我是真的走不动了,只能劳烦王爷啦……” 司马靖叹了口气,将单云溪背在了身上。 两人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司马靖立马叫人将单云溪带了回去,请了大夫来给她的患处重新包扎,又煎了服解毒的药汤,非逼着单云溪喝下去才让她歇下。 ##第34章 开棺验尸便知真假! 单云溪醒过来的时候,浑身还有点无力,应该是余毒未消。 没多久,芸香就端着一碗煎得浓浓的药汤过来了。单云溪皱了皱眉头,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王爷呢?昨天的春猎怎么样了?” “昨天睿王爷一夜未归,王爷正派人搜山呢。” 单云溪想到昨天她差点掉进去的陷阱,不由皱了皱眉头:“现在可有结果了?算了,我还是过去看看吧……” “王妃,您就好好休息吧,有王爷在,能出什么事。”芸香拉住单云溪,看了一眼她伤着的腿,“您现在还伤着,大夫说了要好好休息。” 单云溪转念一想也对,她这个样子,过去也是给司马靖添麻烦,她还不如待在屋子里再睡个回笼觉呢。 她刚走到床边,卫子虞的声音就在门外响了起来。 “王妃娘娘,王爷宣您过去!” 单云溪让卫子虞进来回话:“王爷说找我做什么了没?” “今晨发现了睿王爷的尸体,是睿王妃找上来说要见王妃……” “睿王死了?”单云溪心头有些震惊。 卫子虞点了点头。 她急忙换了衣服跟着卫子虞去了司马靖那里,一个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她还想多问卫子虞几句,但无奈他也知之甚少。 单云溪走到司马靖议事的书房门口,还没有进去,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哭声。 “我家王爷死的也太凄惨了……荒郊野外的,都一整夜了才被人发现呜呜呜……” 单云溪被芸香搀扶着走了进去。 书房里不止有司马靖,还有齐王,梁王,尹王全都在,还有一个哭得脸上妆容都花了的女人,不是睿王妃又是谁! “这是怎么了?”单云溪走到司马靖的身边,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异常沉郁。 整个书房的人都看着单云溪,只有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做什么都看着她?难道她又做什么了? “就是这个女人!单云溪,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居然还敢出现在众位王爷的面前!” “我怎么就不能出现了?睿王妃到底是什么意思,还请明说。” 睿王妃大怒,伸手直指单云溪:“你还有脸问!就是你,杀了我的夫君睿王殿下!” 什么? 她昨天就在春猎前见了睿王一面,怎么现在反而怪她杀人了? “睿王妃慎言!”司马靖冷冷地看了睿王妃一眼。 睿王妃顿时愣了一愣,住了嘴没再说话,一双冒火的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单云溪不放。 单云溪咳嗽了一声,缓缓开口道:“睿王妃,你说我杀了睿王爷,可有证据?众所周知,昨日春猎,我被毒蛇咬伤,又怎么可能杀害睿王爷?” “哼,你这借口倒是找的好……”睿王妃冷笑着,“我跟王爷千里迢迢来到镇南王府,本就不认识什么人,王爷只跟你有些许过节,你这低贱胚子怀恨在心就动了杀机!至于你被毒蛇咬伤一事,你堂堂一个王妃,完全可以指派别人替你行凶,又何必自己动手!” 睿王妃一席话,说得旁边的梁王等人都暗自点头。 若要说谁最有行凶的动机,那一定非单云溪莫属! 众人纷纷看向单云溪,就见单云溪伸出一只食指,轻轻摇了摇。 “睿王妃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睿王爷确实与我有些许过节,但众所周知,我不过是单府一个不受宠的二女儿,在嫁到镇南王府前甚至一直在柴房生活,我如何有这个本事让人替我卖命?何况我嫁到王府也不过短短一月,我的性子也不讨喜,谁会去冒这个险替我杀人?” 单云溪这么一说,几位王爷又露出怀疑的神色。 “弟妹,你先不要这么快下定论,说不定凶手真的另有其人……”还是梁王先出来说和。 “哼!迟则生变,此处非我藩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睿王妃虽然是在说单云溪,眼睛却看向了司马靖,分明意指他会包庇单云溪。 齐王点了点头:“此等辱我皇家威严之事,确实应该细查!” 尹王也走了出来,故作一副思考的样子:“镇南王妃说她没有杀人,可事发之时只有你和靖儿不见人影,睿王弟又是被一剑封喉,难道!” 他转头看向端坐在书房正中的司马靖,众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所有的眼光全都集中在了司马靖的身上。 这整个书房里若说有谁的武功高到能一剑封喉,那必定非司马靖莫属。 一直没有说话的司马靖皱了皱眉头,他用冷冷的眼神一扫众人。 梁王立马低下头端详自己的鞋子,尹王咳嗽了一声看向旁边摆放的兰花,齐王则皱着眉头紧抿着唇。 人人都在怀疑,却没有人敢说。 这些人里面却不包括死了夫君的睿王妃,她立马抓住了尹王的话头,指着司马靖道:“没错!镇南王宠爱王妃,会替你出头而杀人并非不可能!” “放肆!”卫子虞怒道,手中拔出了一截佩剑。 周围的侍卫纷纷抽出了一截刀剑,向前一步。 一时间,整个书房里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梁王掏出帕子来擦额上的汗水,尹王退后一步站到了梁王的后面,齐王则满脸怒容。 “子虞,把剑收起来!”司马靖冷声道。 “可是王爷……” “收起来!” 卫子虞虽然气愤,却不敢违逆司马靖的话,低着头道:“是。” 侍卫们都将剑收了回去。 “本王没有做过。”司马靖冷冷地看向自己这几个兄长,说了这一句之后就再也没有半句的辩解。 “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这里有如此剑法的只有镇南王,而又只有镇南王妃同我家王爷有仇,这件事如果两位不愿承认的话,那我只有面见圣上,求圣上还我公道!” 单云溪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拉开芸香,蹦了两步上前。 “睿王妃,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了解睿王爷?” “你是何意思,我的夫君我自然了解!” “那好!依你之见,睿王爷的武功跟我相比如何?可能过上二十招?” 睿王妃上下打量了一下单云溪,颇为不屑的样子:“笑话,你一个女子,之前不过是我家王爷让着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好!睿王妃的意思我明白,以睿王爷的身手,多的不说,怎么也能在镇南王的手下走上个五六招,又怎会毫发无伤唯独一剑封喉?” “你……”睿王妃看着单云溪,“那依你的说法,任何人都不可能对我家王爷做到一剑封喉,你这分明就是狡辩!” “既然睿王妃不信,那我们就开棺验尸,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第35章 既然要一个交代,那我们就去死亡现场看看吧!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单云溪居然会有这样的提议。 “这……怕是有些冒犯睿王弟吧……”梁王又擦了擦汗。 “不过为了找出凶手,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齐王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好,既然镇南王妃想要开棺验尸,那我也没有什么好阻拦的。我倒要看看,真相大白之时你还怎么抵赖!”睿王妃狠狠地看了一眼单云溪,转身走了出去。 单云溪也跟了出去。 司马靖却久久没有动作,卫子虞走上前:“王爷?” “一剑封喉,必定早有预谋。你去查查。” “是。”卫子虞领命下去。 另一边,单云溪蹦蹦跳跳地出了门,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扶住了她的手臂。 她抬头看去,是司马靖。 “这肯定是有人要算计你!”单云溪左右看看,放低了声音,“你放心,我保准帮你找出凶手来,不过你看……这家宴我帮你做了这么多事,是不是应该加点酬劳啥的……” 司马靖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就见他放开了单云溪的手臂,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没影了。 “哎哎哎,我不过就是随口说说嘛……真是小气,连点辛苦费都不给我……” 睿王院中,一副黑色的棺材躺在大厅正中央。 等单云溪一蹦一跳地走进来,所有人都已经在棺材前站定,仵作正弯着腰给这一院子的贵人们行礼。 睿王妃恨恨地看了单云溪和司马靖一眼,朝着下人说道:“起棺!” 黑色的棺材板被打开,一股奇怪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梁王立马用帕子捂住了嘴,快步走到一边狂吐了起来,吐到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所有人都离得棺材远远的,只有个睿王妃还大义凛然地站在那里,旁边的仵作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 单云溪推开芸香,自己蹦了上前,在众人的眼光中套上了旁边的一双手套,将仵作手里的小刀拿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睿王妃惊道。 “别说话,我要验尸。” 单云溪顿时神情变得无比认真,睿王妃立马要伸手去拦阻她。 正在这时,司马靖的眼神冷冷地瞥了过去。 “睿王妃。” 睿王妃闻言被吓得浑身一颤,她愤恨地看了单云溪一眼,收回了那只想要去拉扯单云溪的手。 “死者全身没有其他伤口,只有脖子上一道剑痕,估算有一寸深,应该是致命伤口。”单云溪仔细查看着那道伤口,“伤口左侧较深,右侧较浅,行凶者应是左手拿剑,才会造成这样的伤口。” 她抬起头看向众人:“镇南王惯用右手,根本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睿王妃满脸震惊,立马转头看向一旁的仵作:“这可是真的?” 仵作点了点头,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单云溪,便说:“这位贵人所言不假,伤口确实左侧更深。” 单云溪紧接着打开了睿王的眼皮,吓得睿王妃惊呼出声。 “叫什么叫!” “贵贵贵人!这死人的眼睛是不可以随意掀开的,生魂未息,很可能会被从眼睛里放出来啊……”仵作吓得双腿发抖,跪在了地上。 单云溪不仅丝毫不怕,反而还勾唇一笑:“正好,就让睿王爷去找那个杀他之人,有仇报仇有冤抱冤!” 说罢她不再管惊得说不出话来的睿王妃,而是仔细查看起睿王的瞳孔来。 “瞳孔正常放大,应该死前没有受过惊吓,看来睿王是被人偷袭的,没有给他反应和惊吓的时间。” 众人听着单云溪的验尸结论,一个个都震惊非常。 单云溪又伸手按了按睿王的手臂和肩膀,已经硬得按不动了,近乎完全僵直。 “正常来说,尸体会在人死后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内逐渐僵直,现在天气寒冷,僵直时间会有稍许延后。现在睿王的身体基本已经接近于全身僵直,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今日的一个时辰到两个时辰之前……” 梁王算着一个时辰之前,突然有些震惊地抬起头来:“那时……” “没错,”单云溪站起身来,定定地看向睿王妃,“那个时候我和镇南王都在府中,压根没有做案的时间。” “你你你……你一个深闺妇人,如何懂得这些!”睿王妃指着单云溪,满脸跟看见鬼一样的震惊。 别说是睿王妃,全场除了司马靖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单云溪一愣,确实……虽然这属于法医的范畴,但是当时她也学了一些。 她乌黑的眼珠转了转,张口道:“我自小在单府不受宠,有什么小伤小病都是自己治疗,久而久之就对医药产生了兴趣,翻阅古籍之下偶然看到了这些内容,便学了下来。” 梁王点了点头,用帕子擦了擦嘴:“原来如此……” “睿王妃,这下你该相信了,睿王并非镇南王所杀。我更是连剑法都不会,别说是一剑封喉,就连能不能刺中都不一定呢。” 单云溪摘了手套,旁边递过来一条帕子,单云溪也没多想,接过来擦了擦手,随手给它塞回人家手上。 这才发现居然是司马靖。 “哎哟,吓我一跳!”单云溪拍拍自己的小心脏,这人走路都没声的么? “王妃连死人都不怕,居然会被本王吓到?”司马靖淡淡地瞥了单云溪一眼,便不再管她,站出来朝众人说道:“仵验已结,让睿王兄早日安歇,盖棺!” 旁边的侍卫挤开睿王妃,将漆黑的棺盖合了上去。 睿王妃有些失神地看着人将棺材钉一点点钉进去,她怔愣的眼睛里忽然落下两行清泪。丫鬟再也扶不住她,睿王妃无力地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语。 “……那会是谁杀了我家王爷,是谁……” 说着说着她就捂脸哭了起来。 单云溪想她再怎么强势也不过是个死了丈夫的女子,在这男人就是一切的世界里,她失去了顶梁柱,无依无靠的也确实可怜。 “睿王妃也不要太过伤心了,这件事究竟如何,靖儿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尹王这时从齐王和梁王的身后走了出来,满脸的同情。 睿王妃一听,就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发泄的点,猛然抬起头来。 “没错!我家王爷死在镇南王管辖地界,不管怎么样,镇南王都难辞其咎!”睿王妃边说边被丫鬟扶着站了起来,愤怒地看着司马靖道:“即便您是亲王殿下,比我们王爷高一个品级,也得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睿王妃的手直指向司马靖,他皱了皱眉头,十分地不悦。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司马靖的身上,几个王爷都点了点头,认为睿王妃说得有道理。 单云溪不禁皱起了眉头,刚还觉得睿王妃可怜来着,她现在却后悔了,要收回对睿王妃的可怜。 她上前一步,挡在了司马靖的面前。 “睿王妃既然要一个交代,那我们就去死亡现场看看吧!” ##第36章 借刀杀人也总有真相 一行人再次进入了春猎的猎场,站在发现睿王尸体的地方。 “此处如此偏僻,就算是狩猎,睿王弟怎会追到这样的地方来?”梁王面露疑惑,十分嫌弃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乱草丛。 “据侍卫所说,睿王弟当时正追着一头鹿,甚至甩下了跟着的一众侍卫随从,孤身一人追了上去。”尹王答道。 单云溪悄悄地碰了碰司马靖的手肘:“唉,人家都怪到你头上了,我好不容易才帮你洗清白。现在那尹王三言两语就说动了睿王妃,非要你负责,要搁我头上我气都气死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司马靖看了单云溪一眼,清冷的表情丝毫未变。 “水落石出,自有分晓。” 单云溪无语地哼了一声:“得,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呗!我就活该是这操劳命……唉……” “镇南王妃弟妹,你和靖儿在说些什么呢?这地方都到了,你要如何查探啊?”尹王笑看向单云溪和司马靖,一双小眼睛时不时散发出精光。 单云溪看司马靖没有说话的意思,偷偷白了他一眼,咳嗽了一声走上前去。 “也没说什么,尹王殿下这么关注我们干什么,还怕我们跑了不成?” “呵呵呵呵,那倒不是……”尹王正欲说些什么。 “行了,您也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实锤。”单云溪摇摇手止了尹王的话头,走到了一棵树边,忽然发现那树干上有一线血迹,似是抹脖飞溅上去的。 “这……这弟妹说话,还真是风趣啊哈哈哈……” 单云溪瞥了尹王一眼,懒得跟他解释。 她细细查看起面前树干上那抹飞溅的血液,照这个角度来看,睿王死前应该就是背对着树干站在这里,遭人从背后偷袭,一剑封喉的。 单云溪想着便抬头朝树的上方看去,那上面应该会有些痕迹才对。她眯了眯眼睛,无奈距离太远,她看不见那上面。 她叹了口气,想要往上爬,又想起自己现在是个瘸腿。她“啧”了一声,转身蹦了几步走向司马靖,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满脸的哀怨。 司马靖皱眉看着她,就见她伸手一指那棵树上分出来的枝干。 “你上去看看。”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朝旁边的卫子虞看了一眼。 卫子虞立马会意,几步飞身上去,就站在了单云溪所指的地方。 “你仔细看看,那上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单云溪在下面喊着。 卫子虞便低头寻找起来,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脚下树皮被磨掉了一些,上面沾着些许泥土,还有他手扶着的地方也有一道浅浅的刀痕。 他纵身从树上跳下来,走到司马靖面前回禀。 “树上有人藏身过的痕迹。” “靖儿!你要是知道了什么,就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嘛。”尹王站在不远处,张开双手示意。 旁边的梁王和齐王都点了点头,他们也很想知道,睿王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意思就是说啊,这里不止有睿王,还有另一个人待在树上,就想着怎么杀他呢!”单云溪边蹦跶边道:“这种暗夜偷袭,镇南王呢,那肯定是不屑做的……他要是想杀人,肯定直接提刀上去啊,还用埋伏?” “那你说这是何人所为?”睿王妃怒道。 “依我看嘛……”单云溪摸着下巴,皱着眉头,先是扫了一眼睿王妃,“是你!” 睿王妃俏眉怒竖:“你胡说什么!” “嘿嘿嘿,开个玩笑嘛……”她转过了身,看向不停挑事的尹王,“是你!” 尹王惊呼,立马摇手分辨:“弟妹!这话可不能乱说!” “也不对啊……”单云溪皱着眉头又转啊转的,忽然伸手一指老实软弱的梁王:“那就是你!” 梁王抖抖索索掏出帕子来擦汗,“不可胡说……不可胡说……” “那你……”单云溪转头,看向满脸怒意的齐王。 她话还没说完,齐王已经是满脸的怒意,就差没出声训斥她了。 单云溪讨好地挤出一个笑容:“肯定也不是你……” 她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司马靖的身边,朝他无奈地耸耸肩。 “我还真不知道是谁了,总之是杀手偷袭无疑,但又不知道是谁买凶杀人……”单云溪瞥了一眼所有人,偷偷靠近司马靖,小声补了句,“再说下去就又是我嫌疑最大了,毕竟这里只有我跟睿王有过节。” 司马靖听完单云溪的话,微微抬了抬头,他冷着眼一扫场间众人。 “本王定会彻查此事,还睿王妃一个公道,今日便就此散了吧。” 刚刚被单云溪那么一折腾,个个都心有余悸。毕竟想查清凶手是一回事,但要是引火到自己身上来就都不乐意了。 其他人都纷纷来跟司马靖告退,睿王妃也带着敌意地瞪了单云溪一眼,警告了她几句带着人走了。 单云溪也跟着司马靖转身离开,她刚慢悠悠走了几步,就突然看见旁边的草丛里有些不正常的痕迹。 她皱了皱眉头凑上去查看,发现这很像是马儿奔跑过后,踩踏出来的痕迹。 单云溪细细一想,这件事其实疑点颇多,比如为什么睿王会不待一个侍卫随从出现在这里?又比如他的马到底去哪里了? 这些都是没有头绪的事情,单云溪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这件事表面上是针对单云溪而来的,但是实际上为难的却是司马靖。 但他一个威名显赫,杀名在外的镇南王,怎么会有人想要针对为难他呢? 单云溪摇了摇头,满脸不解地蹦着回去了。 镇南王府,司马靖的书房里。 司马靖正一手执笔,写着即将要呈给圣上的折子。这件事实际上比单云溪想的还要复杂,司马靖皱眉思考了好一阵,最终还是放下了笔,将写到一半的折子盖了起来。 这时,卫子虞快步走了进来,在司马靖面前行礼。 “王爷,睿王的马找到了。” 司马靖眼中冷光一现:“在何处寻到的?” “是在猎场外的悬崖下找到的,马身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 听完卫子虞的禀告,司马靖一个人沉思了许久。 ##第37章 头等大事居然是找马 单云溪想着这件事,翻来覆去一夜没有睡好。 她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对劲,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蹊跷,分明就是早有预谋,而且还是针对着她和司马靖来的…… 突然,单云溪在床上猛地一坐起来。 “要是有人想对付司马靖,那我不也有危险么?”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她都已经嫁过来了,在外人眼里看来,她跟司马靖毋庸置疑就是一伙的啊!还是那种怎么也拆不开,同床共枕生死相随的! 可她并不想跟着司马靖一起去死啊! 单云溪想着,她觉得还是得去找找睿王这件事的线索,可不能就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次日一早,单云溪就找去了司马靖的寝殿。 她一边往内殿走一边分析着:“司马靖,我跟你说,睿王的马肯定是有问题的,我们只要从这里入手,绝对能揪出杀人凶手来……” 单云溪突然愣住了。 司马靖同样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居然会有人不经通传就闯进他的内殿来。 此时他刚脱了外裳,里衣正大敞着,露出里面精壮的胸膛……单云溪赶紧背过身去,可想想又觉得不对劲,他不是向来都起很早去练剑的么? 单云溪又转回身来,她步步狐疑地迈向司马靖,然后一把拉下他的衣服,不由拒绝地开始查看起他背上的伤口来。 看到伤口都好好地开始结痂了,单云溪的脸色才缓了下来。 “你怎么才起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哎嘿,没想到有一天也轮到我来说这句话了,真是风水轮流转,何时轮到你啊。”单云溪边笑着边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司马靖冷着脸,将刚脱的衣服又穿上。他一夜未寐,刚刚不过是想小憩一下,谁知道单云溪就直接闯进来了。 他面色有些不悦地走到单云溪的身边,单云溪就举了举杯子。 “给你也来一杯?” 说着单云溪还真就倒了一杯冷茶,放在司马靖的面前。 司马靖深吸口气,感觉心情平复些许之后,坐在了单云溪的旁边:“你这么早来找本王,所为何事?” “哦,对!”单云溪一拍腿,“我觉得那个睿王吧,他死得这么蹊跷,肯定是有人对你不利啊!这件事一定要好好查查才行。” 说完单云溪还为自己的话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说的真是有道理。 司马靖看向单云溪,眉角一挑,似是在说:你居然也有这样的见识? “那可不!我跟你说,我昨天在猎场里发现睿王那马的痕迹了,今天咱们就去找找,肯定就在那附近。” 司马靖若有所思,去端桌上的那杯茶。 “哎呀你还喝什么呀!”单云溪一把拿下他手里的茶杯,拉着他就要走,“我们赶紧过去,晚了说不定就来不及了,万一被凶手先找到怎么办?” 单云溪却一下没拉动司马靖,她皱了皱眉头,双手一齐用力,却还是没能将司马靖拉起来。单云溪就狐疑地看向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司马靖先是看了一眼被单云溪拽住的自己的手腕,又冷冷地看向单云溪。 用眼神告诉她:放开。 “不是,你到底磨蹭啥呀,时间不等人你知不知道!”单云溪放了他的手,气得大喇喇坐下来。 司马靖压根没管她,又端着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 他喝完皱了皱眉头,将杯子放回了桌上,道:“子虞已经找到那匹马了。” “哦?这么快?”单云溪点点头,“那确实不用着急了,你先坐着,我去找卫子虞看看。” 单云溪说完就自顾自站起身要走,司马靖反手拉住她,一双冷静深沉的眸子看向她。 “本王同你一起去。” 不等单云溪说话,司马靖就站起身,率先走出了寝殿。单云溪紧随其后。 外头的卫子虞看见司马靖,看起来有些惊讶地迎了上去:“王爷,您不是……” 司马靖一挥手拦下了卫子虞的话头:“前头带路,去看看睿王的那匹马。” “是。”卫子虞立马让人牵了马过来。 单云溪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一大早的,司马靖怎么处处都表现得这么奇怪。她偷偷走到一边,拉住了卫子虞。 “唉,你们王爷一大早这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还起得那么晚……” “王妃在说什么?王爷昨夜一夜未睡,早上本打算小憩一会儿的,王妃您不知道?”卫子虞语气里有些埋怨。 “我……我这不是不知道嘛,谁知道你们王爷公务那么忙的……” 单云溪再次走到司马靖身边的时候,神情就有些躲闪起来。司马靖从下人手上牵过马,看向单云溪,意思是让她上马。 她摇了摇头:“要不我们还是不要骑马了吧,坐马车可还行?你这一晚上没睡的……”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冷冷地瞥了旁边的卫子虞一眼。 卫子虞立马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去:“是属下多嘴了。” “上马。”司马靖又看向单云溪,语气不容拒绝。 单云溪看着他不悦的脸色就撇了撇嘴,“上去就上去嘛,这么凶做什么……啊!” 司马靖一双手突然按在单云溪的腰上,将她一把抱上了马,吓得她直拍着自己的胸口。紧接着司马靖也翻身上马,搂过单云溪的腰,拉住了马缰。 他一甩马缰,马儿就跑了起来。 单云溪被马儿颠簸,下意识抓住了司马靖拉着马缰的双手。 “你走的时候也说一声啊,吓死我了。” 就在单云溪抓住他手的时候,司马靖浑身都是一紧。 他略带微怒地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人,猛地甩了一下马缰,马儿突然飞奔起来。 单云溪哪里骑过这么快的马,瞬间吓得闭上了眼睛,双手死扣着司马靖的手:“啊!司马靖你这个小气鬼,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有必要……啊啊啊!慢点啊吓死我了!” 到地方的时候,单云溪半条命都快被下没了,半天下不来马。 司马靖一伸手将她拽下来,单云溪闭着眼双手乱扯,却迟迟没有自己与大地零距离接触的感觉。 她睁开半边眼睛,就看见近在咫尺的司马靖。 他微皱的眉头就在她的眼前,她仿佛只要一低头,就能撞上他的鼻尖…… “还不给本王下来!” ##第38章 躲不开的阴谋,王妃要上京! 单云溪赶紧一溜烟从司马靖的怀里下来,谁能想到她随便乱抓居然抓到司马靖的怀里去了啊。 她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一双灵动的眼睛却偷偷地去瞄司马靖的脸色。 司马靖沉着一张脸没管她,兀自跟着卫子虞往前面走。单云溪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单云溪就看见了那匹马。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马了,就是一具烧得黑糊黑糊的马尸。要不是跟卫子虞再三确定了就是这东西的话,单云溪还真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 “都烧成这样了,你们是怎么确定这就是睿王的马啊?”单云溪伸长了脖子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出这就是睿王那匹马。 “上面的山崖上挂着睿王爷的佩剑,还有睿王爷的水囊和猎物篓子也掉在了不远处,许是这马从崖上摔下来的时候掉落下来的。” 单云溪长叹一口气,这马被毁成这样,肯定是什么也查不到了。 可她还是有点不死心,跟着卫子虞去看了佩剑还有猎物篓子等物件,确认都是睿王的东西。水囊的水全都摔出来了,猎物篓子也坏的不成样子,只有那把佩剑仅仅在剑鞘上有些许划痕。 单云溪一把抽出那把剑,无不讽刺地笑了一声:“主人正被刺杀,马儿却带着佩剑跑了,这皇家的马也没有骨气到哪儿去嘛……” 司马靖忽然皱了皱眉头:“你说什么?” 单云溪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我说你家这马也没有骨气到哪儿去……” “不对。”司马靖眼睛一冷,转身看去,“这不是皇家马场的马。” 看着草地上那一大团黑色的物体,卫子虞紧走几步上去细细查看起来,没多久他就站起来走到司马靖面前。 “确实比皇家马场的马体型要大些,而且马腿更长更有力,倒像是北边的马……” 司马靖走到死马的旁边,他沉着眼睛看了许久,单云溪也走过去研究起来,只可惜她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又去打量司马靖的神色,只见司马靖吩咐道:“去把那半只马蹄铁拿过来。” 卫子虞去取那半只马蹄铁,他拿下来之后略微看了一眼,忽然露出惊讶的神情。 “王爷,这……” “是北狄。”司马靖不过看了一眼便道。 单云溪从司马靖手里拿过那半只马蹄铁,翻来覆去地查看着不同寻常的地方,但是她对马匹并不了解,只能看出这是只掉了一半的马蹄铁。 “这上面什么都没有啊,你怎么知道这是北狄?”单云溪十分不解。 “王妃有所不知,这马蹄铁上的火焰纹正是北狄的标志。他们没想到,就算烧了马匹,却还是留下了这半边火焰纹。” “可是这跟北狄有什么关系?不会吧,连北狄那边的人都要找你的麻烦?” 单云溪还没问完,司马靖已经转身走了,她急忙追上去。 不对劲,这事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单云溪越想越觉得奇怪,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像是冲着司马靖来的! 先是用睿王的死来嫁祸给她,然后又将这脏水泼到最可能一剑封喉的司马靖身上,难不成是有人要害司马靖? 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单云溪百思不得其解,她嫁到王府的时间不久,满打满算才两个月。要对对司马靖多么了解吧,她顶多就知道他是个不苟言笑说一不二,常年爱顶着个死人脸而已。 而对他的过往经历,还有仇敌对手什么的一概不知。 想想单云溪就后怕起来,她居然一点都不了解司马靖! 可现在却有人想要陷害司马靖,而且还不惜杀了一位郡王! 这中间究竟有多复杂的阴谋,单云溪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不行,这地方真不是她能待的。 她好不容易来异世一次,刚刚逃离单家的魔爪,可不能就这么交代在这里了…… 镇南王府,单云溪的寝殿院落中。 芸香看着单云溪回来了,笑着迎了上去:“王妃今日午膳可有什么想吃的?芸香去吩咐厨房给您备膳。” “还吃什么吃啊,都快出事了……”单云溪疾步往屋内走,她一进屋子就开始收拾东西。 芸香一头雾水,就看见单云溪从梳妆台的小柜子里拿出了一小袋银子,又从床头的褥子底下拿出一叠银票,最后居然蹲在房间角落,从地砖里头翻出一纸包的银票! “王妃,你怎么……” “没时间了,芸香你赶紧收拾几件衣服,我带着你跑路去!”单云溪一脸的紧急,吓得芸香愣愣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开始跟她一起收拾起来。 “王妃,你看这样行么?”芸香收拾了几件衣服,单云溪也没时间去看,点点头又搬着椅子去拿放在衣柜上的一袋银子。 “那王妃稍等,芸香去看看王爷准备得如何了。”芸香收拾好就朝单云溪行了一礼。 “去啥去!”单云溪一把拉住芸香,“咱们跑路,我可没说要带司马靖一起。” “王妃!您……” 芸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王妃是在胡闹呢! 她叹了口气,转身将包袱打开,把里面的衣服又重新收回衣柜箱笼里。她怎么就忘了,王妃向来是喜欢胡闹的性子,她可要清醒点,王爷可是吩咐了让她时时提点王妃的。 “芸香你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单云溪刚将墙缝里的几张银票抠出来,却发现芸香又把她的衣服全收了起来,甚至还要动她的银票! “王妃,您还是消停点吧……就算是离开,你总也得有个理由才行啊。”芸香将单云溪手里的银票扯下来,放进一个小盒子里,然后收进了床头的柜子里面。 单云溪深叹一口气,坐在床边,这还需要什么理由! 先是一个郡王死在司马靖的猎场里,凶手的每一个安排都在嫁祸司马靖,现在又牵扯到了另一个国家北狄。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件事它不好搞啊! 单云溪不明不白地成为这边的王妃就算了,现在还要被迫面对很可能十分可怕的阴谋,想想她就不住地摇头。 这不适合她,她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芸香,你先听我的,我们先收拾东西跑了再说,谁还管他什么王爷不王爷的!”单云溪转身又将那装银票的小盒子拿了出来,抱在怀里。 “不可以的,王妃……要不您先去禀报王爷?”芸香一手拿住单云溪小盒子的一角,死也不让她走。 两人抱着个小盒子抢来抢去的,正相持不下,外头忽然响起卫子虞的声音。 “王妃,您可在里面?” 单云溪心想都这时候,他来添什么乱? “进来进来……” 卫子虞一进去就看见单云溪宝贝似的抱着个木盒子,芸香则立马松了手,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眼睛却一直盯着单云溪。 他略带狐疑地行了礼。 “王妃,王爷说过两日要带着您上京去。这是大婚后首次进京面圣,请您好好准备,千万不要在圣上面前失礼了。” 单云溪手里的木盒子掉在了地上,里头的银票散了一地。单云溪心头一惊,赶紧蹲下去去捡这一地的宝贝银票。 捡到一半,她突然抬头:“你刚刚说什么?” “您要跟王爷进京了,王妃!” ##第39章 本王不喜欢吃蛋黄酥 单云溪的跑路计划,成功地泡汤了。 她的银票最终还是被芸香收进了木盒子里,放进了马车的座位底下。单云溪则大喇喇坐在那垫着毛皮的软座上,手里拿着一袋小蚕豆在那里咔擦咔擦咬着。 司马靖上马车的时候,就看见单云溪一脸的不乐意。 “出发。”他朝外头一发话,卫子虞便率领队伍前行。 “……非要去什么京城,那京城有什么好吃的么?还是有钱赚啊……”单云溪将小蚕豆咬得响声极大,司马靖就皱了皱眉头。 单云溪是真的不想上京,这单单一个王府就能有这么多的事,上京了之后还指不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呢。 这睿王的事件就足以说明上京之后的艰险,别的不说,光是睿王死在镇南王府举办的家宴上这件事就够解释很久的。 说不定到时候他们说的口干舌燥,外面的人还是一句“不相信”就过去了。 就像睿王妃,也不知道是被人下了蛊还是洗了脑,之前就一口咬定是司马靖和单云溪害死的睿王。 可是天地良心,单云溪虽然不喜欢这个嚣张的胖王爷,却真没想过要杀他。 而且单云溪经过这么一系列的事情,好不容易才洗清了自己和司马靖的嫌疑。 这要是一上京,说不定遇到的事情比这次睿王的事件还要麻烦。 她单云溪可不想将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鬼地方,她苦着一张脸,道:“司马靖,我们能不能不上京啊……” 司马靖冷冷地看她一眼,道:“不行。” “为什么?” “睿王兄一事本王有责,需要给一个交代。” 单云溪不由愣住,她眼色沉凝而复杂地看着司马靖,这样的眼神很难在单云溪的脸上出现。 她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司马靖一样,她从没想到,这样的话居然会从司马靖的嘴里说出来。 他俊朗的容颜在此刻好像也不止是俊朗,多了些单云溪自己也不知道的意味在里面。像是山巅之上的悬崖峭壁,他就是那峭壁上的仞,也像是深沉大海,他就是那大海之下沉静的黑…… 总在意料不到的时候让单云溪看到他冷酷外表下的另一面,沉稳,有担当。 司马靖察觉到了单云溪的眼神,他丝毫不惧地迎上来,沉凝的眼中有着些许疑问。 “司马靖,我有时候觉得你还挺好的。” 司马靖被她这话说得扯着嘴角笑了一声,却又忽然皱起眉头,看了过去:“只是有时候?” “呃……”单云溪停顿了片刻,笑起来,道:“也不是,挺多时候都挺好的哈哈哈……要不要尝尝这个蛋黄酥?” 她赶紧转移注意力,拿起桌上的蛋黄酥朝司马靖伸了过去:“这可好吃了,你尝尝这个蛋黄酥,刚让芸香买来的,还热着呢……来来来……” 在单云溪看来,那是这一桌子上最好吃的东西,尤其是这个蛋黄酥,外焦里嫩,咬一口蛋黄还能流出金黄色的汁……简直人间绝品! 可司马靖却从来不好吃这种甜食,这些对他来说都不过是果腹之物,既然不饿,自然也不用吃。 他垂着眼,看着伸到面前的那只蛋黄酥,想了想,还是道:“不必了,本王……” 一只蛋黄酥直接怼到了司马靖的嘴上,单云溪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里头满是“你尝一口”的期待。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心中叹了口气,咬了一小口。 “怎么样?好吃吧?”单云溪立马凑上去问他。 司马靖瞥了她一眼,被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得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只好皱着眉点了点头。 她一拍桌子:“我就说吧!” 随即她又把手里剩下的蛋黄酥往司马靖的嘴边递,司马靖皱着眉头看向单云溪,再咬了一口。 这一整只蛋黄酥就在单云溪的无比期待和司马靖的无语感慨中吃完了。 “……还说不吃呢,这一整个都吃完了……”单云溪贱兮兮地瞅着司马靖,将蛋黄酥的小碟全推到了司马靖的面前。 她自己也拿着糕点吃起来,十分地兴致勃勃:“要我说啊,咱们有好吃的就得多吃点,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顿还能不能吃上呢……虽然这话有点儿不吉利,但是话糙理不糙嘛,你说对吧!” 单云溪边说边朝司马靖挑了挑眉。 他却冷冷地扯了扯嘴角,道:“王妃现在倒是不怕上京了。” “不怕不怕……”单云溪摇着手,“反正有你挡在我前面呢,我有什么好怕的。” 单云溪的本意是说,照司马靖这样认真负责的性格,是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带去的人的,不管这人是王妃还是一个婢女……但是在司马靖听来,这句话好像并不是这个意思。 他轻轻摇了摇头,看向窗外,外面阳光高照,确实是个适合行路的日子。 “我还让芸香去买糖炒栗子来着,但可惜太早了,人家的铺子还没开门,只能等到下一个地方再买了……” 单云溪叹了口气,看着十分惋惜的样子。 她还以为不用多久就到下一个城镇了,谁知道一直到了傍晚都还没有见到新城门的影子。 这时,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王爷,前面就是罗郡城,我们是否要进去?”卫子虞上来禀报。王爷王妃进城都是要通报城守的,照礼制城守是需要出城迎接行礼,这一来一去不花上两三天的肯定走不了。 “不进了,今夜住在城外驿站。” “是。”卫子虞带着人马往驿站走。 众人在驿站安顿下来,单云溪摸着早就饿了的肚子坐到了桌边:“哎哟饿死我了。” 司马靖皱眉瞥了她一眼,似是在说:在马车上吃了那么多怎么还饿成这样? “怎么了?我这就叫胃口好,吃嘛嘛香!”单云溪扬扬下巴,能吃是福,这人怎么就不懂呢? 司马靖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芸香见状笑了笑,立马让人将做好的饭菜都端上来 单云溪就得意地哼了一声,看着下人一道道菜端了上来,她看着满桌饭菜的眼睛就好像能发光似的。 这时,司马靖看了芸香一眼,她点点头,拿出一根银针扎在了饭菜上。 一道道试过去,银针都没有异常。 “吃吧。”司马靖这才动起筷子来。 “等等。” 司马靖狐疑地看向单云溪,刚刚她还饿成那样,怎么现在又拦住他? 就见单云溪皱着眉一脸嫌弃:“我的天爷呀,你们怎么还用这么不靠谱的试毒方法啊?这银针只能试出硫和硫化物,其他的根本就试不出来好么,唉……” 说着单云溪就将自己和司马靖面前的饭碗都拿远拿远,大手一挥:“芸香,将我们带来的糕点带上来!我们就吃那个!” 司马靖闻言看向了面前的饭菜,只见他皱了皱眉头,随后看了卫子虞一眼。卫子虞低了低头下去了。 立马有人将东西撤了下去,又将单云溪带来的糕点摆了上来。 司马靖跟着单云溪一起,吃了糕点当做晚膳。他从军多年,更艰难的时候什么都吃过,向来是不挑食的,吃糕点做晚膳倒也没有什么。 反倒是单云溪,一直嘟囔埋怨着:“早就说要进城嘛……现在只能吃这些,进城还能让芸香去买只烧鸡啥的,一点油水都没有……” 司马靖皱着眉头,夹了一只蛋黄酥放进单云溪的碗里面。 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单云溪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又将蛋黄酥夹回了司马靖的碗里面。 “你吃吧,这是你喜欢吃的。” 芸香瞪大了眼睛,王爷什么时候喜欢吃糕点这种东西了?她别说是蛋黄酥了,但凡稍微甜一点的东西都没有见王爷多吃过。 而且这蛋黄酥……跟冷面杀伐的王爷也太不配了吧。 芸香偷偷看了一眼沉下脸来的司马靖,将笑意生生憋了下去。 而一心放在吃上面的单云溪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司马靖骤变的脸色,她嘴里说着这些东西没有油水,照样一口一个吃的欢乐。 吃饱了之后,单云溪就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走了,你慢慢吃啊!” 她刚走出门,就看见刚刚不见人影的卫子虞匆匆走了过来。 “王妃。” 单云溪点点头,还没说话卫子虞就进去了。她耸了耸肩膀,带着芸香走了。 “王爷,饭菜果然有问题,我们的人已经在查了。” “嗯,保护好王妃。” 卫子虞低声应是,跟着司马靖回去房中处理事务。两人刚走出门口,司马靖却又停了下来。 “你明早派人去城中买包糖炒栗子来。” 卫子虞从没听过王爷这样的吩咐,心里不由怀疑起来,但是秉着向来的信任和恭谨,卫子虞什么也没问。 他跟着司马靖走进了书房,突然,外头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卫子虞刚反应过来,那是王妃居住的房间,只见一阵残影闪过,司马靖已经冲了过去。 ##第40章 刺客现身,原来竟是来自…… 司马靖一脚踹开房门,就见单云溪正跟一个蒙面人缠斗在一起。 那蒙面人一看见司马靖转身就要走,却被单云溪一把抓住肩膀,将他又拉回来。那蒙面人也不是吃素的,在单云溪手下一个沉肩就卸下了单云溪的力道。 蒙面人右脚踩在椅子上,就要从窗口跳出去,又被单云溪拉住了他的腿。 “敢偷袭老娘,我今天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生无可恋!”单云溪虽然伤到了两脚,但她的手却完好无缺,硬生生将蒙面人拉扯回了屋内。 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司马靖紧了紧眼睛,此时贸然出手说不定会伤到单云溪,他仔细观察着,等待出手的时机。 单云溪将蒙面人拉扯回来好几次之后,他明显就着急起来,一招一式之间都充满了怀疑,只想赶紧脱身。单云溪就勾唇笑了笑,瞅准了他出手的间隙朝他一拳打了过去。 本以为一击必中,谁知那蒙面人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他故意将单云溪引向窗边,反手就是一掌将她从窗户推了出去。 “单云溪!” 司马靖瞬间发力,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到达了窗边。他朝跌落窗外的单云溪伸出手,却还是晚了一步。 她掉了下去,下面漆黑一片,除了那一声重重摔下去的声音,底下没有任何动静。 趁着司马靖的注意力被引开的时候,蒙面人急忙夺门而出。 然而一柄剑从门外伸进来,搁在了蒙面人的脖子上,将他逼退进了屋子。而来人正是随后赶过来的卫子虞。 从他的角度往屋内看去,只见司马靖从窗户纵身一跃,剩下个空空的窗扇被身风打得晃来晃去。 司马靖一眼就看见了晕倒在地上的单云溪,她的手臂和额头都流出鲜血,整个人都摔得不省人事,怎么叫怎么推都不醒。 那个向来又聒噪又麻烦的单云溪,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只有断断续续的呼吸证明她还有着一丝生的气息。 司马靖将单云溪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回了房,又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还不快去叫大夫!”司马靖的脸色吓人得紧,卫子虞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司马靖这般生气过了。 “是。”卫子虞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司马靖坐在单云溪的身边,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幸好还没有发热。没过多久大夫找来了,他给单云溪诊了脉,又检查了一下她手臂上和额头上的伤口。 “王爷,王妃娘娘只是摔断了手,只要精心调养,很快就能好。”大夫在司马靖面前回话。 司马靖皱眉,追问:“那她为何不醒?” “这……应该是王妃磕到了头的缘故,明早大概就能醒来了。” “大概?”司马靖抬头,那大夫就擦了擦冒出来的冷汗。 “按理来说,王妃娘娘确实不应该如此昏睡不醒。但是头部乃是人身上重中之重,以草民判断,明早王妃娘娘就会醒来。如果没有醒来,脉象也与此时会有差异,到时再诊断会更确切一些……” 司马靖皱了皱眉,此时才发现单云溪的医术有多么的好,这大夫居然连病症都诊不出来! “王爷,大夫说得也有道理,现在王妃并无大碍,不如明早再让他过来给王妃娘娘把脉诊断?”卫子虞看着司马靖越发冷凝的脸色,上前提议。 司马靖紧皱着眉头,颇为不耐地挥了挥手。 让大夫等人退下去之后,司马靖才冷声道:“刺客现在何处?” “绑在柴房了,正等着您去审问。” 司马靖带着卫子虞来到了柴房。 屋子显得有些脏乱,平常明显不常有人来,连柱子边的油灯上都落了浅浅的一层灰。侍卫提着灯笼左右站着,司马靖看清了那绑在柱子上的人。 此时他的蒙面巾已经被取掉,满脸的血污,似乎是后来被人打的。 “末将已经将他藏在牙后的毒药拿出来了,可能有些口齿不清,但说话没有影响。”卫子虞禀报。 司马靖点了点头,盯着那刺客道:“何人派你来的?” 那刺客抬了抬眼皮,沾着血污的嘴微微动了动。 “到底是谁!镇南王问话,你还不大声点!”卫子虞上前怒道。 刺客的嘴唇又动了动,却还是听不清说了些什么。卫子虞便凑了上去,将耳朵靠近那人的嘴巴附近。 他就说了四个字,卫子虞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只见卫子虞急忙跪在了地上,低着头半晌不敢说话。 司马靖看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卫子虞,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究竟是谁?” 卫子虞一惊,直接叩头在地:“末将不敢说!” 屋子里一片死寂,只有灯笼里的烛火在燃烧着,发出微不可闻的噼啪声。司马靖的眼睛紧了紧,看向那刺客:“你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那刺客咧嘴一笑,声音轻微。 “……大魏皇帝。” 烛火静静燃烧,司马靖面色如常,就见他缓缓站直身来。忽然间,他猛然抽出自己的佩剑,一剑砍下那刺客的左臂。 “啊——!” 左臂掉落在卫子虞的面前,司马靖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自己看清楚。” 卫子虞伸手扯开那左臂的衣服,就看见一只暗红色的火焰纹正纹在那只左臂上。 “北狄皇家暗卫!”卫子虞急忙给司马靖又重重叩了一个头,“是属下失察了,没想到此人居然是想离间王爷和圣上,其心实在可诛!” “起来吧。”司马靖将宝剑插回剑鞘,“北狄狼子野心,早就对我大魏虎视眈眈,现如今看来,他们怕是已经开始谋划,你切不可大意。” “是。”卫子虞起身,旁边的侍卫将死去的刺客拖了下去。 司马靖走出柴房,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弯月,转身去了单云溪的房内。 屋子里只有芸香一个人在服侍,一看见司马靖,芸香立马起身给他行礼。 “王爷安好。” “王妃如何了?” 芸香摇了摇头:“一直昏睡不醒……” 司马靖点了点头,坐在了单云溪的床边:“你下去吧。” 芸香有些担忧地看了单云溪一眼,退了下去。 上一次单云溪在落水之后,她同样高烧不醒,大夫危言耸听说次日醒不过来便十分危险。 那时的司马靖不希望单云溪死,不过是因为她是皇兄赐婚给自己的妻子,最多再加上些许对她身份的怀疑,觉得她死了可惜。 如今,司马靖依旧是这么想的,但其中又多了些复杂的情绪在里面。 他将帕子拧干,擦了擦单云溪莹白的小脸,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刚刚会那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许是怕她死了,他就再也找不出她身上那些谜团的答案,也可能仅仅是因为,怕她死了之后,再无人来问他吃不吃蛋黄酥了…… ##第41章 这不是单云溪 次日清晨,单云溪醒了过来。 她摸了摸自己尚还有些疼痛的额头,却完全不知道这疼痛是为什么而来。而她刚坐起身,就发现司马靖正坐在她的旁边,他闭着眼睛倚在床栏上,眉头微皱的样子像是在睡梦中也被烦扰着。 单云溪这边刚有动静,司马靖就睁开了眼睛。 “王爷为何会坐在这里?”单云溪睁着可怜的大眼睛,一出口便是柔弱的声音,之前大大咧咧的嗓门竟是一点也无。 司马靖的眉头微皱,这情况实在像极了之前单云溪性格大变的样子。 难道她又犯病了? 他冷声问道:“你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单云溪满脸的狐疑,一点也没有故意做作的痕迹,竟像是一点也不记得昨夜发生的事情了。 “你不记得了?” “这……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请恕臣妾冒昧,臣妾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还请王爷再告知……”单云溪边低头道歉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司马靖的脸色,看着惶恐极了。 可她确实是不记得了,这次并没有上次出现的那种剧烈头疼,她知道很可能是自己身体里的那个女子出现了……她很可能用她的身体做过什么,但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单云溪全都不记得了。 她很愧疚,这样的话她就没有办法好好应付而不露马脚了。 她并不讨厌身体里的另一个女子,她是个软弱的人,相反地,她很感谢那个女子能出来帮助她处理这些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的事情。 单云溪不知道这件事其他人知道多少,但是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或许并不会被很多人知道…… 她小心翼翼又仔细谨慎地去看王爷的脸色,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但是很可惜,她跟其他所有人一样,完全看不明白司马靖冷脸下的情绪。 司马靖的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这不是单云溪。 司马靖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她又出现了上次一样的问题,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可是……这世间真的有人可以完全抛却自己的本性,在转瞬之间就成为另一个人么? 他不相信。 “你可知……”司马靖紧紧地盯着单云溪的眼睛,“本王不喜欢吃蛋黄酥。” “原……原来是这样,那王爷喜欢吃什么?臣妾这就去做。”说着单云溪就要下床,司马靖却突然站了起来。 “王妃还是好好休息吧!”说完司马靖就拂袖出了屋子。 她想,他应该是不高兴了。 可单云溪不管怎么回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会惹他生气的事情。 没多久,芸香就进来了,她的手里还拿着一袋糖炒栗子。 “王妃您醒了!”芸香笑着迎了上来,服侍着单云溪穿衣打扮。 “那是何物?” 梳好发髻,单云溪才注意到那一袋子东西。那东西就搁在桌上,看着有些寒酸,却又十分显眼。 “这是王爷特地吩咐人一大早给您买来的糖炒栗子!还热乎着呢,您现在吃么?”芸香将袋子打开,一阵甜香扑鼻而来。 单云溪朝芸香笑了笑,去看那袋糖炒栗子。那是王爷特地买来给她的,明明是对她的宠爱,她本该高兴才是…… 可她向来不喜欢吃这种甜食。 单云溪却总觉得王爷并不喜欢她,甚至是有些讨厌她。 刚刚也是如此,王爷问了她一个问题,她不知回答得是不合他的心意还是怎么了,王爷转身便走。 单云溪心想,也许在王爷的心里,她并非良人吧。 她出身低微,又没有大家风范,一点小事就容易慌神害怕,实在太过于没用,所以连父亲也不喜欢她。 哪怕他明明知道夫人经常打骂她,还让她住在柴房,父亲也从没有为她说过半句话。 只除了那个人…… 单云溪心中叹了口气,从小到大,只有那个人不在乎她是个连丫鬟也不如的人,在她差点被打死的时候救下了她。 虽然他们不过是一面之缘,单云溪也从不知道那人是谁,可他就像是一个浅浅的烙印,印在了单云溪的心头。 也许,在王爷的心里也有这么一个如同烙印一般的人吧。 单云溪没吃那袋糖炒栗子,她想那应该是王爷想着他心中的女子才买来的,她还是不该去碰才是。 “王爷说了,明日再启程。您今日就好好休息,下次可千万不能再这么逞强了,明知道那是刺客还要冲上前去争斗,昨晚您可吓死芸香了……” 单云溪听着芸香的话,却只觉得一头雾水。 她什么时候去跟刺客打斗了? 何况她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是想要逞强也无从下手才是。 她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确实奇怪得很,譬如她总是对最近的记忆感到模糊,甚至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可她又不敢多问什么,生怕自己会因此而被视为不详。 不祥之人的待遇,她早就知道得十分清楚。 “芸香,你说启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们要跟着王爷一起上京呀,王妃不记得了么?”芸香奇怪得很,王妃近来怎么总是忘事?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上京啊……”单云溪笑了笑,没再多问下去。 芸香也没有太在意,毕竟王妃可不是一般人,她想什么做什么都是自己这些下人想不到的。说不定这是王妃又新想出来的新奇玩法,她总之是猜测不出来的。 就这么休息到了傍晚,大夫又来给单云溪把了一次脉。 “王妃已无大碍,只要好好休养,这双脚的伤和左臂的伤都会逐渐好转起来的。”大夫给她开了两张方子,司马靖立马派人去城里抓药了。 他定下了次日启程,就不会在这种事上耽误时间。 大夫走后,司马靖也离开了。 单云溪从小就善于观察人的情绪,即便别人察觉不出来,她也能感到司马靖对她的不喜欢。 她看向桌上那袋冷掉的糖炒栗子,开始剥起栗子壳来,可却又不吃,剥好了就放在盘子里。 芸香看着奇怪,便问她:“王妃不吃么?” 单云溪摇了摇头,“我剥了给王爷吃。” 芸香奇怪地看了单云溪一眼,什么时候王妃变得这般的温柔又这么善解人意了?不过芸香没有多问,她不过是个丫鬟,本就是没有资格质疑主子的。 只不过退下去的时候,芸香还是疑惑地看了单云溪一眼。 单云溪也不求人理解她,做这些事也不过是想在王爷的手底下讨生活,她早已习惯了。 次日清晨,单云溪带着剥好的栗子上了马车。 照芸香的说法,之前司马靖都是在马车上跟单云溪一起的,今日却突然改骑了马,实在是有些奇怪。 单云溪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她一个人待在马车里倒是更自在些,只不过这袋剥好的栗子却不好办。 她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将这袋栗子交给王爷,马车行到途中却突然停了下来。 “王妃,前方有落石砸落,挡住了路,王爷让您在马车上休息一会,等移开了落石再启程。”卫子虞在外头跟她通禀。 单云溪看了眼那袋糖炒栗子,让芸香扶着自己下了马车。 ##第42章 另一个单云溪的往事 单云溪刚下马车,发现自己一行人正在一条山路上,前方不远处能看见有许多侍卫在搬动落石。 她环顾四周,看见了在前方的司马靖。 单云溪整了整衣衫,带着芸香走了过去。 “王爷,王妃来了。”卫子虞率先看见,朝司马靖报了一声。 司马靖回头看去,就见单云溪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由芸香搀扶着走了过来。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她过来干什么? 单云溪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攥紧的糖炒栗子,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上前去给司马靖请安。 “王爷,这前方落石还有多久才能移开啊?”单云溪感觉自己的心在打鼓,她一看见司马靖这不怒自威的样子就总是有点儿害怕。 司马靖看着她的举动不说话,卫子虞就上前回她。 “王妃娘娘,这些落石大约有半日就能清理干净了,大约午后我们就能启程。” 单云溪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衣袖,没有接着说下去,也没有离开。 看着单云溪那扭扭捏捏的样子,卫子虞心中觉得奇怪,什么时候王妃也有这种小女子的模样了? 他转头看向司马靖,他家的王爷眉头紧皱,已经在不耐烦的边缘,果然下一瞬司马靖就开口了。 “你若是没什么事,就回马车上去吧。” 说完司马靖就转身走了,单云溪睁大了眼睛,表情一下就变得有些委屈起来。 “王爷!”单云溪叫住他,将自己手里抱着的糖炒栗子递了出去,颇有些毅然决然抵死一战的感觉。 司马靖看着那袋东西,手却没动。 “这是妾身给您剥好的栗子,您收下吧!”单云溪看他不接,就有些急迫起来,芸香和卫子虞都看着她,她觉得实在是羞愧。 司马靖这才伸手,接过东西,却冷冷道:“你是王妃,这些事情自有丫鬟来做,下次就不要这样了。” 他将东西递给旁边的卫子虞拿着,转身便离开了。 就在司马靖转身的那瞬间,单云溪看见了他待在脖子上的一块玉佩,在衣物间只显露了半块……可单云溪却看震惊了。 那明明就是曾经小哥哥的玉佩! 单云溪下意识往前走了半步,想要拉住司马靖问一问,可他大步流星,就在单云溪犹豫的一瞬就已经走远了。 她只好回了马车,旁敲侧击地问芸香。 “方才瞧见王爷戴着一块琼脂玉佩,可是一直这么贴身戴着的么?以前好像不曾见过……” 芸香没有怀疑她,笑着道:“那是王爷母亲的遗物,自小就戴在身上的,王妃许是以前没有留意过而已。” “……原来如此。”单云溪心头又叹又喜,叹的是她苦寻多年曾经年幼时的救命恩人小哥哥,喜的是终于在此刻寻到了! 没想到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居然就是她现在的夫君! 她掀开一点车帘,往外面瞧去。 司马靖端坐在马上,身姿挺拔而冷峻,即便是只有一个背影,也透露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单云溪不由抿嘴笑了笑。 那是在十年前,她当时年仅八岁。 母亲生下她之后便离世了,夫人不喜欢她的存在,总是想着法儿地想要将她赶出去。她当时总想着父亲为何被瞒得死死的,后来她才知道,父亲早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装着没看见罢了。 有次夫人带着小姐和她去庙里上香,回来的时候故意将她丢在半道。 可怜她一个八岁的小孩,又不认识路,她连单家的大门朝那边开都不知道,又如何能找回去? 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如此三日过去,她还是在那附近打转,可她自己却完全不知道。 再次天黑的时候,单云溪饿晕了过去,她倒在路边,看起来就像个死人。 她当时就想,或许她会就这样死去也不一定。 但是,她遇到了一个小哥哥。 那个她只看了一眼,便此后铭记在心的人。 小哥哥不仅给她东西吃,给她水喝,还派人将她送回了单家,可她却不知道那小哥哥到底是谁。 她只在恍恍惚惚间看见了他脖子上带着的琼脂玉佩,虽然只有一眼,但她记得很清楚,就是司马靖方才脖子上戴着的那块…… “王妃?”芸香叫了声正发愣的单云溪,问她:“王妃为何看着外头那样出神,可是出了什么事?” 单云溪笑着摇了摇头。 “王妃一早还没有吃过东西的,现在可想吃些什么?”芸香知道单云溪向来喜欢吃,这都一早上过去了,单云溪居然什么也没吃,她心里说不惊讶那肯定是假的。 “芸香……王爷身边有谁特别喜欢吃糖炒栗子么?” 单云溪问这话的时候,芸香莫名地觉得她的声音有些落寞。 可她不管怎么想,喜欢吃这东西就只有王妃一个啊?芸香实在想不明白王妃是什么意思,只好老老实实回答她:“回王妃的话,芸香不知。” 单云溪的眼色黯了下来,就连芸香也不知道,那在他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而另一边,司马靖却觉得心里烦闷得很,他不管如何思考都想不明白,为何单云溪会发生这样大的转变。 他确实知道苗疆那边的巫蛊之术可以用来操控人,将人变得与之前完全不同,可那只是一次性且不可逆的变化。 但反观单云溪,这并非她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而且她看起来十分正常,没有半点被人下蛊的病态感。 顶多是没了之前的那种活力与顽强,变得忧郁柔弱了许多。 但就是这点差别,让司马靖烦闷得很。 “轰隆隆——!” “啊!落石!快跑,有落石!”伴着突如其来的大地剧烈颤动,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喧闹。 司马靖拉住马,转过身就看见后方的人马在慌乱奔逃,从一侧的山上还有些许落石在往下砸。 卫子虞策马上前,让司马靖赶紧离开避难。 他却反而调转马头往落石最严重的后方走去,他在众人中寻找着单云溪的影子,这个女人,到底在哪里! “王爷!”卫子虞还想劝他,司马靖却拦住了他的话头。 “先找王妃!” 正在这时,司马靖一眼看见,单云溪的马车翻倒在一片的落石之中! 他的心里突然一沉,一夹马肚飞奔了过去。 ##第43章 远处是云淡风轻,近处是冷峻美男 马车的车顶整个都被砸坏了,里面的情况生死未知。 司马靖翻身下马,一剑劈开了面前有半人高的大石头,去残破的马车里翻找单云溪。 “王爷!王妃在这!”卫子虞掀开了车板,露出了下方的单云溪。 单云溪紧闭双眼,不管卫子虞怎么叫都不醒。司马靖直接上前将人一把抱起,轻轻地放到了不远处安全的草地上。 幸好大夫没被砸到,他迈着老腿急急忙忙赶过来。 这位王妃真是运气不太好,才几天都不知道受了都少次伤……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在司马靖严肃的注视下开始诊脉。 其实单云溪也特别想问,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不过她现在还昏迷着,但是很快她就会醒过来,并且更加确定一件事情,她并不是住在这身体里唯一的灵魂。 “王妃如何?” “回王爷的话,王妃被撞到了后脑,现下一时间晕过去了,等她醒过来应该就无大碍了。” 司马靖皱紧了眉头,什么叫醒过来就无碍了? 他现在关心的是她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醒过来! 不过他知道多问这大夫也无济于事,事到如今,只好在下一个城池换个大夫来看看。司马靖不耐地挥了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没多久,卫子虞也找到了芸香,她为了保护单云溪,受了十分严重的伤,腿上手臂上全是伤口。车板倒下来的时候,压在了芸香的背上,可大夫却没有办法在这露天的地方帮一个女子诊治。 “这可怎么办?大夫您想想办法啊,你看她都疼成这样了!”卫子虞拉住大夫,一指小脸皱成一团的芸香。 “按理来说医者父母心,老朽替芸香姑娘诊治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光天化日之下,又无遮蔽,只怕对芸香姑娘的清誉有损啊……”大夫满脸的为难。 “什么鬼损不损的,过来让我瞧瞧!” 卫子虞顺着声音看过去,是王妃! “王妃您醒了?”卫子虞抱着芸香,吃惊地看着刚才还昏迷不醒的人,回过神来立即将芸香放在了单云溪的身边,“您……还会治伤么?” “这都是小菜一碟……”单云溪测了测芸香的心跳,又拉下她背上的衣领一看,果然里面伤到了。 必须马上治疗才行,她抬头看向那倒向一旁的马车,又推了推扶着她的司马靖。 “司马靖,我没事了,你让我起来。”他却没有动,而是盯着单云溪,用眼神上上下下将她扫视了个遍。 单云溪感觉自己好像被他全看了个遍似的,她明白司马靖的意思,这是在恼她。 “我没事了,真的!”说着她推开司马靖要自己站起来,却脚上一疼往旁边倒去,幸好司马靖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你能不能小心一点。”司马靖无奈地叹了口气,虽寒着一张脸,却扶着她坐了下来。 单云溪讪笑两声,推了推他:“你去找几件衣服过来,把我们围起来。” 卫子虞和大夫都心中一惊,这王妃怎么能指使王爷呢?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 “还是末将去吧……”卫子虞起身,却发现他的衣角被芸香死死抓住,她疼得脸色惨白,让人实在不忍。 单云溪就又推了推司马靖:“还不快点!” 卫子虞心头一颤,一狠心要将自己的衣角扯出来,司马靖却真的站起身,照单云溪的话去找了几件衣服过来。 卫子虞都看得愣住了,那大夫更是一边捋着自己的胡须一边摇着头。 “老夫在王爷身边服侍这段时间,还是头一次看王爷如此……” 单云溪咧嘴一笑:“老头,这就叫活久见。” “诶!王妃此话精辟!想不到您还有这样的见识,老夫确实是活久见啊……” 单云溪看这老头滑头的样子就是一挑眉:“那是,老头你也挺有眼力的嘛。” “哪里哪里。” “老头你叫啥,从今以后就跟着我混了!” “王妃!”卫子虞欲言又止,这大夫医术不佳,王爷会不会再留他都不一定,王妃怎么能下这样允诺呢! 单云溪拍了拍大夫的老肩,又补充了一句:“这医术你肯定是比不上我了,但人还是挺有意思的,不错不错!” “多谢王妃,老夫姓吴,单名一个德字。”吴德拱了拱手,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堆出了一个笑。 “原来是吴德老先生,不错不错,这人生觉悟还挺高的啊……”单云溪郑重地看着吴德,能取这名字……父母也挺有才的。 司马靖带着人过来了,他们的手里都抱了一大堆衣服。 几个侍卫将衣服打开做出了一个帷帐,将单云溪和芸香都围在里面。 单云溪就脱去了芸香的衣服,开始给她上药。她的背上满是淤青,单云溪心里十分感慨,听说这小姑娘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伤到的。 还真是个傻姑娘。 给芸香上完药,又帮她穿上了衣服,单云溪才让人撤去衣服的帷帐。 卫子虞立马迎上来,问她:“多谢王妃娘娘,芸香现在如何?” “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养养就好了!”单云溪大手一挥,却突然间感到一阵头晕,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旁边倒去。 她也才刚刚苏醒没多久,还有些没缓过来。 正在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扶住了她。 “谢谢啊……”单云溪扶着站起来,她说话间抬头看去,是司马靖。 司马靖冷冷地看着她,一路沉默地扶着她走到了路旁,朝地上铺着的一件衣服扬了扬下巴。 “……这是让我坐?” 司马靖点点头,单云溪立马笑得眼睛弯弯地,蹦着跳着坐在了衣服上。司马靖同样掀袍坐了下来,她歪头看了眼司马靖。 远处是云淡风轻,近处是冷峻美男。 司马靖不说话坐在那里的样子就像是一幅画,配着山清水秀,就是最好的水墨丹青,单云溪看着看着就入迷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看呢…… 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十分破坏气氛的声音。 “咕噜噜……” 单云溪一把捂住肚子,偏偏在这时候饿了!她故意装作没事地看看天又看看地,还朝司马靖笑了笑,又迅速转过头去。 真是丢脸啊!她这一世英名全都丢光了! “饿了就说,本王可从来没在吃上亏待过你。”司马靖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无奈,些许戏谑,单云溪正想反驳,却见他递了一袋东西过来。 单云溪一看,诶嘿!糖炒栗子! 她笑嘻嘻接过来,打开之后更震惊了,我去!居然全是剥好了的! “司马靖你还真是开窍了!知道将它剥好来给我吃。”单云溪拈了一粒塞进嘴里,边吃边嘟囔道:“对了……那个刺客抓到没?” 司马靖看着她那样子,明明只想叹气摇头,可莫名地,之前那种烦闷的心情却反而一扫而光。 “刺客已经抓到了,你不必担心。” “我才不担心呢,反正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单云溪毫不在意,她吃着糖炒栗子,突然听见司马靖叫她的名字。 “单云溪。”司马靖一脸严肃。 她将嘴里的糖炒栗子吞下去:“干……做什么?” “本王不喜欢吃蛋黄酥。” “就这事?哎哟知道了知道了……”单云溪又吃起糖炒栗子来,嘴里小声嘟囔着:“不喜欢还吃那么多口,鬼才信你的……” ##第44章 目的地改变,前往雁门关 落石的清理一直在进行,到了傍晚的时候,卫子虞来报。 “王爷,这次前后都有落石,可能还需要一夜时间来清理。” “嗯,安营扎寨,先派轻骑前往皇城报备,晚膳可准备好了?”司马靖瞥了单云溪一眼,她从早上到现在不过吃了一袋糖炒栗子,都在那里念叨许久了。 果然一听见晚膳两个字,单云溪就双眼发亮地看了过来。 卫子虞就抿嘴一笑:“已经准备好了。” 很快便有侍卫将东西搬了上来,马车里的东西都砸坏了,但是他们带着的一些食材还在,这便是用那些食材做出来的。 单云溪刚吃了一口八宝丸子就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老王做的吧,想不到你上京居然还带着厨子,真是会享受啊……” 卫子虞偷偷看了司马靖一眼,他面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卫子虞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王爷出行何时带过厨子,还不是因为王妃要吃…… 看着司马靖吃饭慢悠悠的样子,单云溪就一筷子插住一只胖滚滚的八宝丸子,伸到了司马靖的嘴边:“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司马靖皱了皱眉,卫子虞立马咳嗽一声:“末将先下去安排相应事宜了。” 吴德则捋着胡子呵呵笑着,也被卫子虞一把拉走了。 “哎,老夫可不用安排什么事宜。” “那您下去再看看吧,这事情找找总是有做的。” 大帐中再没了其他人,司马靖看着锲而不舍的单云溪,还有她插过来那只胖丸子,心下叹气,张嘴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吧!还有这个,这炸春卷也是老王的一绝!”单云溪不停地给司马靖的碗里夹着东西,全都是她自己喜欢的东西。 司马靖皱着眉头,看着那碗里堆起来的小山似的东西,面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无奈,这要是被卫子虞等人看到了估计又会惊讶许久。 他们家的王爷可从来没有对谁觉得无奈过。 当然,只除了眼前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王妃娘娘。 司马靖有时候面对单云溪也觉得头疼得很,说她是别有用心,一双眼睛却真诚得没有半点杂质。可若是说她半点心思没有,却又对形势分析得十分独到,还能一步步地将他们在睿王这件事上洗得干干净净。 他看着自己碗里的东西沉默半晌,最终叹了口气,一点点全都吃完了。 这样子的司马靖看得单云溪好不稀奇,她还以为司马靖肯定会骂她“胡闹”,没想到还真的全都吃了! 真是稀奇,自己不夹,非要别人都夹到碗里才吃。 这司马靖还真是傲娇,单云溪边扒着饭边想着,丝毫没有想到,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往他镇南王的碗里夹东西的。 用过膳,单云溪就回房给芸香换药了。 看着芸香背上的伤,单云溪就不由想这留疤的事情,像芸香这么好看的女孩纸那要是留疤了该多可惜!单云溪就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想着明早去问问吴德那老头,这里有没有什么祛疤的药膏来使使…… 次日一早,司马靖派出去的轻骑赶了回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圣旨和一道虎符。 单云溪刚刚睡起来,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掀开了大帐的帘子,走出来就看见所有人都是一副冷峻的样子。 “这都是怎么了?怎么个个都跟司马靖附身一样,脸色差成这样……” 只见外头这些侍卫一个个都行色匆匆,看得单云溪心头也有些慌慌的。 她走到司马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诶诶,他们都怎么了?昨天那样大的塌方也没看见他们这个样子啊……” 司马靖将自己的衣袖扯出来,瞥了单云溪一眼,朝卫子虞吩咐道:“照顾好王妃,本王先行一步。” “诶诶诶……”单云溪没蹦出几步,司马靖就上了马绝尘而去。 她转头看向卫子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最好跟我说清楚!” “王妃,司州进犯,已经打到江城了!圣上派王爷去雁门关调兵驻防,我们没法上京了。” 单云溪瞬间愣住了。 “你说什么?” “王妃!”卫子虞的声音十分清晰,一个字一个字重重落在单云溪的心上:“要开始打仗了!” “都要打仗了,你怎么能放司马靖一个人过去!”单云溪突然怒起,蹦跶着跳到卫子虞的马儿旁边。 卫子虞心里哽了一下,这还不是因为王妃要人照顾嘛…… “王妃放心吧,王爷身经百战,不会出事的。而且他现在要先去雁门关调兵,您别着急……”卫子虞看单云溪这样子,看起来像是也要骑马追上去,可她自己还一身的伤没好呢! 这要是被王爷知道了,还不得扒掉他的皮! “我听你胡扯,这战场可不能儿戏!”单云溪抱着马鞍爬了上去,“雁门关是吧……” 她学着司马靖的样子一夹马肚,马儿便飞奔了出去。 卫子虞拦都拦不住,他急得赶紧安排大队人马赶上,自己又重新牵了匹马来去追单云溪去了。 只是等卫子虞安排好一切已经过去许久,单云溪早就跑得不见人影。 单云溪虽然有伤,却并不是什么大伤,只是行动有些不方便而已。况且她也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姐,她是能上战场的医生,当然也知道战场的残酷。 她不认识路,但是幸好,这去雁门关只有一条大路,她跑了大半日也看到了雁门关的城门。 单云溪下了马,问了城守将领的府邸所在,又一路找了过去。 她向着门口的侍卫报了自己镇南王妃的名号,侍卫立马进去通禀,出来的时候便放了单云溪进去。 她正疑惑怎么这么顺利就进来了,正好看见从议事厅出来的司马靖。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司马靖皱眉。 单云溪挑了挑眉,一脸“我厉害吧”,她话还没说出口,就两腿一软往前扑去。幸好司马靖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嘿嘿……骑马骑太久了,有点腿软……”单云溪被司马靖扶着站好,这才发现他的身边还跟着个大肚子的男人,看这穿着应该也是什么有身份的人。 那大肚子见她终于看到了自己,立马堆出满脸笑容走了上来。 “末将是雁门关的守城将领,齐茂山,这位想必就是镇南王妃吧,末将给您请安。”齐茂山挺着个大肚子作揖的样子颇有些滑稽。 单云溪忍着笑,咳嗽了一声,将王妃的架子摆得十足十的。 “起身吧。”她边说边朝司马靖扬了扬眉。 司马靖叹了口气,没再管她,而是朝着齐茂山道:“齐将军,你现在便带本王去看看这雁门关操练的将士吧。” 齐茂山却迟迟未动,脸上满是为难:“这……怕是有些不妥吧……” ##第45章 一群白斩鸡加上一个死胖子 “有何不妥?”司马靖皱了皱眉头,声音顿时冷了下来。 “呃……您看,这现在已近黄昏,这将士们经过一天辛苦操练,现在想必已经在吃饭了,王爷此时过去也无法看见将士操练,还是先用过膳……” 司马靖的眼神逐渐沉了下来。 “不必了,本王还是想先去巡看雁门关将士。”他说完就要走,单云溪立马跟上。 可齐茂山却急忙走上来,挡在司马靖的面前行礼:“王爷,您这不是为难末将么?这现在去看也没有将士在训练了,您长途跋涉过来想必也疲乏得很,不如先沐浴更衣,休息过后……” “你这人话怎么这么多呢?”司马靖能忍,单云溪可忍不住,“让你带路去看你带路就是了,不愿意带我们就自己去,哪儿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说着她就一把推开那拦路的死胖子,拉着司马靖往外头走去。 司马靖看了一眼单云溪拉着自己的手,又回头看了眼齐茂山。齐茂山叫来一个副将,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这才又急忙跟上来。 “王爷王妃还是骑马去兵营么?”齐茂山又凑上来问他们。 “那当然是……” “坐马车。”司马靖冷冷的声音响起。 单云溪有些疑惑地看向司马靖,这死胖子明显就是心里有鬼,他们现在还不赶紧过去,坐什么马车啊? 她看着司马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司马靖却别过了头,让单云溪探究的眼神扑了个空。 上了马车,单云溪还是没忍住,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司马靖,咱们为什么要坐马车啊,那死胖子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没安好心!” 司马靖瞥了单云溪一眼,神色丝毫不变:“不着急。” 单云溪立马就明白了,敢情他还留了一手呢!单云溪想着司马靖肯定有什么安排,她在那里碎碎念着“死胖子,等会看你怎么装”,却没注意到司马靖瞥向她受伤双腿的那一眼。 雁门关的兵营在城外,马车行驶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才到达兵营外。 说是兵营,实际上也是个建制完全的府衙,有议事厅有厢房。 他们一进去,就看见一队士兵正手持长矛在操练。 “不是说现在都在吃饭,没人操练么?”单云溪看向一旁的齐茂山。 “许是耽误了吧……王爷不是想看将士们演练么?您看看咱们雁门关将士的这气势,这洪亮的声音……” “嚯!”将士们整齐划一地将长矛刺下,看着确实有气势。 单云溪边看边走,突然撞上一个宽阔的背脊,她摸摸自己的鼻子,看向突然突然停下来的司马靖。 “你做什么啊,停车都不打灯提示一下的么?” 司马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朝着齐茂山道:“准备一些吃食给王妃。” 正当单云溪心中感动的时候,司马靖又转过来冷声道:“这里是兵营,你不要乱跑,就在这里等本王。” 切,亏她还小小地感动了一下,原来是不想带她玩儿啊! “行,妾身知道啦,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行了吧……”单云溪大马金刀地坐在侍卫搬上来的楠木椅子上,看着司马靖走远了。 立马有侍卫给她端上来一盘盘的糕点,呈上了上好的茶水。 这茶她喝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这糕点她还是能看出些门路的。 “你们这兵营里……还时常备着这么多的糕点啊,这齐大人看来也跟本王妃一样是爱好吃食的人嘛。”单云溪拿起一块榛子酥,看向旁边的侍卫道。 “齐大人确实喜欢各种吃食,各色精致的糕点他全都尝过,这雁门关最有名的阳关酒楼那齐大人更是里头的常客。”侍卫颇有些得意。 “嗯哼……这齐大人倒是挺会享受的……”单云溪将那榛子酥扔进嘴里,也没接着说下去。 单云溪边吃着糕点,边看着场间的将士们训练,时不时点点头,看着大有想点评一番的样子。 那侍卫就夸道:“雁门关的将士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向来都是训练有素,若是上了战场,那必定是镇南王的一大助力啊!” “助不助力先不说,不过这一个个的……特别像一种……你们齐大人最喜欢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单云溪朝那侍卫抬了抬眼睛。 那侍卫想了半天,无奈摇了摇头:“小的不知。” 单云溪一拍桌子:“白斩鸡啊!” “啊?”侍卫听完满脸疑问。 单云溪看着这些将士们,一个个嗓门大却肌无力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身上的衣服到底穿了多少层,才能显得稍微有那么点强壮。 还有他们果露出来的那些皮肤,那样的白皙,压根不可能是常年在外面训练会有的。 “没事,忙你的啊。”单云溪懒得跟他一个侍卫解释,不过还是要跟司马靖说一声的,想着她就四处张望着。 这司马靖也不知道去哪里巡视了,一直不见人,他也不想着过来看看她。真是个死没良心的,亏她还想着司马靖,偷了好几块糕点藏在袖子里。 她正张望着,就看见远处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不正是齐茂山那死胖子么? 就那家伙这庞大的身躯,还学人家用什么轻功……单云溪吐出嘴里的瓜子壳,将喝完了的茶杯随手递给一边的侍卫。 “去,给本王妃换杯茶来。” 那侍卫急忙接过茶杯,单云溪塞得过于随便,这杯子差点没掉在地上。接过杯子,侍卫有些防备地看了单云溪一眼,犹豫着没动。 “还不快去!怎么着?还得本王妃请你去不成?” “小的不敢……”那侍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单云溪突然勾唇一笑,她将手里的瓜子一把扔在桌上,起身走向了齐茂山藏身的树后。借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单云溪蹑手蹑脚地躲在树后,竖着耳朵听。 齐茂山的话顺着风断断续续传了过来:“……放心,如今万事具备……事成之后……” 这些话听着有问题,但重点的东西她又全没听到,单云溪只恨自己不能凑得再近点,她想着便往里头又挪了挪。 谁知这时,一柄长矛的矛尖突然指在她眼前。 “站住!什么人鬼鬼祟祟!” ##第46章 守财奴的钱也是你能随便抢的? 单云溪吞了口口水,用食指和大拇指拈着拿开那锋利的矛尖。 在她身后忽然一阵草动,她想也不想就知道,真正鬼鬼祟祟的人已经闻风跑了,而这巡逻小兵却还拿矛尖指着她这个一身正气的王妃呢! “这位……小朋友?哦不,小卫兵啊,你知道镇南王么?” “那是自然!镇南王威慑四方,战功显赫,乃我大魏的一品军候!这件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问这话什么意思?”卫兵的长矛又往前伸了伸,直抵单云溪的脖子。 “不不不,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想问问,我说我是镇南王妃……你信不?” “哼,大放厥词!” 卫兵不由分说将单云溪扭送到上方的将领那里。 “刘将军,此人冒充王妃,行为十分鬼祟,请您处置!” 那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刘将军上上下下打量了单云溪好几眼,看她身上的服饰确实不是普通人家的,可她那行事作派又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他也有些狐疑。 “你真是镇南王妃?” 单云溪点头如捣蒜:“我真是!千真万确的是!” “别乱动!”小卫兵按住单云溪的手,按得她受伤的手臂一痛。 她龇牙咧嘴地瞪了小卫兵一眼,要不是看这小卫兵没有恶意,抓她不过是尽忠职守,她早就一脚踹死他了! 单云溪挣扎了几下,袖子里藏着的糕点就掉了出来。 刘姓的将领将那东西捡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些糕点。 “我还差点看走眼了,原来是个小偷!行了,你下去吧。” 那小卫兵狠狠看了单云溪一眼,退了下去,大帐外只剩下单云溪和那个刘将军。 刘将军手里拿着单云溪偷藏的糕点,看向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一双小眼睛里面闪着精光,直直地扫向单云溪头戴的发簪和手腕上的镯子。 这可都是值钱的物件,也不知道这女子从何处偷来的。 单云溪在心里暗骂司马靖,怎么还不过来找她,难道是把她忘了?这也不可能吧……好歹这么大个活人呢。 忽然,那刘将军竟伸手将她头上的一根银簪子扯了下来,在手上翻来覆去的把玩。 “哟,这是真的银子?” 单云溪面色十分不悦,居然还想动她的银簪子! “那不然呢?快快快……你赶紧还给我!”单云溪伸手去捞那只银簪,却被刘将军一把闪开,又去摘她头上的其他钗饰。 “你这不要脸的小偷,居然偷了这么多东西,还不快点全交出来,我就对你从轻发落!”刘将军拔完她的头饰,又去拆她的镯子。 “我可是镇南王妃!你赶紧把东西都还给我,小心我要你好看!”单云溪无奈手臂上还有伤,这一放松就又被捞了个镯子过去。 那个心痛的哟! 单云溪就差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那可都是她的银子她的钱啊! “你是镇南王妃?那我还是当今皇后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破落样儿,镇南王要是真娶了你,那还巴不得赶紧甩了休了才好!” 刘将军骂的十分起劲,丝毫没发现,那位娶了这破落样儿女子的正主如今正经过他的身后。司马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单云溪,他不由皱了皱眉头。 单云溪心头一喜,救兵来了,这下看这小胡子还怎么抢她的银子!她如同宝石般的黑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地一转,人就柔柔弱弱地往地上一倒。 那个可怜兮兮的哟,就差几滴敬业的泪水了! “王爷!你快看呀,有人欺负人家家啦~”单云溪朝着司马靖扑闪扑闪两只大大的眼睛,翘着兰花指朝司马靖伸出了手,“你看人家都摔倒了!还不快来扶一下啦~” 卫子虞正赶到,他一看见司马靖就急忙走了过来。 “王爷,王妃她……咦!这什么鬼!”卫子虞被地上的单云溪吓了一跳,此时的单云溪正发髻散乱地坐在地上,伸出一只做作的兰花指,整个人呈现一种十分微妙的歪扭形状。 最吓人的还是她脸上那故作柔弱的神情,差点没让卫子虞受到二次伤害。 “卫将军,你这是怎么了?”齐茂山看他样子奇怪,开口询问道。 “没事……骑马骑太久了有点反胃。” “啊?”齐茂山觉得奇怪,这镇南王的副将卫子虞可是盛名在外的,跟着司马靖长途奔袭一天一夜都脸色不变,这才骑了多久的马就不舒服了? “王爷,你看看人家嘛……人家好可怜哦,人家要抱抱才能起来啦~”单云溪还在那里锲而不舍。 “这……王爷?”卫子虞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只见司马靖冷笑一声,走了。 没错,就是走了。 “司马靖!你个没良心的!”单云溪一看他转身,立马大骂起来,司马靖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越走越远。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丢脸了。 有时候他真想没认识过这么一个……神奇的王妃。 然而现实却从来不会给他假如,只有断断续续的破口大骂声在提醒着他,不管你见或不见,她都在那里,破口大骂。 “你还装呢,人都走了!”刘将军不屑地嗤鼻一笑,这小偷怎么还敢骂镇南王,真是不要命了! 正好,在她死之前,先把这些珠钗首饰给拔下来! 刘将军丝毫不讲客气,又要伸手去扯单云溪另一只手上的镯子。 突然,有人拍上了他的肩膀。 “是卫将军啊,还有什么事么?” “你想对王妃做什么?” “卫将军在说什么呢?王妃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刘将军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发髻散乱的女人。 “王妃……是她?” 卫子虞点了点头。 单云溪拍拍裤腿站起来:“现在你知道了吧!还敢抢老娘的东西,哼,都给老娘还回来!”她将刘将军手里的珠钗什么的都一把捞回来,敢抢老娘的银子,真是不知道惜命! “王妃恕罪啊!小人不知是王妃驾临,多有冒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人计较!”刘将军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也不是个多有骨气的。 “卫子虞,本王妃现在命令你,给我好好教训他!”单云溪将镯子全都装回手腕,还觉得不解气,就这种没眼力还想抢她东西的小人,就应该教教他怎么做人! 卫子虞犹豫着,久久没有动作。 “这……怕是不好吧。” “行,那你就给我看着!”单云溪一把抢过卫子虞的佩剑,拿着剑鞘就开始打在刘将军的背上,她是用了力气的,不过一个女子的力气也不大就是了。 但是好歹她自己能出气啊,打完了她觉得顺心许多,将佩剑丢给卫子虞,转身走了。 ##第47章 稳赚不赔?敢这么保证的都是奸商 单云溪没有去找司马靖,她直接上了马车。 “走了,回城守府去!”单云溪气鼓鼓的朝车夫吩咐道,那车夫却朝里张望着,满腹的疑惑。 “王妃,这……王爷不来么?” “不来了不来了,他爱上哪儿上哪儿去,关我屁事!”她双手环胸重重地靠在马车软靠上。 这该死的司马靖,居然装没看见? 差点她这些宝贝儿银子钗饰就没了好么!一个王爷居然还这么小气,不就是柔柔地叫了他两声么,有必要嫌弃成那样? 单云溪在车内翻着白眼,车夫也不敢惹她,挥着马鞭驾车走了。 等司马靖出兵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门口空空如也,别说是马车,连个等候的侍卫小厮都没有,甚至连他们骑过来的马也被牵走了。 卫子虞苦笑:“王妃看来是生气了……” 他偷偷瞥向司马靖,看见司马靖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急忙住了嘴。可看眼前这萧瑟寂寥的兵营口,卫子虞还是忍不住又开口询问。 “要不……末将去跟齐将军先借两匹马儿来?” “不必。” 司马靖迈步往前,看样子是打算走回去了。 卫子虞在心里叹了口气,快走几步急忙赶上去。 黄昏尽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街边的铺子都开始打烊关店。卫子虞紧跟着司马靖,突然间,司马靖停了下来。 “这时间可还有酒楼开着?” 卫子虞思考了一阵,“王爷,找找还是有的。” “嗯,你去买只烧鸡来吧。” 烧鸡? 王爷不是从来不吃这种东西的么? 卫子虞心头别提有多震惊了,但好歹他跟随司马靖多年,知道他不喜欢别人随意猜测他的心思,而且卫子虞也向来以命令为先,还是很快去买了烧鸡过来。 两人常年练武,步伐较之一般人快上许多,但也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城守府邸。 齐茂山赶忙迎了上来:“哎哟王爷,您怎么自己走回来了!马车呢?您的坐骑呢?” 卫子虞皱眉看了这齐茂山一眼,他故作惊讶的样子倒是做的挺好,兵营是他齐茂山的地方,王爷一路走回来这件事他会不知道? 如果想要帮忙自然早就会带马过去,又怎么会自己先回了城守府邸? 明显是存心不待见王爷,真是无知鼠辈! 卫子虞刚皱了皱眉头,要上前教训齐茂山,司马靖却突然开口。 “王妃在何处?” 竟是一点也不在意这齐茂山对他的冒犯! 卫子虞心中一惊,王爷何时这么好说话过?他深吸口气,看向齐茂山的眼神就带上了些许同情。 王爷这是真的生气了,他真正生气的时候向来都更加的冷静,这齐茂山怕是只能自求多福。 齐茂山却还浑然未觉,还真的以为自己在镇南王这儿占了多大的便宜。 “王妃的行踪末将可不敢过问,应该是在西厢房,您可以自己去看看。” 司马靖抬脚便走,卫子虞急急跟上。 单云溪正在西厢房里嗑瓜子,手里捧着一本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就听见门口一阵敲门声。 “王妃可在里面?”是卫子虞的声音。 单云溪立马扔了瓜子,转身钻到被子里,将自己整个儿盖住。 “不在不在,王妃我睡觉了!” 她听见门被人打开,有人走了进来,司马靖清冷的声音在单云溪身后响起。 “起来。” “都说了不在,你还进来做什么!”单云溪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整个人就跟个狂跳的小狗一样,凶得要咬人,却又实在没什么攻击力。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刚才你不是转身就走嘛,现在怎么不走了?”单云溪干脆就坐在床上骂起来,“我就不该跟你上什么京,又跟你来什么雁门关!累都累死了,还有人要抢我的钱!我跟你说……” 单云溪忽然动了动鼻子,一股香气若隐若现。 “什么味道?”她狐疑地看了司马靖一眼,跳下床来,顺着味道看见了司马靖背在身后的东西。 单云溪一把拿了过来,打开一看! “烧鸡!”她坐到一边,深深地闻了闻烧鸡的香味,“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要带点东西来道歉……” 司马靖还没说上一句话,全都让单云溪给说完了。他也不介意,就坐在了单云溪的旁边,看她扯下一只鸡腿大咬特咬起来。 “我跟你说啊,齐茂山这个家伙绝对有问题……他训练的那些兵你一带上战场就是个送死,还前赴后继拦都拦不住的,就那个样子,肌肉还没我多呢!” 单云溪啃得嘴边全都是油,拿手一抹就不管了。司马靖皱了皱眉头,递了一块帕子过去。 “哦,谢谢啊……”单云溪拿帕子抹了抹嘴,又递还给司马靖。 司马靖盯着那块满是油渍的帕子看了半晌,终究没有伸出手去接。 “不用,你放着吧。” 单云溪就随手将那帕子放在一边,又啃起鸡肉来。 “诶,说真的,这死胖子你可得注意了,我刚刚在兵营里还看见他鬼鬼祟祟的跟人密聊,就是没听见他聊什么,可惜了……不过没关系,你等我过几天养好了去给你探探。” “明日本王就派人送你回王府。” “什么?” 单云溪猛然抬头,只见司马靖面色冷峻,看着她的眸子深沉而镇定。他的决定,向来没有人敢反抗。 只除了面前总是出乎他预料的女人。 “别介呀,让我也跟过去瞧瞧嘛,你看你这个大夫也不太行吧……但是我可以啊!我跟你说,上次给你缝伤那都是小菜一碟,你带着我就跟带着个急救包一样,有备无患绝对没问题的……” “急救包?”司马靖皱了皱眉头。 “额……就是,多了一分生存下去的希望!怎么样?带我铁定稳赚不赔的。”单云溪朝他挑了挑眉。 司马靖看向单云溪的眼神忽然沉了沉:“你若是真想跟,那便跟过来吧。” 这下又换单云溪不解了,他怎么答应得这么容易? 不是霸道王爷么? 他不应该强硬阻止自己才对? 单云溪狐疑地看向司马靖,想从他的脸色判断出什么细微的差异来,然而不出所料的她失败了。 也不知道这司马靖到底是怎么维持这张冷脸的,她竟然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疑惑地歪了歪头,随即又释然地低下头去吃烧鸡,他眼中闪过一丝猜忌。 即便是单云溪,他也不敢放松。 不,或许正是因为她是单云溪,司马靖才更不敢放松。 只因他从小经历过太多腥风血雨,由不得他不谨慎。一个医术如此高超的私生女王妃,宛如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一边勾起他的兴趣,一边又让他觉得危险。 单云溪一定不知道,这么一个冷酷决绝的杀伐王爷,居然在此时觉得她这么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可爱是危险的。 她现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烧鸡上,满嘴是油,奋斗得不亦乐乎。 ##第48章 其他的,一概可以舍弃 单云溪舔了舔自己的油爪子,偷看了司马靖一眼。 “诶诶,我这样跟着你去打仗,是不是就没什么好吃的了?” 司马靖瞥向她,单云溪立马接着道:“你别误会啊,我不是嫌打仗辛苦……就是吧,你看我都牺牲这么大了,你是不是能给点钱我啊……” 单云溪眼里满是精明,司马靖却只是冷冷皱起眉头。 “是你自己要跟去的。” “虽然是这么说没错,不过那战场上不是一点好吃的都没有么……这得多难熬啊,要不你给我点钱,我先买点能放得久的东西带过去吃,也花不了你多少钱,怎么样?成交?” 司马靖的脸色被单云溪越说越难看,最终他还是一点头。 单云溪兴奋得张开双手,被司马靖一瞪,她又立马缩起来像个缩头乌龟。 “嘻嘻……” 一夜过去,次日清晨,单云溪去给芸香上药。 “芸香已经好很多了,怎么能劳烦王妃来做这些……” “行了,别说话!”单云溪俏眉一竖,坚持要给芸香上药,“我是大夫,怎么有放着自己的患者不管的道理!再说了,你好没好我还看不出来?” 单云溪让人都退下去,将药膏抹在了芸香的背上。 等她上好药,卫子虞跟着司马靖一起过来了。 “芸香,我这两天要跟着司马靖出去打仗了,你的伤还没有好,照我看还是先留在这里……” “王妃!”芸香突然跪下,满脸都是单云溪要将她抛下的害怕,“求王妃让芸香跟着吧,芸香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可是……” “那便跟着吧。”司马靖突然道。 单云溪看看地上跪着的芸香,又看看坐在椅子上的司马靖。她秀气的眉头一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多谢王爷!”芸香站起身,跟卫子虞两个一左一右站在单云溪和司马靖的旁边。 这几个人的神色怎么都这么平静,难道只有自己觉得打仗是件大事么? 她怎么总有种好像被算计了感觉? “你们几个……”不会是一伙的吧? “怎么?”司马靖抬头看了她一眼,单云溪突然就将那句问话吞了下去。 就算他们是一伙的那也没什么,单云溪反正知道司马靖不会没事害自己。除非他有病,才会想着害自己的王妃。 没多久,齐茂山就来报。 他已经点好十万兵将,现在正列阵在雁门关外,就等司马靖一声令下,十万兵士便可以出发前往江城! 司马靖起身,带着单云溪往外头走。 单云溪自顾自地走向马厩的方向,却被司马靖拉住手臂。 “你要去何处?” “我去马厩啊,不是要出发么?”单云溪不解地看向他。 司马靖放了她的手臂,看向外头:“我们不骑马。” 单云溪顺着司马靖的眼光往外头走了几步,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虽然没有之前他们从王府出来事的马车那么华贵,却也已经很不错了。 “这齐茂山倒是用心。”卫子虞走过去说了一句。 司马靖没有多说,直接上了马车。单云溪也满脸狐疑地被扶上了马车里。 “诶诶,司马靖,你这真是去打仗的?”单云溪看着桌上这一桌子的糕点,心头的疑惑简直到了极点。 “王妃何出此言?” “明明是去打仗,却坐马车?还让芸香备了这么多的东西,照我看这不像是打仗,倒像是……” “像是什么?”司马靖瞥了她一眼,在马车里稳坐如山。 “像是出去郊游的呗,你看外头这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怕是连盾牌长矛拿起来都费力了,还出去打仗?”单云溪摇着头,完全不相信。 司马靖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诶诶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想好怎么办了?我看你这冷静的样子肯定不是装的,你就跟我说说呗,我保证守口如瓶,绝对不会跟别人说的!” 单云溪右手三指并拢向上,表情严肃了不过一瞬,她一看司马靖丝毫不为所动,就立马瘫在了马车里,拿起了桌上的糕点吃起来。 “你到底怎么想的嘛……是不是你已经找到那死胖子的死穴了,到时候只要用这个去威胁他,这死胖子还不乖乖听话?” 司马靖没说话,看着单云溪的眼神就像再说:你随便编,接话算我输。 “那到底是什么?难道你已经看穿了这一切,早就知道了死胖子的计谋,然后想好了后策,就等着那死胖子跳进来?” 司马靖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眯了眯。 “诶嘿!我说对了是不是!”单云溪扔了一颗酥球进嘴里,“我就说嘛……可是那也不对啊,就算收拾了死胖子,仗还是照打,就着十万的弱鸡,你怎么赢?” 司马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竟是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单云溪看实在没法撬开他的嘴,趴在了桌上,边吃边嘟囔着:“反正我也只能跟着你了……” 司马靖就稍稍抬眼看了单云溪一眼,她还趴在那里说个不停。 “你这人心思怎么就这么沉呢?反正我是猜不出来了,但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让我出事,我想这么多好像也没什么用对吧。” 单云溪看向司马靖,就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一时寂静无言。 “为何?” “啊?”单云溪疑惑。 “为何你觉得本王定不会让你出事?” “你自己刚刚说的呀。”单云溪忽然笑起来,粲然得如同天边一抹暖阳,照得人身上心上都是暖暖的。 司马靖却突然间皱紧了眉头,脸色一时间冷得有些可怕。 “好啦好啦,我逗你的,就是没有理由啊……我就是觉得你肯定不会伤害我的,这有什么好处,又没钱是吧哈哈哈哈……” 单云溪笑着,司马靖的脸色却越发地难看起来。 她抿了抿嘴,不知道自己又说了什么让他不开心了,但是她知道自己最好还是先闭嘴吧。单云溪拿起了之前没看完的话本子开始看起来,手边还不时地拿些糕点吃起来,看起来好不惬意。 司马靖却皱眉看着她,强压住心头奇怪的念头,那不是他这种人应该有的感情。 从小他就知道,生在帝王之家,他是不能拥有任何感情的。 即便他是战功显赫的王爷,最终却还是被自己最好的皇帝兄长给褫夺了兵权,如今还是因为有外力进犯,这位兄长才会想起自己来。 而即便是这样,他还要心生感激,不得有半点怨怼。 一直以来,他都将自己的身份端得很好,从不逾矩半分。而能让他谨慎冷静做到分毫不差的不是别的,正是这颗早已寒凉的心。 司马靖将眼神从单云溪的身上移开,对他来说,冷血无情才是必须的。 其他的,一概可以舍弃。 ##第49章 有八宝丸子就是爷 大军从雁门关出,北上走了不过两个时辰,单云溪就在马车里吃了两个时辰。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在午膳的时候饿了。 “司马靖,我们什么时候到啊?我都饿了……”单云溪趴在窗边往外头看去,越往北路上的景色越荒凉,跟镇南王府那附近的景色完全不同。 司马靖不过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她,继续闭眼养神。 单云溪也撇了撇嘴,她也懒得问这个闷嘴葫芦了。 她拍拍裤腿起身,一掀马车的帘子,直接坐在了外头。卫子虞察觉到单云溪出来了,策马缓行几步到了车架的旁边,与她的马车一齐前行。 “怎么了,王妃?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卫子虞向里张望了一眼。 “哎呀不是不是,你那闷葫芦王爷能有什么吩咐,是我,是你们的王妃我!”单云溪无语地指着自己,这群人怎么都跟眼瞎似的,她满脸的不开心都看不见,居然先去问马车里连脸都看不见的司马靖? 齐茂山也策马跑了过来,堆着笑问单云溪:“王爷感觉可还舒服?还有什么要求末将立马去办!”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选择性看不见是吧?本王妃这么大个活人你不问问,先去问里头那个啥话也没说的?”单云溪别提多生气了,这一个两个都是没眼力的。 “是是是,确实是末将没有察觉到……那敢问王妃有何吩咐啊?”这齐茂山明显对着单云溪就没有对着司马靖那样的耐心,真是个会见风使舵的。 “行了,你也别跟我在这说别的,我问你,还有多久才到啊?” “此处距离江城约莫还有一日的路程,雁门关本来距离江城就不远,王妃再稍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齐茂山的语气和脸色明显都十分敷衍。 “哦?”单云溪皱眉看向他,话锋忽然一转,“雁门关既然距离江城如此之近,那为何当初齐将军不去驰援?难不成是故意为之?” 齐茂山慌忙招手:“不是不是!天地可鉴,王妃可千万不要冤枉末将啊!这种事可不能乱说的!” 每两句话,齐茂山就出了一额头的汗,这不是有鬼还能有什么? 单云溪心中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说本王妃冤枉你,那你当时可有半点要驰援的举动?还是说战报延误,你驰援的消息压根就没有被报上去?当初江城被围那么大的阵仗,要说你一点都没收到消息那我也是不信的,除非你压根就没有打算驰援!” 她一番话说得齐茂山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吓得他擦汗的双手直发抖。 “王王王妃……可不能乱说啊,这可是要掉头的大罪!末将怎么敢故意不来驰援呢,是因为没有收到军报,末将不敢轻举妄动,这才……这才没有及时驰援江城……” 齐茂山边说边抖,看着就心虚得很。 这死胖子,不过是激他几句就吓成这样……单云溪想着再说几句狠话吓他一吓,到时候不怕他不说真话! 她张嘴还没出声,马车里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齐将军,传令整顿休息。” “是……是!”齐茂山得了军令,立马调转马头跑了,看也不看多看单云溪一眼。 单云溪就撇了撇嘴:“切,让这死胖子跑了……” 她掀开身后的帘子,只将自己的一颗小脑袋伸进去,低声责问:“喂,你做什么让他走了,我刚刚吓他一吓,他差点都要说出来了!” 司马靖端坐在马车里面,斜斜地瞥了单云溪一眼,正要闭上眼睛,却感到一只小手抓在了自己的裤腿上。 “不许闭眼!每次都来这一招,你腻不腻啊!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出来让我听听吧,你到底有什么计划?嗯?”单云溪摇了摇司马靖的裤腿,她真的贼想知道! 司马靖沉着一张脸:“放开。” “我就不放,你能咋地?” 司马靖的眼睛慢慢地冷下冰点,看向了单云溪。她咳嗽了一声,慢慢地放开了他的裤腿。 “放开就放开嘛……这么凶做什么,我还觉得生气呢,跟着你来这么荒凉的鬼地方,现在还没吃上一口饭,问你两句你还生气!”单云溪哼了一声,将帘子用力一甩,坐在马车外头就是不肯进去了。 “王妃……您就别跟王爷耍脾气了,他也很不容易的……”卫子虞叹了口气,他家王爷还真是苦,本来就是刀尖舔血步步为营,王妃还总是去烦他。 “谁耍脾气了!我这是……有探究精神你懂么?再说了,我就是问问怎么了,又不会做什么,小气成这样……” 单云溪越骂越起劲,卫子虞左右看看,幸好侍卫都不在马车附近,这要是被听到镇南王妃在骂镇南王,那还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呢! “王妃,这王爷也是有苦衷的,您就别多问了。”卫子虞劝解着单云溪。 单云溪看了卫子虞一眼,满脸的质疑:“噢?他能有什么苦衷啊……我还就偏不信了!” “唉……王妃,这都是因为……” “子虞!”司马靖掀开车帘,低头走了出来,冷冷地看了卫子虞一眼。 卫子虞立马低下头:“是末将多嘴了。”之后不管单云溪再怎么套话问话,卫子虞一句话都不说了。 “真是可惜!”单云溪在心里暗叹,刚刚差点都快要套出话来了,要不是司马靖突然横插一脚,她肯定就知道了呀! 单云溪跟着司马靖下了马车,心里还可惜得很。 突然间,一碗八宝丸子端到了单云溪的面前。她抬头一看,老王憨厚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 “哟,老王还是你够意思!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就赶紧做过来了。” “王妃过奖了,这都是王爷事先吩咐好的,大军一停小的就开始支锅做饭了,您再稍等一会儿,马上就能用膳了。”老王行完礼退了下去。 单云溪看着手里那碗八宝丸子,看了半晌才动勺子。 “这司马靖,明明人也不坏,怎么总是喜欢把自己整的跟个绝世大坏蛋一样……”她边吃嘴里便嘟囔着。 一回头,就看见司马靖正在不远处,旁边的卫子虞和齐茂山似乎在跟他说着些什么。 司马靖皱眉听着,忽然间,他朝单云溪这边看了过来。 单云溪就高兴地朝他挥了挥手,还用勺子敲了敲自己的碗,示意她自己吃到好东西了。 司马靖看着她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转身走了。 单云溪不禁失笑,还冷着一副脸不肯承认呢,她的这位夫君想不到还是个这么傲娇的人。 ##第50章 被诅咒的村庄 大军休整完毕,司马靖便宣布大军继续前行。 差不多行到了将近傍晚的时候,外面突然有探子来报,说前面的路被封了。 “什么什么?怎么回事?”不等司马靖发话,单云溪已经扒到了车窗边。 那探子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司马靖便让他将封村之人带过来。这时候,齐茂山和卫子虞都骑着马走了过来。 很快,前面就上来两人,半是恭敬半是畏惧地跪在了车架边。 其中年纪较大的那个道:“小人们是这里的县丞,前方的福寿村近日突发瘟疫,蔓延极快,现在只能封村了……” “瘟疫?是个什么样子的病状?死伤如何?”单云溪的问题像是连珠炮弹似的。 这古代的瘟疫说白了,就是传染病。在这医疗不发达的时代,就是一点小病都能要人的命,何况是这种传染病?单云溪的语气中就带上了些许焦急。 司马靖和卫子虞都习惯了单云溪抢话的样子,唯独齐茂山心里头大为吃惊。 这王妃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抢在镇南王的面前说话,还一问就是瘟疫这种女子都避之不及的事情? “这个……”老县丞正想着措辞,年轻的县丞忽然抢道。 “他们是被诅咒了!” “你又胡说什么!”老县丞立马呵斥住年轻县丞,朝着司马靖和单云溪低头道:“王爷王妃,这个病情有些奇怪……” 那年轻县丞却还在喃喃自语着,他满脸都是恐慌,似乎在回想当时的画面,“浑身都是脓疮,死的时候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大夫们都看不出来是什么病……这不是诅咒又是什么!” 单云溪跟司马靖对视一眼,光听这人说的,倒像是机体免疫下降从而引发的病症。 齐茂山暗自勾了勾嘴角:“王爷,您看这……怕是没有办法前行了。如果绕路的话未免也太远,只怕要贻误战机啊。” 单云溪朝司马靖看去,只见他皱了皱眉头。 “军令如山,不能绕道!” “那不如烧村,只是这烧村的人选不好定夺呀,一定要选一个有一定医术之人,这样才能判断如何烧村……”齐茂山在那里念叨着,司马靖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这……”老县丞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活了这么一辈子也从没遇上这种事情,左右看看,最后向着司马靖磕了个头,“还请镇南王定夺。” 单云溪不悦地看了齐茂山一眼,这可是一村子的大活人呢,哪能说烧就烧的,这也太不把人当人看了。就算是司马靖,也不可能会同意他这么荒唐的提议。 可谁知单云溪这个念头还没在脑子里转完,就听见司马靖冷冷说了句。 “烧村。” “你说啥?”单云溪瞪大两只眼睛,十分惊讶地看向司马靖,“不是,这可是一村子的人呢!你真的要烧了他们?” 司马靖淡淡地看了单云溪一眼,没有说话。 “王妃,这可不是儿戏,您还是不要掺和了吧……”齐茂山还嫌自己话不够多,在旁边一直说着,“您可能在家绣花厉害,这外头的事还是得交给男人决定……” “你闭嘴!”单云溪猛然一拍车窗,齐茂山立马愣住,看着单云溪那怒目横竖的样子,心里不仅产生了怀疑。 现在的女子都这么蛮横的么? 她掀开车帘,从马车里跳了出来,向着跪在地上的县丞道:“村子在哪儿呢?带本王妃去看看!” 司马靖皱紧了眉头,她又要做什么? “还不赶紧的!这种症状听起来就是机体免疫下降,主要通过接触传播,根本没有那么说得那么神乎其神的,我就不明白,怎么就闹到都要烧村了!” 所以说都是些无知的古人,要是早遇见她这种现代医生,说不定早就将瘟疫什么的消灭得一干二净了。 齐茂山听单云溪这么一说,胖脸上一双过于滑溜的眼珠转来转去,再开口话风就变了:“王妃说得也有道理,若是这病情真像王妃所说,那确实需要进去查探一番……” 他摸着下巴,故作沉思的样子,看着倒挺像模像样。可他心里想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他压根就不相信这么个深闺王妃会有办法治疗瘟疫。 倒不如说,他本来就希望单云溪能进入福寿村中查看,只是,若是这个查看的人换做是镇南王那便更好了。 要是司马靖染上这病,到时候他跟南边的计划就可保万无一失,司州答应他的护国大将军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既然如此,那齐将军便跟着王妃一起去吧。”司马靖冷冷瞥过去,齐茂山突然觉得浑身一冰,就好像有冷风割过一样。 但现在明明是春风和煦,哪有什么凌冽的冷风! “王爷!”齐茂山一抹额上冷汗,“这……末将也不懂医术,怕是跟过去会妨碍王妃,要不还是在村外等候……” “你敢违抗军令?” 司马靖深沉的眼睛看向齐茂山,里头的寒光骤然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齐茂山吓得两腿发软,急急忙忙下马来。 “末将不敢,末将不敢……” 司马靖瞬间敛了眼中的锋芒,朝旁边的卫子虞看了一眼。卫子虞立刻会意,从旁拿了一套浅黄色的硬质衣物和面巾给单云溪。 “王妃,这是过毒瘴时用的隔离衣,您穿着好歹也能多些保护。” 单云溪接过来,看了他身后的司马靖一眼。 “谢了。” 等她穿好隔离衣,县丞便吩咐打开了拦路的木栅栏,放单云溪和齐茂山两人进入了福寿村——这个被诅咒的地方。 沿途之中,单云溪在路边看见了四五具尸体,个个死状惨烈。她上前去查看,只见那些尸体都生满脓疮,嘴边有着一大滩凝固的血迹,他们身上的脓疮都已经烂死,很多都烂的面目全非了。 她查看完叹了口气站起身,才发现那齐茂山站在离她十几步远的地方,用面巾捂着嘴,一副生怕染上病的样子。 单云溪在心里十分无语,胆子小成这样还能带兵打仗?看来他的这个将军,水分不少啊。 正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 “救命……救命啊……” 单云溪立马循着声音找了过去,那齐茂山却始终跟得远远地,丝毫不敢靠近。 那是一丛深草,单云溪扒开草丛,露出里面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那老奶奶的手背上也生了脓疮,已经开始流脓了。 在老奶奶的腿边,躺着一具感染的尸体。 依单云溪的判断,这位老奶奶应该是走路摔到了腿,手背上的伤口又碰到了死尸,这才沾染上了瘟疫。 “您别害怕,我这就帮您清理。”单云溪说着就熟练地拿出药箱中的小刀,先用烈酒擦拭,然后给那老奶奶刮去了手背上的脓疮。 那老奶奶疼得说不清楚话,突然间她忽然用另一只手推在了单云溪的手上,摸了单云溪一手的脓水。 齐茂山虽然站得远可眼睛却尖得很,他一看见单云溪被沾上脓疮之后,立马就做了个她怎么也没料到的举动。 这贼孙子,居然转身就跑了! ##第51章 王妃染上瘟疫了! 单云溪翻了个白眼,拿出一块布淡定地将手背上的脓水擦去,继续开始给老奶奶清理创口。她心里暗骂齐茂山这死胖子,真是胆子小。 而福寿村外,就见齐茂山一个人慌乱跑了出来,他边跑嘴里还边大喊着:“王妃染上瘟疫了!王妃染上瘟疫了!” 卫子虞心中十分震惊,他反应过来刚要去跟司马靖禀报,就见旁边一人猛然抓过他手里的马缰,翻身上马往福寿村跑去。 那马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司马靖。 他骑着马在拦路的木栅栏上一跃而过,谁也没来得及拦下他。 齐茂山看见司马靖不顾一切跑进村子,心头骤然一喜,这镇南王居然为了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他边暗笑着边移动着自己肥胖的身子出了村子,走到一旁将隔离服脱了下来。 “齐将军可还好?”卫子虞走过来询问他里面的情况。 “还好还好……”齐茂山说了自己看见的一切,稍微将单云溪感染的部分夸大其词了一些,最后他有些探寻地说了句:“王爷,似乎很是关心王妃的样子……” 卫子虞却皱了皱眉头:“那是自然,镇南王妃又非他人,齐将军觉得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齐茂山堆着笑道。 在卫子虞走后,齐茂山却一个人偷偷跑到了旁边的林中,在林中小坡上放了一只鸽子。 然而就在林外的空地上,卫子虞拉弓射箭,一箭命中了那只鸽子。 卫子虞捡起那只鸽子一看,他瞬间就认出这并非大魏军中通讯的信鸽。他将鸽子腿上绑着的东西取了下来,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 而福寿村中的单云溪正刚刚替老奶奶包扎好,就见一个人骑着马跑了进来。 司马靖一眼看见单云溪,一拉马缰,翻身下马朝她走去。 “司马靖!”单云溪迎了上去,眉眼间却没有半点喜悦,反而劈头盖脸朝他一顿骂:“你进来干什么!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伤么?万一要是感染了怎么办?你现在赶紧出去出去!” 说着单云溪就推了推司马靖,将他拉到马边,让他赶紧上马走人。 司马靖紧绷着脸,就是不肯走,过了半晌才肯解释半句:“……你心思颇多,说不定会里通外敌……” 司马靖的话还没说完,单云溪就一脸黑人问号地打断了他: “司马靖,我发现你这脑子还真能想啊?你怎么不说我要红杏出墙呢?我就穿成这鬼样进瘟疫村去给你里通外敌?平常挺聪明一人啊……怎么突然就犯迷糊了呢?” 这话刚说出来,司马靖都觉得不对劲,抿了抿嘴索性不再说话。 他也想知道,这种蹩脚的借口……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单云溪心想不行,这司马靖说不定已经感染上了,脑子这么不清醒……她转身去跟老奶奶嘱咐了几句,将刚刚找好的拐杖给了老奶奶,问了她家住何处之后,单云溪就转身拉着司马靖走了。 边走她还边念叨:“我发现你还真是不听话,不是说了在外头等着么?” 司马靖拉着马缰,陪她往外走着,闻言冷冷瞥了她一眼。 单云溪看着司马靖的眼睛,点开了心里的命名为“司马靖的眼神表格”,鼠标下拉找到了对应的一行:你确定? “好吧好吧,就算我没说让你在外头等着……可这是瘟疫村诶!你能不能有点危机意识啊,这万一你要是感染上瘟疫可怎么办?”单云溪越说越带劲,走了好几步才发现司马靖没有跟上来。 她转身看向司马靖,眼神中带着疑惑。 “你也可能会染病。” 单云溪愣了一愣,好几个呼吸过去,她才想明白司马靖的意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这不一样,我是大夫嘛!我肯定都是做好了准备才进来的啊,不会那么容易染病的。” “可你染病了也会死。” “这不废话嘛。”单云溪翻了个白眼,这病只要没找到病源和治疗的草药,谁染上了都得死。 等等! 司马靖这话的意思难道是,他担心自己会染病会死?所以他才骑马飞奔进来? 这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单云溪不由抬眼看向司马靖如刀削般坚毅的侧脸,他平常总是一副过于冷淡的样子,单云溪都快忘记了,他还是对自己很好的。 “到了。” 走到村口,司马靖忽然回头看了单云溪一眼。 单云溪被他那双极度好看的眼睛直直地击中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骤停了一秒,神啊,这也太犯规了吧! 就司马靖这颜值,拉出去简直是帝王式的无敌能打呀! 单云溪原地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平定了心神跟他出村去。 “王妃!”卫子虞走上来,看见单云溪后露出了些微惊喜的表情,“您没染病?” “什么染病不染病的,这孩子,怎么说话这么不吉利呢?”单云溪摘了脸上的面巾,用沾了烈酒的帕子擦手。 擦完自己的手,她又十分自然地拿起了司马靖的手,给他一点点擦拭起来。 单云溪边擦边仔细观察这双手,真特娘的好看啊……他一个常年练剑的人,手上有着一层厚厚的茧子,却显得十分有力,张开比单云溪的手大上许多,手指也长上一整节呢! 看着王妃在那里玩着王爷的手,还张开两人的手在那里比对着,卫子虞十分懂事的移开了眼睛,非礼勿视呀…… 正当单云溪感慨着今天的司马靖怎么这么乖,要换做平时,早就一把抽出手来说“胡闹”了,她却抬头看见司马靖脸上不太正常的红。 她伸出手,用手背贴着司马靖的额头,好烫! 单云溪的眼神就沉了下来,也不管这是在外头,直接去扒开了司马靖的领子,发现他背上的伤口果然有化脓的迹象! “王妃,怎么了?”卫子虞不解地走过来。 “别过来!”单云溪怒斥道,“都走远点,司马靖染病了!” ##第52章 银子不够去找你家王爷要 单云溪再三确认过卫子虞全身无伤后,才让他搀扶着司马靖进了大帐。 “都说了不要进去不要进去,你是没耳朵还是怎么的?你看看你自己身上这伤!你自己看看到底变成啥样了!”单云溪脱下了司马靖的衣服,就见他背上的伤口大部分都化脓了,看着十分触目惊心。 “王妃,这个伤王爷他自己是看不见的……”卫子虞好心提醒了一下。 单云溪一眼剜了过去。 卫子虞立马噤声。 “我能不知道么?你就是看不见也注意点好不好,现在弄得自己都感染了,还威慑八方的镇南王呢,我看你要是被这瘟疫感染死了可怎么办!”单云溪一边骂着一边手下不停地给司马靖清理着脓血。 卫子虞心头一颤,这王妃说话真是让他心惊胆战的,她怎么能说王爷会死这种话呢? 他还在琢磨着怎么跟王妃说她口不择言这个问题比较好,就听见司马靖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本王不会死。” “行行行,你命硬行了吧!我也是服了,你到底哪来的这迷之自信……”单云溪皱眉剜去一块脓血,顿时就感觉司马靖背部的肌肉一紧,她顿了一顿,手下的动作放得更轻了些。 “你会治本王。”司马靖忽然道。 单云溪手下一顿,再次愣住。 她还以为这司马靖为什么会这么有自信……原来是她给他的么? 幸好司马靖现在看不见,单云溪感觉自己的脸上十分的热,肯定是红得不行了。她怎么就没发现,司马靖这哪是不会说话啊,简直就是一针见血,针针见血啊! 每一句话都扎在她的心尖上,就差没要她狗命了。 不行不行,单云溪使劲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专注在伤口的清理上。 聒噪的单云溪顿时安静下来,一时间,大帐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寂静。 卫子虞正思考着自己要不要退下去,给这小两口一点私人空间的时候,司马靖又开口了。 “王妃真的能治疗这瘟疫?” 得,单云溪白开心了。 人家铺垫了一阵,还是在怀疑她的专业素养呢。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这瘟疫不难治,就是需要大量的稷子草,这味草药十分常见,很容易就找到了。” 司马靖略一点头,朝卫子虞吩咐道:“你去这附近采集王妃所说的草药,再派一队人去邻镇收购。” 卫子虞领命,却没有下去,而是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单云溪。 单云溪立马会意,这是有小秘密不能告诉她呢。 反正他们这些人的秘密多,她也不在乎。单云溪看司马靖的伤口也清理得差不多了,给他上药包扎完就出了营帐。 此时卫子虞才给司马靖递上那张从鸽子脚上取下来的纸条。 司马靖看着眉头一皱,然后将纸条递给了卫子虞。 “早就知道这齐茂山有问题,没想到他真的里通司州!王爷,我们要不要抓他?” “先留着他,静观其变。” 司马靖眼色沉沉,看不出任何心思。 看见卫子虞走了,单云溪就进了大帐,拿了本医书坐在司马靖床边,隔一段时间就查看一下他的情况。 司马靖躺在床上,一侧头就看见单云溪坐在他床边看医书。 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即便是看书表情也十分灵动。 时而全神贯注,时而微微点头,时而恍然大悟,司马靖看着看着神情就缓和了许多。明明向来是十分警觉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瘟疫的缘故,他没多久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单云溪还在半睡半醒中,就被卫子虞拉到了帐外。 她昨夜守了司马靖一夜,本以为自己的黑眼圈已经够重的了,没想到外面站了一大堆人,个个的黑眼圈都比她重,吓了单云溪一大跳。 “哇,你们这是去做什么了,夜生活这么丰富的么?” 卫子虞不知道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单云溪这样听不懂的说话方式。 他直接拉着单云溪来到一车草药前,满脸的兴奋:“王妃,这是我们连夜采集的稷子草,您看看!” 单云溪一看见这五大车的草药,确实有些惊叹。 可当她凑近一看,才发现这哪是什么稷子草,这是跟稷子草长得十分类似的莎草! 单云溪叹了口气,转身拍了拍满眼期待的卫子虞的肩膀,语重心长。 “小卫啊,不是本王妃说你,这连夜拔草努力可嘉,但是认知不够啊……这莎草的茎是三棱形的,而稷子草的茎是圆形的,这里起码有一大半都不是稷子草啊。” 卫子虞期待的双眼逐渐迷惑:“什么?” “意思就是你白做了一半的功,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稍微挑拣挑拣还是能找出一车的稷子草来,你也不算完全白做。” 单云溪安慰地拍了拍卫子虞的肩膀,撸起袖子走到了那两车的药草边:“来吧,我们就开始做你没做完的功吧!” 卫子虞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做了一晚上却有一大半都是不能用的。他想着就去将所有的随行军医全找了过来,帮单云溪一起挑拣草药。 在司马靖的大帐外头,就见这么一副奇怪的景象,他的王妃正大喇喇坐着跟一群长胡子的老头们一起围着几辆木车快速挑拣着。 随行军医都是行医的老手了,挑拣药材自然也十分的快、毒,而这其中又数单云溪的手法尤其的快。恍惚间,居然就只看见两只手的影子。 单云溪双手齐上,几乎只是用眼角余光一扫就判定这两种都不是稷子草,全扔在地上。然后她一眼扫中车上的稷子草,右手一晃只见一个模糊的影子闪过,那稷子草就已经落在了一旁的药篓子里。 一众随行军医们都惊叹道:“喔……王妃好手法!” “过奖过奖……”单云溪边谦虚地笑着,手下一点也没停。 单云溪跟着一群老军医挑拣了整整一个上午,她腰酸背痛的,却没有去休息,反而将卫子虞叫过来,吩咐他去邻镇购买一些酿酒的原液来。 “咱们帐中常备着铁打损伤的药酒,王妃需要的话老朽便去拿过来,倒是不需要特地去镇子上买酒液重新做。”一名老军医不明所以,向单云溪提议道。 单云溪却一摆手:“谁说我是要治铁打损伤了,这酒的原液我有大用处,你去买来就是了,银子不够去找你家王爷要!” 虽然花的是司马靖的钱,不过她还是有点儿心疼,刚慷慨挥手就又抠搜起来:“……不过还是要跟商家讲讲价,我们买这么多怎么着也得给我们便宜点不是。” 卫子虞心中疑惑,不知道王妃需要这酿酒的原液做什么,司马靖却吩咐他。 “照王妃的话去做。” ##第53章 有人想害王妃 没多久卫子虞就买来辆大车的酿酒原液,大家就围看着单云溪将那些挑拣出来的药材捣烂了放入酒坛子里。 “都看着做什么,赶紧动手啊!” 一个老军医恍然大悟般右拳锤在左掌上:“原来如此,王妃真是好方法!” 卫子虞和众将领却都满脸疑惑,卫子虞常年跟着司马靖,也养成了些许观察不语的性子,可旁边的人却没有卫子虞那样的好耐心,看单云溪没有什么架子,便直接开口问了。 “王妃娘娘,您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呀?末将们都是些大老粗,要不您给我们说说?” 单云溪瞥了一眼,就发现这个说话的将领是经常跟在齐茂山身边的那个,看着憨憨的,实际上眼睛贼滑溜,一看就没什么好心思。 不过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也没想瞒着。翻了个白眼,用肩膀拱了拱旁边老军医,让他去跟这家伙解释解释。 老军医从割手的草药中抽出了自己一双布满皱纹的老手,轻咳一声解释道。 “这药草泡在酒液里可以使药性散发得更加快速,而在酒中,又以这酿酒的原液最佳,再将药草捣碎之后入酒,则是可以更为完美的入酒发散。没想到王妃娘娘年纪轻轻,医术却是卓绝,我等实乃不及啊……” 说着说着这老军医就流露出对单云溪的佩服之情,老军医为人诚实中肯,说的话自然也十分使人信服。 不久后,军中将士看单云溪的表情都不一样起来,镇南王妃懂得药理的名声很快就传遍了全军,自然也少不了齐茂山。 他看着单云溪井井有条地泡酿解药,心急如焚地回了大帐,没行到这王妃还真是有两下子! 齐茂山本想在这里让司马靖的军队染上瘟疫,这样说不定大军还没到江城就已经没有一敌之力,他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让司马靖战败,司州便可以趁机进攻大魏…… 可现在,偏偏多了个单云溪! 他在帐中待了许久,突然有人来报,说王妃已经制出了治疗瘟疫的方子,正要服侍王爷服药。 齐茂山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在司马靖的大帐中,单云溪端着药站在一旁,可她的面前却站在一大堆人,就是不让她把药给司马靖。 “王妃娘娘,这药我们还没有试验过,怎么能直接给王爷服用呢?”一位老军医苦口婆心道。 “是啊,怎么样也要找个福寿村里的病人来试一试,能治好,咱们再给王爷用才行啊!”又一位将领道。 单云溪有些不耐烦,扒拉开这些人,将药碗端到司马靖面前:“都在这里瞎操心,本王妃说没事就会没事,这都是上千年医学人检验出来的东西,还能有假?真是耽误我时间……” 旁人反正也听不懂单云溪说的什么意思,总之心里头是万千个不信,却碍于王妃的面子没有直说罢了。 就连卫子虞也有些半信半疑的,朝单云溪说道:“要不……王妃咱们先去福寿村里找个病人来试试?” 单云溪眉头一皱,立马就要破口大骂。真是群浪费时间的家伙,这瘟疫发病速度快,等他们这一来一回的试完了,司马靖都指不定要变成什么样了!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又十分稳健的手,接过了单云溪手里的药碗。 “王爷!”卫子虞惊呼。 司马靖将那碗药一饮而下,众人拦都来不及拦。 单云溪看着手中托盘里那空空的药碗,也有些愣了,随即她点点头:“今天真是乖,明天最好也要这么乖,病才会好知道么?” 众人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堂堂镇南王又不是五岁小孩,怎会吃这一套。 可司马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点了点头:“知道了。” 在场众人,除了卫子虞有些料到这样的发展,谁也没想到,王爷居然会对王妃这样的包容,这还是他们那个杀伐果决的镇南王么! 齐茂山也震惊非常,看来这位王妃不仅是精通药理,居然还能在镇南王这里有一席说话的位置,实在是不简单啊…… 他看着单云溪的眼神就逐渐的狠厉起来,心里头转了好几个弯,正准备偷偷离开大帐去通风报信。 “齐将军。” 齐茂山本来就心虚,被这声音一叫就浑身打颤。他故作镇定地转过头,正看见司马靖冷漠的眼神定定地看着他。 “众将领留下,商量此次发兵事宜。” 众将纷纷行礼应是,单云溪则跟着随行军医们一起退了出去。 司马靖的情况她不担心,他的病状较轻,只要按时服药,好好调养就没问题。而他们讨论的那些事情她反正也不感兴趣,如今空闲下来,她想着也该去村子里再看看情况,便换了隔离衣再次进到了福寿村中。 这次县丞恭恭敬敬地给她开了门,眼神完全跟上次不一样,昨日她进村的时候,这些个人看她都跟看个死人一样。 单云溪进了村,照昨天老奶奶给的地址找到了一处小茅屋,她在屋外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索性就推门进去。 谁知道一进门,她就看见昨日的老奶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着就像是死了一样! 单云溪忙上前查看,幸好老奶奶还有着一口气,不过她手上的脓疮创口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还越烂越大,已经蔓延到了手臂! 这是怎么回事? 单云溪心头十分疑惑,这不应该啊?虽说她昨天还没有给这老奶奶服药,但是伤口也不应该溃烂得这么快才对…… 而另一边,司马靖大帐中正议事完毕,齐茂山随着众将领退了出去。 司马靖看着齐茂山出去的背影,朝卫子虞说道:“跟着他。” “是。” 卫子虞跟上了齐茂山,这圆胖子鬼鬼祟祟地,回了自己大营帐之后就又带了只鸽子出来,在营外的林子中放了出去。 齐茂山刚离开没多久,卫子虞就抓住了那只鸽子送到司马靖的大帐中。 司马靖看完便给了卫子虞。 “他想害王妃!”卫子虞面色担忧:“那我们要不要去通知王妃,以后不要再进福寿村了!” 司马靖冷着脸,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出了大帐,卫子虞也没想明白司马靖什么意思,既没说要做什么,也没说不要做什么,这样的王爷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第54章 小豆子与井底的怪异 福寿村中,单云溪仔细查看着四周几位病人的症状。 她这才发现,这些人不止浑身有脓疮,还有口吐腹泻等症状,看着十分像……像口蹄疫! 单云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同时心头也沉了下来,她本以为这不过是热病瘟疫,现在看来却更像是两种疫病混合感染! 如果真是混合疫病的话,光是稷子草怕是还不太够啊。 单云溪刚给一家的母亲看过病,这家的孩子小豆子将她送到门口。 “谢谢你,女菩萨!”小豆子没有见过世面,这瘟疫人人避之不及,以为能来的只有菩萨了。 单云溪心中叹了口气,像变戏法一样,从小豆子的耳朵后面拿出一颗糖来。 “哇啊,这是女菩萨给我的么?”小豆子看起来十分兴奋,他也染上了瘟疫,露出手背的地方都是脓疮。 “嗯,你拿去吃吧。”单云溪笑着摸了摸小豆子的头,这种小魔术是她专门学来哄医院的孩子的,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场。 小豆子却将糖果放在了衣袋里,说要留着给母亲吃,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小跑着提起了一个水桶。 “小豆子,你这是要干啥呢?”单云溪不解。 “我去村东头打点儿水来,母亲等会要喝水。”小豆子这孩子太懂事了,长得又可爱,除了营养不良长得瘦小点,浑身都散发着孩子的天真。 单云溪看着就贼喜欢。 “村东头不是很远么,你在这附近打水就行了,做什么走那么远?” “我们村里只有一口井,大家都在那里打水的。” 单云溪忽然愣住了,只有一口井,那就是大家都从同一个水源里喝水……不行,她得去瞅瞅。 眼看着单云溪的面色沉了下来,小豆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提着水桶带单云溪到了那口井边。 单云溪往下一看,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什么模样,她心想还是得下去看看。 “女菩萨,这可是村里头唯一的井,大家都靠它喝水呢,你不能下去的呀!”小豆子急忙拉住了单云溪。 单云溪好说歹说小豆子才放开她的手,并答应替她望风,让她下去查看一番。她将井绳绑在自己的腰上,下到了井里。 小豆子心慌,没几秒就要叫她一声,开始的时候单云溪还应他,可忽然间单云溪就没声了。小豆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伸着脖子往井里张望,一边看一边喊着“女菩萨”。 突然,单云溪从下面冒了头,她脸色沉得很。 “下面有头死牛。” 她让小豆子集合这附近的村民来,大家将死牛打捞上来,看见死牛的死状之后,都是一片哗然。 牛的尸体因为泡在冰冷的井水里,腐烂并不是很严重,唯独恐怖的是它的头脸部,全是溃疡脓疮,明显就是患了口蹄疫。 “大家都先不要从这口井里喝水了,这很可能就是瘟疫的来源之一,明日我会带着水源和药草进来,大家不要着急,瘟疫是可以救治的!”单云溪站在井边,旁边的人都半信半疑,只有小豆子连连点头。 “这是女菩萨,我娘被她治过之后就好多了,女菩萨一定会保佑我们的!”听小豆子说他娘好多了,村民们还是对单云溪又信上了几分,纷纷奔走相告不要饮用井里的水。 单云溪由小豆子带着出了村子,她走到村口,让小豆子回去。 “女菩萨,你一定会救我们的对吧!”小豆子满脸都是期待。 单云溪笑着摸了摸小豆子的头:“那肯定啊,你都叫我女菩萨了,我不尽力能行嘛。” 天边一道晚霞,时间已近傍晚。 她端着新煎的药去了司马靖大帐,检查司马靖伤口的时候,她发现已经开始渐渐好转了,看来司马靖没有混合感染,只感染了没有口蹄疫的那种瘟疫。 单云溪依旧趴在司马靖的床边睡了一晚,次日一起来就让人准备了水源和用酒泡好的稷子草,要进村去。 “王妃您这是要去做什么啊?”齐茂山挪着他胖滚滚的身子凑了过来。 “我要带着人进村,怎么,齐将军有兴趣?” 单云溪斜瞄了他一眼,转身去检查水源和泡酒的药材都带齐了没。司马靖也出了大帐来看单云溪,她立马丢了手头的事情走过去。 “你出来干什么,都说了还不能吹风啊,赶紧赶紧进去!”单云溪推着司马靖往里走,他却拉住单云溪。 “让子虞跟你一起进去。” “哟,给我送苦力来了!好呀好呀,你让他多带几个浑身没有伤口的壮丁,我正好一个人推不动呢。”单云溪喜笑颜开,“这瘟疫只要身上没有伤口是不会被传染的,都放心跟我进去吧。” 齐茂山眼珠子一动,也扭着圆滚滚的身子,跟着单云溪进了村。 司马靖看了齐茂山一眼,又朝卫子虞使了个眼色,卫子虞就点点头跟在了单云溪的身边,寸步不离。 他们带着好几车的水坛和泡药材的坛子往村内走,没多久就碰到了等在村口的小豆子。 “女菩萨!”小豆子边大喊着边朝单云溪跑了过来,众人一看都立马往后退了好几步,只有单云溪站在那里,一点也不害怕小豆子的样子。 “瞧瞧你们那怂样,都说了没有伤口不会传染,一个个吓成那样……” “王妃果然好胆色,好胆色啊……”齐茂山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奉承着单云溪。 她压根不待见这死胖子,也没管他,让小豆子将人都聚集到了村东头的水井附近。 福寿村内的村民陆陆续续过来了,单云溪就开始领着人就地搭棚,分发汤药和饮用水。 忙碌了大半晌,单云溪被卫子虞劝着坐下来休息,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药碗打落在地的声音。 单云溪转眼看去,就见一个村民突然全身僵硬地扭动着,下一瞬就张开血盆大口朝旁边的人扑上去撕咬起来!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啊——!”人群顿时混乱起来,伴着女人们的尖叫,又有几个人红了眼睛,开始像旁边的人扑去。 “骗子!这是个骗子啊!”一个女人扑在自己被咬的男人身上,指着单云溪大肆哭喊着。 众村民们都愤怒地看向单云溪,摔了手里的药碗,举着棍棒农具,暴怒着步步靠近单云溪。 “你骗了我们!哪里是什么女菩萨,就是个女恶鬼!看我不打死你!”一个壮年村民举起锄头就要朝单云溪砸来。 ##第55章 像疯狗一样咬人 村民们骤然咬人的反应让单云溪实在是过于惊讶,以至于她霎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幸好旁边的卫子虞一直护着她,及时将那锄头挡了开来。 “你们干什么,这可是堂堂镇南王妃,岂容得你们这般打骂!”卫子虞怒吼一声,果然吓到了许多村民。 顿时间他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得有些退缩。 这时忽然一个喝过东西的村民撕咬着扑了上来,咬住了右面一个村民。这咬人之人看着十分凶猛,神情看着竟完全不像个人,倒是跟野狗一模一样! 他将那个村民咬得脖子上冒出滴滴鲜血,没多久,那村民就两只眼珠转也不转,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眼看着那像野兽一般的人又要扑上来,旁边的两个村民直接捡起石头砸向他脑袋,看到他倒下去一动不动了,众人才松了口气。 “阿弟!”为首的壮年却看着被砸晕的村民大吼着,猛然间,他转头看向单云溪,目眦欲裂:“王妃又怎么样!依我看就是你给我们村子带来了灾难!你还我弟弟的性命来!” 单云溪愣住了,原来刚刚那个竟是他的弟弟…… 周围的村民又被煽动起来,而单云溪这边只有一个卫子虞,他左右寻找齐茂山的身影,可谁知道那胖子居然躲得老远,都跑到好几座屋子以外去了! “齐茂山,王妃有危险,你还不带着将士过来!”卫子虞大喊。 齐茂山可不会就这么乖乖的过去,他装作一副听不清的样子,将手放在耳边往前凑,听得可认真了。 “什么?谁有危险?卫将军你再说一遍!” 单云溪一看就大怒而起,我还马什么梅,什么冬梅呢?这死胖子!就是想趁势让他们死在这里,自己明哲保身。 没容单云溪多想,他们就已经被村民逼到墙边。其实照卫子虞的功夫,要对付这些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是单云溪说这些都是无辜村民,不要伤人,卫子虞才多有顾虑。 就在他们挡无可挡的时候,小豆子挤了出来,拦在单云溪的面前。 “女菩萨不是坏人!你们不要打她,她是好人!”小豆子用他搜肠刮肚的词来替单云溪辩解,可是气红眼的村民压根不肯听,将小豆子生生拉开。 “小孩子懂什么,这种女人最会蛊惑人心了!我们一齐上,杀了她!”一人举起镰刀大喊。 “杀了她!杀了她!”众人纷纷怒起大喊。 群情激奋,这个时候怎么也拦不住了,卫子虞只好对单云溪道了一句:“得罪了,王妃。” 他便直接拉着单云溪的手轻身而起,越过人群,踏在了房顶之上。 “房顶……”单云溪若有所思,她忽然露出恍然的神情,拉着卫子虞停在了某一座茅草屋顶上。 “卫子虞,你先出去封村,这些四处乱咬的村民看样子像是中毒了,你千万不要让他们跑出去!”说完单云溪就要往回走。 “王妃!” 单云溪回头看向卫子虞,看他还在犹豫,顿时有些火起:“你还不走,到时候有人跑出去伤到司马靖怎么办!” 卫子虞这才想起王爷现在还染着病! “王妃千万保重,末将这就去封村!”说罢卫子虞就以更快的速度,用轻功朝外头冲去。 单云溪知道卫子虞的忠心,她相信卫子虞一定会做好封村之事。她自己下了房顶,再度跑回水井附近,朝着跟中毒村民搏斗的众将士和村民们道:“赶紧上房顶!他们爬不上房顶!” 很快,众将士就跟着单云溪一起上了房顶,很多村民也上了房顶,却还有一些不愿意相信单云溪的话,还在下面和中毒之人苦苦对抗。 “你们快上来呀!非要在下面死扛着,到时候被咬了我可不管!”单云溪也实在生气,这些人怎么就死不听劝呢? “我们不会再相信你了!他们都是因为喝了你带来的东西才会这样,你休想我们再信你半个字!”领头的正是那个死了弟弟的壮年村民。 单云溪被他说得心头一震,他这么说也没错,单云溪开始思考起整件事来。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不对劲,明明东西她在进村前都是查看过的,而且喝了药之后,她也给几个村民把过脉,确实是有所好转了。 可为什么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难道是……单云溪转头看向旁边那座屋顶上的齐茂山。 很可能是齐茂山动了什么手脚,然而单云溪却不知道的。可她无凭无据,这死胖子向来喜欢狡辩,他肯定不会承认。 单云溪看向不远处放着药酒和清水的木车,事到如今,只有她亲自去看看那里头到底掺了些什么东西了。 她朝着身边的几个将士吩咐了几句,他们就点点头散开到了其他的几座屋顶上去。没多久,下方中毒的那些人就被那几个将士吸引了去,都集中在那几座屋子的下方,开始疯狂地抓咬着屋梁,但就是爬不上去。 单云溪则悄悄地下了屋顶,小心翼翼地往那几车东西附近走。 正在这时,突然一阵嘶吼的声音响起,单云溪下意识闪避开来,正好躲开了一个扑向她的中毒之人。 他的口水从牙上嘴边滴落,四肢着地,看着越发地像是一只野狗了。 他好像是知道眼前的猎物不简单,先是嘶吼着左右走来走去,看样子像是在打量单云溪,等待着扑上来撕咬的时机。 单云溪也紧盯着他,丝毫不敢放松。 她知道这要是被咬中了,身上出了伤口,她也一定会被瘟疫感染的! 到时候她这个最懂瘟疫的人一旦倒下,就没有人知道怎么治疗这种混合疫病了。 她好歹这是堂堂的镇南王妃,一个走过枪林弹雨的战地医生,绝对不会在这么个小山疙瘩里倒下! 就在这时,双方都动了。 中毒村民一跃而起,扑向单云溪,他的的利爪尖牙挨着单云溪手臂上的衣服过去,而单云溪的手刀却同时切在了中毒村民的后脖颈上,他直接晕了过去。 单云溪落地之后拍了拍手,也是小菜一碟嘛! 紧接着她走到了木车边,用酒舀打了一勺的药酒来闻。 ##第56章 罪魁祸首 没多久,单云溪就放了酒舀,这药酒并没有任何问题。她又查看了另外的几坛药酒,都是没有问题的。 那问题肯定就出在这清水上了。 她用酒舀打上一勺清水,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没有任何异味。她用手指沾了一丁丢儿,放进嘴里一尝,竟有些酸涩! 单云溪顿时大怒,还真在这里面下了毒! “齐茂山!你这个死胖子!”单云溪心中有火,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用酒舀指着那房顶上的齐茂山,大骂起来。 “哎哟!我的王妃娘娘,末将可是什么地方惹到您了?您不开心的话也别这样骂人啊,末将好歹也是镇南王麾下的人……”齐茂山还不知道单云溪已经发现了水有问题。 “你这个死胖子,我就说你有那么好心跟着进来救人呢?原来是想在水里下毒啊,现在证据确凿,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一个中毒的村民朝单云溪扑了上来,她看也不看,反手就用酒舀将人敲晕。 齐茂山心中震惊,这王妃难道不止精通药理,还会武功么? 他连忙后退两步,躲在了两个侍卫的后面。 “王妃此言差矣,这里可有这么多将士呢,你怎么能说就一定是我下的毒呢?”齐茂山躲在后面跟单云溪对吵。 “哟呵,你这死胖子,脑子倒是转的快!”单云溪又敲晕一个中毒村民,“我们这一行人,除了我和卫子虞,其余都是你的人!你总不能说我堂堂一个王妃,而卫子虞堂堂镇南王副将,会去做下毒这种下三滥的事吧!” “那可说不准!”齐茂山翻了个白眼,一副欠扁的样子。 她的脸上不怒反笑:“胖子,我再给你次机会,你想清楚了再说。”单云溪着实生气,她越生气的时候,反而越是冷静。 “王妃何必如此呢?既然末将说实话您不乐意听,那末将也没有办法。不如您教教末将,您到底想听什么?” 单云溪冷哼一声:“死胖子,你也别再这里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些东西都是你押送进来,治你一个失职之罪那肯定是跑不了的!” 齐茂山却笑了笑,他还以为这王妃能有什么本事,看来也不过如此嘛。不过是个管理失察罢了,他还担得起。 而另一边,卫子虞跑出去封村。 “出了何事?”司马靖听到动静,掀帘出来。 “禀王爷,里面的村民喝过王妃带进去的东西之后,就像野狗一样四处咬人!王妃说他们这是中毒了!”卫子虞上前回禀道。 司马靖的眼睛顿时一紧,声音也沉得可怕:“王妃如何?” “王妃暂时没有大碍,她吩咐属下出来封村,不过……”卫子虞想起那些仇视单云溪的无辜村民们,不知道该如何跟司马靖说这件事。 司马靖冷冷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冷得过了冰点,卫子虞急忙低了低头:“村民似乎将一切都怪在了王妃的头上,齐茂山也大有一副落井下石的样子,怕是不会帮王妃。” “你进去把王妃带出来,齐茂山要是阻拦,就杀了。” 卫子虞闻言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这齐茂山不是留着才有用处么? 但卫子虞从不质疑司马靖的话,他领了命便进村去了。 福寿村中。 单云溪刚用酒舀打走一个中毒村民,紧接着又上来一个,她将酒舀卡进那村民的嘴里,自己则跳到先前那死了弟弟的村民面前,帮他打走了要从身后扑上来的中毒村民。 “你过来干什么!我不需要你帮忙!”那壮年村民撞开单云溪,差点她就被一个中毒村民的爪子给抓伤了。 “我去!你以为我想帮你啊,要不是看你还算个好人,我才不过来自找麻烦呢!”单云溪三两下解决那中毒村民,又帮了那壮年村民一把。 “你这妖女,别假惺惺地过来帮我,我弟弟就是被你害死的!” “诶……这话你可说错了,害死你弟弟的可不是我,你看见那边屋顶上那个死胖子没?”单云溪在抵挡的间隙,朝齐茂山的方向努了努嘴:“那死胖子才是罪魁祸首!” “我凭什么相信你!”这壮年看单云溪屡次帮他挡下中毒村民的攻击,也有点半信半疑起来。 “你想啊,我是个王妃,要真是不想救你们,我用得着花这么大心思进来做这做那的么?我只要把你们放着不管,这瘟疫就够你们受的了……” 那壮年村民脸色果然变了变,看起来也十分畏惧这瘟疫。 “你怕是不知道吧,我要是不来,你们这个村早就被烧了!”单云溪又添了一把火。 “什么!”壮年村民满脸难以置信,“县丞大人居然要烧村……” “提议烧村的就是那边那个死胖子!” 单云溪眨了眨眼睛,虽然是司马靖下的命令,但确实是齐茂山先说的烧村。 那壮年村民果然愤怒地看向了齐茂山,跟单云溪预想的一模一样。 “现在你总算相信我了吧,你看这里还有这么多中毒的村民,他们的力气跟用不完似的,但我们不行啊!我看就先上屋顶避避,反正也没坏处。” 单云溪一提议,旁边的几个村民都有些动心,他们毕竟经过这么久的对抗,已经体力不支不说,同样也十分害怕,下一个成为嘴下亡魂的就是自己。 好说歹说,这些人终于肯听劝了,单云溪简直想给自己颁个奖章了,真是谈判小能手,她要是不去做医生的话……说不定还能做个谈判专家啥的? 她边帮着人往屋顶上爬边想着,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尖叫。 是小豆子! 他正被一个中毒村民追着,眼看着尖利的牙齿就要咬在小豆子身上!单云溪突然暴起,迅速地朝小豆子靠近。 单云溪拉住小豆子的手,那中毒村民同样也拉住了小豆子的脚,一把将他的裤腿撕裂一角抓得他的脚踝五道深深的抓痕。 而那中毒村民还不死心,嘶吼了一声再次朝单云溪扑来。 卫子虞拉住马缰的时候,正看见单云溪的双手抱着一个小孩子,她帅气又利落地转身一脚,将身后的中毒村民踹开。 ##第57章 毒尸之谜 “王妃娘娘!”卫子虞下马来,急忙向着单云溪的方向跑去。 他还没跟单云溪说上话,她就将小豆子给了卫子虞:“带他上房顶去。” 卫子虞只好先用轻功带着小豆子上了房顶,然后又返身去将单云溪也带上来。单云溪却朝卫子虞伸出手止住他。 单云溪朝那具中毒村民的死尸走了过去。 中毒村民的死状十分可怕,单云溪却像是浑然未觉,反而蹲下来在那尸体的旁边左看右看。 要不是卫子虞曾经看过单云溪检验睿王爷的尸体,肯定会被她这样子吓一大跳。 但是齐茂山和那些村民将士们却没有见过之前单云溪验尸,个个都对单云溪的反应十分震惊,有些村民甚至害怕得摔倒在地,伸手颤抖指着单云溪,喊出了“妖女”两个字。 “放肆!”卫子虞转身怒道,“王妃娘娘精通医药以及验尸,不懂的人不要乱说!” 单云溪压根没注意到旁人是怎么看她的,她一心一意放在了眼前尸体的身上,仔仔细细地查看着死亡村民的样子。 他的胸口是一道竹尖插穿的贯穿伤,这是毋庸置疑的致命伤。但奇怪的是,他的瞳孔异常放大,毛孔微张,看起来十分像是使用了某种致人兴奋的幻剂…… 卫子虞帮单云溪守着后背,将那些想上来撕咬的中毒村民全都打退。单云溪查看了好半晌,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 “咦?” 幻剂通常都是有一定药效时限的,单云溪去查看那村民手臂上暴露的青筋血管。果然已经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么粗大,看来已经将近药效过去的时间了。 “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单云溪转身看了那边屋顶上的齐茂山一眼,向着所有的村民和将士们大声道。 “大家不用担心,这些村民不过是中了一种令人产生幻觉的药物,使他们产生了自己是狼狗的错觉和撕咬的渴望。这种药物没有太长的效力,最多不过半个时辰,药效就应该退了。” 村民们都没听过这些什么幻剂之类的,但是看单云溪一个女子,不仅能打退那些中毒村民,还敢上前查看死尸,都有些被她给震慑到了,有些动摇起来。 齐茂山不满地“啧”了一声,这个单云溪,怎么老是来坏他的事! “王妃此言差矣,您并非是官府的仵作,仅凭这几下就说是幻剂,未免也有点太不负责任了吧……” 那齐茂山的话刚落,周围村民又纷纷点头,她一个女子如何会知道这些呢? “齐茂山!王妃娘娘医术卓绝,就连王爷染病也是王妃救治,你又凭什么怀疑王妃娘娘!”单云溪虽不在意这些无谓的质疑,但卫子虞可听不下去,不免就开始替单云溪辩解起来。 “曾经王妃娘娘曾对睿王爷开棺验尸,所说与仵作没有半分差异,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辛,你稍微去打听一下便知!” 卫子虞跟单云溪也上了房顶,果然没过多久,下方的中毒村民都开始慢了下来。撕咬的力度也逐渐减弱。 不知是谁第一个倒下,之后中毒的村民都开始体力不支倒了下来。 又过了一阵,单云溪带着卫子虞第一个下了房顶,查看了一下倒地中毒村民的样子。 “还活着!”单云溪让卫子虞去将自己的药箱找过来,她要救治这些中毒的村民。 屋顶上的村民和将士都下了房顶,齐茂山也不情不愿地下来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分发药酒啊!清水虽然不能用了,但是药酒还是能治病的!”单云溪吩咐着将士们,同时也不忘狠狠白了一眼齐茂山。 将士们纷纷行动起来,村民们也相信了单云溪是真的来救他们的。 先前最怀疑单云溪的壮年村民也走了过来,在单云溪下跪道:“王妃娘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之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错怪了您!” 壮年村民猛然将头磕在地上,看得单云溪急忙往后退了几步:“你又想做什么,我可不是什么恶鬼……” “切,都说了是来给您道歉的,瞧您那小气样儿……”壮年嘴里碎碎念着,单云溪这暴脾气嘿! 这哪是道歉的样子啊! 她这个王妃难道就这么没有威慑力不成,怎么连个村民都不害怕她?这王妃做的还真没意思,单云溪摇着头,突然却听见那壮年撇过脸说了句:“谢谢。” 单云溪惊得瞪大了眼睛,她刚刚听到了啥? “女菩萨!”小豆子拖着受伤的腿走了过来,“您千万别怪刘大哥,他死了弟弟肯定很难过。” 单云溪摸了摸小豆子的头,这孩子,自己都受伤了还想着别人呢,真是善良可爱得很了! “本王妃知道,要不然本王妃早就用拳头招呼他了哈哈哈哈!”单云溪蹲下来查看小豆子腿上的五道爪印。 卫子虞将她的药箱拿了过来,又被她打发去帮忙照顾其他的病人了。 他将单云溪的话转述给将士和村民:“大家注意,有伤口的人都要去喝药酒预防……搬动尸体和治疗伤患的时候千万注意伤口,动作迅速点,别跟个老太太一样的磨磨唧唧!” 卫子虞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转身走到单云溪的身边:“王妃,这样说没问题吧?” “挺好挺好,一字不落全说对了,不愧是我们镇南王的副将!”单云溪抽空给卫子虞竖了个大拇指,就是一脸忍笑的表情让卫子虞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比划了比划这个竖大拇指的动作,估计是王妃在夸人吧…… 他们带出来的将士行动还是比较快速的,很快就收拾好了,开始给村民分发药酒。 单云溪带着小豆子进到一间无人的茅草屋中,让小豆子躺在人家的床上,开始检查他受伤的脚。 此时的她,一心全专注在小豆子的伤口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人正缓缓靠近她。 一把锋利的刀刃随着来人逐渐逼近单云溪,她却从药箱里拿出了一瓶药粉,专心地倒在了小豆子的伤口上。 那把匕首高高举起,立马就要落下,眼看着就要扎进单云溪的背部。 ##第58章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小心!”小豆子突然抬起头来,大喊了一声。 单云溪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地一滚躲了开来。 “哼,齐将军,这下你可没办法解释了吧……”单云溪拍拍裤腿站起来,“我还在想你怎么还不动手,谁知道你刚巧就来了,这次你总不能说是与你无关了吧?” 齐茂山被单云溪说得脸色十分难看,一张总是堆着笑的胖脸此刻却满是狠厉,只见他不仅没有半点收敛,反而再次高举起匕首。 “那可不见得?” 单云溪一挑眉:“哦?怎么着,齐将军还有什么好法子不成?” “死人可是不会说话的!”齐茂山眼中寒光一闪,突然间朝单云溪扑了过去,想要打她个措手不及。 可谁知道,单云溪不过是往侧边一让,然后伸出腿绊了齐茂山一下。 “砰”的一声,整个茅草屋都好像抖了抖,这死胖子圆滚滚的身子就呈大字型,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单云溪实在没忍住,“不好意思啊,您这实在该减减肥了。” 齐茂山还想抓着匕首站起来,却被单云溪一脚踩中了拿匕首的那只手。 “齐将军,你这个眼神好像跟脑子一样都不太行啊,我刚刚狂揍那些中毒村民的样子你没看见还是怎么?觉得不信邪,非要自己来试试?”单云溪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居然还以为这个死胖子会有什么计策,看来还是高估他了。 卫子虞突然现身,恭敬地朝单云溪行礼,明显是早就候在房中某处。他上前将齐茂山抓了起来,又叫了几个将士将齐茂山绑了起来。 “齐茂山意图刺杀王妃,还不将人绑起来!” 几个将士疑惑地互相看看,许是单云溪方才查看尸体和与村民搏杀的模样深深留在了他们心里,单云溪不过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他们就战战兢兢绑起了齐茂山。 单云溪不由觉得有意思,她不过是学着司马靖的样子,冷冷看了一眼,这些将士就吓成这样,这样太好用了吧! 难怪司马靖老是板着个脸,不愿意说话! 这哪是不愿意说话啊,分明就是效率高嘛……她以后可不能这么随便说司马靖了,不仅不能,还得好好学习学习才行。 “单云溪,你不要高兴得太早!”齐茂山狼狈地被人抓了出去,“这事情还没完呢!” 又来这一套,这些个坏人做了坏事被抓都只有这一句么?都没点新意的,这创造力也太不行了。 单云溪接着又蹲了下来,继续给小豆子处理伤口。 等病人们都安顿好,已近傍晚。 “单姐姐,你要走了么?”小豆子拉住了单云溪的衣角,她让小豆子别叫自己的什么“女菩萨”了,她听着总有点心虚。 单云溪笑着弯下腰,将手伸到小豆子的耳边,突然拿出了一颗糖果。 “哇!”小豆子的注意力果然被糖果吸引了去,单云溪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转身离开。 “后会有期啦!”单云溪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 小豆子手里拿着糖果,满脸都是不舍,突然间小豆子拔腿要跑着追上去,却被他身后的人一把拉住。 是那个壮年村民,也是那个被小豆子叫“刘大哥”的人。 “小豆子,别追了,那不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接触的人……” 单云溪带着将士们和被押着的齐茂山出了村。 没想到司马靖正站在帐外,她正好省了这个事了! 单云溪直接一脚踹在齐茂山的膝盖弯上,齐茂山就跪在了司马靖的面前。 “怎么回事?”司马靖皱了皱眉头。 “呐!这个叛徒我给你抓来了,这死胖子还想杀我!”说着单云溪一巴掌拍在了齐茂山的脑袋上,“还不是被本王妃给抓到了!司马靖,这死胖子现在交给你处置了!” 看着单云溪满脸的得意,司马靖的脸色却越来越冰。 “冤枉啊!”齐茂山突然嚎叫起来,吓得单云溪往旁边一跳,这死胖子嚎叫起来声音这么大! 齐茂山猛地将头磕在地上:“王爷,末将冤枉啊!末将并非想刺杀王妃,而是在保护王妃啊!” “啥?”单云溪一脸懵逼。 “是王妃娘娘错怪末将了,当时末将看见刺客进了王妃所在的屋子,就抽出匕首跟了进去,这才被王妃娘娘当做刺客给抓了,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你特娘的再说一遍!”单云溪蹲下去敲齐茂山的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自己做的还不敢认了是吧!卫子虞都看见了!” 齐茂山先是一愣,紧接着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当时卫将军躲在房中,那刺客身手矫捷,卫将军没看见也说不定啊?王妃娘娘可不能这样冤枉末将啊,末将对王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齐茂山将头狠狠往地上磕,要不是单云溪就是那个差点死在齐茂山手里的人,还真的就相信他的忠心耿耿了! “你这死胖子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还挺强啊,卫子虞,你来说!”她还就不信了,这里有个目击者在呢,这死胖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卫子虞刚想说话,司马靖就冷冷看了过去,他到口的话就转了个弯。 “……末将的确躲在房中,但也确实没有看见刺客的踪影,倒是也不好确认是否有这个刺客……” 卫子虞有点不敢看单云溪,低着头答话。 “王爷!您看卫将军都这么说了,王妃无凭无据地冤枉末将,您可要替末将做主啊!” 单云溪傻眼了,这居然都行? 她是不是出村的方式错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个个怎么突然都变口了! “司马靖!你信我,我真的没有说谎,这死胖子就是想杀我来着!”单云溪看向司马靖,她觉得司马靖一定会相信她的。 她真的没有说谎。 司马靖皱眉沉默了半晌,朝着地上的齐茂山开口道:“起来吧。” 单云溪突然泄了气,她有些脱力地往后退了两步,原来司马靖根本就不相信她…… 她看向司马靖,用眼睛问他:为什么? 司马靖同样也看向单云溪,他的眼神沉沉地,却没有半点想要解释的意思。 单云溪突然笑了:“我居然以为你会信我?看来还是我太傻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司马靖看着单云溪的背影,眼神越来越深越来越沉。他整个人就像是要跟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混为一体。 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谁也猜不明白他的心。 ##第59章 上药有风险,摔跤需谨慎 单云溪气得不行,回了大帐还是越想越气,凭什么司马靖不信她? 她气得拿起桌上的首饰盒想要扔出去,突然想想这里头都是钱呢,万一扔坏了她更心痛。她又拿起桌上的一个瓷杯来,想想这也是钱啊,又给它放了下去。 她在营帐中四处寻找着不值钱的东西,挂在壁上的那柄宝剑?不行不行,那可是无价之宝,再说了,她也拿不动啊…… 要不就箱子里那几件衣服?那也不行,她就带了这么几件,弄脏了她还得洗呢。看了半天也啥都没找到,单云溪就更生气了! 为什么她这么有钱! 哦不对,为什么她不带点不值钱的东西出来啊! 单云溪大喇喇坐在床上,朝着那床被子狂打着出气:“该死的司马靖,我就不应该救你,让你伤口发炎溃烂至死!娘的,算上这次我都救你两次了!下次我要是再忍不住出手我就是傻子,我就当场一道天雷劈死我!” 外头突然响起一阵惊雷,吓得单云溪缩了缩脖子。 “不会这么灵的吧……不行不行,”单云溪摇着头,“我可是科学工作者,牛鬼蛇神通通走开!” “王妃娘娘。”卫子虞在帐外叫她。 “啊!”单云溪摸摸自己惊慌的小心脏,“你要吓死人啊,做什么!” “该去给王爷换药了。” 卫子虞刚刚说了慌,对着单云溪有些心虚,态度也越发的好。 单云溪掀开营帐门帘,跟个泼妇骂街一样:“换什么药!我不去,你让他爱找谁找谁去!不是不相信我嘛,做什么还让我帮他换药啊,就不怕我下个毒什么的我毒死他!” “切不可乱说啊王妃娘娘!”卫子虞立马左右看看,幸好王妃营帐的附近没什么人,守卫又都站得比较远。 卫子虞心中擦了把冷汗:“王妃,您还是去看看吧,王爷的伤您是最了解的,而且王爷他……也不愿意让别人看。” 如果别的大夫来给司马靖上药,必定会看到他背上再度发烂的刀剑伤,有心人一联想便知道这是之前就有的伤口,那司马靖这么久的隐瞒就白费了。 “哟呵,他还挑呢!”单云溪冷哼一声,知道这伤是司马靖的秘密,她想了想道:“我现在也算是看清楚了,他不就是需要我去给他上药嘛,成啊!让他给钱,我要其他大夫酬金三倍,我看不死他难道还看不穷他!” 就司马靖这个受伤的频率来看,她分分钟看得他倾家荡产! “这……王妃稍等,末将去问问王爷的意思。” 卫子虞走了没多久就回转了,朝单云溪抱拳施礼道:“王爷说了,您是府里的王妃,这王府的银钱自然都是归您管的,只是皇家有规定,如果王爷仙逝,他又膝下无子,王府乃至府中许多东西都是要收归国库的,到时候……得不偿失的可是王妃您……” 卫子虞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单云溪,果然看见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这司马靖还真是好样的,明着暗着不就是想说要是他死了,单云溪就什么都没有了呗! “去去去,去给他换药去,我这真是倒了大霉了,摊上这么个家伙,我混个王妃容易么!”单云溪边走边发着牢骚。 卫子虞叹了口气,反正王妃这嘴肯定是管不住了,幸好他在来的路上让旁边的守卫全给撤到了三十步以外的地方,也听不到王妃骂王爷的这些话…… 唉,想想他家的王爷也是挺不容易的。 卫子虞掀开大帐的门帘,将骂骂咧咧的单云溪送了进去,自己则在帐外守着。 单云溪一进到营帐中,正看见司马靖坐在椅子上看兵书。她的火气在看见司马靖的瞬间立马就“蹭”地冒了起来。 她走过去,从司马靖的手里一把抽出那本书,拍在旁边的桌子上:“上药了!” 司马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开始慢慢地脱起衣服来。 “啧,慢死了,我来!”单云溪坐在司马靖的面前,给他解起衣带来。 现在她也能知道怎么解这个古代的衣带了,只是还没那么熟练,解起来好像还没司马靖快…… 可单云溪又死不愿意跟司马靖低头,一个劲地跟衣带较劲,司马靖也不说话,就看着她慢慢解着衣带。 好不容易单云溪解开了,司马靖就张开手,她乍还以为这个冷面王爷要来抱自己呢,跟只无助小鸡似的抱住自己往后退了一点。 司马靖不解地看着她,单云溪这才意识到人家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为了方便让她脱衣服而已。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咳咳……”单云溪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开始给司马靖脱起衣服来。 她之前从没有帮别人脱过衣服,每次换药都是司马靖自己脱了衣服的,她头一次发现这给人脱衣服还真是件不方便的事。 单云溪跟司马靖两人面对面,她双手拿着司马靖的衣领往后一翻,自己就不自觉地往前凑,看着就像是她抱住了司马靖一样。 然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抱住了司马靖! “……没站稳,没站稳哈哈哈……”单云溪笑着往后退了一步,娘的!她就不该生气非要上来给他脱衣服! 这也太为难她单云溪了吧! 单云溪摸摸自己这小心脏哦,刚刚抱的那一下,感觉还真不错! 她赶紧摇了摇头,千万不能被美色给迷惑了,她现在还在生气呢! 单云溪再次板起了脸:“转身,上药!” 司马靖老老实实地转身,自己脱了剩下的衣服,将伤口露给单云溪。 他背上的伤口已经慢慢好了起来,单云溪给他上完药就要走。 司马靖却皱了皱眉:“单云溪。” “做什么?”单云溪转过身来,看着司马靖。 司马靖深深地看了单云溪一眼,却又转开眼道:“无事。” 单云溪有些迷糊地出了大帐,她想不明白司马靖什么意思。不过司马靖向来就很多秘密,她也没在意,回了自己的营帐。 而大帐内的司马靖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床侧,之前单云溪都是趴在哪里睡着的。 他并非是不相信单云溪,只是留着齐茂山还有用,但他也不打算告诉单云溪这些。 毕竟单云溪只是一个赐婚而来的无关紧要的王妃,若不是她表现出来的医术和武功都过于与众不同,司马靖甚至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本就该是个不重要的人,以前是,以后也是。 ##第60章 攻打江城 次日清晨,大军拔营继续往江城方向出发。 单云溪一上马车,就看见司马靖坐在里头,她皱了皱眉,转身就下了马车。 “来人呐!快来人!”单云溪朝着外头大喊,卫子虞策马过来。 “王妃娘娘,可是出什么事了?”卫子虞虽然是在跟单云溪说话,眼睛却一直往车内看。 “是啊!”单云溪一掌拍在车沿上,“看什么看,不是你家王爷,是本王妃出大事了!”说完单云溪就跳下了马车,说什么也不愿意上去。 一看单云溪这样子,卫子虞就知道她还在生气,只好走上去。 “卫子虞,你去给本王妃准备一匹马来!”单云溪道,“本王妃不坐马车,我要骑马!” 卫子虞心里叹了口气,这不是胡闹么。 “王妃娘娘,大军长途跋涉,您怕是骑不了这么久的马呀……要不,后面有几位年纪较大的医士同样配备了马车,您看是否愿意去跟他们一起乘坐呢?” “前头带路!”单云溪毫不留恋地转身往后方去。 卫子虞带着单云溪来到医士们乘坐的马车前,这只是几辆普通的马车,既没有王府的马车大,自然也没有王府的马车舒服。 单云溪上车之后,还有个白胡子老头坐在里面。单云溪认出这是管理众医士的医正邢广汉,在福寿村的时候邢医正就帮了她很多忙。 “哎哟,是您老人家啊!” 邢广汉拱了拱手:“王妃娘娘。” “诶!我们什么关系,不整那些虚的……”单云溪摆摆手,让卫子虞把自己珍藏的那些糕点带过来,她要跟自己的新朋友一起享用。 只可惜芸香不在,她在之前为了保护单云溪受了伤,单云溪为了追上去雁门关的司马靖就只身一人骑马跑了过来,芸香就留在了那里养伤。 早知道还不如留在哪里给芸香治疗呢。 单云溪在马车里跟邢医正两人谈论着药物疗效和战场治疗,简直是相见恨晚。两人聊了一整天,直到傍晚大军停下的时候还意犹未尽。 单云溪经过跟邢医正一番研究探讨,发现这里许多的药草自己所在的世界也是有的,同时还有许多自己那里也没有的药草,不过很多都还没有开发出来药效。 这里没有《本草纲目》,但是却有一本《伤寒杂病论》,不过著书者却也不是张仲景,而是一个单云溪没听过的人。 在这里甚至没有缝合与麻醉的出现,邢医正对麻醉就十分感兴趣。邢医正是个痴迷于医学的人,到了后来都是邢医正缠着单云溪跟他说麻醉的药物等等。 单云溪下了马车,邢医正还跟在身后问她:“……什么东西这么神奇,可以将麻醉药物注射人的身体里?” “那个叫做注射器,就是一个中空的针头……”单云溪跟他解释着,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妃娘娘!” 单云溪顺着声音看过去:“芸香!” “芸香拜见娘娘!”芸香疾步走过来,先向她行了个福身礼,又向着旁边邢医正笑了笑。 邢医正看出单云溪与这女子久别重逢,便拱手道:“老朽这便先行告退了,不打扰王妃与这位姑娘叙话。” “老邢,回头我画个图给你看,也不急在这一时哈。”说罢,单云溪走上前拉起了芸香的手左看右看,“你身上的伤都好了?” 芸香点点头:“托娘娘的福,已经都好了!王爷让奴婢继续服侍娘娘,这是奴婢从雁门关带来的糕点小食,娘娘现在尝尝?” 她抬起一个用包袱裹着的食盒,单云溪眉开眼笑:“还是芸香最好了,那个司马靖就是个养不熟的。芸香我跟你说,你要小心点他,指不定哪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单云溪跟芸香来到搭好的营帐内,边吃着各种糕点,边将司马靖的不齿行径给控诉了个遍。 芸香笑着听她说完,才跟她说起:“方才芸香拜见王爷,王爷说这次攻打江城,王妃您待在大军后方等候就好。” “知道了知道了,说得谁想跟他去打仗似的。”单云溪十分不屑地摆摆手,完全忘记了一开始就是她自己提议说要来的。 芸香也不拆穿她,盖上了食盒,将没吃完的糕点收了起来。 单云溪拍拍手站了起来:“也该是时候去挣钱了。” 她带着芸香来给司马靖换药,她刚走到司马靖的大帐前,就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王妃见谅,王爷正在里面同众将军议事,请您在这里稍等。” 单云溪也无所谓,就站在门口跟芸香唠起磕来。站了没一会儿她就觉得有点累了,刚敲了敲腿,旁边的侍卫就搬了把椅子来给她坐着,还上了茶水等东西。 “哟,还挺有眼力的嘛。”单云溪笑着拍了拍侍卫的肩膀。 “王妃谬赞了,这都是王爷吩咐下来的。” 单云溪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愿意说了。 她坐在门口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里面才传来一声“我等必不辱命!”有人掀开门帘,里头的将领们个个脸色坚毅,气势十足地走了出来。 不等她多看两眼,卫子虞也走了出来:“王妃娘娘,王爷请您进去。” 她走进去,司马靖便开始解下衣服。 “诶,你们刚刚那什么幸不辱命啊?你别多想啊……我就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单云溪坐在司马靖身后给他换着药。 “明日要攻打江城,你同芸香一起待在这里,不用随军前行。”司马靖沉沉的声音传来,单云溪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这话她早就听芸香说过了,他做什么又要说一遍,是怕芸香传话没到? 单云溪没多想,她正好也乐得清闲,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战场,她也不想没事就冲上去,指不定就交代在这里了呢! 换好药,单云溪才又开口道:“好了,虽然我说你也不会听,但我还是形式上说一下,不要剧烈运动不要动用武功,最好能哪儿清闲就搁哪儿躺着。” 说完单云溪就出了大帐。 次日,单云溪是被外头慌乱喧闹的声音吵醒的。 她穿好衣裳走出去,就看见外头个个匆匆忙忙,一个担架被抬着从单云溪的帐前走了过去。 单云溪也顾不上打呵欠,急忙走上去:“这是什么情况?” “他被人砍断了一条手臂!”抬担架的两名士兵将人放在邢医士的医棚中,立马就又走了。单云溪这才看见整个医棚中,已经密密麻麻满是受伤的将士,不绝于耳的吟痛声充斥在她的耳边。 对于她来说,眼睛一闭一睁,不过是一夜过去了。 可对于战场上那些将士们来说,眼睛一闭一睁,很可能便是一生过去了。 单云溪撸起袖子:“药箱在哪,给我拿一个来!” ##第61章 到了战场便是医生 单云溪给好几个伤员处理好伤口,却还源源不断有人被送下来。那些运送受伤将士的兵士都浑身染血,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鲜血浸染在上面。 “……这可不行啊!”邢医正在外头跟个兵士争吵着,单云溪闻言放下手里的药酒走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 “王妃娘娘。”邢医正行礼,那兵士是第一次看见单云溪,也赶忙要跪下行礼。 “行了行了,有什么事赶紧说。”单云溪一把拉住他。 “前方死伤过多,我们来不及把受伤将士运送下来,希望邢医正能再派几个医士上去!”兵士的脸色十分着急,眼里还有着些许恐惧。 “可我们这边人手也不够啊……”邢医士十分为难,他左看右看,这医棚里除了他竟是一个医士都没有了。 “我去吧!”单云溪提起药箱就要走,感觉自己的衣裙过于碍事,又停下来去撕下面的长裙摆。 “万万不可啊!战场凶险,王妃千金贵体,您要是出事了我们怎么担当得起啊!”邢医士也实在为难,年纪那么大的人了,还能将头摇成这样。 “撕拉”一声,单云溪撕开衣裙:“老邢你别说了,谁的命不是命,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你就放心吧!” 说着单云溪就拿起药箱走了。 江城之下,一群又一群大魏的将士冲了上去。 但是没过半柱香的功夫,他们便纷纷被打得退了下来,可紧接着他们又再次往上冲去。一时间战鼓连天,耳边只有不但冲杀的嘶吼声。 恍惚间,单云溪还以为自己重回到了曾经待过的战场。 这些战场都是一样的惨烈。 这些战场都是一样的伤悲。 城墙上一箭射来,正中单云溪面前一人的手臂,她顾不上那么多,提着药箱上前给那人包扎起来。 只见她手法娴熟地断去箭尾,用纱布将他的伤口按压着包扎起来。突然发现伤口上的血变成了紫黑色,箭头有毒! “快去医棚找邢医正!”单云溪急迫地拉着人起身往外走,谁知还没走出几步,一只箭就射在那人的后心,他就这么直直地倒了下去。 单云溪急忙蹲下来,先是探了探鼻息,然后又将人翻过来听他的心跳。 全都没有了。 她伸手将那名将士大睁的眼睛阖上,皱了皱眉头,转身背起了药箱继续往战场前方走去。 “王妃!王妃娘娘不可啊!”芸香冲了上来,急忙拉住了单云溪的手臂,满脸的焦急。 “芸香,你过来干什么!还不快点回去!”单云溪推了她一把,却没有推开她。 “您真的不能待在这里啊!刀剑无眼,您还是跟奴婢一起回后方营帐中去吧!” 单云溪扯不开芸香的手,就只好任她抓着,自己却提着药箱往里走。 前方有低声呼救的声音,单云溪连忙扒开一具尸体,露出下方被砍伤的一个士兵。她拿出剪刀剪开士兵的衣服,倒出一些盐水给他清洗伤口。 “啊——!”将士抓在了单云溪的手臂上,生生将她的手臂抓出几道口子。 “王妃小心!” 芸香捡起地上的一把刀,挡开了射来的几只箭。 单云溪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芸香原来会武功……她就知道,司马靖没那么好心,会简简单单将芸香放到她的身边服侍。 既然芸香可以自保,单云溪更加没有忌惮了。 她包扎完就将人拖离了城墙下的战场,让兵士将他抬去了邢医正那里。吩咐完她又要往里走。芸香见实在拦不住她,只好从旁边地上捡了一只盾牌,配着自己手里的刀,不时帮单云溪挡开城墙上射下来的冷箭。 在单云溪给将士医治的时候,芸香就用盾牌挡住他们,竟真的让单云溪救下来好几个人! 这些人里面有好几个都是中了箭伤的,城墙上射箭本来射程就要远些,威力也更大些,但关键的还是这些箭头上全都有毒! 光是这么看,单云溪还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毒药,但是这种毒发作得极快,而且中毒之人的死状都十分惨烈。 她跟着一个担架回了医棚,找到邢医正。 “老邢,这到底是什么毒你看出来没?”单云溪放了药箱,凑上去看邢医正给一个伤员拔箭。 她帮邢医正按住那个伤员,邢医正一双老手颤颤巍巍地伸向那只箭杆,单云溪看着觉得自己的心都有点颤颤巍巍的。 就老邢这双手,到底是怎么当上医正的? 单云溪露了撸袖子,刚想过去帮他一把。邢医正一双老眼突然迸发出一道精光,只见他的手忽然不抖了,猛地抓住箭杆,眼疾手快拔出了那只毒箭。 “啊——!”那个兵士大喊一声。 单云溪看得小嘴微张,看不出来老邢还真是有一手啊! 拔完箭,邢医正又恢复了那颤颤巍巍的样子,拿出药瓶和纱布来给他上药包扎。 单云溪看着老邢慢吞吞的动作,无语地接过了他手里的纱布,还是她来比较快…… 邢医正一面看着单云溪包扎,一面缓缓道:“这是沙荆草之毒,沙荆草是司州盛产的一种植物,可以入药,但是根部有毒,会导致七窍流血而亡……” 中了毒箭的兵士本来就因为受伤有些害怕,一听邢医正这话,直接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可有方子救治?”单云溪问道。 “用沙荆草的花可以解毒,只是这沙荆草在我大魏产量较少,而且现在又非沙荆草的花期,怕是难解啊……”邢医正摇着头叹着气背着手,看起来似乎又苍老了好几岁。 单云溪皱了皱眉头,看向这躺了满医棚的将士,大部分都是中了毒箭的,有几个已经没了呼吸。许多兵士都是七窍流血的样子,没多久就被人抬了出去,往不知何处的地方就地掩埋。 “那可有办法抑制毒性?”单云溪追问道。 邢医正看了单云溪一眼,摇了摇头走了。 “这样下去不行。”单云溪看着源源不断送进医棚的将士,皱了皱眉头,走向了阵前的大帐。 城墙下,她看见不断往城墙上冲的大魏将士,他们都已经冲击多次,却总是被打下来。 有一次眼见着要上到城墙了,却被对面的长矛给挑了下来,直接摔下城墙,眼看是活不成了。 单云溪加快了脚步,芸香则始终紧跟在她身后。 ##第62章 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阵前大帐之中。 司马靖穿了一身黑色的战甲,站在大帐之内,同众将领一起看着眼前久攻不下的城墙,脸色十分地难看。 “江城防御图何在!”司马靖皱眉道。 卫子虞立马将布阵图摊开在了司马靖前面的长桌上,众将领围了过来。 司马靖手比剑指,点在图中某几处上:“司州领军在这几处定然布有重兵,加之城墙上的将士,应有二十万人。” “二十万!可我们只有十万将士,如何能与之相抗啊!”一将领震惊道。 “如果能将人引出来,我们或许还有一胜之法。”卫子虞仔细观察着江城防御图,说道。 “可现在他们据守不出,我们不是也没办法嘛……”齐茂山说着,看了一眼司马靖的脸色,又补了句,“我们还是只能强攻才行。” “报——”斥候进了大帐,跪在众将领面前,“司州援兵还有三日便到!” “什么!司州还有援兵!”先前那将领震惊非常,现在司州本就处于优势,居然还有援兵,难道真的要打到大魏深处去么? 司马靖的眼色越发地沉,他身上黑色的甲胄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平白就添了好几分威风。 只可惜此时却没人有心思去看他们威风凛凛的镇南王,个个都忧心着眼前的战事,想着此战若是战败,以后怕是连小命都没有了。 而他们威风凛凛的镇南王,却突然冷冷地说了句:“此战未必会败。” “王爷的意思是……”一将领疑惑道。 只见司马靖定定地看向那遥遥的城墙,眼神越来越紧,忽然里面迸出一道寒光:“三军统帅,帅死城倒。” “王爷是想要直取对方统帅的性命?可这城墙上这么多人,我们如何能上去杀掉司州统帅?” “不如用骑兵?”卫子虞道,“我们大魏骑兵战力卓群,即便雁门关兵力较弱,在骑兵上也能有一战之力。” “卫将军这话什么意思?我雁门关的兵力又如何了,那也是末将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啊!”齐茂山又要开始说他有多用心用力地去训练这些兵了,司马靖却理也没理他。 “骑兵可行。”司马靖走回桌前,重新研究起了江城防御图,思考着从哪个方向攻上去更好。 就在这时,单云溪不顾守卫的阻拦冲了进来。 “王妃娘娘,您怎么来了?”卫子虞有些惊讶,王爷不是吩咐芸香带着王妃在后方大营等着么? 此时的单云溪看起来十分的狼狈,一点王妃的样子都没有。 她的裙摆被撕开,只剩下过膝的一截,浑身上下许多处都沾染着伤患的血液,发髻也有些歪了,小脸脏兮兮的,看着就像是个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乞丐。 司马靖看她这一副破落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头。 “出了何事?”司马靖没有问单云溪,而是看向了她身边的芸香,眼神颇有些凌厉。 芸香刚要解释,就被单云溪一把拉住。 “哎呀,我来说!我去城墙下救人了,司马靖你听我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江城里的人用了沙荆草之毒的毒箭,这种毒我们没有解药,你别让人这样往上强攻了!” 单云溪越过众人,一双眼睛只看着司马靖,此时的她显得尤其认真,小脸上的脏污丝毫没有影响她用炯炯的眼神认真地看着他。 司马靖却被单云溪脸上的脏污给吸引了注意,他突然有种非常想替她擦净那灰色脏污的冲动。 但他忍了下来,没有伸手。 “王妃您还是别瞎掺和了吧,这行军打仗之事,可跟你一个女子没什么关系!您还是回去赶紧将这身脏衣服给换了,非要来这儿添什么乱!”齐茂山挤到单云溪身边,圆滚滚的眼珠不屑的很,末了还不忘补一句,“这真是成何体统!” “你这死胖子别给我添乱才是!”单云溪毫不退让地给他挤了回去,“这里的人个个都想着怎么打胜仗,就你一天到晚啥也不想,只会说往上冲啊冲的,怎么不见你自己往上冲啊!” 大帐中的一众将领听见单云溪骂齐茂山死胖子,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十分震惊,这位王妃还真是一点都不要形象啊…… 再看看王妃这穿着打扮,除了不拘小节不要形象还真的挺……与众不同的。 “你!”齐茂山有些语塞,他怎么可能往上冲,这明摆着就是去送死的。 他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司马靖的脸色,发现他眉头皱得死紧,连看也没看他一眼,视线始终落在单云溪的身上。 正在这时,传令兵冲进营帐中。 “报——!”传令兵朝司马靖抱拳行礼,却没有如往常一样下跪行礼,紧接着他呈上了一纸明黄色的卷轴,“圣上有令,戚孝义将军将率领二十万大军前来支援镇南王!” 大帐中的人个个都喜出望外,终于有人来驰援了! 司马靖接过圣旨一看,眉头却越皱越紧。 “不能退。”他看完了圣旨,忽然道。 单云溪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就露出了些许愤怒:“为什么?外面都死了那么多人了,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她伸手一指大帐外,那外面正是不断往城墙上冲杀的大魏将士,紧挨着城墙的部分都堆起了好几层的尸体,将士们就踩着自己同袍的尸体前赴后继地往上冲。 那哪里是往上要夺取城池,在单云溪看来简直就是在前赴后继的送死! 司马靖看向单云溪的眼睛骤然一冷,“你认为本王该有何种感觉?” 大帐中的气氛随着司马靖的发话忽然间骤降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司马靖,试图从他脸上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来。 然而所有人都不过是徒劳而已。 只有单云溪。 她看见了司马靖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那里面没有她意料之中的悲伤和怜悯,而是狠厉。 是她从没见过的狠厉。 比外面冲天的厮杀声和鲜血迸溅的样子还令她齿寒的,狠厉毒辣。 单云溪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单云溪,你别忘了,本王是一军统帅!” 司马靖一字一句落在单云溪的脑子里,她恍然回过神来。 是了,她怎么就忘了呢? 这不仅是那个整天摆着一副冷脸,却在她发脾气时老老实实脱衣服的司马靖;也不是那个嘴上说着不喜欢,却还吃了好几口蛋黄酥的司马靖;更不是那个受了伤虚弱的躺在床上的司马靖。 他是那个一手掌握北魏大军的司马靖。 他是那个在帮她出头之后,却威胁她不要对长乐出手的镇南王;是那个即使伤重也半句不让外人知的镇南王;是那个当今皇上的弟弟,帮助他夺取皇位的镇南王! 这一瞬间,明明司马靖就站在她的面前,可单云溪却觉得,他们之间十分地遥远。 ##第63章 从不知本分二字 司马靖冷着脸不去看单云溪,只见他高举手中圣旨。 “皇上有令,司州狼子野心,妄图犯我大魏!我军为平定战乱,解救司州百姓,李将军会于五日内领二十万将士来驰援,一举攻破江城,收复司州!” 众将领都先是震惊,互相惊惧地看了一眼,这才跪下齐齐道:“末将遵命!” 单云溪却听着有些迷糊,这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像是等那二十万援军到了之后还不撤退,反而还要往司州打呢? 她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自然也不知道这段历史。 许多年前,天下由大周统一。 后来大周疲敝渐露,贵族和诸侯势起。当时还是大周谏官的魏高祖最先举旗反周,众诸侯不甘落后,纷纷自立为王,大周便分裂成了现在的大魏、司州、南棠、梁国和东华国,以及一些周边的小国。 在这些国家中,以大魏的国境最广,同时国力也最为强盛。 几国之间,摩擦纷争不断,都想吞并对方一统天下,却又担心其他各国虎视眈眈坐收渔翁之利。 各大势力互相牵制,倒也相安无事。 如今大魏当今圣上这道收复司州的命令,既是对司州的进犯忍无可忍,同时也是对其他各国的一种宣告。 更激烈的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 而站在这场战争中最核心位置上的,就是镇南王司马靖。 “进攻江城,只可进不可退!”司马靖一道命令接着一道命令下来,“众将点兵,叫阵江城!” 众将军拿着令旗下去调兵了,单云溪则被芸香拉到一边上了一整堂的历史课,这才明白司马靖实在是太难了。 果然不愧是镇南王啊。 依单云溪来看,这大魏皇帝哪是什么忍无可忍,明显就是野心渐露,想要吞并天下了。偏偏这个时候没有别更能干的人选,这才又想到了司马靖,将兵符和将士交给他,让他来打这个仗。 “诶,芸香,那之前皇上为什么要拿走司马靖的兵权来着?”单云溪像十万个为什么,不停地向芸香发问。 “这个……” 芸香话还没说完,司马靖的声音就从单云溪身后响了起来。 “王妃既然这么闲,不如继续去邢医正那边帮忙?” 单云溪回头看向司马靖,越看越生气,这家伙做什么非要揽这种吃力还不讨好的事情!她虽然也知道这是皇上的命令,没有办法违背,但她还是觉得烦闷。 早知道就不该来,累死累活的帮他,连句谢谢都没有就算了,还要板着个脸。 “去帮什么帮,反正去了我也救不了任何人,我去看看你们叫阵去!”单云溪说着就往大帐外面走。 可她的手臂突然被人拉住,司马靖猛然将她拉回了帐内。 芸香一看司马靖的脸色,立马行了个礼退下去。 整个大帐就剩司马靖和单云溪两个人。 “你……你放开我!”单云溪挣扎着,这司马靖又是哪根筋不对了,用这么大的力气,就像只铁钳一样掐得她的手臂极疼! “单云溪!”司马靖将她一把拉到自己面前,两人靠得极近,他的语气中头一次带上了这么明显的愤怒。 他想问单云溪,你为何这般不懂事?为何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地待在后方?为何偏偏要掺和进这些事情里面来搅乱他的部署?……可到了最后,他只是用另一只手抹上了单云溪脸颊。 单云溪一愣。 他慢慢地移动着拇指,抹净了她脸上的一抹灰,使她的小脸重新恢复了白净。单云溪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刚想问他,司马靖却突然放开了单云溪的手臂。 他看向一旁挂在架子上的佩剑,冷声道:“只要你本分一点,本王不会动你。” 单云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本分一点? 呵,那他可想多了。 单云溪从小到大,从里到外就不知道本分是个什么意思,要不然她也不会考上苛刻的医学女博士,还去到别人都避之不及的非洲战场当战地医生! 她人生的宗旨就是:顺心意而活! 单云溪才懒得管什么本分不本分的,她做事只求无愧于心,就比如现在,她穿着芸香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盔甲,跟众将军一起站在江城的城墙下叫阵。 乍一看她就如同男子一样,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她比普通男子稍微瘦小的身体,还有比男子更为白净的脸庞,都在证明她是个女子的身份。 然而两军对阵,可没有人会去注意一个不重要的小兵。 “哎!司州的缩头乌龟,你们就没有一个能打的么!小爷就在这里,还不快快出来受死!”大魏阵前,卫子虞一人骑马跑了出去,在江城的城下大骂叫阵。 单云溪从没见过骂人的卫子虞,他向来都是个谦谦君子的模样,要不是她知道卫子虞是司马靖的副将,差点都会以为他是个斯文的读书人了。 哪知道他骂起人来倒也丝毫不差嘛。 司州的将帅是个矮胖的大胡子,他站在城墙之上,也不答话,蒲扇般的大手一挥,立马上来一群弓箭手,拉弓射箭。 而大魏这边也早有准备,一排举着盾牌的士兵上前来,上下叠成两层,挡下了前方的箭矢。 卫子虞更是勇武,直接持剑将射过来的箭矢全都打落,还不忘哈哈嘲笑对面:“你们是不敢见夫君的新娘子么?羞得连句话都不肯说了,是不是需要小爷来好好疼爱一下啊!” 后排的人听到都哈哈大笑起来。 单云溪也眯着眼睛笑出声来,没想到这个卫子虞还是个说话带色的,真是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 在这时,江城的城门终于开了。 出来一个拿着长矛的瘦高将军,那人气得满脸通红,上来二话不说几提着长矛朝卫子虞骑马冲了过来。 就在对方的长矛即将刺中卫子虞的时候,他一甩剑隔开,顺势干净利落地将长剑划过那人的身侧,在他的腰侧划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那人直接从马上倒了下来,摔在地上不动了。 卫子虞冷冷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又转眼看向了城墙上那个矮胖的大胡子。 大魏众将士一见这场面,顿时都气势高涨起来,纷纷举着武器大喊:“大魏威武!大魏威武!” ##第64章 沙荆草之毒与烟花爆竹? 大胡子一手拍在城墙上,又派了个人下场去。 这次下来的时候壮硕的黑脸将军,使得是个大锤子。那人出城后便下了马,卫子虞也提剑翻身下马。 双反对峙片刻,那黑脸将军就挥着大锤子猛然冲了过来,这次卫子虞没有之前的轻松了,对面的攻势十分勇猛,却毫不防守。 卫子虞看准时机,闪过一锤之后,反身一剑刺向对方的后背。黑脸将军眼看避不开了,便蹲下来,卫子虞的长剑刺中了他的肩上,划出一道。 那人却反而来了怒气,大吼一声,旋转着抡起了大锤子朝卫子虞甩了过来。 卫子虞脚下轻点,直接踩在了对面的锤子上,正面一剑刺中了那黑脸将军的胸口。 长剑拔出,黑脸将军应声倒地。 只见卫子虞嘴角微翘,长剑直指城墙上的司州将帅。 “大胡子,我看你这手下都不太行嘛,要不你下来比划比划?” 地上的黑脸将军忽然动了动手腕。 “小心——”单云溪的提示还没喊出来,黑脸将军的手腕轻甩,一只飞镖就打向了卫子虞,被他匆忙闪避开,只打中了他的手臂。 卫子虞立马回头朝黑脸将军身上补了一剑,这才看向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卫子虞拔去那只飞镖,刚想回头继续叫阵,却突然一阵头晕,紧接着倒在了地上。 “卫子虞!” 单云溪冲了出去,先是翻了翻他的眼睛,又俯身听了他的心跳,还有生命体征,不过卫子虞的嘴唇发紫,应该是镖上有毒。 这时从大魏阵中走出来两个兵士,将卫子虞抬回了阵中。 单云溪还没来得及给他搭脉诊断,江城中又开始新一轮的箭雨,这一次要更猛烈也更密集,前排士兵举着盾牌都还是被射了进来。 混乱之中,他们被逼得退了回去。 阵前大帐外,邢医正看见担架抬了过来。 他迈着老腿走上前一看,居然是卫副将! “老邢,卫子虞中了沙荆草之毒!”后面跟上来的单云溪急急道。 邢广汉看着卫子虞长叹一口气:“只有先控制毒性,等到雁门关说不定能收到一些陈年的沙荆花来解毒……” 邢医正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脸上依旧十分担忧。 “老邢,你老实跟我说,这沙荆草之毒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单云溪拉住邢医正,她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异草之毒,一时间也没法研制出有效的解毒方来,只有邢广汉还有些经验之谈她觉得可以相信。 邢广汉抬头看了单云溪一眼,叹着气道:“除了沙荆花可解沙荆草的毒,就只剩漠北天山的红雪莲。红雪莲可解百毒,但却是可遇不可求的奇药……” 他说着便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单云溪看着又从战场上被抬出来的好几个中箭将士,心中无限怅然。 可是没多久,她的眼神就骤然凌厉起来。 她拉住一个路过的将士:“你去附近的城镇购买烟花爆竹,有多少买多少来。” “您是?”将士怀疑这位穿着士兵盔甲的就是他们的王妃,可又不太确定。 “快去!”单云溪凌厉的眼神一扫过去,那将士急忙点头,下去安排了。 阵前大帐中。 司马靖居中站着,单云溪和众将领都分立左右。一个兵士跪在所有人面前,正是单云溪之前抓着去买烟花爆竹的那个。 齐茂山上前道:“王爷,都现在这个时候了,王妃不想着替您分忧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着这等玩耍之物,您真的该好好管管了!” 司马靖眉头一皱,如刀般的眼神看了过去。 齐茂山缩了缩脖子:“王爷,末将并非是有意想指责您,不过这王妃也太肆无忌惮了些!两军对仗,她一个女子不好好在后方待着,偏要上来多番捣乱!为明军纪,您千万不能被私情迷惑,军心要定啊!” 这个单云溪,之前坏了他瘟疫村的好事不说,现在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单云溪心里冷哼一声,这顶帽子扣得可真是好啊! 既指责了她单云溪不守妇道,擅自插手军中之事,又点明了司马靖被儿女私情所惑,还加上了一项军心不定的罪名。 要是司马靖这时候不处理单云溪的话,那就是公私不分,迷乱军心! 这死胖子口才这么好,怎么不去说相声?在这做个内奸都是屈才了! “死胖子,你也没必要这么说,要处理我之前先得处理你吧……”单云溪毫不怯懦地细数道:“训兵懈怠,贻误战机,提议强攻却又久攻不下,这些大魏将士的损失你来承担啊?你承担得起么?” “王妃娘娘不必将脏水往末将身上泼,我们这是在商量您的事情!” “你可得了吧,你不得比我更像司州的人啊,都死这么多人了还嫌不够送呢……” “够了!” 司马靖一声怒道,狠狠地看了两人一眼。 齐茂山恭恭敬敬地收了声,单云溪白了他一眼,继续道:“我这烟花爆竹是有大用处的,我有办法将它改造成一种杀伤力极大的武器,绝对能帮助你们攻进江城!” 单云溪说的无比自信,齐茂山心中也有些半信半疑,却还是不愿弱了势头。 “王妃口说无凭。” “那正好,司马靖你现在就派人去买烟花爆竹,越多越好。等我改造好了试验给某些人看,就能堵上他那张臭嘴了!”单云溪不屑地看了齐茂山一眼。 众人都看向这里唯一能做决定的人。 司马靖皱着眉头,看向单云溪。 “王妃有几分把握?” 单云溪不愿对司马靖说谎:“……五五之分吧,即便把这种武器造出来了,也需要能送它到城墙上的人,我也不敢断言……” “王爷,才五分胜面,我们万万不能冒这个险啊!”齐茂山急忙抓着道。 众将领都有些担心,纷纷向司马靖进言,毕竟这战关乎生死。谁都知道,圣旨一下,要是他们此战输了那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左前锋,你领人去附近城镇将烟花爆竹都买回来。” “王爷!” 众将还欲说些什么,司马靖冷峻的眼光一扫过来,个个都不敢再说什么。 左前锋领命,急忙去邻近城镇购买东西了。 单云溪则在走之前道:“你们不用怀疑这武器的威力,明日一早,我便试验给你们看,也叫某些人闭上他的臭嘴。” 说完她就走了,看也不看齐茂山听了她的话后变得难看的脸色。 ##第65章 局势扭转,火器的威力 单云溪在大帐中忙活了一夜,即便司马靖拨了好些人来给她帮忙,但是对于关键地方她还是都自己来组装的。 她做的东西很简单,就是手榴弹。 将烟花爆竹中的火药拆出来,按照比例装到切出来的竹节中,然后装上一根火线封好,那就是杀伤力极大的武器。 这种简易炸弹的制作是单云溪在非洲的时候学会的,为了保命,她很多东西都学了一点。当时是因为她所在的地方缺少弹药,当地人就教了她这种制作炸药的办法,必要时也可以自保一段时间。 不过这次,她做的威力要更大。 单云溪不眠不休做了一晚上,刚换上的新衣裳就又变得脏兮兮的了。她连手上沾染的火药也来不及洗,就急忙带着司马靖和一众将领们来到了营帐外的空地上。 那空地旁边就是密林,几个兵士听单云溪的吩咐推了一块人高的巨大石头过来。 此时正是黎明时分。 众将都聚集在此,齐茂山才打着个大呵欠,慢悠悠地走过来。 “王妃娘娘,要是您做的这个东西没什么用,可就不要怪王爷和末将们不留情面了,毕竟现在贻误战机的可是您……” 齐茂山的小眼睛滑溜地转过来,看向单云溪,里头满是不屑与怀疑。 谁也不相信一个常年处在深闺的女子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武器来,即便他们知道单云溪精通医术,已经超出了一个平常女子可理解的范畴,但这也不代表她还能会武器制造。 这不是在胡扯么? 昨日是因为,众人都处在圣上的军令和眼前不利局势的影响里,难免会对一点点的小事抱上极大的希望,可经过一夜的思虑,众将现在都醒过神来。 要想靠一个女子翻盘,那压根就不可能。 只唯独除了司马靖。 他从头到尾,都觉得单云溪很可能会是局势翻转的关键所在。 他知道,单云溪这个女人,一点都不简单。 单云溪白了齐茂山一眼,现在都懒得跟他多说什么,跟傻子说话简直是在浪费口水。她的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手里头拿着一根手掌长的竹管,竹管外头还垂着一根麻绳。 “都让开,我要燃火了!”单云溪将站在大石块边上的兵士都叫开,一手拿着奇怪的竹管,一手拿着火折子走到了离大石块只有五步远的地方。 她回头看了众人一眼:“都给我瞧好了,这就是火爆弹的威力!” 说罢,她就用火折子点燃了竹管上的麻绳,往大石块的上空一扔,转身拔腿就跑。 “轰——!” 一阵地动,那竹管落在石块上的时候麻绳正好燃烧完,竹管爆裂开来,炸的碎石块四散飞溅。 单云溪跑出几步,几乎在轰鸣声响起的同时,她感到有人将自己扑倒在地。 过了好半晌,单云溪从碎砂石中摇了摇头,看向身边的人。 居然是司马靖! 她耳边的嗡嗡声渐渐消退,她看着司马靖同样是一身的碎砂石,她愣愣地被他拉了起来。 “王爷!”有将领反应过来,冲这边喊了一声。 其他将领这才注意到,刚刚那一闪而过的身影是镇南王。 司马靖扶着单云溪走到了人群里,然后便放开了她。 芸香急忙走上来给单云溪整理衣衫上的砂石,单云溪却看向了司马靖。 他刚刚为什么要冲过来保护她?是觉得她会有危险么? “王妃这武器果然威力够强啊!”有将领忍不住夸赞起来,“有了这样的武器,我们何愁江城攻不下来!” “确实!没想到王妃居然还会制作这样的武器,真是深藏不露啊!”有将领对着单云溪点头惊叹。 众人都看向单云溪,眼中有着赞叹,却也有着或深或浅的怀疑。 她就算再是个奇女子,也不过是个深闺妇人罢了,顶多是个单府不受宠的私生女,如何能做出这样威力巨大的武器来? 众将眼中的怀疑就渐渐夹杂了一点点的忌惮,尤其是齐茂山。 他本来都胜券在握,让大魏将士送死的计划就要大功告成。可现在,大魏马上就有二十万的将士来驰援不说,还有单云溪这个深不见底的王妃,总是在他就差一点点的时候让他功亏一篑! 该死的单云溪! 齐茂山看向单云溪的眼中就带上了些许的狠厉和杀机,这不过是瞬间闪过的杀意,周围没有一人感觉到。 可司马靖却骤然冷冷看了过去。 齐茂山心中一惊,难道他已经被镇南王发现了什么? 可随即,单云溪拉了拉司马靖的衣袖,他就转头看向了单云溪,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一般。 齐茂山在心中擦了一把冷汗,好险…… 单云溪拉着司马靖来到了一旁的木车旁,上面整整齐齐码着两百只火爆弹。 “这里都给你,接下来的就靠你了!”单云溪朝司马靖笑笑道,还顺势拍了拍司马靖的肩膀。 这才发现她把自己手上的黑色火药给拍了上去,不过幸好他的衣服也是黑色的,看不太出来。 司马靖深深地看向单云溪,他的眼神比那些将领们的都要复杂许多,可转了好几转,他到嘴边的却是:“你就待在营帐中,没本王的吩咐不要再出来。”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哪里也不去,就等着你回来行吧。”单云溪挥挥手,这话都说了好多遍了,一点新意都没有。 阵前大营。 单云溪站在营帐中,看着司马靖拿起架子上那把她拿都拿不起来的佩剑,转身大步流星地迈出了营帐。 她走到营帐门口,想到答应司马靖的话,就又退回了一步站在营帐里头,让人将帐帘掀开看着外头。 只见司马靖拉过一匹黑色的骏马,见他上马,众将领纷纷跟着上马。 他看了单云溪一眼,调转马头,带着大魏的将士们再次冲向了江城。 司马靖领着五千骑兵居中,众将各领着步兵枪兵从旁策应,他们冲到了江城之下。 单云溪远远地看着,那个身穿黑色铠甲的将军渐渐地变成了人群中的一个小小的黑点,可却依旧是那么的显眼。 他就像是一滴黑色的浓墨,染进了对阵的战场,然后变成了鲜艳的红色,连带着他的身遭周围全都染成了红色。 一时间,喊杀冲天。 司马靖带着五千骑兵杀出重围,到了城门口,他举着宝剑一声令下。 前头的骑兵抽出了一根奇怪的竹管,并且点燃了主观上垂下了麻绳。城墙上的人都觉得奇怪,个个凑上去看,就见一根竹管被扔到了眼前。 “砰——!” 城墙上好几个士兵被炸得血肉模糊,就连城墙都炸碎了几块厚砖! 紧接着,无数声爆炸声响起,江城的城门被炸开了。 司马靖领着骑兵冲杀了进去,江城里里外外都成了一片血海。 单云溪不自禁的抓紧了拳头。 ##第66章 胖胖的脑袋里有着大大的阴谋 随着司马靖的骑兵进城,各将领率领的步兵也冲进了城中。 里面的厮杀更加惨烈,但是从单云溪的方向什么也看不见。 没多久,她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之上,是司马靖。 城墙之上。 司马靖黑色的衣衫铠甲都染成了血红色,他持剑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杀神,不过是简简单单出现在城墙之上而已,就让许多司州的将士吓得直往后退。 大魏和司州的将帅,便在这窄窄的城墙之上对峙。 矮胖大胡子的周围有着无数的司州士兵,可气势看起来却还敌不上单枪匹马上来的司马靖。 他不过是站在那里,凌冽血腥的气息便让周围的人都有些胆怯起来。 大胡子最先回过神来,他大吼着:“都怕什么,他只有一个人!全都给我上,谁杀了镇南王,赏黄金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随着一个小兵冲了上去,所有的人都举着长矛或者佩剑冲了上去。 可司马靖手起剑落,次次都带走好几个鲜活的生命,可他自己却连一点擦伤都没有。 没多久,他的脚下就倒了无数的尸体。 大魏的将士冲上了城墙,站在了司马靖的身后,齐茂山也神色怪异的上了城墙。 那大胡子看见齐茂山的一刻,立马心神就定了。 “镇南王,你真以为自己必胜了么?”大胡子对着司马靖说话,却朝齐茂山使了个眼色。 齐茂山先是一惊,这大胡子居然想让他在这时暗算司马靖! 这周围还有着这么多的大魏将士,如果他现在对镇南王出手,一定会死无全尸的! 他可没那么蠢,就算司州给的报酬高,那也得有命拿才行啊! 司马靖早就注意到这大胡子对齐茂山使的小动作,他料定齐茂山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压根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而是提着佩剑走向了大胡子。 “你……”大胡子圆目一瞪,推开旁边的士兵,同样也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既然将帅对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单云溪在大帐门口看得胆战心惊的,恨不得现在能有个望远镜就行。 但是幸好,司马靖没让她担心太久,他的身手压根就不是那大胡子能比的,不过才短短几招,司马靖的长剑就刺进了大胡子的胸口。 一剑毙命。 江城一役,至此便以大魏的胜利结束了。 单云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没多久,就有传令兵来让单云溪带着伤员和医士一同进到江城内。 单云溪带着芸香,受伤中毒的卫子虞,老迈的邢医正,还有无数的伤者一起进到了江城内。 她坐在马车里,马车走过了血流成河的江城下,穿过了遍地染血的江城城门口,最后停在了江城城守府的门口。 单云溪进去之后没有看见司马靖,城守府中的王府亲卫道:“王爷带兵清缴江城中的司州余孽,吩咐属下等在此等候王妃。右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王妃可要稍事休息一下?” 单云溪摇了摇头,虽然她彻夜未眠,但是沙荆草之毒同样迫在眉睫。 她让人搜寻江城中司州将士留下来的沙荆花,熬制解药给中毒的将士们。 江城中,一处偏僻的陋巷里。 齐茂山忧心忡忡地放了一只不起眼的鸽子,他看着那只鸽子飞得不见影子了,才转身出了巷子,往军中走去。 而没多久,那只鸽子就落在了城外林中司马靖的手里。 他孤身一人站在林中,周围竟是一个随行侍卫都没有跟。 司马靖看完那鸽子腿上绑着的纸条,递给了一旁。 忽然间,风吹叶动。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司马靖的旁边,此人恭敬地半跪在地,整个身子都若有若无地隐在了树影里,一时间竟看不出来是何模样。 那人抬手接过了司马靖手里的纸条,只听见司马靖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准备一下,开始行动。” “是。”千影低了低头,几乎是眨眼间,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树影里。他向来懂得如何隐藏气息追逐黑暗,也明白眼前这位主子,并非池中之物。 司马靖看着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清冷的眼神紧了紧,看着竟比这料峭的春风还要冷上几分。 准备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了。 江城城守府中,单云溪端着熬好的解药去找卫子虞。 等卫子虞喝完解药,单云溪又给他诊了脉。 “喝了解药就没有什么大碍了,你好好休养,在服两剂汤药,余毒清完就好了。” “多谢王妃娘娘。”卫子虞说着便要起身行礼。 “唉行了行了,你好好养伤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可千万别被我知道你跟司马靖一样,伤还没好就出去搞七搞八的。”单云溪说完,转身离开了屋子去给下一个病人送药了。 卫子虞苦笑一声,王妃娘娘确实心地善良,不过有些事,却非他不行。 话说完还没过一天,次日单云溪过来送药的时候就发现卫子虞不见了。 不仅他不见了,齐茂山和司马靖全都不见了。 一问王府亲卫,却说司马靖出城围剿司州余孽,卫将军随行,一大早就出去了。 单云溪急得跺了跺脚,都说了不要乱动好好休养,这主仆俩还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她心想不行,沙荆草之毒十分猛烈,要是不好好休养还是很有可能会毒发的。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将熬好的药倒入瓶中,提着药箱出门了。 而另一边,齐茂山跟着司马靖和卫子虞深入了密林之中。 “齐将军,你说司州余孽就在这附近集结,大概还有多远啊?”卫子虞骑在马上问道。 “呃……就快了!就在前面不远,大概还有一炷香的路程吧。”齐茂山谄媚地笑着,圆滚滚的身子骑在马上一前一后地摆来摆去,看着十分滑稽。 司马靖看了他一眼,冷静的眼神看得齐茂山心里头直打鼓。 他定了定心神,如今一切顺利,压根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要将司马靖和剩下了这批雁门关士兵带入密林中约定的地点,士兵中的细作就会骤然反水,将司马靖围杀。而刺杀单云溪的司州骑手卫也已经在路上,现在江城不过是座空城,兵士全被司马靖带了出来,要杀单云溪就如同探囊取物般容易。 齐茂山看了眼司马靖的背影,这镇南王也真是简单,他一说在城外密林有司州余孽集结,司马靖就带了所有了兵士出来,只留了一队王府的亲卫在城中保护单云溪。 真不知该说他是对自己的亲卫信心十足好呢,还是说他过于自大的好。 “齐将军,可是这个方向?”卫子虞在前方催了催慢吞吞的齐茂山,他赶马上前几步,胖脸上堆起了笑。 “没错,就是这个方向。” ##第67章 怎么有点像……遛狗呢? 司马靖领着雁门关剩余不足当初一半的将士往密林深处走,前方是一片浓浓的迷雾,有将领心生疑惑,策马上前来。 “王爷,小心迷障!司州向来狡猾,说不定这就是他们布下的疑阵,我军尚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就这么进去,很可能被人一网打尽啊!” 这将领苦口婆心,却被齐茂山几句话压了下来。 “此言差矣!末将早就派探子进去巡查过,王爷同样派了军中斥候进去查探,都说没事。怎么到了您这里便是疑阵了?难不成您不相信本将军?还是您不相信王爷!” 将领被这话吓得一惊,赶紧下马来跪在地上表忠心:“末将怎敢怀疑王爷!若真如齐将军所说,那这迷障进一进倒也无妨……只是还是需要多加小心……” 齐茂山不屑地哼了一声,率先骑马往里走。 “既然您心中还有疑虑,那本将军便先行进去查探一番吧。” 齐茂山装模作样地领着人进去,没多久就骑着马出来:“您看,我这不是完好无损么?里头真的什么也没有,咱们要是不快些,司州的余孽就都逃窜了!” 众将领心中定了许多,都看向司马靖。 只见司马靖一夹马肚子,往前走去,卫子虞紧随其后。 雁门关带出来的将士全都跟着进了迷雾之中,黑压压的一片人渐渐地在浓雾中隐没了身影,就像是被那浓浓的迷雾吞了进去。 江城城守府,镇南王府的亲卫全都据守在单云溪的厢房附近,严阵以待。 芸香过来找单云溪,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端着早膳进了屋子。 “王妃娘娘?”芸香的声音传了出来,亲卫首领立马冲了进去。 “王妃如何了?” 芸香傻愣愣地看着他,为何他们脸色如此的焦急? “王妃不在屋内,许是去了别的地方……” “去了何处!”亲卫首领追问她,语气十分地急切。 看他这不安的脸色,芸香也有些担忧起来:“许是去了邢医正那里治疗病人吧……” 可几人到达邢医正那里却不见单云溪的身影,亲卫首领面上着急上火,如今紧要时刻,他们却丢了王妃的踪迹,万一被司州的骑手卫找到王妃……这可如何是好! “你们要找王妃娘娘?”邢医正迈着老腿走了过来,“王妃娘娘担心卫将军的沙荆草毒发,出发去找卫将军了……” 他话还没说完,亲卫首领就带着人上马出城寻单云溪去了。 谁也不知道,在林中慢悠悠走着的单云溪,会成了全盘计划中最大的纰漏。 此时的她还浑然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从路边扯了根草打来打去,边走嘴里还边骂着司马靖主仆两。 “真会给我添麻烦,一天天脑子里都不想事的,就打啊杀啊,神经病么都是!真是救了也白救,真不知道我做什么还要过去!” 隔了几十步远的林子里,几匹长途奔袭的马匹打着响鼻,马上之人身穿黑衣,隐在密林深处倒是完全发现不了。 就见为首之人抬起了手来,他的眼神紧了紧,就在要放下了那一刻,单云溪忽然回过头来。 为首之人立马低下头来,一群黑衣人全都低下头隐在草丛里。 “……特娘的!气死老娘了!我上赶着过去说不定人家还不想领情呢,老娘不去了!”单云溪转过头往回愤愤地走,她想起司马靖昨天那浴血厮杀的样子。 他身上也有着伤口,也不知道崩裂了没有。她还想去给司马靖瞧瞧伤,可他不是清缴余孽就是商议战事,见都不见单云溪一面。 “这死没良心的,还留了一队亲卫监视我,幸好老娘身手高强……防我跟防贼一样,切,你就干脆伤口发烂死了算了,老娘还不去了!” 单云溪气呼呼地往回走,远处的司州骑手卫也悄悄跟着往回走。 就在那首领再次抬起手的时候,单云溪又突然停住了。 那首领“啧”了一声,愤愤然地放下了手,再次蛰伏起来。 “不行,我都走了这么远,现在回去不是白走了这么远!对对对,我不能白走这么一回……还是先过去,要是司马靖真的让我走的话,我就再也不管他了!嗯,就这么决定了!” 单云溪双手一拍,又转回头往里走。 远处的骑手卫又悄悄骑着马跟着往里走,大魏的内应说过,这女子十分不简单,他务必要一击必中。 可没想到的是,没走几步,单云溪她却又双叕停了下来! 于是,在密林之中出现了十分诡异的一幕。 单云溪一个人在林中来来回回走来走去,而远处千余人的司州骑手卫也在首领的命令下跟着走来走去。 这场景看着怎么就有点像……遛狗呢? 单云溪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这群傻帽,怎么就这么好耍呢?她的笑都快憋不住了好么,就这脑子还想来刺杀她,看谁玩的过谁! 这边单云溪玩得不亦乐乎,那边司马靖却剑拔弩张。 足足好几万的大军都陷入了迷雾的沼泽之中,司马靖和众将领都弃了马匹,站在一小处落脚的土包上,周边全是深陷的沼泽。 “齐茂山!你不是说没有任何问题么,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先前提出疑问的将领话音刚落,就有一道暗箭朝司马靖射了过来。 他皱眉闪避,那道暗箭就扎在了说话将领的腹部,他满脸震惊地看着自己中箭的地方。 “齐茂山……你……”他倒了下去。 “有奸细!保护王爷!”卫子虞抽出佩剑,站在了司马靖的身前,抵挡着周围不时射过来的暗箭和刀剑。 “哈哈哈……司马靖,你没想到吧,多谢你对我的信任了!不过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替你卖命,这沼泽是我寻了很久的,做你镇南王的葬身之所如何啊!” “放肆!”卫子虞怒道:“齐茂山,你通敌叛国,乃是死罪!” “哈哈哈哈,卫将军,末将好害怕啊!”齐茂山捧腹大笑,对卫子虞讽刺道:“比起要我的命,您还是先想想怎么自保吧!堂堂镇南王,没想到居然会死在我的手上!” 齐茂山一挥手,雁门关将士中所有的细作全都蜂拥而起,踩在身边同袍的尸体上,将刀刃对准了司马靖等人。 司马靖旁边一个将领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突然间摔倒在地上,竟是吓破胆了! 他转身就要往外跑,没跑出几步就被围住他们的奸细乱剑扎死了。 司马靖冷眼看着这一切,突然抬起眼睛看向不远处的齐茂山,眼中满是不屑的讽刺。 只听得他冷冷道:“是么?” ##第68章 沼泽围杀,谁才是猎人? 齐茂山心头一惊,这镇南王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早就知道自己通敌?齐茂山在心里摇了摇头,不可能,要是镇南王早知道自己通敌还能留他到现在么? 他分明就一直蒙在鼓里,要不是齐茂山自己站出来,他现在还不知道呢! “王爷,您也别虚张声势了,这时候去刺杀王妃的人应该也到了。您下去了还能跟王妃两个人继续做亡魂鸳鸯,您看末将是不是考虑得十分周到?”齐茂山无比讽刺地道。 单云溪也是个令他恨得牙痒痒的人,一个女人还要出来抛头露面,偏偏还真有几分本事,好几次都吓得齐茂山出一身的冷汗,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等单云溪一死,这里便没人知道他里通司州,到时候他还可以回到大魏的阵营里,继续给司州通风报信,等到司州打下大魏,他就是镇国大将军! 哪还有什么镇南王,全都是他的手下败将罢了! 齐茂山想着便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挥手,周围的细作纷纷一拥而上,朝司马靖和他身边那几个将领冲杀过去。 那几个将领在不断的抵挡之下,又倒下去两个,最后只剩下司马靖和卫子虞还在负隅顽抗。 “司马靖,我劝你还是不要死扛着了。”齐茂山现在竟是连王爷都不喊了,对着司马靖直呼其名,“你从雁门关带出来十万人,现在就剩下你跟卫子虞两个人,就算真的被你杀出重围,你以为你还能跟皇上交代么?” 齐茂山将自己的计划全盘说了出来,而且还越说越带劲,他就想看见司马靖那震惊的神情,只不过……司马靖依旧是一副冷脸,好像一丝波动都没有。 “齐茂山,本王确实该多谢你。”司马靖一甩手中长剑,冷冷地朝齐茂山看去。 齐茂山对上那一双冷峻的眸子,瞬间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好像完全被看穿了一样。 “你们……你们给我上!把司马靖给我杀了,看他死了还有什么话说!” 齐茂山话还没说完,他旁边那个冲杀上去的奸细就倒突然在了地上,双目圆瞪,脖子上一道长长的伤口。 紧接着,不过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齐茂山身边的奸细全都以相同的死状倒在了地上。 齐茂山瞪大了眼睛,他又慌又怕地左看右看,可是却一个人也没看见。当他转头去看司马靖时,却发现那小小的地方那里还有什么人! 他看见几道黑影在沼泽中闪过,一众司州的奸细全都被抹了脖子,竟然连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齐茂山看得整个人都傻了,忽然卫子虞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吓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齐将军,你在往哪儿看呢?” 齐茂山惊得一回头,只见浓浓的迷雾中,司马靖就如同一把冷剑般立在那里,而卫子虞则紧随其后。 再放眼望去,他二人的身后,黑压压的一片铁骑,在沉寂的迷雾中渐渐显露了身影。 齐茂山脸上由惊成恐,他吓得摔倒在地,直指着眼前的黑色军队,“司马靖!你、你……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人!难不成你……” 司马靖的眼神一冷,卫子虞就抽剑上前搭在了齐茂山的脖子上。 齐茂山吓得住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抖抖索索道:“司马……不不,镇南王,私养军队可是谋逆的大罪,您……您要是放了我,我齐茂山发誓做牛做马忠心不二报答您!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吧!求求您了……” 他在地上猛磕头,司马靖却看也不看一眼。 “杀。” 卫子虞手起剑落,便再也没有求情和磕头的声音。 一道黑影闪过,千影半跪在司马靖的面前。 “主人,雁门关出来的人全都死了,此次替换了三万我们自己的军队。王妃那边的司州骑手卫也解决掉了,全换成了我们的人。” 司马靖点了点头。 他回头看向那黑压压的军队,那些士兵个个训练有素,眼神坚毅站得笔挺,就连军中的马儿也不随意乱走动,是十分好的战马。 齐茂山说得没错,私养军队确实是谋逆之罪,可现在所有知情者全都死了。 多年筹谋,今日便是起始! “司马靖!”单云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司马靖皱眉,冷冷看了千影一眼:“处理掉那些尸体。” 他说的是沼泽中那些死去的雁门关士兵,他们大部分都已经沉到了沼泽之下,有的却还露着半边尸体在外。 “是。”千影说完人就不见了。 迷雾的外头,单云溪朝里头大喊着司马靖的名字。 她好不容易甩开那些追着她跑来跑去的杀手,顺着大军前行的痕迹过来找司马靖,却因为落后太久一直没有追上。 眼前是一片的迷雾,她看见地上有着大军前进的痕迹,估计是进到这迷雾里头去了。 单云溪皱了皱眉头,说实话她对于这不了解的迷雾也有些不想进去,在外面大喊了好几声,里头也没有任何回应。 她咬咬牙,迈步往里去了。 “司马靖——!你在哪里啊,是活是死都出个声啊!”单云溪一进去就被迷雾遮蔽了双眼,完全辨不清方向,在迷雾里头四处乱转着。 初春的天气还十分寒冷,没多久单云溪就觉得周围安静的有些毛骨悚然。 幸好这时司马靖的声音响了起来。 “本王在这。” 单云溪一回头,差点撞上司马靖胸前战铠。 “哦哟,吓死我了,你怎么走路都没声的?”单云溪埋怨地看了他一眼,看他冷冷的神色就不禁骂起来,“卫子虞是你带走的吧,他身上的毒还没清干净呢,你一个人不怕死,还有连着别人都跟你一起不怕死是不是!” 骂着骂着单云溪就发现卫子虞不在这,不仅卫子虞,这里居然除了他们谁也没有。 单云溪皱了皱眉头,向他身后看去,“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王爷,那些士兵都去哪儿了?” 突然间她看见了前方地上好像有个人,她扒开司马靖走上去:“诶?这不是齐茂山么,谁把他杀……” 一道迷烟喷向了单云溪,她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第69章 神棍巫师,连小孩都骗! 等她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江城中了,芸香告诉她齐茂山将军在追捕司州余孽的时候战死了。 单云溪揉了揉有些晕的脑袋,心想这胖子还会战死?他不逃跑就算好的了,再说了,他不是奸细么? 看到卫子虞进来,她便暂时放下了齐茂山的事情,开始责怪卫子虞怎么没有好好养伤。卫子虞无言辩解,只好老老实实站砸一旁听单云溪的训。 芸香见状,立马转了话题,提议单云溪去江城里逛逛。 单云溪在屋子里闷了这么多天,也有点坐不住了。她挥挥手让卫子虞下去,让芸香替她换回了原来的女装。 这江城虽说是边境城镇,但是这么大一个城里头,肯定有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单云溪这么想着,倒也有些兴致勃勃。 另一边,卫子虞向司马靖复命:“王妃好像并没有察觉出什么。” 司马靖点了点头:“看紧点,别让她出什么事。” “是。” 江城的大街上,单云溪正带着芸香十分悠闲地逛着。 现在江城已经彻底被司马靖收复,里里外外都是巡逻的大魏将士,她丝毫不担心会有什么问题。 之前江城被司州占领,江城的百姓都战战兢兢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直到大魏收复江城他们才陆陆续续打开门走出来。 做生意的做生意,串门子的串门子,还有几个小孩从单云溪的身边跑了过去。其中那个跑得最慢的突然崴了下脚,摔在了地上,小孩立马大哭起来。 小孩的嘴角渗着血,像是刚才磕破了。 单云溪走过去将小孩扶起来:“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小伤哭什么哭。来给我看看……”她翻开小孩的嘴,发现他掉了一颗牙,不过小孩正是换牙的时候,那颗牙周围牙龈红肿,应该是本来就要掉了。 “哎哟……娃儿你怎么了!”孩子的母亲跑了过来,一看小孩掉了牙,立马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单云溪看这母亲神神叨叨的样子,觉得十分奇怪,心想难不成这母亲也有些什么怪病?她正要去拉这母亲给她诊脉,却被芸香一把拉住。 “王妃娘娘,您看他们……” 单云溪这才发现周围的江城镇民全都双手合十,跟母亲念着一模一样的东西,这场景看着就像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聚众作法一样。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单云溪问芸香,芸香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等他们念完,单云溪才拉住那母亲问她。 “姑娘是外乡人吧,娃儿掉了牙,这是神娘娘在惩罚我们呢,不诚心祈祷是不行的。”说完母亲就带着小孩走了,边走还边教导他要相信神灵。 单云溪就奇了怪了,这里怎么封建迷信这么严重?孩子掉牙居然还能跟神扯上关系? 她带着芸香继续往前走,在几个摊子买了些小吃,边吃边走,又看见了一个红色门框的店铺,单云溪抬腿就要往里走。 却被门口一个小童拦了下来:“姑娘,不洁之物不能进入巫师堂。” 单云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吃到一半的煎饼:“不洁之物?” 小童点点头:“巫师正在替人驱魔治病,您有需要可以在那边稍等,但是不洁之物……不能进。” 单云溪不由觉得好笑,巫师还能治病? 她倒要去看看什么封建迷信,居然还这么原始! 她三两口将煎饼吃完,带着芸香进去坐下,这才发现这一排等候的竹凳子上坐满了人。 这时,里头出来一个男子,低声咳嗽着,跟里头的巫师道谢。 “哎,你等等!” 说话之人正是单云溪,她拦住了要离开的男子,上前去不由分说拿起他的手腕把脉。 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她。 “你这不过是普通的风寒,来这里找巫师就会好么?”单云溪放了男子的手,朝旁边那个穿得花里胡哨的人说道。 话里话外,全是质疑。 周围人都倒抽一口气,有个大娘更是急道:“姑娘千万别乱说啊,巫师不能得罪的!” “得罪?我今天就是将他得罪到底了又怎么样?这不就是个神棍么,神棍还能治病,我可没听说过!” 说着单云溪就将那花里胡哨的中年人给拉到了外头,大声喊叫起来。 “来人啦,看神棍骗人啦,说什么治病都是假的,我们都被骗啦!”没多久,巫师堂的门口就聚集起了一大堆人,大部分都是不相信的,但是也愿意来凑个热闹。 那巫师一把甩开单云溪的手,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突然就开始摇铃瞎念叨起来:“哇呀呀呀呀,汝等有罪之人……快快伏诛!” 他伸手一指单云溪,单云溪立刻就捂住了胸口,表情十分地痛苦! “王妃娘娘你怎么了!”芸香急忙上去,周围人这才知道,这个女子竟就是解救他们于水火的镇南王的王妃! 单云溪突然咧嘴一笑,朝芸香一伸手:“没事,我逗你们玩的。” 她看向满脸惊呆的巫师,伸出背后的手,食指和中指上夹着一只蠕动的蜈蚣,扔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 众人皆叹。 “你的法术用完了,现在轮到我了吧。” 只见单云溪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忽然间双手开始胡乱比划,芸香看出来这是单云溪在胡闹,却也不好拦她。 忽然单云溪大喝一声,也向刚才巫师那样,伸手一指那巫师。 众人纷纷朝巫师看去,只见那巫师什么事情也没有,众人心里正怀疑着,就见巫师直直地向后倒在了地上。 他浑身上下不能动弹,只有转动的眼珠显示他还活着。 众人纷纷赞叹鼓掌。 单云溪谦虚地挥挥手,走到了巫师的身边,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出了扎在他穴位上的两根银针。 “这下你们知道了吧,这巫师就是个骗子,要想治病啊,还是要去找大夫知道么?” 人群里有人若有所思,有人恍然大悟,有人还是不信,不过单云溪能做到这里已经很是满意。 照她来看,这江城民众信奉鬼神之说已久,一时半会间也不好改变过来。 “都散了吧,散了散了。”芸香挥散众人,将单云溪拉出来,“王妃,您刚刚可吓死我了。” “胡说!”单云溪又从过路的糖葫芦垛子上抽了一根出来,“你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 “王妃!”芸香无奈,只好付了钱赶紧跟上去。 这时,她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混乱。 单云溪回头看去,是一群大魏将士进城了,看来这应该就是圣旨上所说的援兵。 为首的将军骑在马上,是个面色忠毅的中年汉子,他瞥了单云溪一眼,就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往前走了。 单云溪的头也跟着军队往一边转去,她咬下一颗糖葫芦:“来得还真快……” “王妃!戚将军都来了,我们要赶紧回去才是!”芸香拉着单云溪,她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被芸香拉着往前走。 糖葫芦吃完,她们也正回了城守府。 ##第70章 向导墨戎与司州的情况 次日清早,单云溪就跟着司马靖列阵军前。 她让芸香给她找来了一套好行动的衣裙,站在邢医正的身边。既然是以医士的身份随行,她也不好太过张扬。 卫子虞带着一个本地的男子走了上来,那男子在司马靖的面前跪下行了个司州的礼。 “王爷,小人墨戎,熟悉司州的地形情况,多谢王爷给小人效力的机会!”他右手成拳放在左胸前。 司马靖点了点头,墨戎便走到了军中,正好站在单云溪的身边。 “哎哎,你是司州的人啊?”单云溪悄悄撞了下墨戎的手肘,“那你们司州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么?” “这位想必就是王妃娘娘了吧。”墨戎笑着朝单云溪低了低头,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得月牙儿一样,很是讨喜的样子。 单云溪却觉得他的笑容显得有些精明,不过她倒是也不讨厌就是了。 “司州的祭神大典是最热闹的,到了夏中的时候,各处都是祭神大典,到时候灯火通明,街市上摊贩流动,也不限制女子和小孩上街。司州这边的饮食偏辛辣,不知道是否合王妃您的口味……”墨戎像是在思考着有些什么吃食。 单云溪在听到祭神大典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心动了,这边对鬼神十分信奉,想必也有很多活动! “这边有名的便是打糕,各种鲜花辅之蜂蜜做料,软糯又不黏牙……”墨戎朝单云溪笑了笑,如数珍宝地说了起来。 单云溪也是个极配合的听众,就差没流口水了,没多久就将芸香也叫了过来。 “王妃娘娘,可是出什么事了么?”她一直待在司马靖的身边,对待在军中的单云溪十分担心,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单云溪一招手她就立马过来了。 “不是不是,你帮我记着这些吃的名字,等到了下一个城就去帮我买些过来……”说着单云溪就将脚抬起来一些,在芸香疑惑的眼光下,从鞋子侧边抽出了一张银票。 芸香和墨戎都面露惊讶。 “王妃娘娘,您怎么将银票放在那种地方!”芸香是觉得有失体统而惊讶,墨戎却拍了拍手。 “王妃果然是与众不同啊!” 单云溪颇为欣赏地看了墨戎一眼,将银票递给了芸香:“拿着,到时候不够再来拿,反正司马靖都给报销的,别给他省钱。” 这时,卫子虞也过来了。 “王妃娘娘,王爷让末将来问问,您这边是出了什么事?” 单云溪远远向前望去,司马靖骑在马上,只留下一个挺拔坚毅的背影,光是看着就让人十分心安。 “我能有什么事,你快回去你王爷身边去,我就是找芸香过来聊聊天。”单云溪心想这司马靖也太多管闲事了,她都说了不会惹事了,还来来回回派人来问。 卫子虞半信半疑地往前走了,单云溪又跟墨戎聊起来。 墨戎说话风趣,为人也十分爽快仗义,单云溪越聊越觉得这个人有意思。只可惜这里没有酒,不然她肯定也要学学古人浮一大白啊! “……你说得还真是有道理啊!”单云溪听完墨戎对鬼神之说的看法和不屑后,情不自禁地点头道:“想不到你是司州的人,却能不受影响,能有这么清醒的看法,真是不容易啊……” 单云溪拍了拍墨戎的肩膀,表现得像个老头子一样十分感慨。 墨戎的眼神黯了黯,“……以人祭鬼神,唯有吃人鬼,何来祛病神。” 这怕是有故事的人。 只可惜单云溪也没有酒,她刚想着,大军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 “王妃娘娘,应该是大军要在此处扎营。”墨戎又恢复了先前的笑容,“小人也过去帮忙了。” “嗯,你去吧。”单云溪也要跟着邢医正搭他们医士的营帐,到了军中,什么都要自己亲力亲为,这也是司马靖之前跟她约定好的。 她倒是无所谓,以前在战地的时候,她搭帐篷也是一把好手。像这种野外行军的能力,她可不输别人。 很快单云溪就学会了怎么搭这边的营帐,不仅搭好了自己和芸香的营帐,还帮邢医正这把老骨头搭好了他的医帐,邢医正就睡在靠里的那头。 搭好帐篷出来,单云溪看见外面天边出现的晚霞。 落日西斜,已是黄昏。 单云溪想着去了司马靖的大帐中,差不多也快吃饭了,跟他一起吃个饭应该也没问题吧。好歹是个大将军,怎么着饭菜也该比他们这边的好些吧…… 她给自己找好借口,就到了司马靖的大帐外。谁知道里面正在议事,没多久,就有侍卫传话说让她进去。 单云溪也不知道为什么司马靖让她进来,这一营帐的将领全都看向单云溪,她的名声可传了太多出来了。 “你来找本王何事?”司马靖停了议事,一双如墨的眼睛看向单云溪。 众将都看向她,单云溪心里头突突的,她就是想过来找人吃个饭啊! 她拼命在心里找着看起来比较正经的借口,司马靖却皱了皱眉道:“王妃的事等会再说,墨戎接着说下去。” 单云溪就站到了司马靖的旁边,众将心里都是一惊,难道王爷要让一个女子也听着军中议事么? “司州现在是谁掌事?”戚孝义也发话了,看起来并不介意单云溪待在这里。 墨戎本就站在大帐中间,闻言答道:“大司命达裘是这里最高地位的人,他的手下有四位司命使,以水火风雷为号。分别是水司命使库蒙,火司命使照樊,风司命使可姜,以及雷司命使那莎。” 众将都集中注意力看向墨戎,单云溪也认真听着。 “水火风三位司命使都掌握着司州的部分地界,而雷司命使则一直跟在达裘的身边保护他,这么多年,刺杀达裘的人无数,却都死在了雷司命使那莎的刀下。”墨戎低了低头道。 “达裘躲在决明城不出来,我们只能一点点打过去。他是司州神鬼信仰的化身,达裘不败,司州还是会再度反叛。”戚孝义分析道。 司马靖点了点头,看向面前长桌上的司州地图道:“这水司命使库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司州的地图上有着一整片十分大的沼泽丛林地带,那是他们攻打的第一站,水司命使库蒙的领地。 ##第71章 那可是老娘的初吻! 墨戎之后都是在分析库蒙和他管辖的沼泽之地,单云溪听着听着就觉得奇怪,这墨戎不是个普通的当地人么,怎么对库蒙这种上位者的事情这么清楚? 他说起来头头是道的,而且看这样子,墨戎似乎对其他的几个司命使也十分有心得。 看起来就像是研究了他们许久,要不就是压根就是他们身边的人一样…… 单云溪再看墨戎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了,看来他也是个不简单的。 等议事完毕,众将都走了,单云溪才打了个憋了许久的呵欠,动了动自己的肩膀,准备往外面走。 司马靖却拦住了她。 “你过来找本王是什么事?” 他怎么还记着呢! “额……”单云溪皱眉想着理由,她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咕噜噜~咕噜噜噜~” 单云溪抱住自己的肚子,悄悄地朝司马靖看去:“嘿嘿……我就是想过来找你吃个饭,没想到你们要聊这么久……” 说完她转身就要溜走,这也太丢脸了! 却被司马靖拉住了后领,将她像拎小猫一样拎了回来。 “传饭。” 外面的侍卫就端了两人份的饭菜进来,都还热着,看出来是早就吩咐好的。 “什么呀,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会过来找你吃饭!”单云溪挣开司马靖,恶鬼扑食一样跑了过去。 司马靖心里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吩咐做两人的饭菜。 看着单云溪边吃边叫他赶紧过来的样子,司马靖神情一松走了过去,罢了,不过是吃一顿饭,他何必这样介意。 次日,大军开拔。 时近正午的时候,他们进入了一片迷雾茫茫的沼泽地。之前邢医正就带着单云溪和其他的医士们研制了许多的驱虫药粉,每人都配备了些许。 这里的丛林十分茂密,沼泽连绵,一不小心就会踩进一块水洼里拔不出腿来,几个瞬间泥淖就会吞到腿部甚至是以上。 司马靖命令众人跟着前人的步伐,行伍之间,紧密前行,这样有人落入沼泽也可以及时救他出来。 出发前所有人都带上了两个以上的水囊,墨戎说过丛林里的水不可随意饮用,他们需要到前面的净罗溪才能有干净的水源可共饮用。 大军前行过程还算是比较顺利,虽然跟之前大家做的准备有关,也跟将士们的素养有着不可分离的关系。 戚孝义看见司马靖这训练有素的军队,不由点了点头:“王爷果然军纪严明,从雁门关带出来的兵士个个孔武有力,环境如此艰难也能一声不吭执行军令。” 司马靖一如既往地冷冷道:“戚将军过奖,不过是尽本分罢了。” 单云溪站得离他们近,闻言也回头看向这一众铁骑士兵,果然跟戚孝义说的一模一样,个个都跟司马靖一样的冷脸,只做事不说话,闷都闷死了。 晚上单云溪去给司马靖上药,上完了药又看了他好几眼,明显就是有话想说。 司马靖自顾自地穿好衣服,问道:“你有何事想说?” “这可是你问我的啊,我看着戚孝义好像对你的士兵挺感兴趣的……要不你跟我说说呗,免得我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在他面前露馅了。” 司马靖冷冷看了单云溪一眼,眼神明显就是在说:本王早就看穿你的小心思了,自己想问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单云溪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笑。 “戚家世代忠良,他问什么你便说什么,不然王妃觉得有什么是不该说的?还是觉得本王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司马靖挑眉看了单云溪一眼。 单云溪翻了个白眼,要是没有的话还天天防她跟防贼似的? “那你到时候可别怪我,我反正事先问过你了,真不知道我每天想着帮你干什么,好心都当了驴肝肺,我看你到时候被人戳穿了怎么收场……” 单云溪碎碎念着,提起药箱转身就要走,却被人一把拉住手腕。她一下没有站稳,往后倒在了司马靖的怀里。 “你干什么!又吃老娘豆腐,天天白嫖还不给钱!”单云溪边骂着边挣扎着要起来,司马靖却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你都从哪里学来这些话的?” 大家闺秀的规矩半点不懂,这种不堪入耳的话偏偏她却说的顺溜。 单云溪转眼看向别处:“你管我。” 司马靖有些微怒,他双手一紧,单云溪就被迫转头看向他。两人面对面看着,靠得近的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到。 单云溪的眼睛清澈无比,她毫不掩饰地看着司马靖,略显慌乱的眼神竟看得司马靖的心头有些焦躁。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眉头微微皱了皱,就俯身吻了下去。 蜻蜓点水。 薄唇微热。 单云溪用力推开司马靖,整个人跳了起来,手背捂着嘴,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你做什么!” 司马靖冷静得很,好像刚刚不过是做了一件无比寻常的事情,他沉如墨色的眸子看向单云溪,看得单云溪心头一惊。 娘的! 那可是她的初吻! 单云溪转身跑了,连药箱都忘记拿。 她可不敢再待下去了,司马靖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就看得她腿都软了,再这样下去她不肯定得交代在这儿么! 看着轻轻晃动的大帐门帘,司马靖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杯端到嘴边,却又生生放了下来。 他方才……为何会做那样的事? 司马靖静坐了许久,才开始看起司州的地图来。 而在无数延绵的沼泽之后,有一座隐匿在夜色中的古城,城墙上雕刻无数龙形图案,正是水司命使库蒙的地盘——拜龙城。 城中大殿之内,库蒙的手上拿着一张小纸条。 “哼,魏军已经进到沼泽了……”库蒙长着一双倒三角的小眼睛,面上的鹰钩鼻十分抢眼,整个人显得十分阴鸷。 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玉手从旁伸了过来,搂在了库蒙的肩上,紧随着一个身穿红衣的艳丽女子坐在了他的腿上。 “齐茂山真是没用,这么快就死了。”女子的声音千回百转,宛如能勾人心神一般。 “死了就死了!既然魏军来了,也让他们知道我这绵绵毒瘴的厉害!”库蒙的小眼睛里迸出两道阴狠的精光。 红衣女子也抿嘴笑了笑,暧昧地用她的红色丝帕在库蒙的眼前晃了晃,大殿里便传来几声女子娇笑声。 ##第72章 大军混乱,居然是中毒! 大军越往前走,走得越是艰难。 单云溪跟着邢医正,走得腿脚酸麻。因为是丛林地带,他们早在进来的时候就弃了碍手碍脚的马车,凭着一双腿往前走。 丛林里潮湿,那些蛇虫鼠蚁的也十分多,单云溪往自己身上撒了满身的驱虫药粉,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药味。 也只有邢医正还愿意挨得她近些。 没多久,卫子虞就过来找她,带她去见司马靖。 “做什么?”单云溪有些警惕地看着他,自从上次之后,她再也不敢跟司马靖独处,就是上药也要芸香和卫子虞两个站在帐外等着。 司马靖冷冷看了她一眼,丝毫不把她的小动作放在眼里。 “上马。” 单云溪看了一眼他手里牵着的黑色骏马,为了在丛林里行军方便,除了骑兵的马匹,就只有几位将军能骑马。 “我……我自己能走,不用骑马。” 司马靖眉头一皱,单云溪就跳到了卫子虞的身后躲着。 “你又想做什么!别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他看也没看单云溪,向着芸香道:“带着王妃往前走。” “是。”芸香过来搀扶单云溪,其实单云溪确实有点累了,但是她想着不能在司马靖面前示弱啊! 单云溪推开了芸香:“不用,我自己走。” 她一深一浅地跟着前面的人走着,半点也不愿意靠他们的样子。 芸香看了司马靖一眼,见他点了点头,她立马跟在了单云溪的身后。 走了没多远,单云溪就感觉有人走到了自己身边,抬眼看去,司马靖牵着马距离她不过是两步之远。 回忆骤现。 大帐之中烛火轻晃,他的手揽在她的腰上,温热的唇覆在她的薄唇上。 喉结上下滚动。 “你你你……你做什么!”单云溪心头慌乱,吓到往后急退,谁知却脚下一滑往后倒去。 司马靖伸手拉住她,将她整个圈在怀里,知道她有些害怕,不过是瞬间又放开了她。 “莽莽撞撞!” 单云溪小声地反驳:“我不就是一下没有站稳……” “上马。” 黑色的骏马在单云溪的面前踏了踏马蹄,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握住腰,一把提上了马。 单云溪慌乱中拉住了缰绳,司马靖牵着马儿往前走,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马儿一晃一晃地往前走,单云溪觉得自己这颗心也有点摇摇晃晃的,就好像是有根细细的线牵动着,时不时还挠一下,总之是面红耳赤。 “王妃娘娘,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芸香担忧问道。 司马靖看向她,单云溪立马正襟危坐。 “没有啊,是天气太热了……嗯,就是天气太热了。”她满脸正色地点了点头。 芸香看了一眼上方亮晃晃的太阳,心想也是,这丛林中不透风,确实有些闷热。 而马上的单云溪却用眼角余光偷偷看向牵着马的司马靖,他已经回过头,看向前方去了。 看着他如玉挺拔的身姿,还有若隐若现的侧脸,偏偏这么个坚毅冷峻的男人现在却给她牵着马。 单云溪不禁摸上了自己的心脏,你能不能争气点别跳这么快…… 忽然间,有人倒在了地上。 “医士!这边有人晕倒了!” 单云溪被这一声呼喊解救了,她急忙从马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那倒下的兵士旁边。 这一刻的单云溪看起来像极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哦不对,是尽职尽责的医士! 她皱眉搭脉,先是沉着脸听了半晌,然后又去翻看这人的眼皮,还有嘴里的舌苔。 “是中毒。” 邢医正也背着药箱迈着老腿赶了过来,他看单云溪诊完脉,这才道:“是吃食?” 单云溪摇了摇头。 “那是伤口?”邢医正又问。 单云溪再次摇了摇头。 墨戎在一旁看着这两人之间的互动,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两人是在打哑谜?” “你胡说什么,王妃娘娘的深意岂是你能猜透的?”芸香立马狠狠看了他一眼,“王妃虽然有些爱胡闹,却也明白轻重缓急,你且看着就是了。” 墨戎笑了笑:“想不到你一个丫鬟,却也有这样的见解。” 一旁的卫子虞闻言皱眉看了墨戎一眼,上前一步站在了墨戎跟芸香的中间。 而邢医正想了想,忽然露出恍然的神色。 “是这毒瘴!” 单云溪这次点了点头:“没错,那正是这兵士中毒的根源。” 众人闻言都看向这若隐若现的雾气迷障,邢医正则转身跟司马靖和戚孝义禀报道:“王爷,戚将军,这迷烟有毒,会导致人神志不清,赶紧让兵士用布巾蒙面吧。” 司马靖点点头,立马就有将领将命令传了下去。 所有人都将腰间的布巾抽了出来,单云溪也绑好了布巾,回头才看见司马靖皱着眉,她想也没想,从腰侧抽出多备的那条,走到司马靖面前。 司马靖便微微弯腰,单云溪一愣。 她伸手帮司马靖将布巾遮在面下,然后绕在他脑后打了个结。这动作看着未免有些过于亲密,周围的人都转身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动作都做完了,她都转身走出了好几步,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她只是想把布巾给他,没想帮他系啊? 他怎么就自然而然默认她要帮他戴面巾了? 而且旁边没一个人觉得有问题的? 单云溪狐疑地左右看看,芸香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了头,卫子虞咳嗽了一声,墨戎朝她笑了笑,却被司马靖挡在了身后。 “可有解救之法?” 单云溪眨了眨眼,这才发现他说的是中毒之人。 她跟邢医正都没见过这种毒,单云溪想了想道:“只能先稳定毒性,但是解毒之物肯定就在这丛林中。” “没错。” 众人看向接话之人,是墨戎。 他扯了扯旁边树上的一根粗藤蔓,朝众人嘿嘿一笑道:“解毒之物便是这藤蔓了。” “你知道会中毒怎么不早说?”芸香惊讶。 墨戎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我从小生长在司州,也经常来这沼泽,身体有了抗性,就忘了别人会中迷障之毒……” 他自己也在责怪自己,为什么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却偏偏漏了这么个细节,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一个细节! 司马靖冷冷地看了过去,墨戎就立马跪在了地上,之前的吊儿郎当一扫而光,取之而来的都是恭敬。 “小的知错了。” “自领五十军棍,下不为例。”司马靖说完转身就走了。 ##第73章 情丝串了起始,串不尽相思 知道了解毒之物,单云溪和邢医正就地支锅,开始熬制解毒药。 给军中所有将士都服下之后,她又带着所有的医士将藤渣晾晒磨成粉,制成了祛毒丸,每名将士都分到了一颗。 这些事也是行军途中做的,多亏了她有事做,司马靖也要跟戚孝义等人研究前行的方案,没有时间来理她。 她可高兴得不得了。 只除了每晚给司马靖上药的时候。 她好不容易按捺着内心的狂跳,看着司马靖精壮的上身给他上完了药。 单云溪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她做手术的时候看过那么多人的身体,却偏偏最近看不了司马靖的。 就跟看限制级动作片一样,总是看得她面红耳赤心惊肉跳。 “好了。”单云溪收起药箱,强装镇定,她站在司马靖的面前,眼睛却看着上方的大帐顶。 司马靖穿着衣服,觉得最近的单云溪十分的奇怪,在他面前的各种行为都跟以往不同,而且总是不愿意看他的眼睛。 难道她有什么瞒着他! “单云溪。” “啊!干什么?没事我就要走了……”单云溪搂了一眼司马靖,他怎么还没把衣服穿好! 她赶紧转眼继续研究大帐顶上的结构,那怕是不止八块腹肌了吧…… “你为何不敢看本王?”司马靖忽然站起身来,皱眉看向她。 一股压迫感迎面而来,单云溪只要抬头就能看见司马靖的俊脸,可她低头……居然有十二块腹肌! “啊?”单云溪有些茫然,她光顾着数腹肌去了,压根没注意司马靖刚刚说了什么。 “你、为何、不敢直视本王的眼睛!”司马靖抓着单云溪的手,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单云溪直直地撞进一双比夜还深的眸子,他眉头微皱,那就如同水墨画中浓墨一笔的青山,而那双眸子就是晕染开来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从这双凝视的双眸中起始,让她此生浮浮沉沉。 情丝串了起始,串不尽相思。 单云溪别开眼,一抹红绯染上脸颊:“我、我没有!” “撒谎!”司马靖皱眉。 单云溪被他拆穿了心思,立马挣扎起来:“你放开我!好疼!” 看她皱着小脸的样子,司马靖放开了手,冷冷道:“你最好不要对我有隐瞒。” 单云溪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手腕,狠狠看了一眼司马靖,转身走了。 她怕是脑子坏了才会对司马靖起心思,就这么个冷面人,怎么捂都捂不热! 那她还眼巴巴地想着做什么。 单云溪气呼呼地回了大帐,之后很久没有理过司马靖。 这天,忽然有探子来报,前方有清澈的水源。 墨戎也去查探了一番,回来跟司马靖禀报。 “王爷,这是净罗溪的支流,水源干净可供饮用。既然到了净罗溪,我们在沼泽中差不多已经行进一半了。” “王爷,不如我们先去净罗溪,稍事休养几天,长途跋涉兵士疲敝,稍事休整一下再往前比较好。”戚孝义建议道。 司马靖点了点头。 之前因迷障中毒之人不少,他便吩咐下去,让人带着中毒虚弱的人往前,在傍晚前来到了溪流边,安营扎寨。 天色渐晚,众将从司马靖的大帐中议事完毕出来,都各自去做事了。 只有墨戎笑呵呵地跟众将领道别,却转身悄悄进入了溪边的丛林。 丛林在白日的时候就因植被茂密不见天日,到了晚上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墨戎却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平稳,甚至还能发现面前挡路的深草,将其拨开之后,露出了树杈上停着的一只山鸦。 山鸦浑身漆黑,若不是那双带着些许反光的眼珠,还真叫人发现不了。 那山鸦似乎十分熟悉墨戎,被他从树上拿下来的时候既不叫唤也不扑腾。 墨戎将一张小纸条塞进了山鸦脚边的一根细小竹管里,然后便放它走了。 他看着山鸦飞远,最终融入夜色消失不见,他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一种晦朔不明的表情,看着些许阴冷,却又带着哀伤。 单云溪正叫人拉着一车东西,听见有人在身后叫她。 她回头一看,墨戎从林子中走了出来。 “王妃这是要做什么?”墨戎看了一眼她身后这车烟花爆竹。 “这可是好宝贝……”单云溪的表情神秘兮兮的:“是能助大军胜利的好东西。” “哦?那小人倒是要好好看看。” 墨戎颇感兴趣,单云溪也不在意他跟过来,这些本来就是要给军中人用的,被墨戎知道也没什么,多个人她还多个帮手呢。 不过她可不打算让人知道这火爆弹是怎么制作的,直到现在军中还只有她知道火药搭配的比例,以及混合组装的过程。 单云溪带着一车的烟花爆竹和墨戎一起到了制作兵械的营帐,她已经配比好了火药的比例,也让人准备了许多细小的竹节。 不过这次,她还让人准备了许多箭矢,她要制造一种新的火爆弹。 她将捆绑的方法示范了一遍给大家看,将制作好的较小型的竹节绑在了箭矢的箭头后面。 “这难道就是您新制作的火爆箭?”墨戎早有耳闻。 “没错!”单云溪点点头,小心地调整着细竹节的角度,“绑在箭矢上,这样攻击距离可以更远,也不会有误伤自己人的危险。飞进敌军的同时引线燃尽,正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就让小人也来出一份力吧。” 墨戎也来帮忙,他坐在单云溪身边,却听见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宛如喃喃自语。 “做得再好,冷面王爷还是冷面,连点辛苦费都赚不到。” “嗯……好哀怨的一股气息……” 单云溪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墨戎哈哈大笑。 他大笑的样子有着平素没有的豪爽不羁,在暖黄的灯光下看着竟让人有瞬间的晃神。 “……人与人本就不同,处在王爷的那个位置,本来就是不能有过多喜怒哀乐的,王妃倒也不必太多哀怨,依小人来看,王爷对您已经很是不同了。” “哈?”单云溪满脸问号,她怎么就没有看出来? 墨戎看了她一眼,“小人年长王妃几岁,有些事日子久了,你自然就明白了。”也不点破,让她自己去想。 单云溪想来想去,确实感觉司马靖对她挺好的。 可这难道不是怕她又闹什么幺蛾子么? 不过墨戎说的有些话她还是很赞同的,司马靖这个王爷的位置确实也不太好坐,看着风光得很,其实就是皇帝呼来喝去的一颗杀人棋子。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司马靖做人还真是不容易。她大人有大量,还是不跟司马靖计较了。 做完火爆箭送走墨戎等人,单云溪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背着药箱去了司马靖的大帐中。 ##第74章 那一年的事情 单云溪哼着小曲儿进了司马靖的大帐,看着心情十分不错。 整个上药的过程既没有之前的眼神闪躲,也没有摆着副“我不开心”的脸色,总之司马靖看出来了,单云溪今晚的心情十分不错。 她其实一直都是开朗的人,只不过最近在司马靖的面前有些失常而已,跟墨戎聊聊天就觉得豁然开朗。 她纠结那么多做什么,人生最重要就是开心。 顺意而为,就是她活着的态度。 想明白了自然心态就好了,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合上了药箱。 “行了,你这伤口记得好好保养,不要再伤筋动骨了啊……不过反正你也不会听的。”她背起药箱转身就走,神情上竟是半点以前的恼怒都没有了。 就像是例行公事,半分情感也没有。 单云溪在心里告诫自己,我就是个没得感情的换药机器,不管看到什么我都不生气,不生气啊……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的背影皱了皱眉,想了想打算叫住她,却在一瞥旁边的黑影时又收住了。 单云溪的脚步声走远,黑影便在司马靖的面前现了身。 “何事?” “王爷,属下查到了王妃以前与您的关系。”千影跪在地上,仍旧是穿着一身漆黑的衣服,即便是出现在大帐中,也感觉他的存在感极低。 “说。” “王妃小的时候曾经被带出王府,单夫人将她丢在路边,王妃快饿死的时候您正好刚被封镇南王,领兵来了南阳城,救下了年幼的王妃。” 烛火摇曳下,司马靖皱了皱眉头,回想起当初的事情。 他将十万的大军留在京城,皇兄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身,他自己则领着仅仅三万的军队,去了东境对抗东华国二十万大军。 那年,他十三岁。 最惨烈的厮杀也不过如此,年仅十三岁的少年提着长剑,冲杀进敌军。刀刀剑剑砍在他的身上,他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路骑马踏着无数尸体,终于到了东华国大将的面前。 东华国的大将嘲他不过是个十来岁的稚子,然而他手起刀落,止了这嘲讽的声音。 血溅了他一身。 杀神之名由此传遍了整个大魏,等他班师回朝之时,皇兄终于如愿坐上了那高高在上的宝座,他的身后再也没有垂帘听政的庆太后。 可司马靖知道,这不是终结。 他交还了虎符军队,自请远离京师。皇兄对他极尽挽留,他说,皇兄于他有大恩,他愿去镇守边疆,替皇兄守护这江山。 朝臣说他急流勇退实在可惜,百姓说他战果累累忠心耿耿,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当初留下来的十万大军还在京师。 就候在这承恩殿的外面。 皇兄从来没有信过他。 没有人是生来冷血,他只是明白了,于是屈膝下跪,求皇兄成全。 皇兄来搀扶他,说他永远都是他的好兄弟,不过,南境实在是过于贫瘠,长乐就不要跟着一起过去了。 司马靖低下了头,他说,谨遵圣命。 血寒成冰,心硬成了铁石。 他才活了下来。 “原来是那个时候。”司马靖在烛火中定了定神。 那时候,他最亲的姐姐被软禁在皇宫,他也被皇上夺了兵权,美其名曰休养生息,其实不过是兄弟阋墙,飞鸟尽良弓藏那一套。 他那时候的性子并不好,但却在路上遇见了一个普通乞丐般的小女孩。她躺在路边,就连最脏的乞丐也不屑看她一眼,就像是死了一样。 可是这么虚弱的人,这样没有了半点生命力的人,却在他路过的时候抓住了他的衣角。 她想活下去。 即便她的意识昏昏沉沉,可那只小手却传递着人类本能的由生而来的,对于活下去的渴望。 司马靖愣住了,一个如同乞丐般的人都可以对生有这样的渴望,他为何不能振作起来呢! 于是,他破天荒地救了个人,一个如同乞丐般的小女孩。 千影猜测不到司马靖的心思,也不知道司马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便低头道:“是,王妃被您送去了单家,您没有留下姓名,她应该并不知道是您救了她。” 想到单云溪,司马靖有些僵硬的手轻轻动了动,冷血有了一丝丝的回暖。 她要是知道他救过她这件事,怎么还会对他摆这样的脸色。 “知道了,你下去吧。”司马靖依旧是面无表情,千影退入了黑暗中。 次日清晨,他们休整好了往前继续前进。 同样是沼泽地带,穿过净罗溪支流往里的沼泽明显要更深一些,里面的各种水虫也是防不胜防,没多久就有人被咬伤了。 单云溪跟着邢医正一起过去查看,撸起裤管发现是被水中的蚂蝗给咬了。 邢医正老胳膊老腿儿的,这边气候潮湿,他犯了风湿,蹲都蹲不下来,这种处理伤口的事情自然就交给单云溪了。 她刚将药粉倒在那兵士的腿上,他忽然大吼一声,对着身边的单云溪抡着手臂挥了过去。单云溪毫无防备,差点就被他打到,幸好她反应灵敏一个后撤站了起来。 “啊啊啊——!”那士兵大吼大叫着,双眼通红像是发狂了一样到处乱打人。 司马靖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他一伸手将单云溪拉到自己的身后,将她紧紧护在身后,皱眉看向眼前这个发狂的士兵。 那士兵双眼发红,嘴里“啊啊噢噢”地吼叫着,看着就像个野人一样。此时的他像是完全不认识司马靖是他们的将军一样,朝他狂扑了上来。 单云溪的手抓紧了司马靖的衣袖,他冷眼看着此人冲过来,却连眼神都没有发生半点变化。 一道人影闪过,卫子虞一掌打开那发狂士兵,站在了司马靖和单云溪面前。他二话不说,上前三两下就制服了那个发狂的兵士。 卫子虞将人交给其他的士兵,这士兵发狂之后力气也大了不少,卫子虞放了手之后要好几个人联合起来才能制住他。 即便是这样,他还在不停地挣扎乱叫。 “他这是怎么了?”卫子虞看向单云溪,有些奇怪道。 单云溪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具体要看过了才知道。” 她从司马靖身后走出来,向着发狂的士兵走了过去,却没看见面前的水洼,一脚踩下去。忽然脚踝一痛,她拔起脚来,上面同样有一个被蚂蝗咬到的伤口。 这时墨戎分开众人走了过来,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神色有些严峻。 “蚂蝗有毒,大家小心不要被咬到!”墨戎朝众人喊道,随即蹲下来查看单云溪脚踝的伤口。 他摸了摸单云溪的脚踝,问她:“有什么感觉?” 司马靖看着墨戎放在她脚踝上的手就不禁皱了皱眉,他一把将单云溪打横抱起,单云溪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却只看见司马靖紧皱的眉头和冷峻的脸色。 单云溪更加疑惑了,他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她被司马靖放在了一棵树下,倚着树干坐着。就见他拿起了单云溪受伤的脚踝,用清水帮她洗净了泥污,在白皙细嫩的脚踝上露出了血红色的细小伤口。 单云溪被他过于保护的举动吓到了,缩了缩脚踝,话语里带上了些许小心翼翼。 “我……我没事……” 司马靖一低头。 轻微的疼痛传来,司马靖朝旁边吐出一口毒血,紧接着他又用唇覆上了她白嫩脚踝上的伤口。 他带茧的大手触感有些温热有些粗粝,薄唇却很是柔软。 单云溪看得愣住了。 ##第75章 致幻之毒 又是一口毒血被司马靖吐了出来,他帮单云溪的脚踝上药包扎全套做好,才用清水漱了口。 单云溪被他扶着站起来,心里头跟打鼓似的。 幸好身边的人都被司马靖的举动惊讶到了,倒也没有太过于在意她现在是什么样。 她抓着司马靖的衣袖,感觉有点儿飘,又有点儿沉。 总之是浮浮沉沉七上八下,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唯独一阵暖流从心头流过,她看着司马靖的侧脸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 若要说场间最惊讶的,那一定是卫子虞莫属了。 他从来没想到过杀伐果决,冷血狠厉的王爷还会去帮人吸掉毒血?这风险也太大了,王爷不可能不知道啊? 但是王爷向来对王妃与众不同,卫子虞稍微想了想倒也释怀了。 毕竟是夫妻俩,多关心些也是正常的。 卫子虞心里点了点头,完全忘记了司马靖在王府里对着江别情是个怎么冷峻的样子。 突然间,又是一声大吼。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一阵混乱,又有几个人发了狂,开始袭击身边的人。单云溪还没来得及害怕后退,就被司马靖搂在了怀里。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了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单云溪抬头一看,却看见司马靖脸色深沉地看着那些发狂的将士。 单云溪放眼望去,停留得越久,军中的中毒发狂之人越多。而且他们的状态似乎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发狂,似乎每个人都有些不同的病状体现了出来。有的见人就抱,也有的抽刀就砍,甚至还有的学着动物的样子跑来跑去。 “这样下去不行,墨戎,走出这片沼泽地还要多久?”单云溪发问。 墨戎心里估算着地图上的距离道:“约摸还有半里地,前面是一小片深草平原。” “司马靖,我们赶紧过去吧,照这样下去中毒的人会越来越多。”单云溪抓着他的衣袖。 司马靖点了点头。 单云溪再次被他打横抱起,他的步伐走得十分地平稳,没多久,司马靖就将她放到了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抱过她拉住了马的缰绳。 只听见他一声令下。 “继续往前!” 邢医正和墨戎让所有将士们都将裤腿裹紧,小心脚下的水洼沼泽,紧赶慢赶出了沼泽丛林,到了墨戎说的那片深草平原。 放眼望去确实是深草,几乎都有半人这么高了。司马靖先下来,然后向马上的单云溪伸出手要将她抱下来。 单云溪有些别扭地推开了他的手:“我是被咬了,又不是瘸了……” 说着她便要自己下马,可小腿蹬了半天也使不上力,还是司马靖双手抱着她的腰将她抱了下来。 她一下马双腿无力,直接就顺势倒在了司马靖的怀里。司马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单云溪觉得脸像火烧一样,她怎么今天就这么弱了!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柔弱女子趁机揩油好么,单云溪扶着司马靖想要站起来,却屡屡失败。 司马靖冷眼看着她,最后说了句:“王妃这一路不会是想本王一直抱着走吧。” “谁……谁要你抱着了!老娘自己可以走!”单云溪被司马靖一句话就激怒了,她一把推开司马靖,也不管他这话其实是有着戏谑的成分在里面,非要给自己争上一口气才行。 司马靖却突然翘了翘嘴角,不由分说地将单云溪抱了起来,直到兵士们搭好了大帐,他才抱着人放在了床上。 这时戚孝义和邢医正等人也过来了。 “邢医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蚂蝗确实会有一定的毒素会使人致幻,但也不应该有如此大的狂性……”邢医正思考道。 正在这时,单云溪扶着司马靖坐了起来:“这不是蚂蝗的毒素。” 众人都看向她,半是疑惑半是震惊。 “邢医正,你可还记得之前军中人所中之毒?”单云溪看向老邢。 邢医正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这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邢医正是发现了什么?”戚孝义皱眉,语气有些严肃有些焦急。 “这些蚂蝗确实有毒,但是却又不止是蚂蝗的毒素。刚进沼泽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吸入了有毒的迷障。” “可那时我们都喝了缠蛇藤的水,已经祛除了迷障之毒。”墨戎反驳道。 邢医正摇了摇头:“毒素在体内沉积,需要一定的时间才会清除干净,但是行军途中没有时间去休养除毒,所以王妃娘娘和老朽才会将藤渣制成祛毒丸,让将士们都佩戴在身上。” “没错,这些将士发狂的原因也在于此。”单云溪点点头。 “迷障之毒加上蚂蝗之毒,这才使将士们发狂,产生致幻的效果。”邢医正说道,“而且这致幻应该不止是狂躁,很可能很产生一些其他的症状。” 邢医正的话音刚落,帐外就有一个将士突然朝身边的人抱了过去,那神情就像是看见了老家的翠花,抱着就往上亲。 司马靖皱了皱眉,拉住了床上单云溪的手。 单云溪先是一惊,随后看了大帐中的众人一眼,个个都忧心忡忡,好像都没有看见他们牵着的手。 她这才瞪了司马靖一眼,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可司马靖攥得极紧,单云溪抽了好几下都没有抽出来,这时有兵士进来通禀。 而经过兵士的通报,果然许多人都出现了不同的症状,有的是拿刀狂砍,有的是学狗乱吠,总是每个人产生的幻象都不一样。 “这毒可有办法解除?”司马靖问道。 邢医正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暂时还没有,需要跟王妃娘娘再商讨研究一下……” “之前使用的缠蛇藤可以解除迷障之毒,说不定对发狂的兵士们也有用,需不需要我再去领人采一些回来。”墨戎问邢医正。 “这倒是无妨,之前老朽跟王妃娘娘制作了祛毒丸,可以将祛毒丸拿出来用。”邢医正看向单云溪,发现单云溪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心想难道他说的有问题,不由叫了她一声:“王妃娘娘?” “啊?哦……够用够用,还有些没用完的也带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握着自己的手变得越来越热起来。突然间,司马靖靠在了单云溪的肩上。 单云溪吓得不敢说话,心想不会吧,这里还这么多人,司马靖居然是个这么大胆的人……之前她还看走眼了? “王爷!”卫子虞急忙喊了一声,神情看着很是担忧。 单云溪这才觉得不对劲,低头看了看倒在自己肩膀上的司马靖,双眼紧闭,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呼吸也异常的急促。 她伸手一摸司马靖的额头,竟十分烫手! 单云溪的神色瞬间就认真起来,她把着司马靖的脉,看向众人。 “司马靖也中毒了。” ##第76章 你救的是单云溪,不是我 卫子虞最是焦急:“啊,这可如何是好?王爷的毒性深不深?这幻毒可有性命之碍?” “子虞你先别急,王妃一定会想办法解毒的。”戚孝义最先反应过来,司马靖倒下了,他便是唯一能掌控局面的人。 如今他们深入敌营,千万不能乱,稳定军心是最要紧的。 “先将所有中毒之人聚集到一起,病情严重者绑起来,邢医正你可有办法先抑制幻毒?” “解毒不敢说,抑制毒素发作倒是可以的。” “那好,镇南王就先拜托王妃照顾,这里的人都不能将镇南王中毒之事传出去,违令者斩!” “是!”众人领命,单云溪也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个时候,司马靖的安危就是最重要的。他中毒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不说司州的军队很可能会趁虚而入,就见他们自己大魏的将士知道了也会动摇军心。 “墨戎,你带着人在周围巡视,看到司州的探子就杀了,千万不能让他们把镇南王中毒的消息传出去。” 墨戎领命下去了。 “邢医正,王妃娘娘,解毒之事就麻烦二位。不论如何,一定要保住镇南王!”戚孝义紧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这位年纪轻轻就盛名在外的将军司马靖。 戚孝义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此战看来是不会轻松啊。 他在第一时间稳住局面,自己也领着人去集合中毒将士了,邢医正也下去熬抑制毒素的汤药,大帐中只剩下了单云溪和司马靖两个人。 她扶着司马靖躺在了床上,真是好笑,刚刚明明躺在床上的人还是她,这才没过一会儿,人就变成了司马靖。 单云溪拧干了帕子,替司马靖擦了擦冒汗的额头。 要是他没有帮她将毒素吸出来的话,那中毒的人就是她了…… 这个司马靖!做事真是让人摸不着猜不透的,一会儿对她怀疑猜忌,一会儿又对她无微不至,甚至还挺身而出帮她吸去脚上的毒血。 单云溪聪明一辈子,却始终有些猜不透这个男人的心。 明明是个冷峻狠厉的人,对着谁都是一副冷脸,连话也不愿意多说几句,真的是惜字如金,生怕多说了一个字就会丧失几百个亿一样! 单云溪想起司马靖每次就说几个字的样子,不禁噗嗤笑了一声。 可是这么一个冷静的人,却为什么总在她身上做一些不冷静的事呢?偏偏害得单云溪非要在这里守着他照顾他,还要担心他。 要是真的有答案,司马靖自己也很想知道。 他不过是一听见墨戎说蚂蝗有毒,就有些慌乱,生怕单云溪会出什么事;他不过是一看见单云溪白皙的脚踝就觉得可惜,上面偏有一个血色的咬痕;他不过是看见她清澈的眼睛就觉得心头一紧,然后便俯身吻上了那脚踝上的伤口。 帝王之家的孩子,早就看遍了尔虞我诈,他很早就学会了怀疑与猜忌。 他不相信任何一个平白接近他的人,那些都是有预谋想从他这里获取什么的人。或许是地位与富贵,或许是名望与军功,更或许是他司马靖的性命! 单云溪就像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意外,她来到他的身边竟真的什么目的也没有,所以她肆无忌惮,所以她口无遮拦,所以她真实。 她就像是一道光,破开了司马靖沉厚的灰暗天空,从缝隙中照进了他的心里。 人可以习惯黑暗,除非他见到光。 “单云溪……”司马靖嘴里喃喃道。 单云溪猛然惊醒,急忙去看他的情况:“怎么了?我在呢!” “单云溪……”司马靖紧皱眉头,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中投下一层浓密的阴影,单云溪握着司马靖的手,看着他睁开了眼睛。 看见单云溪的那一瞬间,司马靖的眼里忽然闪过一抹厉光。 反转来得猝不及防,单云溪被司马靖紧握住手腕,压在了床上。 司马靖的眼睛有些红,单云溪这才意识到他可能是幻觉出现了,要开始发狂,她不由剧烈地挣扎起来。 可司马靖本来就比她力气大,加上幻毒发作又倍增了他的力气,单云溪不管怎么都挣扎不开。 司马靖扣住了她的两只手腕,慢慢地靠近了她,发烫一般的唇吻在了她的唇上。 这一次的吻完全不一样,他狂野粗暴,完全没有任何的技巧和收敛,全凭本能和内心中的渴望,驱使着他不断地在单云溪的嘴里掠夺着。 他想要她,还想要更多,更多…… 司马靖的手抚上了单云溪的身体,她浑身一僵,他的大手就挑开了她的衣带,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单云溪……”司马靖的唇离开了她的唇,在她的耳边低低地叫着,她瞬间就酥了半边身子。 她感觉身上所有被司马靖大手抚摸过的地方都像是发了烫,十二块腹肌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单云溪用力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 她好歹也是一代女中豪杰,面对枪林弹雨毫不变色的战地医生,训得一众博士生嗷嗷直叫的灭绝师太,怎么能就这么交代在这里! 单云溪一狠心,用上了格斗的技巧,终于从司马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迷茫,好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怀里的人儿就不见了,看得单云溪在心里头猛念经。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千万不能被色相给迷惑了,单云溪你给我清醒点! “司马靖!你你你还不给我住手!”她说得有些没底气,反而叫司马靖抓住了重点。 他做了个让单云溪差点缴械投降的举动。 只见他坐在床上,沉如墨色的眸子看向单云溪,嘴角微微上挑。 单云溪愣住了。 司马靖笑了。 怎么会这么好看啊! 司马靖趁势抓住了单云溪的手腕,又将她拉到床上,圈在自己的怀里。他的大手再次伸进了衣衫之中,蛊惑人心一般的低沉嗓音在她面前响起,好像是顺着他们紧贴的肌肤传进了身体里面。 “单云溪,你忘记了,本王救过你……” 单云溪猛然一把推开司马靖,这下她可是完全清醒过来了。 她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生气,而司马靖却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怀里的人又不见了,而且这次她走得斩钉截铁。 单云溪是真的生气了,她反问司马靖:“你救过我?不,你救的是单云溪,不是我。” 别说司马靖一个本就神志不清的人,就算是个逻辑通畅的人站在这里怕是都听不懂单云溪这番话的意思。 她是说,你救的是这个世界的单云溪,而你钟情亲吻的,也是这个世界的单云溪。 ##第77章 他们这是要一步步拖垮我们 单云溪出了司马靖的大帐,外头的卫子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单云溪的面色非常难看。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生气的王妃。 “王妃……” 单云溪拦住卫子虞的话:“等会邢医正会派人送药过来,你看着司马靖,别又让他乱动!” 卫子虞连连点头,单云溪就跟吃了火药一样,卫子虞可不敢这个时候去惹她。 难道是王爷做了什么事情惹王妃不高兴了? 卫子虞一进去就看见司马靖被绑了双手在床上,他急忙过去,看来还真是王爷惹王妃不高兴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看着床上那张纸条,卫子虞十分为难。 纸条上狠狠地写着几个大字:谁敢解开就是死! 犹豫了半晌,卫子虞还是决定装作没看见司马靖被绑住的双手,站在了一旁,此时的司马靖已经因为毒性发作昏迷了过去。 次日一大早,邢医正就带着熬好的药来了大帐,却看见司马靖被人绑了双手躺在床上,旁边的卫子虞眼下乌青,看样子十分疲惫。 “卫将军,这是……” “您老还是别问了,王妃绑的。” 邢医正恍然点了点头,那他还是不要多问了。单云溪这脾气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这么一阵子相处下来他也发现了。 一边给司马靖喂药的时候,邢医正一边感慨地说了句:“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啊……” 卫子虞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 单云溪在外面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谁又在说我了!” 她猛然回头一扫,众人纷纷低头的低头,做事的做事,一个也不敢惹她。单云溪哼了一声,转身又去研究解毒之法。 单云溪翻看着手上的一本医书,从面前的好几堆药材中抓取了其中的一种,轻嗅了嗅,却又摇头放了回去,重新抓取了另外一种。 这幻毒实在是麻烦,每个人的中毒症状都不一样,唯独一点相似的就是都看见了幻象,明显就是一种神经毒素。 大脑神经本就是人体中十分复杂的部分,它敏感而又纤细,中毒更是难解。 邢医正送完药回来,抬手准备叫专心看着医书的单云溪,谁知道旁边一个本来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的病人忽然发起狂来,猛力朝邢医正扑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病人都快扑到邢医正身上了,忽然被人一拳打在腰侧,然后利落地一记手刀砍在后脖颈上,那病人双眼一瞪就晕了过去。 “多谢墨戎小兄弟,这人发起狂来还真是凶残。”邢医正擦了擦额上吓出来的汗,颇有些后怕的说。 墨戎也一扫之前的笑意,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老邢,你没事吧!”单云溪听见动静急忙过来。 邢医正摇了摇手,示意没事。 单云溪却看着地上被打晕过去的士兵,心里头有些凝重起来。 再这样下去,他们怕是还没见到库蒙,就会在这里全军覆没了。 拜龙城中,库蒙又接到一条新的消息。 他放了传消息的鸽子,看过消息之后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看来计划进展得十分顺利。”艳娘从殿中另一侧款款走来,一双惑人的眼睛看向了库蒙。 库蒙笑着道:“时机已经成熟,让队伍马上赶过去,务必在天明前动手!” 殿下候着的人立马应是,下去安排去了。 “大魏军队中毒之人不少,这次艳娘要先恭喜水司命使了,功成名就之时可千万不要忘了艳娘才好啊……”艳娘朝着库蒙微微行礼,却被他一把拉了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 一张老脸满是猥琐:“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大功臣……” 女子嬉笑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而另一侧,单云溪正在研究医书,她昨夜司马靖大帐中出来就一直在不眠不休的研制解药。 邢医正也是如此,但是他毕竟年纪大了,在给司马靖送完药后,单云溪好不容易将老头劝去歇息,芸香又来劝她。 “王妃娘娘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您都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芸香放下单云溪吩咐让她泡来的浓茶,看着单云溪脸上的疲惫,她十分地担忧。 单云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眼睛却不离手上那本医书,只分出一只手去拿那杯热茶。 “您小心烫……” 单云溪被烫到手,直接打翻了热茶,茶水泼在了地上的一些药材上,她急忙放了医书下去看那些药材,一时间手忙脚乱的。 “王妃娘娘,你还是去歇一歇吧。您要是累倒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单云溪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她确实是应该去休息一下了,人过于疲惫的时候精神难免不集中,这样只会事倍功半,白白浪费时间。 “那我去眯一下……”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锣鼓声,吓得单云溪瞬间没了睡意。 “司州来犯!司州来犯!”传令兵从单云溪的营帐前跑了过去,往戚孝义的营帐跑了过去。 单云溪皱紧了眉头,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她跟着出去,正听见战鼓擂了起来,所有将士全都严阵以待,邢医正也出来了。 “出了什么事……” “听说是司州来犯,我们也去看看!”单云溪带着芸香和邢医正去了喧闹声最大的地方。 戚孝义正领着兵马站在最前方,单云溪走上前去。 “戚将军,现在情况如何了?” 戚孝义面色沉凝:“回大帐再说。” 几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戚孝义的态度有些奇怪,跟着他进了大帐,墨戎和其他将领都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镇南王身体不适,现在暂由本将军代理。一切事务,先来报本将军再行定夺。”戚孝义话音一落,将领们就开始混乱起来。 一军之将身体不适? 这得是个什么病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出面啊?一时间各将领心中都有猜疑。 “各位放心,镇南王的身体没有大碍,很快便能恢复。是吧,王妃娘娘?”戚孝义朝单云溪看了过来,单云溪看懂了戚孝义的眼色。 她咳嗽一声:“没错,镇南王不过是一点小病,刚服药睡下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听到单云溪这么说,所有人都是知道单云溪精通药理的,心中顿时信服了许多。 “司州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夜袭的好机会,却只派了小股部队前来骚扰,这不是打草惊蛇么?”卫子虞疑惑道。 戚孝义摇了摇头:“他们这是要一步步拖垮我们……” “您是说,他们想消耗我们的精力?”卫子虞有些震惊。 “嗯,他们只要反复来骚扰几轮,等到我大魏将士筋疲力尽,到那时司州才会出兵攻来,到那时……才是决一死战的时候。” 戚孝义说得异常决绝,听得单云溪皱了皱眉。 “倒也没走到这一步吧……” 单云溪忽然道,众人纷纷看向她,目光中都有些不悦。 “正是紧要关头,王妃还是少说两句吧。”一个长得苦大仇深的将领忍不住道。 戚孝义却抬手拦住了他。 “王妃有什么计策,不妨直言。” ##第78章 你嫌本王技术不好?加大剂量 单云溪没有说自己的计策,只是说并不用担心。 众将领对她的态度十分不满,戚孝义也有些疑惑,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议事完毕出大帐的时候叫住了单云溪。 “现在人都走了,单家侄女,你若是有什么计策还是尽早说出来,我们好做准备。”戚孝义对单云溪的态度已经很是不错了,这也大部分是看在单云溪是单家女儿的份上。 单云溪笑了笑,只说了三个字。 “火爆箭。” 戚孝义再没有追问过这件事,火爆弹的威力他在刚到江城的时候就听江城百姓说过,后来更是听司马靖亲口跟他承认了这种强大武器的存在。 只是他没想到,这种强大武器竟然掌握在单云溪的手里。 看来镇南王确实很信任这位王妃。 他不知道的是,这原本就是单云溪设计出来的武器。 晚上的时候,老邢还在睡,单云溪没办法只好自己带着药去找了司马靖。这是他们调配出来可以抑制毒性的药,只是解毒之药还需要一段时间,他们带来的药材有限,也没有找到可以抑制神经毒素的药材。 单云溪进了司马靖的大帐,他正坐在床上,眼睛还是有些红,但是看起来却冷静了许多。 “喝药了。”单云溪将木盘放在桌子上,半步不肯靠近司马靖。 “抱歉。” 单云溪猛然回头,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我没听错吧?你刚刚是在跟我道歉?”单云溪抠了抠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也中毒了出现幻听。 司马靖咬着牙,似是费了很大的心神才控制住自己,又费了更大的心神才让自己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之前是本王冒犯你了,你生气也是正常的。”司马靖想起了自己清醒过来后被绑着的双手,脸色沉了几分。 “看来你是真的清醒了,不愧是镇南王啊,神经毒素居然都能靠意志力撑下来。”单云溪冷笑一声,丝毫没有气消的样子。 司马靖不由皱眉:“你这话是何意?” 他从来没见过单云溪这般无理取闹的样子。 单云溪一看见他那样就火冒三丈:“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还道歉?想我原谅你,门儿都没有!你老老实实想清楚到底哪儿错了再说!” 司马靖真的老老实实想了起来。 在单云溪来之前,他就将整个过程回忆了好几遍,一遍比一遍让他按捺不住自己,差点又被幻象给控制住自己,幸好他意志坚定控制住了自己。 “难道……”司马靖看向单云溪,她也露出期待的眼神,这家伙终于明白了? “你嫌本王技术不好?” 单云溪差点没摔在地上。 “还是你觉得这里过于简陋,要回王府躺在软床细簟上才行?” 单云溪气得走到司马靖的面前:“你是个傻子么?是单云溪!我不是你救过的那个单云溪!不对……我是这个单云溪,但也不是这个单云溪,你懂么?” 司马靖皱眉,眼睛里满是疑惑。 “算了,跟你说了也不懂。”单云溪泄气,指了指桌上的药,“记得喝药,我走了。” 司马靖看向桌上那碗药,忽然想起了之前单云溪性情大变的时候。 他深邃的眸子在烛火中沉了一沉,她确实是一个谜。 却也是个眼神清澈,身体柔软的迷。 单云溪气冲冲地进了医棚,邢医正和墨戎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他们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问,今天又是谁惹这女人生气了? 单云溪猛地一拍桌子:“今天我们加大剂量吧!” “什么的剂量?”邢医正不解。 “毒蛇毒液的剂量。” 单云溪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邢医正和墨戎都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说干就干,单云溪跟邢医正试验了许多种的解药,其中也有以毒攻毒的法子,从毒蛇口中取少量的毒液混入解毒的白芷,然后在将缠蛇藤放进去。 之前他们都只取用了一点点的金环蛇毒液,不过是绿豆那么大的一滴,熬了一大锅的药。但是这次,单云溪取用了黄豆那么大,只熬了半锅的药。 然而给中毒的老鼠一喂,它立马就倒地死了。 单云溪皱了皱眉,不休不眠地试验起来。 邢医正和墨戎看了都不敢劝她,要是没人说,谁也不会相信单云溪是两天两夜都没睡的人。 次日清晨,单云溪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从药棚里兴奋地跑了出来。 “成功了成功了!” 邢医正熬不过她,昨夜就在药棚里睡着了,被她这一吓整个人都坐了起来。 “什么成功了?” “解毒方成功了,老邢!别睡了,快起来熬制解药了!”单云溪拍了一下邢医正。 墨戎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从一堆草药中抬起了头:“解药制作出来了?” “没错!赶紧来帮忙,我还需要几条金环蛇。”单云溪把墨戎拉起来,昨晚上那条已经吐毒液吐得毒尽蛇亡了。 想它好歹也是堂堂一条剧毒的金环蛇,谁知道有朝一日居然是这么窝囊的死法,下辈子可再也不想被这女人折磨了! 墨戎带着人出去抓毒蛇了,单云溪将解毒方的配比告诉邢医正,同时告诉他取用毒液的时候一定要让墨戎来,他这老胳膊老腿的可比不上那飞快的毒蛇,万一被咬了还得救他。 单云溪交代完,就带着熬出来的解毒药去找了司马靖。 “快起来,解药来了!”单云溪急匆匆地冲进司马靖的大帐中,却没料到他正跟卫子虞和戚孝义在议事。 看到司马靖站在大帐中间,单云溪瞬间脾气就上来:“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的么!” 司马靖沉默着没说话,戚孝义见状准备帮司马靖说几句,单云溪已经冲了上来,将人拉到床上坐下。 “快点喝药!”她将药碗往司马靖面前一送,他就老老实实地将一碗苦药全喝了下去,也没问这药是怎么来的。 幸好没问,要不然卫子虞和戚孝义是绝对不会让司马靖喝下去的。 喝完药之后,外头又传来了锣鸣鼓响:“司州来犯!司州来犯!” “怎么又是这群小兔崽子!”单云溪正在气头上,她看着司马靖又要起身,怒道:“你别动,我去看看!吵吵吵,吵个什么劲!” 单云溪边说边掀帘子出去了。 “这……镇南王妃还真是雷厉风行啊……”戚孝义看到这样的单云溪也有些惊讶。 “戚将军见笑了。”司马靖点了点头。 “这可不敢当,外面估计又是司州来的先头侵扰之军,王爷先休息着,本将军随着王妃一同去看看。” “内子就请戚将军多多照拂了。”司马靖朝戚孝义点了点头,算是先道过谢,接着又朝卫子虞道:“子虞,你带五千骑兵跟着王妃,不要让她闯什么乱子。” 戚孝义心中有些震惊,他皱了皱眉,忍住了没有说什么。 ##第79章 新称号——女杀神 戚孝义跟着卫子虞出去了,司马靖忽然朝着空空如也的帐内道:“千影。” 几乎是眨眼之间,千影就半跪在了司马靖的面前:“主人。” “去跟着王妃,不要让她出事。” “是。” 转瞬之间,跪在地上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在外头的空地上,单云溪刚从营帐里拉出了一车的火爆箭。 “王妃,这难道是您新制作出来的武器么?”卫子虞走上前来,帮她拉着这一车的东西。 “不错,这可是好东西,是我们将那群小崽子打走的关键!”单云溪挑了挑眉,“司马靖给你调了五千的骑兵?” 卫子虞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王妃问这个做什么? 单云溪看向司马靖大帐的方向笑了笑,还是司马靖懂她。 “诶!戚将军!”单云溪将戚孝义也叫了过来,三个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戚孝义忽然用力一拍单云溪的肩膀。 “好主意!” 单云溪摸着自己差点被拍残废了的肩膀道:“您力气还真大啊哈哈哈……” “不过……”戚孝义又皱起了眉头,“王妃您确定要亲自去?这还是很危险的……” “没事没事,这就是小菜一碟,是吧!”单云溪朝卫子虞看了过去。 卫子虞转身朝戚孝义抱拳行礼:“戚将军,王妃娘娘女中豪杰,您大可以相信她!” 戚孝义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卫将军都这么说了,王妃娘娘可千万要小心,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本将军可真的没法跟王爷和单家交代!” “哎呀,戚大叔您还真是爱操心啊,您就放心吧!”单云溪转身朝卫子虞挥手:“走了走了!” 戚孝义深深地看了单云溪的背影一眼,转身吩咐道:“走,司州敢来侵扰,就要让他们有去无回!” “是!” 另一边,单云溪带着五千的骑兵,绕开了司州的侵扰部队,直接奔袭向了他们的大军营地。 他们的计策就是在司州先头侵扰部队来骚扰的时候,由单云溪带着五千骑兵和火爆箭,直接偷袭库蒙后面的大部队! 库蒙的军队驻扎在距离大魏军队一日距离的地方,单云溪他们骑着快马,不足半日就到了库蒙大军的附近。 不知是不是他们以为胜利在握了,对于大军周围的巡守也十分的松懈。单云溪他们十分轻松地就解决了几个巡守,靠近了库蒙大军的军营。 “王妃,我们攻进去么?”卫子虞悄声问躲在深草中的单云溪。 单云溪紧盯着眼前一整片的营帐,摇了摇头。 “再等等。” 卫子虞便也栖身下来,隐在了深草里。 他以为自己随着王爷征战多年,已经有了很好的耐心,却没想到,单云溪居然也十分谨慎冷静。 她蹲在草丛里看着营帐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只盯住了猎物的狼。 看得卫子虞心头一惊,难怪……难怪王爷要给他五千的骑兵,分明就是知道王妃要做什么,这五千骑兵就是拨给她用的! 王爷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来了。” 单云溪看向不远处进了营帐的传令兵,卫子虞也敛了心神专注在眼前的司州营帐上。 没多久,传令兵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明显有着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单云溪勾唇笑了笑。 “就是现在!” 她一声令下,领头骑马冲了出去。 那传令兵还没有走出多远,就看见不远处的草丛里冲出一只黑色的军队,为首之人……居然是个女人! 那女人身穿同将士们一样的服饰,全身上下都没有着盔甲,就这么直直地冲进了他们司州的大营里。 传令兵不屑的笑还没完全显露出来,一只长箭就擦着他的脸侧,钉在了他身后的营帐柱子上。 他整个人都吓呆了,回头望去,突然又忍不住笑起来:“谢天谢地,这都没有射中!嗯?这是什么……” 箭上的引线烧到了尾。 “砰!”传令兵整只手都被炸断了,他半边身子全是被鲜血染成的血红色,只听得他撕心裂肺地嚎叫一声,倒了下去。 而放眼望去,整个库蒙的大军中到处都响起了炸裂声和人群撕裂的喊叫。 “救命啊——!救命……”一个司州士兵疯狂地跑着,半空中一箭射了过去,喊叫的声音骤停。 那士兵倒下去,露出了他身后骑在马上的卫子虞。 卫子虞再次从马侧抽出了一箭,点燃引线,射向大将的营帐之中。 “砰!”一声,大帐之中传来炸裂之声和喊叫之声,紧接着,那大帐出现了燃烧的火光,没多久就整个烧了起来。 单云溪领着大魏的铁骑冲进了库蒙的大军之中,铁骑过处,处处是惨烈的爆炸与嚎叫声。 “吁——”她拉住了马缰,看向已成了一片火海的库蒙大军,喊道:“大魏铁骑,从此将踏入司州的土地,直指大司命的决明城!司州之人,不想死的就赶紧投降或者回家,缴械投降者不杀,无辜者不杀!” 卫子虞皱了皱眉,王爷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但是单云溪的话却多多少少起了些作用,库蒙大军里的许多人都露出了退缩的神情。他们看向这个为首之人,目露畏惧,现在谁都不会因为她是个女子而有半点的小看。 她的话就像是从天而降一样,落入了司州众人的耳朵里。再加上这些他们从没见过的火爆箭和火爆弹,在他们看来,这就像是天神落下来的神迹。 “神明救不了人,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今日念你们蒙昧无知放你们一马,他日若让我在战场再见你们,必定踏平司州大军!我们走!” 单云溪调转马头,黑色的铁骑便跟着离开,只留下惨烈的库蒙军营和如风而去的黑色铁骑背影。 从此,在司州的军队中流传起了一个说法:大魏军队里有个上天派下来的女杀神,掌握天神施罚之力,可以让人瞬间炸裂!但是只要在她面前展示臣服,她便会收回天神之力,留你一命! 卫子虞紧跟着单云溪撤离了库蒙的军营,离开前却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军营。 他实在不明白,明明可以杀尽这些人以绝后患,可王妃却偏偏放了他们一马。 而且她最后说的那番话,实在不像是一个将领该说的话。 可卫子虞却不知道,这番话,在日后却救了他一命。 ##第80章 你们是旧识?不,我们断袖 拜龙城中。 库蒙摔了手边的东西,勃然大怒。 “居然就这么被破了!那可是大司命给我的精兵强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下方跪着的人战战兢兢:“回司命使的话,好像是一个有神力的女人!她有种武器,可以将人炸开,趁着我们的注意力都在大魏军队上的时候来偷袭我们,这才会被攻破的……” “有神力的女人?”库蒙皱眉,一双倒三角的小眼睛里散发着精光。 神鬼之说,不过是他平常拿来骗这些无知百姓的而已。这些蠢东西,摆明是被人骗了还不知道呢。 “库蒙大人,您担心什么……”艳娘扭着身子走了过来,挥了挥手让那传令人下去,“不过只是被魏军通过了沼泽之地,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懂什么!”库蒙扫了艳娘一眼,推开要贴上来的艳娘,满脸阴鸷,“要是被大司命知道这件事,我可就小命不保了。” “哎呀库蒙大人……”艳娘再次贴了上去,在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您不还有拜龙城么,让拜龙城把那些人都吃了,看他们还怎么过去……” 阴暗的光线中,库蒙狠毒阴厉的双眼看向大殿深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此时,在大魏军中。 中了幻毒的将士们都喝下了邢医正熬出来的解药,开始逐渐好转了起来。 大帐中的司马靖也显得精神奕奕,正跟戚孝义商量大军前进的事宜。 “报——”探子进帐来:“禀告将军,前方二十里就是拜龙城。此城十分诡异,我们没办法进城。” “这是为何?”戚孝义皱眉。 探子又如何能回答这个问题,还是墨戎解答了戚孝义的疑问。 “拜龙城是司州古城,相传是由天神降旨建立而成,里面有着天神之力,外人不得擅入。而城外的深草密林也十分难辨,只要不是知道道路的拜龙城中人,都是没有办法进去的。” “竟还有这样奇怪的古城?” “我们二十多万的大军,总会有办法进去的吧……”卫子虞道。 墨戎摇了摇头,神色显得十分凝重。 “各位有所不知,这拜龙城真正恐怖的并不是外头,而是城内。”他顿了顿,开始解释道:“拜龙城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居住的,里面的住民都经过精挑细选,他们是被拜龙城承认的人,而其他不被拜龙城承认的人……全都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卫子虞略显震惊。 “嗯,那些人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所以拜龙城还有一个别称,叫做吃人城。” 众人的神情都凝重了起来。 “看来这进城一事,还有待商议。”戚孝义道。 司马靖点了点头。 他们研究了一阵拜龙城附近的地形,众人正准备散去。 “王妃呢?”司马靖忽然问道。 卫子虞摇了摇头,墨戎却随口接道:“哦,王妃娘娘在制作新的火爆箭和火爆弹呢。” 司马靖冷眼看了过去,墨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小两口,又在闹什么别扭? 看来这以后关于单云溪的话,他在镇南王面前还是少说点吧,免得掺和进这小两口的事里去。 “唉……王妃这火爆弹威力确实强大,只可惜她不愿意将制作方法说出来。不然我们就能在军中大量制作,有了这等强大武器,我皇何愁不能统一五洲啊!”戚孝义不无豪气道。 司马靖冷峻的眼神瞪了过去。 “将军慎言!” 戚孝义皱紧了眉头,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他朝司马靖行了礼,从大帐中退了出去。 墨戎看着司马靖不虞的脸色,也悄悄退了下去。 他退下去之后便进了军营外的林子中,一只黑色的山鸦正栖在树上。墨戎走过去将山鸦抓了下来,取出它脚上的纸条。 “消息上说什么?” 墨戎心头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狠厉。 他猛然转头,卫子虞正站在那里笑看他。 “原来是你啊。”墨戎松了一口气,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卫子虞也不恼,跟上了墨戎,低声问他:“是决明城中内应传来的消息?” 墨戎却笑着停下来:“卫将军,有些事情您还是不必要多问了吧,这可是我保命的东西,我能这么轻易的告诉你么?” 他甩了甩手上的纸条,卫子虞二话不说竟然直接伸手去抢,半点没有王爷副将的稳重样子。 墨戎反手就将纸条拿走,两人争来抢去,就跟小孩子一样。 “你们这是干啥呢?” 他们两人还维持着拉拉扯扯抢东西的样子,墨戎咳嗽一声,放下手来,不动声色地将纸条藏在了身后。 “王妃不是在制作火爆弹么,怎么从营帐里出来了?” “怎么?我不能出来么,还是我撞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单云溪看这两个人不同寻常的态度,忽然瞪大眼睛:“不会吧!难道你们……” 卫子虞眼中突显一阵慌乱,他同墨戎从小认识的事情,可一直都是保密的! “你们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断袖!” 卫子虞差点没摔坐在地上。 “不不不……王妃,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妃实在好眼力!”墨戎笑着揽过了卫子虞的脖子,“卫将军何等风采,我早就仰慕已久,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现在好不容易能与他相识,王妃应该不会介意的哦?” “不介意不介意。”单云溪朝他露出一个“我懂我都懂”的表情,十分识趣的离开了。末了还不忘朝他两比一个加油打气的动作,脸上表情无比地支持。 看到单云溪走远了,卫子虞黑着脸甩开墨戎的手:“你在王妃面前胡说些什么?” “我不这么说,难道还承认你我是旧识?”墨戎笑着,左右看看,“那王爷的大计可就要暴露了,你能承担起后果?” 卫子虞皱了皱眉,看向墨戎的表情里多出了些许的无奈。 “你向来能说会道,我反正是说不过你,你自己心里有一番计较便好,只是切莫伤害王妃。她为人良善,不是宫里那些人。” “知道了,偏你喜欢操心。那镇南王对王妃是个什么样子我难道看不出来,不过是说了一嘴王妃的事,他的脸就黑成那样,我又不是故意想知道这些的。” “你怎么能这样议论王爷,他……”卫子虞想了想,“反正你日后少说些就是了。” 两人走回了军营里,便各自走开不再说话了。 ##第81章 会吃人的拜龙城 次日的时候,探子来报,说是发现了入城的通路。 众将都聚集在了大帐之中,单云溪过来送药,也跟着在大帐里一起听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赶紧准备进入吧。”听完探子的回报,戚孝义就建议道:“军中粮草已经不足,下一批还在雁门关。我们如果近日没有办法攻进拜龙城获取粮草的话,就要等上好几日才行了。” 司马靖皱眉,沉思了片刻,发令道:“大军准备,我们即刻进入拜龙城!” 众将都接令下去安排了,单云溪便看了司马靖一眼。 “赶紧把药喝了。” 司马靖端起药,一仰头就全喝了下去。 她坐在桌边,给司马靖把着脉。 “差不多了,之后虽然不用再喝药,但是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痊愈,进了拜龙城不要逞强知道么?” 单云溪一如既往地说着医嘱,虽然也不指望司马靖会多么听话,不过这次进入拜龙城,他们可是有着二十万的大军在,估计也不会出什么事。 “你也是。” “嗯?”单云溪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千万不要逞强。” 司马靖深沉的眸子看向单云溪,看得她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慌乱,可她却又很快冷静下来,拍着自己的心脏处,瞎跳个什么劲,人家是让你别又乱闯祸呢! 大军开拔,单云溪跟着邢医正走在后头的大军中,司马靖领头骑在马上,看起来威风凛凛的。 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司马靖也回头看了一眼。 奇怪得很,明明那么多人,她却觉得司马靖那一眼就是看见了她。 很快司马靖就回过头去了。 没多久,卫子虞过来找单云溪。 “王爷问您有什么事?” “我有什么事?我没事啊,你看看我这样像有事的样子么?”单云溪浑身上下,除了穿得不太像个女人,倒还真没什么别的问题。 卫子虞疑惑地又跑了回去,没多久他又跑了过来。 “王爷说,没事就好好跟着大军行进,别心不在焉地到处乱看。” 单云溪无语地皱眉,她看向远处那骑在马上的挺直的背影,忽然那人一动,也转头看了过来。 双眼相交的瞬间,单云溪匆忙低下了头。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看了行了吧!真是磨磨唧唧,看两眼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我还看得少了是吧……” 卫子虞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原封不动地将话转述给了自家的王爷。 只见王爷万年不变的冷脸忽然翘了翘嘴角,卫子虞心中别提有多惊讶了,刚刚王妃究竟说什么让王爷这么开心了? 他还没琢磨出来,拜龙城已近在眼前。 探子来报的是一条侧门小路,小路上荒草丛生,小路尽头显现出了青色的城墙,城墙高得抬头看不见顶。 单云溪站在这下面抬头感叹了一句:“这怕是由七八层楼高了吧……” “王妃,有什么问题么?”芸香在旁边叫了她一声,她如今也穿着医士的衣服,跟着单云溪一起在军中队伍里前进。 单云溪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我们进去吧。” 跟着大军穿过城墙往里走,一座青色的古城逐渐显露了出来,除了高高的城墙,这座城最高的便是中心一座高高的石殿,看着颇有些巍峨大气。 单云溪不由十分赞叹,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如此宏伟的建筑! 别说是她,这些士兵们都没有见过,就是戚孝义也十分感慨:“从来只知道京城皇宫恢弘大气,却不知这深山老林中的古城也可以这般巧夺天工啊!” 司马靖却看着那石殿,眉头越皱越紧。 “停!” 长长的大军停了下来,单云溪看不见前头发生了什么,只能踮着脚去找那个骑在马上的身影。 突然间,整座古城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就好像是一条沉睡的龙发出了初醒的低吼声和饥肠辘辘之声,声音在古城中回响,听起来更加令人畏惧。 “啊!”一声短促的叫声闪过,旁边的人在失神后大喊。 “吃人了……吃人了!他被吃进去了!” 又是好几声短促的叫声,周围到处都是混乱的大喊:“又有人被吃了!救命啊!” 单云溪紧紧拉着芸香的手,忽然间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叫“王爷”。 不好,司马靖! “芸香,你看着老邢,我去找司马靖!”说完单云溪就往前面走去,芸香拦都拦不住。 她扒开众人,往前走去,好不容易看见了前面的司马靖。 “司马靖!” 司马靖完好无缺地骑在马上,一听见单云溪的声音就立马回过头来。却看见她的脚下踩中一块青砖,那青砖先是慢慢下陷,然后整个突然消失,单云溪直直地往下掉去。 “小心!”司马靖踏马而起,将单云溪一把拉起来,几个踏空之后落了下来。 他带着单云溪落在了不远处一只雄鹰的石雕上,此处像是古城的中央石雕,正好可以清楚看见挤在古城中各处的将士们。 将士们挤在古城歪歪扭扭的羊肠小道上,眼之所及尽是一片混乱。 单云溪紧紧地抱着司马靖的脖子,有些后怕地看向城中各处不断消失的士兵。他们有的是被墙壁吞进去了,有的是被脚下地砖陷落而掉下去,看起来就像是被古城“吃”了一样! “是机关!”她忽然看向司马靖。 司马靖眉头紧皱,正在此时,“咔哒”一声,他们脚下的雄鹰石雕突然开始下降,周围的地面也猛烈地震动起来,以雄鹰石雕为中心往下陷。 不仅如此,圆形石台的外围居然还出现水流涌入,水流往中心的雄鹰石雕湍急流去,很快就淹没了下陷的雄鹰脚。 这时已经没办法用轻功出去了。 “王爷!”卫子虞站在石台边缘着急地大喊,戚孝义和墨戎都看了过来。 “王妃娘娘!”芸香也挤了出来,满脸的焦急,年迈的邢广汉就站在她的身边,颤颤巍巍地抓着石台的边缘。 单云溪看着这场景,真是怎么看怎么像临终诀别。 很快石台的外围就高过了单云溪的视线,她连别人的叫唤声都听不到了。 她在心里长叹了口气,这次看来真是完事休矣,没想到她一世英名却死在这么个鬼地方……她看了一眼眼前的司马靖,而且最后还是跟这个家伙死在一起。 司马靖的手却抱紧了单云溪的腰,皱紧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我们都要死了,你在想什么?”单云溪搂着司马靖的脖子问他,水已经淹到了两人的腰部。 “我在想……”司马靖看了怀中人一眼,“我们不会死。” ##第82章 拜龙城下的秘密(1)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不过是几句话的时间,司马靖和单云溪就掉了下去,水流彻底的淹没了他们。 “王爷!”卫子虞一皱眉,眼见着就要踩上高台,冲下去救人,墨戎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你疯了,这下面水流湍急,你就算下去又有什么用!” 卫子虞愣住了,悔恨地一拳锤在墙上,芸香则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墨戎拍了拍卫子虞:“生死有命,如今只能祈祷王爷和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了……” 又是一阵地动,只见圆台外围的水流骤然停了下来。下方的雄鹰石雕和整座圆台都再次从中间抬了起来,一切恢复如初,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除了这里少了两个人。 “王爷和王妃呢?”卫子虞不顾阻拦,冲上了圆台,在石雕的周围寻来看去,可平台上空空如也,一眼便可看尽。 司马靖和单云溪都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司马靖和单云溪都被水流冲到了下方一个巨大的空间里。 单云溪呛了几口水,幸好司马靖一直紧紧搂着她的腰,让她不至于被水流冲走。司马靖一边护着单云溪,一边往某个方向划了过去。 单云溪会水,她之前只是有些惊慌,如今镇定下来也知道了司马靖是想寻找出路。她突然间触到了冰凉的墙壁,心中一喜。 “司马靖!我摸到了!”黑暗中她看不见,只好用双手在墙上摸着,“这里说不定有什么机关,我们赶紧找找!” 司马靖也用另一只手摸到了墙壁,可同时他也摸到了他们头顶的盖板。 他用力推了几下都没有推开,可水流还在不断地灌入这个空间里,他们能呼吸的空间越来越少。 没多久水流就漫上来,到了单云溪的胸口,她还在锲而不舍地寻找墙上有可能存在的机关。 “司马靖……”单云溪又呛了好几口水,她的头发也湿透了,此时的水位已经到了她的脖子。 司马靖将她抱起来,却抵挡不了逐渐上升的水位。 “我好像不行了……”水位漫到了她的嘴边,她知道司马靖肯定也不好受,她心中涌上一丝苦涩。 “早知道我就多吃点鸡腿了!还有我藏在地砖下的钱,都还没有花出去呢……我不想死啊……” 水流淹没了单云溪,她慌乱扑棱着,手擦过了墙角的一个圆环状物。 她还没来得及想那是什么,水流冲过来,她下意识地用力一拉,两个人都被卷入了一阵漩涡中。司马靖紧紧地搂住她,两人被水流往下冲去。 漆黑湍急的水流之中,单云溪没忍住张开了嘴,水流灌入了嘴里,窒息的感觉袭来。 或许,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司马靖将她拖向自己,他的另一只手托住了单云溪的头,随之而来的是两瓣轻唇覆在了单云溪的唇上。 司马靖带着单云溪往前游去。 前面的路越来越窄,单云溪已经晕了过去,司马靖感到这应该是一条往下的窄道。通道十分狭窄,只容一人通过,两人已是极限。 两人顺着斜道滚落到了某间屋子的地上,上方的凉水冲下来一些,盖板很快就合了起来。 黑暗之中,司马靖先醒了过来。他咳嗽了几声坐起来,发现自己两手空空,急忙在黑暗中摸索起来,很快他就摸到了单云溪的手。 凉的令人心寒。 “单云溪!” 恍惚间,她感觉好像有人在叫她,可她仔细去听,又听不见那人在说什么。 “单云溪你醒醒!” 这声音好熟悉,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她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是个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将军背影。 “单云溪!” 单云溪猛然睁开眼,她在司马靖的怀里剧烈地咳嗽起来。司马靖轻拍着她的背,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突然一把抱住司马靖。 司马靖全身一僵。 “我还以为真的要死了……吓死我了!”单云溪搂着司马靖的脖子,抱得那样的紧,看来真的是害怕了。 司马靖回抱住她,在她背上安抚地拍了两下,动作生硬得很。 “对了,这是哪里?”单云溪忽然松开他,司马靖心里一阵怅然若失。 “不知道。” 这里仍是一片黑暗,他们看起来像是被冲进了一个小房间里,她伸手就能摸到旁边的墙壁。 “你站着别动。”司马靖道。 单云溪点了点头,才突然想起他看不见,又说了句:“我不动。” 司马靖这才放了她的手去查看这小房间,黑暗中单云溪听见司马靖往前走了两步。 “这有个口子。” “哪里?”单云溪急忙往前伸手走去,差点摔了一跤,幸好司马靖听见声音往她那边走了一步,她摔在了他的身上。 单云溪匆匆忙忙站好,司马靖牵紧了她的手,语气颇为不悦。 “这边,抓紧了。” 单云溪自知理亏,点了点头,又想到这一片漆黑的他看不见,忙将被他牵住的手紧了紧,显示自己听到了。 司马靖被她的小手握紧,心头忽然出现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按捺住这种感觉,他将单云溪的手放在了一个台子上,随即却搂过她的腰,总之是不会让她再脱离自己的掌握。 她也没在意,双手在台子上摸来摸去,这台子差不多到她的腰,里面是空的,说不定就是出去的路! “司马靖,我们上去!”她话刚说完,司马靖的双手就放在了她的腰上,将她抬了起来,她急忙爬了上去,然后转身去帮司马靖上来。 谁知道人家根本不需要帮忙,一翻身就上来了,还能顺便将她拉着站起来。 单云溪正要说话,司马靖却拉了拉她的手,她就立马会意闭嘴了。 前方有光。 他们顺着通道往有光的方向走去,司马靖率先走出去,却没有看见人。单云溪也跟着走了出来,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这个房间里摆着一张床,还有桌子和衣柜,桌上燃着油灯,看来之前的光便是这油灯发出来的。 “这里难道还住着人?”单云溪不解。 司马靖摇了摇头,这房间并不是通道的尽头,他看向往前更深的另一条通道。他一手拿起桌上的油灯,一手牵着单云溪,两人往前走去。 这次他们到了一个稍微大一些的房间,房间呈四方形,除了刚才那个通道占据一面,房间其他三面出现了三个向上的楼梯。 三个楼梯,全都一模一样。 “这……选哪个走啊?” ##第83章 拜龙城下的秘密(2) 司马靖没有说话,似乎也在思考走哪条通道。 正在这时,他们面前的那道楼梯上方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 司马靖吹灭了手中的油灯,拉着单云溪躲到了那道楼梯侧边的角落里。 “大魏的将士这次可算是尝到苦头了吧,还想来进攻司州,库蒙大人会打得他们连家都回不去!” “那可不,这拜龙城吃人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连他们的镇南王都掉到陷阱里面去了!” 听到这里,单云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抓住司马靖的衣服。 “这有可能就是控制机关的地方。”她小声道。 司马靖皱眉,思考了片刻,上方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像是有什么事走了。 他拉着单云溪慢慢往楼梯上方走去,单云溪走得小心翼翼,就怕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拖了司马靖的后腿。 可有些事,你不想还好,你越想它越来。 单云溪忽然脚下一滑,往楼梯外侧摔去,还顺带拉着司马靖一起,两个人又滚回了刚才躲避的那个小空间里。 她疼得龇牙咧嘴的,却又不敢大声叫唤。刚想坐起来,就感觉自己好像亲到了什么。 司马靖一手护着她的头,一手搂着她的腰,整个人覆在她身上。单云溪知道自己刚刚亲到什么了,是司马靖的脸。 “你……你快放开……”单云溪小声道。 上方突然出现了脚步声:“什么声音?” 司马靖眉头一皱,急忙拉过单云溪站起来,两人紧贴着楼梯的侧边,站在上方人视线的死角。 浅黄色的烛光从楼梯口出现,有人站在楼梯上方往里俯视,但是却没有走下来。 单云溪现在心跳得十分快,她整个人都被司马靖抱在怀里,动也不敢动一下。 两个人现在都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她甚至可以透过两人的衣服感觉到他衣服下方结实的肌肉。 周围十分地寂静,除了两人刻意收敛的呼吸,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她偏头靠在司马靖的胸怀里,还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 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单云溪觉得自己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怎么连心跳都是这么冷峻沉稳的? 单云溪看着司马靖的侧脸,他紧皱着眉头,注意力全都放在上方查探之人的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单云溪正在开小差。 她看见司马靖的头发也湿湿的,没擦净的水珠顺着侧脸慢慢滑落下来,流到下颌,顺着脖子流进了衣服里面不见了。 “怎么了?”上方似乎又有人走过来了。 “没事,可能是听错了……”一阵脚步声渐渐走远,看来两人都走了。 单云溪舒了口气,刚准备推开司马靖,却又被他猛然抱入怀里。 “你……” “嘘。” 忽然浅黄的光再次在上方出现,原来那两人压根就没有走远! “怎么了?”其中一人走过来,询问自己举着油灯的同伴。 “难道真是我听错了?”那人尤不死心地左右看看,却依旧是什么也没看见。 “哎呀,你别大惊小怪的了,不赶紧回去小心库蒙大人不开心了。” 两人的脚步声慢慢走远,这次单云溪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在司马靖的怀里等到完全听不见脚步声了,这才轻轻地推了推他。 司马靖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人儿,方才她的心跳声也太有力了,他还以为他们一定会被发现,谁知道还是躲了过去。 他放开了单云溪,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再次小心翼翼地上了楼梯。 司马靖十分地谨慎,他走近那房间的时候就放低了身子,那里面有人。 他放开单云溪的手,朝她使了一个眼色,单云溪了然于胸地点了点头。司马靖这才往里面走去,谁知他还没迈出脚步,单云溪就冲了进去。 “小崽子们,今天就让你们知道老娘的厉害!” 她一冲进去,里头四个人全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四个人八只眼睛,几乎是瞬间就看到了震惊,一个人去拉门口的铃,两个人去操控机关,还有一个冲向了单云溪。 单云溪先一脚踹开了冲过来的那人,操控机关中的一人见状立马抽出了身上的匕首,朝单云溪扎了过来。 她不屑地笑了笑,不自量力。 只见单云溪轻松地闪避开,顺势将人持刀的手抗在背上,直接给人来了个过肩摔。另一个操控机关之人哪还有半点抵抗的想法,直接丢了手头的东西站起来就跑。 却被单云溪一个拎小鸡似的拎了回来,她朝那人笑了笑,一掌切在了那人的后脖颈上。 那小鸡就不堪一击地晕了过去。 然而这时,最先去摇铃的人已经到了铃边,扯住了那根绳子。 也是在这时,他突然瞪大了双眼,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那里一大片鲜红的血迹从胸口正中晕染开来。 那里插着的,正是方才操控机关之人的匕首。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拉下了那根绳子,然而那根绳子居然直接被他扯了下来,铃却没有响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向上看去,另一把匕首正砍在了绳子边的门框上,将绳子从中砍断。 带着无尽的悔恨,那人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单云溪皱了皱眉,走过去将那人的眼睛合上。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她回头看向司马靖。 司马靖沉思了片刻,将嵌在门框上的那把匕首拔了下来,递给单云溪。 “你拿去防身。” 单云溪接过那把匕首,在匕首的柄上写着一个“靖”字。而司马靖则蹲下拔出了那人背后的那把匕首,将血在他身上擦干净,插在了背后腰间。 紧接着,司马靖走到那些机关的旁边,他皱着眉头看向这一整片墙的各种机关,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在这时,先前被单云溪打晕在地的一个人醒了过来,他爬起来就往外跑。 司马靖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将手按在了腰后的匕首上。 “别杀他!” 司马靖皱了皱眉,有过瞬间的犹豫。单云溪趁机跑过去,用了个绊摔将人绊倒,一掌打在他头上。 “你还跑,我看你还跑!”说完她从身上摸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撬开那人的嘴喂了下去。 “你刚刚被我喂了九死一生丸,想活命的就告诉我这玩意怎么弄!”单云溪将人押到机关面前,然后朝司马靖挑了挑眉。 就像是再说,我还不错吧。 司马靖叹了口气,将按在腰后的手放了下来。 ##第84章 天神传说现世 被单云溪喂了药丸的那个司州兵士吓得直点头,单云溪问什么就答什么。 “那这个就是出去的机关了?”单云溪指着一个推杆道。 那司州兵士点点头。 单云溪露出些许兴奋的神情看向司马靖,司马靖就押着那兵士:“往前带路!” 密道的外头,拜龙城中。 戚孝义终于发现了士兵的消失是拜龙城的机关在作祟,他高声吩咐着众将士注意机关,同时带领着众将士尽快往里推进,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不断有人被机关吞进去。 “戚将军,前面就是拜龙城的大殿了!”有兵士指着不远处的石殿道。 戚孝义看着那石殿,露出了凝重坚毅的神情。 只要攻进那大殿之中,活捉了库蒙,说不定镇南王和单云溪还有一线生机!他相信库蒙不会这么简单就杀掉镇南王,他也许会活捉镇南王,毕竟像镇南王这样的人只有活着才有谈判的价值…… 他一声令下:“全军听令,往石殿进攻!” 然而就在这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混乱,戚孝义回头看去。 人群兵士的中间,居然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镇南王和单云溪又是谁! “王爷!”卫子虞率先走了过去,芸香也朝单云溪走过去。 看着单云溪浑身湿透的样子,司马靖皱了皱眉头,他搂过单云溪的身子。 “你做什么?”单云溪不解地抬头看向他,却只看见他紧皱的眉头。 “快去给王妃找件衣服过来!”司马靖吩咐紧忙赶过来的卫子虞道。单云溪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湿透,衣服紧贴在身上,显露出了她玲珑的曲线。 虽然她觉得这没什么,但是在古代这应该是件很严重的事吧…… 她想了想,还是乖乖地任由司马靖抱着她,帮她遮住了大部分的视线。 卫子虞领命刚转身,墨戎就走过来,将一件干净的衣服盖在了单云溪的身上。 “谢啦!”单云溪回头看着墨戎笑道,司马靖却戒备地看了他一眼。 墨戎只好耸耸肩,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王妃娘娘,您还活着!您跟王爷是怎么出来的?”芸香也挤了过来,看到活过来的单云溪,十分地兴奋。 “哎呀说来话长,现在没时间了,大家都跟我们来,这里有条进大殿的密道!”单云溪一招手,司马靖也点了点头,众人就跟着单云溪一起往密道里走去。 在密道里,单云溪跟众人说了自己和司马靖掉落下来之后的事情。 听得芸香十分惊讶:“王妃娘娘!您说那房间里水流那样的湍急,您是怎么逃出来的啊?” 单云溪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司马靖。 湍急的水流之下,是司马靖紧紧拉住她,给她嘴对嘴地渡了一口气才…… “那下方有密道。”司马靖瞥了单云溪一眼,冷冷补了一句。 芸香没想到司马靖会接话,没敢再继续问下去。 见司马靖回来了,戚孝义跟他说了下现在的情况。 “戚将军,让将士们都跟着进入下方密道,我们从密道攻进去!” 戚孝义点了点头,带着将士们跟着司马靖进入了密道。 众人跟着下去,下方的密道四通八达,机关控制遍布着整个拜龙城地下。 “还以为是吃人城,没想到不过是个机关城……”墨戎不无嘲笑道。 下方密道的空间不足以容纳这么多的将士,他们挑选了五千精兵跟着一起下去了,剩下的将士都留在上面,以制造他们还不知道密道的假象。 下来之后,他们就如入无人之境。 进入一个控制室就将里头的司州士兵控制起来或是杀了,停止所有的机关,然后便是下一个控制室。 这样的控制室几乎每隔一段都会有一个,里面的人最多不超过十人,最少就是单云溪他们曾遇到过的四人。 “这拜龙城密道中的人居然这么少?”卫子虞有些惊讶。 “看来是压根库蒙没想到我们会找到密道,竟然只放了这么些人。”墨戎再旁笑道。 卫子虞点了点头,看向了这控制室的机关,“不过,若不是王爷和王妃发现了这密道,我们或许真就拿这些机关没有一点办法……” 墨戎也看了过去:“确实如此。” “这是什么?”芸香忽然道,她的面前是一整片墙面的壁画,色彩晦暗,她乍一看还有点被吓到了。 “这难道是拜龙城的故事……”单云溪走了过去,仔细看了起来。 壁画一共五幅,讲述的似乎是一对凤凰的故事。 “这是……”墨戎扒开众人走上前去,一双深邃的眼睛忽然紧了紧,“天神传说?” “什么天神传说?”单云溪不解地看过去。 他指着那画中的凤凰,开始解释道:“是司州一个古老的传说,那凤凰便是传说中的天神。” “天神?”芸香不解。 墨戎点了点头,指着第一幅壁画顺过去说道:“这是初始的时候,天神被打落凡间,落到了司州地界的沼泽之中。然后凤凰涅槃,再后来是扶摇而上却被吹落下来,最终接受天雷而成为了天神。” “所以这就是水、火、风、雷四大司命使的命名来历?”单云溪问道。 墨戎点了点头。 忽然一阵地动传来,单云溪下意识抓住了司马靖。 司马靖冷冷地看了过来,单云溪尴尬地笑了笑,正准备放开他,却反而被他牵住了手。他一手牵着单云溪,一手提着剑。 地动越发地剧烈起来,司马靖一声令下:“先上大殿再说!” 而另一边,拜龙城的大殿之中。 库蒙正在收拾着东西,阴鸷的脸上现在满是慌张。 “艳娘,魏军已经攻进地下密道了,你快点收拾东西,我们赶紧逃!”他说完,发现艳娘动也没动,急忙又催了她一句,“你这娘们儿,可别怪我不管你!大司命知道拜龙城丢了,一定会杀了我……我得快点跑才行……” “跑?你要跑去哪儿?”艳娘一双潋滟的眸子看向库蒙,她的脸上平静得很,看着就好像是并不在意这机关触动而带来的地动。 “当然是往大司命不知道的地方跑,你快让开,魏军触动了机关,这拜龙城就要塌了!你想死可别拖着我一起……”库蒙收拾好东西转身,却被一把细剑拦在了脖颈处。 艳娘依旧笑得十分美丽,不过此时那诱人的美丽中却满是危险。 “库蒙,拜龙城自毁的机关是我打开的。” ##第85章 九死一生,拜龙城毁于一旦 库蒙的眼中先是震惊,随后是恐惧。 “你是大司命的人!” “现在才发现,已经太晚了。”艳娘嘴角微翘,露出一抹狠毒的笑容。 库蒙求她放过自己的话还没出口,艳娘的细剑已经划过了他的脖子。 鲜红的血迹喷涌而出,库蒙应声倒地。 艳娘冷笑一声,将细剑上的血迹抹去,然后蹲下来在库蒙的身上摸出一个令牌,赶在拜龙城塌毁之前走了。 混乱中,单云溪抓紧了司马靖的手。 地动过后,整座拜龙城都开始塌陷起来。 “快从密道出去!”墨戎大喊。 “这边堵上了!”有人在后面喊道,司马靖皱了皱眉头。 后路被堵,他们只能往前走。 还没跑出多远,又是一阵地动,前面上方掉落一大块石头。司马靖带着单云溪离得最近,单云溪抬头看着那块大石,司马靖一把将她拉开,两人靠在墙上。 “轰!”一声巨响,单云溪伏在司马靖的怀里,她回头看去,方才他们站的地方整个都被砸了下去。 单云溪有些后怕地看向司马靖,却发现他额上冒汗,神情也有些不太好。 “司马靖,你怎么了?” “无事,快走。”他起身拉着单云溪往其他的方向跑去,留下墙上的一大片血迹。 “王爷!这边!”卫子虞突然朝里叫了一声。 单云溪看过去,那边有光,是出口! “司马靖,这边……”她笑着拉了一下司马靖,司马靖的动作有些滞缓,他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单云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司马靖却什么也没说,带着单云溪一起往出口的方向跑去。 卫子虞正在洞口等着他们,他伸出手来先将单云溪拉了上去,然后才去拉司马靖,却发现司马靖倒在了洞口的下面,人事不省。 “司马靖!”单云溪向着里面大吼,这才发现司马靖的背上浸染了一大片的血迹,“你怎么受伤了!” 又是一阵地动,卫子虞本想下到洞口里去将司马靖带上来,却被地动给震倒在地上。 落石砸落在单云溪的身边,芸香急忙拉着她往外。 单云溪咬咬牙甩开了芸香的手,跳了进去。 她刚跳进去,落石就完全遮住了出口,只留下缝隙中透进来丝丝的亮光。卫子虞在外面喊着:“王爷,王妃,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司马靖他受伤了!”单云溪朝外面大喊,她借着微光,在狭小的空间里检查着司马靖的伤口。 他的背部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进去,单云溪回想起方才他抱着自己靠在墙上的时候,她分明听到了司马靖嘴里一声闷哼。 地面又开始摇晃起来,上方又开始掉落石头。 单云溪抱住了司马靖的头,将他护在自己的身下。她感觉有什么砸在了身上,背上一阵疼痛,可她始终没有放开司马靖。 过了半晌,地动才终于停了下来。 一只手放在了单云溪的背上,司马靖皱了皱眉头,睁开眼就看见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单云溪的眼眶有些红红的,她是哭了么? 司马靖立马皱紧了眉头:“你哪儿受伤了?” 单云溪皱眉,却在下一瞬又笑了出来,她抱住司马靖:“真是个傻子。” 他不解,她为什么要骂他是个傻子? 但是他却感受到了单云溪将他抱得那样的紧,她的害怕她的担忧全都透过这个紧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拥抱传了过来。 司马靖环抱住她的腰:“没事了。” “嗯。”单云溪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在司马靖的怀里一抽一抽的。她过了好半晌才放开司马靖,擦了擦脸上的泪,“我没哭,就是有些鼻酸了……” 司马靖被她这幅样子给逗笑了,他摸了摸单云溪的头。 “好,没哭。” 这时,外头的石头被人搬开了一块,卫子虞的声音传了进来。 “王爷?” 司马靖被单云溪扶着坐了起来:“本王没事。” “王爷没事!”卫子虞朝外头的人重复了一遍,又道朝里:“您和王妃稍等一会儿,我们这就将石头搬走!”说完,外面就传来几个脚步声,还有人搬动石头的声音。 司马靖靠着密道的墙壁,将单云溪抱在怀里,她乖巧得就像一只小猫。 小猫的头抬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又放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抬了起来。 “怎么了?”司马靖看过去。 单云溪将头在司马靖的怀里蹭了蹭:“没事,我就是看看你是不是还清醒。” 司马靖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一手摸了摸单云溪的头,然后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将她抱得紧紧的。 “你放心,本王清醒得很。” 他此时此刻,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石块被移开,司马靖和单云溪都被救了上来。 她立刻帮司马靖查看起伤口来,果然背上有着十分深的一道口子,真难为他居然能一直抱着她撑到现在! 邢医正提着药箱过来,帮司马靖处理好伤口之后,又看向单云溪。 “看我做什么?” “您也受伤了……”芸香提醒她道。 “噢,我差点都忘记了!”单云溪龇牙咧嘴的,之前她的注意力都在司马靖身上,倒是不觉得哪里痛,现在回过神来,才发现这真是痛啊…… 几个将士用衣服将他们围了起来,芸香在里头给单云溪上药,疼得她大喊大叫的。 “该死的司马靖!痛死我了……哎哟,要不是为了你我会……哎哟轻点……” 墨戎用手肘撞了撞卫子虞,一副看戏的样子。卫子虞叹了口气,看向司马靖。 司马靖冷着一副脸,倒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卫子虞心想,要不是王爷,还真没有人受得住王妃这性格。 在给司马靖和单云溪上药治伤耳朵过程中,戚孝义带着人将拜龙城搜寻了一遍,救回了一些人,但却还是在拜龙城中折损了两万多的将士。 “库蒙可找到了?”司马靖皱眉问道。 “嗯,他死在了大殿里面。”戚孝义带着受伤的司马靖过去看了尸体。 “奇怪?”看到尸体的墨戎忽然道,“他这是被人杀了!” 墨戎指了指他脖子上的一道剑痕。 “是谁杀了库蒙?又是为什么要杀他呢?”卫子虞不解。 “这就要问他才知道了。”单云溪也撑着走了过来,她扶着司马靖的手臂站稳,“你在找什么?” 墨戎叹了口气:“水司命使的令牌,果然被人拿走了。” ##第86章 你说你不是单云溪 大军就在拜龙城外进行休整,傍晚的时候,单云溪过去给司马靖换药。 司马靖伤的地方不好自己脱衣服,单云溪就去帮她。 都帮他上药上了这么多次,系腰带的方式她看都看会了。 单云溪帮他脱下衣服,看见他背上深深的伤口,心里头就没来由地揪了一下。 “你忍着点,我上药了。” 这点小伤对司马靖来说其实压根不算什么,他这么多次征战沙场,每一次的惊心动魄都是他最终活下来的见证。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微凉的药水擦在了伤口上,这是单云溪自己配置的药水,有止血消毒的作用。 “唉,司马靖,当时在拜龙城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啊?”单云溪边给他上药边问道。 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安静无声,却激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司马靖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一定要知道理由?” 单云溪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她倒也不是一定要知道,不过司马靖做什么要这样问她? 她咳嗽了一声:“那倒也不是……我就是随口问问……” 大帐中又恢复了安静,单云溪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安静,而且她确实很想知道,明明他可以不用过来救她的。 在拜龙城的时候,单云溪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他用轻功来救她:掉下水之后他护着她不说,还给她渡气;还有拜龙城快塌陷的时候,他为了救她自己却受了伤……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单云溪越想越想不明白,救死扶伤的事她做得多了,但是也是在考虑自己的安危前提下,像司马靖那样奋不顾身的救她,她真的不明白。 可她却忘了,今天她同样跳下了洞口去护着司马靖,而且也受伤了。 “不是,司马靖,你还是告诉我吧,我真的挺想知道的……”单云溪愁着一张小脸,帮司马靖绑好了纱布。 司马靖转过身,看单云溪帮自己穿好衣衫,又利落地系好了腰带。 再也没有之前的笨手笨脚,也不需要他来帮忙了。 他皱了皱眉头。 “不过是顺手罢了。”司马靖冷冷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帐中响了起来。 “哈?”单云溪一脸不相信,“你顺手救了我,然后你自己就顺手地受伤了?” 司马靖黑着脸,点了点头。 “你就扯吧你,你可是堂堂镇南王诶,会随随便便顺手去救别人?您编理由能不能也用点心……”单云溪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 不想说就不想说嘛,做什么非得编这么不走心的借口。 “我走了!”单云溪背起药箱起身要走,却被司马靖一把拉住,“你想做什么?” “本王有话问你。” “问就问嘛,做什么拉拉扯扯的……”单云溪嘟囔着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你究竟是谁?” 单云溪闻言差点一口茶没喷出来,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司马靖的额头,也不烫啊?她又去摸司马靖的手腕给他诊脉,怎么突然就不认识人了呢? 司马靖皱眉,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之前你说,你不是单云溪。” 原来是这样……单云溪收回了手,思考着怎么跟他解释才好。 “我吧,以前被撞过头……就出现了一点问题,有的时候吧我是现在这个样子,有的时候是另外一个样子,但是另外一个人并不是我你知道么?”单云溪看向司马靖,眼神十分真挚,半点不像是在胡说,但说话的内容确实又听着太像是胡说了。 司马靖皱眉沉默了半晌:“你什么时候出现的症状?” “就是在嫁给你那天……”单云溪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是,我这个是治不好的你知道么?就算治好了,那也是我会消失。” 毕竟她才是霸占着人家身体的那个,她消失也是理所当然。 司马靖猛然抓住单云溪,冷峻的眸子一紧:“本王不会让你消失。” 单云溪笑了笑,挣脱开司马靖的手:“等到那一天再说吧,说不定也不会有那一天呢?” 她是很看得开的,她见过的生离死别可比寻常人多得多,也早就看穿了。 命运和世事的无常,人力不可逆转。 不管这人是谁,也不管他做了什么样的决定。 关键是看天上那位,做了什么样的决定。 看着单云溪走出大帐,司马靖一个人坐在那里沉默了许久。 刚出营帐,单云溪就差点被一只黑色的东西啄了头。 “什么东西,吓得我……”单云溪挥了挥手,这才看见那是一只乌鸦。 不会这么倒霉吧,刚跟司马靖聊完她不同寻常的人生,就来了一只乌鸦? “王妃娘娘。”墨戎笑着从旁边走过来,吓了单云溪一跳。 “哎哟,你在那边做什么呀?”单云溪往那边张望过去,发现不过是一片漆黑的林子,什么也没有。 “我去看看有没有邢医正需要的药草。”墨戎笑得没有丝毫破绽。 “老邢又需要什么药了?”单云溪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跟墨戎边说边往医棚那边走。 “是往后走需要用到的一些药材,火司命使照樊的地界多蛇虫鼠蚁,邢医正说要再做一些驱虫的药。” 单云溪点点头,确实是有这个必要。 “王妃不是去给王爷上药了么?怎么去了这样的久,是不是有很多贴心话想跟王爷说啊?”墨戎调侃地看了她一眼。 单云溪拍了他一下:“瞎说什么呢?” “哈哈哈……”墨戎大笑,“白天王爷救您的样子我们可都看见了,您和王爷鹣鲽情深,这是好事,您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墨戎对单云溪来说,有时候像是很会聊天的朋友,但有时却又像个大哥哥,有些事她没办法跟司马靖说,却愿意告诉墨戎。 “唉……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有太多的不确定了吧……”单云溪叹气道。 墨戎了然,他看向天边的一轮明月。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墨戎朝她笑了笑,“王妃也不用太担心了,有些事等时间到了自然就会清楚的。” 单云溪看向墨戎,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却平白让单云溪觉得有些寂寥。 “莫非……墨戎也有心上人?” 墨戎但笑不语。 “哎哎是谁啊,长得漂亮么?”单云溪八卦地凑了上去问他:“总不会真的是卫子虞吧!” “到了!邢医正!”墨戎掀帘进了医棚,跟邢医正说起来。 单云溪找了半天的机会都没能问出来,她叹了口气,始终没能知道墨戎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第87章 您的军饷由王爷发! 次日,探子来报,说是在拜龙城的底下找到了些许粮草。 “应该是当时未来得及销毁的,末将去查看过了,草料干净,粮食也够我们继续行军所用。”卫子虞道。 司马靖点了点头:“大军拔营。” “是。” 魏军往前行进,单云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几把瓜子,边走边跟墨戎唠嗑。 “你跟我说说嘛……那人长啥样,我认识不?”单云溪伸手递瓜子给墨戎,墨戎笑着摇头。 这时卫子虞跑了过来:“王妃娘娘。” “干啥干啥,你两有话说啊?”单云溪满脸兴奋,“我刚还在聊这个问题你就来了,这难道就是……缘分!” “您想多了,是王爷让我来找您过去的。”卫子虞按捺着没有翻白眼,这可是王妃,千万别跟她计较。 单云溪皱了皱眉头,将瓜子放到墨戎的手上:“先帮我拿着,等会儿我就回来。” 她心中奇怪,司马靖来找她做什么,难道又是昨天话题的后续? 谁知道她过去之后司马靖不过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你找我什么事啊?”司马靖今天骑在马上,带领着军队,单云溪就走到马边,抬头问他。 单云溪看他皱了半天的眉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说了句“那我走了”,回到了医士的队伍里。 司马靖先是一愣,没想到单云溪居然真的就这么回去了。他看着单云溪的背影,脸色变得更沉了。 单云溪也一声不吭地回到了后方医士的位置上,还是这边舒服。 “哎哎,我来了!”她从墨戎的手里接过了瓜子,继续跟他唠起磕来。 没过多久,卫子虞又过来了。 “做什么,叫我又不说有什么事,我不过去。”单云溪也来了脾气,就算是王爷又怎么样,她还不伺候了呢。 “这次王爷不叫您,叫墨戎过去。” “哦,你早说啊。”单云溪毫不在意地朝墨戎挥手,“去吧去吧。” 墨戎叹了口气跟着卫子虞走了,走远了些他才道:“王爷王妃两个人闹矛盾,偏生是我们遭殃,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你就少说两句吧。”卫子虞瞪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天天跟王妃待在一起,一点都不注意自己的身份。” “哟呵,看王爷这肚量小的。”墨戎不屑地看了眼前方的司马靖。 卫子虞突然停住,看向墨戎的神情十分地认真:“墨戎,你胡说什么!王爷岂是我们可以胡乱揣度的!” “好了好了,我错了行了吧。”墨戎无奈地跟他道歉,只是语气却还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吊儿郎当,你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赶出来!”卫子虞生气道,说完却又发现自己失言,有些歉意地看向墨戎:“墨戎,抱歉,我……” 墨戎笑着摇了摇头:“你说得没错,确实是我没用,才让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墨戎……” “别说了,快走吧,王爷在等着呢。”墨戎一如既往地笑着,眼睛完成月牙儿的形状,只是看着却一点也不开心。 一点也不。 卫子虞叹了口气,急步赶了上去。 而单云溪那边,邢医正佝偻着背走了过来。 “王妃娘娘,墨戎呢?” “呐,被司马靖叫过去了。”单云溪边嗑着瓜子边用下巴指了指最前方骑在马上的人。 邢医正看了单云溪一眼,摇着头:“唉……” “你叹什么气啊,又不是我叫过去的。”单云溪拍掉身上的瓜子壳,就奇了怪了,司马靖发神经,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是她的问题? 刚刚卫子虞也用这种眼神看着她,怎么,她不去陪司马靖还有错了? 她就是不想去,免得老想起来他在拜龙城救她的样子……还嘴对嘴,真是丢脸死了! “王爷受伤了。”老邢叹道。 “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再说了,我每晚都去给他上药呢。”单云溪不以为意。 “林中毒虫蛇蚁多。” “他那身手还担心毒虫?想多了您。” “您的军饷由王爷发。” “早说呀,我立马过去诶嘿。”单云溪下意识狗腿地背起了药箱,往前走去。 一旁的芸香惊讶地看了邢医正一眼,眼中流露出十分的赞叹。 “您真厉害!” 邢医正挺起佝偻的身子,抬头看了一眼蓝蓝的天空和白白的云朵,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将手背到了身后道:“老喽,还是年轻好啊。” 单云溪走上前的时候,发现司马靖已经下了马,正在跟戚将军说着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司马靖的身边,司马靖瞥了她一眼,她立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却皱了皱眉,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司马靖什么也没跟她说,继续跟戚将军商讨着。 “大军已入林,前方探子来报没有异象,我们今日应该能穿过林子,直指火司命使照樊的老巢——九窟洞。”戚孝义道。 司马靖看了墨戎一眼。 “你怎么想?” 墨戎笑着行了个礼:“戚将军所言极是,只要出了这林子便是九窟洞,这照樊是新上任的火司命使,对他的情报并不多,行进途中还是应该多加小心。” 司马靖点了点头,让大军稍事休息便继续往前。 这时候司马靖才回头看向单云溪:“你就待在本王身边,哪也不要去。” 单云溪刚想点头,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了司马靖身后树上的东西,急忙一拉他的手臂,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有蛇!” 司马靖皱眉回头,果然看见一条青翠欲滴的小青蛇在树上吐着蛇信子。 “吓死我了我去……”单云溪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还拉着司马靖的手。 他看着单云溪,手下握紧了她的手。 单云溪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度,也看向司马靖,做什么,他难道想试试她的手劲? 她也用力握紧了司马靖的手,司马靖同样再次紧了紧握住的手。 哟呵,来劲儿了是吧! 正当单云溪一心一意跟司马靖掰手劲的时候,突然从林中传来了几声诡异的音乐声。 两人对视一眼,单云溪摇了摇头,司马靖叫来了卫子虞。 “何人吹奏?” 这旋律还在继续,听得人心里头瘆的慌,突然间音调一转,变成了急促尖锐的声音。树上那条小青蛇在听见这尖锐声响的时候,猛然朝最近的单云溪张开尖牙冲了过来。 司马靖眼疾手快地拔出剑将那青蛇从中切断,两节青蛇的尸体落在了地上。 却有更多的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聚集了过来,大军各处都响起了有人被咬的声音。 “退!快退!”墨戎大喊着。 司马靖朝卫子虞使了个眼色,军中撤退的战鼓声响了起来,众人纷纷往后直退出了这片林子。 ##第88章 奇异体质,百毒不侵? 众人狼狈地撤出了林子,却有很多人都被毒虫咬伤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有驱虫丸么?”戚孝义责问道。 “就算是驱虫丸,也不过是用了些蛇虫不喜欢的药材而已,并不是真的能杀死他们。再说了,这写毒虫明显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就算有驱虫丸也没用。”单云溪看了一眼这遍地哀嚎的兵士,急忙提上了药箱去给人诊治。 “墨戎!墨戎你怎么样了?”突然旁边的卫子虞喊道。 单云溪听见声音回头一看,墨戎正满头大汗地倒在了卫子虞的身上,他双眼紧闭,呼吸急促。 她走上前一番查看,果然在他的耳后看见了一个咬伤的痕迹。 “王妃,他……他这是怎么了?” 单云溪先从药箱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将里头白色的药粉抹了一点在墨戎的伤口上,然后才搭脉诊断起来。 “他中毒了,这伤口看起来不像是蛇咬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毒虫么?”单云溪问卫子虞。 不仅卫子虞摇了摇头,众人都摇了摇头。 “这里唯一熟悉这些毒虫的人……”卫子虞看向墨戎,没有说下去。 单云溪看向司马靖:“这样下去不行,我去找老邢把伤员集中起来,你找人去抓一些毒虫过来,小心点。” 说完单云溪就提着药箱走了,司马靖皱了皱眉,吩咐芸香。 “跟好王妃,别让她受伤了。” “是。” 千蟲山的山腹之中,有许许多多自然形成的洞窟,里面九转千回,不明情况的人走进去全很快就会迷路,之后不是被据守在里面的司州兵士给杀了就是俘虏了。 这九窟洞,正是火司命使照樊的巢穴。 “好!魏军敢来,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哈哈哈!”照樊一拍木椅,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他整个人长得十分粗犷,圆盘大脸上嵌着两只铜铃般的大眼,他身高差不多有两米,双臂上全是纹身,仔细一看纹的竟都是些毒虫! “火司命使果然豪爽,那大司命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艳娘坐在下首,施施然朝照樊笑着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照樊站了起来,整个人的气势威压十分强大,“我这音律毒阵至今无人能破,我要魏军再不能前进半步!” 艳娘柔嫩的手掌轻拍了拍,站起来:“那艳娘就静候火司命使的佳音了,到时候艳娘禀明大司命,您的功劳定是头一份的。” 照樊看了艳娘一眼,大笑起来。艳娘也捂着嘴笑意流露,仿佛都看见了胜利在握的样子。 大魏军中。 单云溪带着芸香找到了正在给兵士上药的邢医正。 “老邢!”单云溪背着药箱走过去,“情况如何了?” 邢医正叹气摇头:“情况不容乐观啊,被咬伤的兵士太多了,而且不同的毒虫又有不同的解毒之法,实在是不好办啊……” 单云溪也知道这事情不好办,她蹲下查看着旁边的一个伤者,这个伤者浑身发颤,嘴里一直叫冷,而他旁边那个伤者却又不停地扒着衣服叫热,可两人的伤口却是完全相同的。 “先进行紧急处理吧,司马靖已经去帮我们抓毒虫了,很快就能知道都有些什么毒。”单云溪将药瓶里的白色药粉倒了些在布巾上,擦在了两人的伤患处。 “王妃娘娘!”芸香看见单云溪露出来的手腕,骤然惊呼,“你的手!” “我的手怎么了?”单云溪撸起袖子,看见了一个红红的伤口。 她心头不由一惊,她什么时候被咬的?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邢医正立马上前来查看,他将药粉抹在了单云溪的患处,然后立刻安排旁边的将士将单云溪送到营帐去。 看着面前的担架,单云溪抬起手。 “老邢,你先等等……” “王妃!这还等什么啊?您赶紧听话去休息吧,千万不要在动了,这毒素要是蔓延下去怎么办!”芸香不由分说地将单云溪按在了担架上,还打算找人去告诉司马靖。 “你等等,芸香。”单云溪拉住她,“我好像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可能咬我的虫是无毒的,你先别去吵司马靖。” 单云溪正跟芸香说着,邢医正的手就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开始诊脉。 “脉象有力,确实没有中毒的迹象。”邢医正也有些疑惑起来,“难道真是被无毒的虫咬了?” “可是您的伤口跟他的一模一样啊!”芸香露出之前被单云溪诊断过的一人伤口,单云溪仔细看去,还真是一样的! 可她确实没有半点感觉,既不觉得寒冷也不觉得燥热,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邢医正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若有所思道:“天底下确实有这么一种体质,传说是百毒不侵,难道王妃就是这种神奇的体质?” “百毒不侵,这么神奇?” 邢医正点了点头,开始解释道:“老朽也只是医术上见过这种体质的形容,据说百毒不侵,冷热不袭,是万中无一的体质。这么多年,老朽从没见过……诶,王妃您在做什么?” 单云溪被抓包似的转过头,被芸香又按回了担架上。 “我就是想赶紧去看看那些中毒的人怎么样了,你们现在看着我也没用啊,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嗯?” 芸香却像是犯了倔,说什么也不放单云溪走。 邢医正也点了点头:“王妃还是先休息吧,病人那边有我还有众医士,我们都会尽全力的。” 单云溪拗不过这两个人,只好听话地让兵士将她抬回了营帐。 然而走到半路,单云溪就偷偷地从担架上下来了。 “小样儿,我看你们都不在还能怎么管我……”单云溪背着药箱就往受伤将士的方向走,却突然被人懒腰扛了起来。 “王爷!” 抬担架的将士急忙跪下来行礼,只看见司马靖一脸不悦,二话不说扛着单云溪就往营帐里去。 “司马靖,你快放我下来!我真的没事!”单云溪在他的肩上动来动去的,却丝毫影响不到司马靖。 他不由分说地将人扛进了营帐,外头的侍卫看见他的脸色,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全都装作没看见似的。 不顾单云溪的乱骂,他将人有些生气地丢在床上。 “哎哟,我的老腰啊!” “你还知道痛?”司马靖瞪了她一眼,用被子将她裹得紧紧的,只要她敢动,司马靖就用刀子一般的眼神扫了过去。 吓得单云溪乖乖躺着,半天都不敢动弹。 ##第89章 说,错在哪儿了? 一整天,司马靖都守在单云溪的身边,就连军务,也让卫子虞搬到了单云溪的营帐来。 “喂,你没事做么?不用去商量一下什么事宜之类的?老待在我这里做什么……”单云溪躺在床上,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灵活地转动着,不知道又在动什么心思。 “如果王妃能乖乖听话,本王也不是没有事情做。” 司马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拿起了手边大军相关的东西看了起来。 他看了好半晌的军务章程,单云溪光是什么也不做地看着都觉得有点困了,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这时卫子虞走了进来,看了床上的单云溪一眼,放低了声音道:“王爷,戚将军请您过去商议。” 司马靖看了眼单云溪,放下东西跟着卫子虞出去了。 走到营帐外还不忘吩咐侍卫一句:“看好王妃,让她好好休息。” “是。” 等脚步声走远,单云溪才睁开了眼睛,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还想困着我呢,哼。”她压根没走营帐门,直接找了个营帐缝钻了出去。 “老邢!”单云溪过来找邢医正。 “王妃您……”邢医正有些惊讶。 “没事了没事了,你这边进展怎么样?” 见邢医正还是有些不相信,单云溪直接撸起袖子:“不信你自己把把脉,都说了我没事……” 他给单云溪把过脉,发现真的没有任何异象。单云溪放了袖子,又问起病人的情况来。 “现在情况不太好啊……我们至今才查出了三种毒虫,我写了几个方子,却也没办法找人来试……” “我来呀!”单云溪忽然道,“百毒不侵不就是这么用的,我来!” 邢医正实在拗不过单云溪,眼看着她让毒虫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然后喝下了邢医正刚煎出来的药。 “嗯……有点苦,加点甘草会更好。”单云溪说着又要去试下一种,“对了,墨戎现在怎么样?” 邢医正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单云溪,一提到墨戎,邢医正叹气道:“昏迷不醒,高热不降,先给他服了一剂解毒汤药,却还是这样……” “那正好,让我来试试。” 单云溪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即便是刚刚那只毒虫咬中她,她也不过是伤口微微一痛,之后就没有了半点感觉,反而是服药之后有一点发汗微热。 邢医正拦不住她,让她抓出了墨戎相对应的那只毒虫,放在自己手臂上咬了一口。 这次单云溪倒是感到了浑身发凉,随即就开始发热。 “快点!老邢快给我诊脉,等会儿这感觉就没了!”单云溪抓着老邢给她问诊,两人琢磨出了一道方子。 药煎好带过来,司马靖也来了。 “单云溪,你还真是好样的!”司马靖冷冽的气息逼得所有人都后退了半步,他一过来就捋起单云溪的袖子。 看见上面的好几个毒虫伤口,他的眼睛就是一紧,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得很。 单云溪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跟在司马靖身后的邢医正:“老邢,你居然告密!我这么辛辛苦苦的逃出来,你居然还去跟司马靖告密,你还是不是朋友!” 邢医正立马对着单云溪招手,示意她赶紧别说了,真难为他满是褶子的脸上还能做出这么高难度的提示动作,单云溪终于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司马靖。 单云溪骂人的声音一停,整个营帐中就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小心地看向司马靖。 “都给我滚出去!” 单云溪心头一惊,缩了缩脖子。她还从没见过司马靖发这么大的脾气,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众人赶紧退了下去,单云溪也想要混在人群中一起出去,却被司马靖拉住了手腕。 他的力气是那样的大,捏得单云溪的手腕直生痛。 “司……司马靖,好痛,你快放开我……”单云溪使劲去掰他的手,疼得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你还知道痛!给墨戎试毒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痛呢?嗯?”司马靖手下一用力,就将单云溪拉近了自己。 两人面对着面,单云溪愣了一愣。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先放开我行不……”她推着司马靖往后退,却又被司马靖用力一拉,撞到他的怀里。 “错在哪儿了?” “我我我……我不该骗你,不该跑出去以身试毒,我不听话就是错了!”单云溪认错说得贼溜,可她却发现司马靖的脸色没有半点缓和,不由皱了皱眉头:“都不对?那你告诉我错哪儿了嘛。” 单云溪破罐子破摔,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看司马靖的脸色。 “单云溪,看来本王真是太纵容你了。”司马靖深墨一般的眼睛看向单云溪,那里头的感情十分地复杂,单云溪只唯独看懂了一种。 是一种危险。 她下意识就想逃,却被司马靖轻易地拉了回去,他顺势将单云溪压在床上。她想大喊,忽然间一双热唇抵了上来,将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嘴里。 司马靖的动作强硬得不容半点抵抗,他一手制住单云溪的双手,一手搂着她的腰。唇齿间的较量从头至尾都是司马靖占着上风,他轻易地撬开单云溪的牙齿,半点拒绝的余地都不给她。 他强势的吻炙热而用力,吻得她头晕目眩,吻得天地失神,吻得令人窒息。 单云溪猛然挣脱开司马靖的手,将他推开。 “混蛋!”她用手背捂着自己的嘴,坐在床上,半是戒备半是嫌恶地看向司马靖。 司马靖同样皱着眉,冷峻的眼睛紧紧地看着单云溪,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歉意。 “单云溪,你不要忘了自己王妃的身份!” 单云溪皱了皱眉,捂着嘴跑了出去。 这一晚,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次日醒来,在单云溪的营帐里。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苦成这样!医士会不会煎药啊!”单云溪将药碗”砰“地一声狠狠放在桌上。 邢医正不禁伸出手,他差点以为那药碗要碎了。 “来人,给王妃拿点蜜饯来。”司马靖手里拿着军报,用寒凛的眼神冷冷看了单云溪一眼,随即又回到了军报上。 卫子虞一进来,就感受到里面冰火两重天的气息。 “邢医正,这是怎么了?”卫子虞小声问道。 “唉……你就别问了,总之都是这些毒虫惹得祸。”邢医正叹气道。 “那墨戎……” 场内一冷一热的两道视线都朝卫子虞看了过来,感受到两道视线之中的刀光剑影,卫子虞立刻明智地闭嘴,选择把自己站成了一尊石雕。 ##第90章 音律毒阵与烛九阴 过了一天,墨戎喝了经过单云溪试验的药醒了过来。 众人都聚集在医棚里,单云溪伸手去端墨戎手里的药碗,司马靖立马冷冷看了过去。墨戎的手就顿了顿。 单云溪却将他的碗抢了过来,狠狠瞪了司马靖一眼,将药碗重重地放在了一旁。 她照顾自己的病人还有错了! 司马靖深吸了口气,冷着脸看向墨戎。 “墨戎,你醒过来就好了。”卫子虞由衷地高兴道:“这林中毒虫突然间的袭击,你可想到些什么?” 众人都集中注意力看向墨戎,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已经恢复了许多。 只听见墨戎沉思片刻道:“照樊虽然脾气十分大,看着是个暴躁不讲理的人,但他这音律毒阵确实十分厉害。” “音律毒阵?”戚孝义皱了皱眉。 “没错,以音律控制毒虫的行动,虽然我也不太明白其中的原理,但这毒虫突然发狂的袭击必定与之前的短笛声有关。” 单云溪听着,回想起当时,确实是先听到了诡异的音乐声,然后才出现毒虫袭击的。 “当时好像那短笛声正好出现了变化!”芸香忽然道:“先是有些渗人的音律,然后变缓,然后突然变成了短促尖锐的急啸,那些毒虫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攻击我们的。”芸香回忆道。 “哇哦,芸香你记忆力真好!”单云溪惊讶。 “记忆力是什么啊,王妃娘娘?”芸香不解地看向她。 “呃……就是你记东西的能力。” 墨戎接过了话头,继续说起了照樊:“……照樊此人,人虽暴躁却胆大心细,能继承火司命使的位置却还有一点十分重要的事情。” “何事?”戚孝义追问。 墨戎的神色逐渐变得冷凝起来,众人都屏息以待,想知道这照樊究竟还有什么手段。 “据说他养着一条上古神兽——烛九阴。” “什么!”饶是戚孝义见多识广也不由震惊,随即露出凝重的神色,“其瞑乃晦,其视乃明,是谓烛龙!” 单云溪听得一头雾水,她心想难不成是她看过神话故事里的神兽? 她看了眼身边的司马靖,颇不情愿地用手肘撞了撞他:“这烛九阴……” 司马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在单云溪以为他不会解释的时候,他缓缓开口道:“这是古书里记载的神兽,形如巨蛇,皮肤血红。眼睛一张,黑夜即成白昼;眼睛一合,白昼即成黑夜。” “哇啊,这么吓人……”单云溪张大了眼睛,吞了口口水道:“然后那个照樊他……养着这么一条吓人的神兽?” 墨戎皱眉:“我也只是听过传言,没有真正见过烛九阴。不过如果这传言是真的话,那我们此战……必败无疑。” 他脸上的神情沉重而艰难,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宣布斩立决一样。 营帐内,众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戚孝义叹道:“如今征途尚未过半,我们已经损失了五万精兵。皇恩浩荡,我等要如何才能不负圣恩啊!” 众人都沉静不言,一时间低落的情绪在众人间弥漫,大家对前路都显得十分担忧。 单云溪被这种寂静弄得有些心慌,下意识地往司马靖的方向看去,却见他冷峻的脸色一如既往。 既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 却平白让单云溪的心头逐渐地安定了下来。 “谢恩还是负恩,现在说还为时尚早。” 司马靖的声音在营帐中响起来,他的声音中莫名带着些许令人冷静下来的力量,以往的冷峻面容在此刻反而让人觉得无比坚定和安心。 众人都看向司马靖,见他神色如常,虽然依旧是冷无表情的样子,却莫名让人十分信任。 这场仗,跟他打过的每场战都差不多,既不会更容易,也不会更难。 确实是一场生死较量,但也不过是一场生死较量。 “没错!”戚孝义率先被激起斗志来:“即便是上古神兽,我大魏将士众志成城,又如何不能与之一战!” 卫子虞等人纷纷点头,一时间场间的气氛慢慢地回升了起来。 单云溪奇怪地看了一眼司马靖,他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而已,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威力? 她本身就不相信这些精怪传说,而且司州神鬼传说太多,即便是可怕的烛九阴,她听起来也没有太大的感觉,不过想象起来还是有些吓人的。 可当司马靖说起那句话的时候,即便是她,也觉得无比安心。 或许并不是因为他说的话,而是因为他这个人,就是坚定不移且值得信任的。 毒林之外,九窟洞中。 照樊举着火把,往后看了看,发现左右无人,这才照着光往某条洞窟深处走去。 没过多久,方才照樊站立的地方就多了一个红色的身影,正是偷偷跟在他身后的艳娘。 “这烛九阴究竟是何模样,也来让我见识见识……”她喃喃自语罢,看照樊走远,急忙跟了上去。 她将脚步放得极轻,又十分地小心翼翼,一直跟着照樊来到了一处巨大的洞窟之内。 艳娘藏身在一处突出石块的后面,极为谨慎地看向前方的照樊。 那里应该是一个类似洞口的出口,但是外面却是更大的一处黑暗空间,好像依旧是个十分大的洞窟,不过那里面黑漆漆一片,即便借着照樊的火把也看不清楚。 “吼呜——吼呜呜——” 突然间,艳娘似乎听见了某种声音在前方的洞窟内回响,像极了某种巨兽的低吼。 她吓得有些微颤抖,却又有些兴奋,她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去。在火光之中,似乎看见了有什么在洞窟中游了上去。 火把能照到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艳娘只好极目望去,终于看见了那条巨大的暗红色的上古神兽。 它在黑暗之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艳娘捂住了嘴,慌不择路地转身就跑,一直到跑出了九窟洞才敢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刚刚……那到底是个什么怪物……”艳娘的眼中满是惊恐。 她永远忘记不了,在看见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她仿佛接触到了死亡。 而洞窟之内的照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艳娘跟着他,他早就察觉到了。更不如说,他是故意让艳娘跟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看见这一幕。 眼前的红色巨蛇缓缓合上了眼睛,往上游去了。 ##第91章 药性发作,司马靖你身上好凉啊 傍晚的时候,单云溪来到司马靖的大帐。 “砰”一声,她将药箱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地道:“上药了。” 司马靖正在看军报,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放了手里的东西开始脱衣服。 他背上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单云溪硬是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给他上完了药,收拾好东西转身要走。 司马靖却拉住了她的手。 “你干什么,放开我!”单云溪一下怒起,她最近感觉十分不好控制自己的情绪,生起气来甚至还有些浑身发热,就像现在这样。 “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司马靖皱眉。 “不用你管。”单云溪赌气地别过头不看他。 司马靖叹了口气,放开了单云溪的手,从旁边拿起一把匕首递给了她。 那匕首一看就不是凡品,上面刻着一个“靖”字,正是之前单云溪见过的那把。 “干什么?” “你拿去,防身。” 单云溪用大拇指和食指拿起那把匕首:“防身?我看最要防的就是你吧?”一脸的不悦和嫌弃,“你还是收回去吧,反正我也不会用……” 司马靖如冰一般的眼神朝单云溪看了过来,他紧了紧眼睛,她为何总是要跟他较劲才开心呢? 他将匕首丢在单云溪的身上:“不要,就扔了。” 单云溪一脸的无语:“哈?”她看向匕首上那个“靖”字,这明显就是很重要的东西啊,都刻着名字了,还能随便乱扔的? 不过仔细一看,这匕首应该还值点钱吧…… 单云溪仔细打量着能将这匕首卖多少钱,丝毫没发现自己的脸已经变得通红。司马靖看着她越发地不对劲起来,突然想起她以身试毒的事情来。 难道是毒性发作了! 司马靖猛地站起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道:“单云溪,你难道还在试验毒虫?” 单云溪傻兮兮地笑着,看向司马靖的眼神中有着些许茫然,分明就是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 这个女人,为何会蠢成这样! “本王这就带你去找邢医正!”司马靖说着就要将单云溪抱起来,却被单云溪皱眉推开。 “你又要做什么……”单云溪嘴里嘟囔着,秀眉微蹙,站都有些站不稳了,“我好热啊……你这营帐里面是不是放了火炉,怎么这么热……” 她推开司马靖,在营帐里到处找来找去。 司马靖将蹲下来看床下的单云溪拉起来:“你清醒点,这怎么可能会放火炉!” 单云溪倒在司马靖的怀里,毫无戒备地用一双迷离的眼睛看向他,“……那我为什么这么热,好热……好热……” 说着她竟真的开始解着衣带,将外裳利落地向后一掀。 司马靖立马抓着她的衣服拉起来穿好,这个女人究竟是犯了什么病! “你放开……我热……”单云溪在司马靖的怀里挣扎着,她浑身滚烫,这哪里还需要什么火炉,她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小火炉啊! 单云溪在他的怀里不停地动来动去,无意识地撩动着司马靖的每一根神经,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双墨黑的眼睛里此时却染上了些许从未出现的某种感情。 “单云溪,你再动的话,就休怪本王了!” 单云溪抬头看他,清澈的眸中满是无辜的茫然,可这却只是在司马靖的火上浇了一把油,他真想将她压在床上,狠狠地…… 此刻的单云溪却完全不知道司马靖的想法,她只觉得他的眼睛真好看,眉毛也好看,鼻子也是……还有她真的很热,由内而发的热,她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唯一想着的就是冰凉的东西。 她伸手去摸司马靖的脸,好凉好舒服啊! 只见单云溪傻笑着,在司马靖的怀里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紧接着,她做了一个让司马靖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冲动再次燃起来的动作。 她将自己的脸蹭了上去,在司马靖的脸上和露出来的脖子上不住地磨蹭着。 司马靖被触碰到的每一寸地方都仿佛被火烫过一样,温度急剧升高。 “好舒服啊……”单云溪露出满足的神情,两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伸进司马靖的衣襟里面,她还想要更多,更冰凉的感觉…… 司马靖一把抓住单云溪的手,一双透露着危险气息的眸子紧紧看向怀中的人。 “单云溪,这都是你自找的。” 他将单云溪打横抱起,放在了营帐的床上,然后俯身朝她吻了下去。 这个吻还未深入,他就感觉嘴唇一疼。 再看身下的人儿,她紧皱眉头,一双眼睛亮着炯炯的光,在无声地警告她:司马靖,你要是敢动老娘一下,老娘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清醒的眼神不过维持了一瞬,又变成了湿润的迷离,小手接着伸进了司马靖的衣襟里,摸在他冰凉的肌肤上。 司马靖顿时皱紧了眉头。 没多久,他大帐的帘子就被掀开,司马靖抱着单云溪走了出来。 她的身上盖着他床上的薄毯,将整个人裹得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单云溪受不了热又开始挣扎起来,司马靖却用极恐怖的眼神看向她。 “你敢再动一下……”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不过单云溪却吓得在他的怀里缩了缩。 在单云溪的营帐中。 芸香正在整理单云溪的衣物,司马靖忽然就抱着人从外面闯了进来。司马靖的双眼通红,浑身透露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野兽般的气息,一进来就将怀里的人放在了床上。 芸香从未见过王爷这幅模样,着实有点被吓到了。 “王爷?”芸香急忙走过去,“这是……王妃娘娘?” “你给她洗个澡,换身衣物,然后叫邢医正过来看看。”司马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沙哑,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芸香都没来及多问一句,床上的单云溪又开始挣扎着脱衣服了。 “王妃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芸香给单云溪洗了个凉水澡,她才好了一些。 邢医正过来的时候,单云溪已经睡着了。 “没什么大碍,只是近日喝了太多的药,药性积存在体内无法化解而已。” 芸香守了单云溪一个晚上。 次日单云溪醒过来,眼眸中已经清醒了许多。 “王妃,您终于醒了,昨晚您可吓死奴婢了……”芸香松了口气,有些责怪地说道:“幸好王爷将您送了过来,要是被其他的将士看到可怎么办?” “昨晚,司马靖他……” 单云溪回想起昨夜的事情,小脸“嘭”地变得通红。她昨晚到底有没有……单云溪虽然对昨晚有着模糊的记忆,却记不起每一个细节,最清楚的就是司马靖吻下来的那个瞬间。 真是丢脸死了! 不行,她一定要去问问才行,他到底有没有…… ##第92章 月光越亮,衬得他的影子越沉 单云溪跑到司马靖的大帐,没等侍卫禀报,她直接掀帘进去,谁知道司马靖正在穿衣服。 她急忙转过身,一张脸羞得通红。 “王妃有何事?”司马靖边穿衣服边问道。 “没、没事啊……我就是想问问……”单云溪欲言又止,“想问问你吃早饭了没有!” 司马靖穿好了衣裳,看见单云溪耳后根通红的样子,皱了皱眉冷冷道:“你转过去干什么?” “没啊……这不看你在穿衣服嘛,怕你不好意思。”单云溪边说边偷偷瞥了他一眼。 “王妃连摸都摸过了,怎么还怕看么?” 司马靖穿好了衣裳从她面前走过,拿起昨夜未看完的军报处理起来。 单云溪却听见他那句话的瞬间就跳脚起来:“谁摸过你了!你你你给我说清楚点啊,我可从来没有碰过你!” “哦?”司马靖放下军报,抬眼看向她,“上药的时候你没有碰过本王?” “那不算!”单云溪大手一挥,干脆坐在了司马靖的面前,“那个啥,我就是想问问你……” 司马靖闻言看向她,等着她说话。 她眨了眨眼,突然看向他刚放下来的军报道:“这是在看啥呢!哈哈哈哈……”她怎么就是问不出口呢! 司马靖将被她拿在手里的军报抽出来,一边打开看一边道:“本王没碰你。” “啥?”单云溪眨了眨眼睛。 司马靖叹了口气,放了军报道:“昨晚你在营帐中……” “啊啊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单云溪急忙拦住他,他这是打算在这里一五一十回忆一遍么? 这么丢脸的事情,她可不想在经历了之后还听当事人再讲一遍…… 单云溪见司马靖没有再说下去,这才放了手。 她狠狠地瞪了司马靖一眼:“我跟你说啊,虽然你是镇南王,我是你的王妃,但是有些事你还是要先问过我才……”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短促的笛声,单云溪立马收声。 她跟司马靖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凝重和戒备。 司马靖率先起身走出营帐,单云溪紧随其后,走出营帐后却看见了坐在外头草垛上的墨戎。 他手里拿着一只短笛正吹着,看见如临大敌的单云溪和司马靖两人,停了吹奏,露出些许不明所以的表情。 “王爷,王妃,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他走过来给二人请安。 单云溪这才拍了拍胸口:“原来是你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司州的人又攻过来了。”她看向墨戎手里的短笛,“这是什么?” “这是司州特制的短笛,之前控制毒虫的音律应该就是用这种短笛吹出来的。”墨戎解释道,“我本来想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出什么对敌之法,但是这些毒虫对短笛的音节并没有反应。” 单云溪将那短笛拿过来看了看,短笛比她的手指长,跟司马靖的手指倒是差不多长。上面只有着四个指孔,能发出的声音并不多。 她也不介意,擦了擦墨戎刚吹过的笛口吹了起来。 司马靖的眼神顿时就有些不对劲了,他沉着一张脸,整个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只有单云溪还毫无察觉地在那里研究着短笛。 “哎哎,墨戎你教教我这玩意儿怎么吹呗!”单云溪扯了扯墨戎的衣袖。 墨戎笑着将自己的衣袖拔了出来,还教什么教啊,旁边这位的眼神都冷成能杀人的刀子了……他用眼角余光看了司马靖一眼,笑着回单云溪。 “小人也不是很精通……” “喔……”单云溪脸上的表情就瞬间失落起来,还叹了一口非常可惜的气。 司马靖就皱了皱眉头。 墨戎也有些心软,又说道:“不过基本的还是会的,您很容易就能学会了。”说完墨戎就顶着司马靖寒刃一般的眼光,教了单云溪几个简单的音。 单云溪吹了几个音,忽然道:“这司州会不会并不是以单个的音节控制毒虫,而是以一段一段的旋律控制毒虫呢?” 墨戎一愣,看向司马靖:“倒是有这个可能……” 说完他就拿着短笛告退了,他要好好研究下这个短笛音律的作用。 单云溪转头拉着司马靖就走:“我们也去找一个来看看。” 司马靖无奈,让卫子虞替她找了只短笛来,她吹了半天也只会吹几个短促的音节,压根没法连成一整段的旋律。 “这什么鬼,怎么这么难……”亏她一个学了两年钢琴的人,居然玩不转这个小小的短笛? 她还就不信邪了! 单云溪专心致志地跟短笛斗了起来,只是连累司马靖的耳朵遭殃,听单云溪瞎吹了一通,司马靖实在忍不住将她手里的短笛拿了下来。 她就看见一只修长的手将短笛拿走,然后凑在嘴边吹奏了起来,一段清亮悠扬的旋律响了起来。 如同白鹤在水边清啸,又如同小溪在山间流淌,配上他这幅清冷的表情,倒是很有些相得益彰的感觉。 一曲完毕,单云溪忍不住鼓起掌来。 “看不出来,你居然在音律上这么厉害!我怎么一直不知道啊,诶诶,难道是你偷偷学的?”单云溪用手肘撞了撞司马靖。 他看着单云溪轻叹口气:“本王善音律,只是王妃不知道而已。” “什么叫只是我不知道?你去问问别人,我觉得他们应该都不知道吧,谁能想到武学卓绝的镇南王还擅长音律,那其他人还活不活了……” 单云溪将短笛抢过来,让司马靖教她刚刚那个是怎么吹的。 司马靖被她缠得不行,只好教了她一小段。 她坑坑洼洼地吹完了一小段,十分地兴奋:“看不出来,你做老师也还有点天分!诶诶,到底是谁教你的啊,能不能让他也教教我?” 司马靖的眼神黯了一黯:“是先皇教的本王音律,他已经仙逝多年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冷寂,司马靖的表情仍旧是冷冷的,却平白让人觉得有些孤寂。 “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单云溪有些抱歉,一双大大的眼睛悄悄地看向司马靖。 司马靖沉默着走出了大帐,单云溪跟了出去。 天边一轮明月高悬,月光越是明亮,就越是衬得司马靖的影子十分的沉。 “先皇曾经教过我古琴,也教过我笛子,他常说‘战场无情,必要有一点丝竹之声以和之,方不显杀戮之心’,本王却从来没懂……” 司马靖看向寂夜中的明月,那瞬间,单云溪忽然觉得他再厉害,也终究是从一个孩子成长起来的。 她走过去,拉住了司马靖的衣袖。 司马靖朝她看去,只见她露出了一个粲然的笑容:“我小时候学琴就不一样,我妈打我打得可狠了,我就老想着怎么逃课……” “真是胡闹。”司马靖说着责备的话,却嘴角微翘。 月光下,只见单云溪开心地说着,司马靖便静静地听着。 使人不由产生一种他们已经相伴多年的错觉。 ##第93章 破解音律毒阵 第二天一大早,单云溪就被外面的响动吵了起来。 “芸香,外面怎么了?”她边穿衣服边打了个呵欠。 “王妃娘娘,是墨戎在给大家演示音律控制毒虫呢!”芸香看着也十分好奇的样子。 单云溪带着她走出了营帐,就看见外头的空地上围了一大群的人,看起来好不热闹。 墨戎被众人围在中间,他面前的空地上有着一条黑色的小蛇。小蛇蜷成一团,看着眼前这一大群人小蛇似乎有些惊慌害怕。 单云溪走到司马靖的旁边,司马靖瞥了她一眼,将她往身后拉了拉。 几声短笛声响起,众人都看向场内。 只见那条小蛇先是被笛声吸引了,逐渐地放开了蜷成一团的蛇身,在地上缓慢地游动起来。 忽然短笛声变得诡异起来,单云溪惊讶地看了司马靖一眼,这像极了那天他们在林子里听到的旋律! 那条小蛇突然就停顿了下来,紧接着笛声突变,骤然尖锐起来。 小蛇的眼睛就在那瞬间变成了一条线,浑身紧绷着朝旁边的小石子张开尖牙冲了过去。 “天哪!”芸香惊呼了一声。 单云溪也十分惊讶,竟然真的被墨戎研究出来了! 她再看向墨戎的眼神中就充满了佩服,忍不住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简直太厉害了! 笛声却未停,只听见这笛声渐趋缓慢起来,那小蛇就收了嘴,慢慢地往回游动,又蜷成了最开始的那一团。 “墨戎,你这也太厉害了!竟然连应对之法都想了出来!”单云溪用力地一拍墨戎的后背,差点没将他手上的短笛给拍掉了。 戚孝义也露出了笑容:“王妃所言极是,只要有了这音律破解之法,我们何愁不能获胜!大魏将士大破司州,指日可待!” 他说得豪气干云,周围众将士的情绪都被他调动了起来,顿时变得慷慨起来。 在那群将士只顾着慷慨激昂的时候,单云溪朝墨戎凑了过去,拿起短笛:“不过,这要是用上大魏的长笛,是不是能发成更多的音律来?” 墨戎一愣,似乎被单云溪的话启发到了,点了点头:“确实可以一试……” 他二话不说,拿过单云溪手中的短笛回去继续研究去了,众人拦都拦不住。 “他怎么做起事来跟魔怔了一样……”单云溪随口感慨了一句。 “墨戎确实一直是这样,做起事来就十分地专注,要不然也不会……”卫子虞意识到失言,急忙住了嘴。 单云溪狐疑地看过去,卫子虞这个样子,看来是有问题瞒着她啊。 “要不然也不会怎样?” “没什么呵呵……末将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告退了。”卫子虞朝司马靖抱拳,司马靖点了点头,让卫子虞走了。 单云溪嘴里“啧”了一声,瞪了司马靖一眼。 “你做什么让他走啊!他有小秘密瞒着我们!”单云溪眯了眯眼睛,“肯定是跟墨戎有关,我早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了……” “那又如何?” 单云溪不解地朝司马靖看过去,这话居然是从司马靖的嘴里说出来的? “什么如何,墨戎有事瞒着我们,你不怕他对我们不利么?而且你不是向来最喜欢探究得清清楚楚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单云溪越发地奇怪了,墨戎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会让司马靖说出这样的话? 他明明之前连她都怀疑得要死。 “那你这么怀疑我,为什么还要让我做你的王妃?还要带着我来这司州跟你一起打仗?”单云溪撇着嘴,就差没写“我不开心”几个字在脸上了。 司马靖冷冷看了她一眼。 “自己想。”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单云溪小脸皱成了一团,这算个什么回答? 他就算回答说就是怀疑她,所以才带她来打仗,就想看看她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这样的话也好啊。 自己想……这是让她想什么?这司马靖的心思,谁能猜得到? 单云溪翻了个白眼,却真的认认真真想了这个问题好几天。 次日,在千蟲山外。 司马靖一身戎装,带着十八万的大军在毒虫林前列阵。 只是这次,在阵中多了一个小队,带队者正是墨戎,他们人人手里都拿着一只笛子。 大军进林,果然很快就响起了之前的那种短笛声。 单云溪站在司马靖的身边,时刻注意着周围可能出现的毒虫。然而此时,又响起了另外一种声音。 同样是笛声,这种笛声却显得更悠扬更顺畅,可吹奏起诡异的调子却同短笛如出一辙。 一条游弋到了单云溪脚边的毒蛇,顿了一顿之后忽然开始缓缓地退去。 “怎么回事?”林中吹奏着短笛的训毒师十分惊讶。 “好、好像是大魏那边也也吹奏!”有人听出来不同的音律声,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 他们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音律毒阵向来所向披靡,怎么可能被破解? 单云溪紧接着又听见短笛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急促起来,显得有些急躁。而大魏的笛声却一直平稳而柔和,丝毫不受对面的影响,宛如沉静的江河,宽广而包容。 两种完全不同感觉的声音在林中交响,谁也不肯让谁,听得单云溪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更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毒虫了。 许多的毒虫从树上掉了下来,抽动两下就不动了。 单云溪露出惊喜的神情,她看向司马靖。 只见司马靖依旧冷着脸,他拔出了手边的佩剑,沉吟一声:“杀!” “杀——!”众将士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兵刃,朝林中深处冲了过去,将许多藏匿其中的训毒师都揪了出来。 有的训毒师甚至还有些茫然,浑然不知道魏军究竟是怎么冲进来的。 “快跑啊!”旁边的训毒师见状大喊起来,他起身就要往回跑。 卫子虞冲杀上前,将人制服在地,紧接着又去抓下一个训毒师。 没多久,司州的训毒师就溃不成军。 这照樊也实在是对音律毒阵过于自信,居然只派了五千的将士保护这群训毒师,没多久那五千的司州将士也全都被魏军给收拾了。 训毒师全被抓了起来,绑在地上。 单云溪走过去在某个训毒师的头上猛拍了一下:“让你们嘚瑟!啊!还训什么毒虫咬人,天天想些歪门邪道的,老母亲没教过你善待生命么!” 她将这几天自己亲身试毒的脾气全发在训毒师的身上,好好地大骂了一通,这才觉得心中舒坦了许多。 看着单云溪这幅泼妇骂街的样子,司马靖不由皱眉摇了摇头。 卫子虞在旁边,无比同情地看了自家的王爷一眼,有这样的王妃娘娘,他家王爷也真是太不容易了。 ##第94章 看出无数人的秘密,却看不透他 音律毒阵能破,墨戎是最功不可没的人。 邢医正点了点头:“小子,这次你可立大功了!” “您别,千万别往我身上戴高帽子。”墨戎急忙伸手,笑了笑道。 一只手拍在了墨戎的肩膀上,是戚孝义。 “邢医正说得没错,小伙子胆大心细,怎么样,有没有想法来军中效力?”他看起来也十分欣赏墨戎,不过墨戎却笑着退了两步。 他朝戚孝义行了个礼:“将军就别折煞我了,墨戎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军中……墨戎怕是不合适。” 竟是拒绝了戚孝义的招揽! 要知道戚家可是鼎鼎有名的军武世家,戚孝义自己也是三品的军候,墨戎刚刚居然连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戚孝义抛来的橄榄枝。 戚孝义也没有生气:“无妨,你若是改变了心意,随时可以来找本将军。” 说完戚孝义就走了。 邢医正走到墨戎的身边:“幸好戚将军大度,要不然你可知道你刚才那番话会有怎样的后果?” 他语气中颇有些后怕,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墨戎却笑了笑:“邢老您就别操心了,我本来就不适合战场厮杀,此番也不过是有所求才会来做这个向导……” “那你有什么所求啊?”单云溪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脸探寻八卦的样子。 墨戎看了单云溪一眼,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自然是荣华富贵。” 单云溪顿时拉下脸来,撇了撇嘴。 “鬼才信你。” 她踱着怀疑的步子走到了司马靖的身边:“我跟你说,这个墨戎肯定有问题,下次等我去试他一试,我就不信他不说真话。” 司马靖瞥了她一眼:“本王只知道他如今尽心尽力。” “哎呀!你傻呀,万一他有什么阴谋想害你呢?”单云溪转念又道:“虽然我也觉得墨戎不会这么做啦,但是你一点也不好奇他有什么秘密么?我猜这个秘密一定跟他的心上人有关……” 单云溪在那里颇有心得的分析着,司马靖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有秘密又如何?” “嗯?”单云溪不解地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天地之间,谁人没有秘密,王妃为何一定要探究得这么清楚?” 司马靖冷峻的眼睛看向这片林子,林中的将士们都在收拾战场残局。 单云溪也望过去,被司马靖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那里的人个个都好像尽心尽力,却又好像个个都有秘密。 她转头看向司马靖,他漆黑的眸子看向那些人,如海的眼神显得深邃无比。那里面没有刀光剑影,没有仇深似海,只有如同大海般的深沉。 能将一切都吞噬的深沉。 她仿佛从司马靖的眼神中看见了无数人的秘密,却看不透他。 卫子虞疾步走了过来。 “王爷,不好了,照樊的大军正从西南面向我们进攻而来!” 司马靖皱了皱眉,跟着卫子虞一起走了。单云溪回过神来,也赶紧跟了过去。 毒虫不管用之后,照樊便将候在千蟲山内的十万大军冲了出来,即便没有了训毒师,他们依旧有着对地形的熟悉。 按照樊的想法,他们在千蟲山中布下了许多的陷阱,就算万一被魏军攻进来,他们依旧有着一战之力。 谁知道司马靖只是放出了五百斥候,不过半个时辰,五百斥候就将照樊的陷阱一一拆解完成,来向司马靖禀报。 戚孝义见状心头十分震惊,这难道真是从雁门关带出来的将士么? 雁门关的训兵状况戚孝义也听闻过一些,并不算出彩的,可眼前这些黑袍黑甲将士,却明显连大魏中顶尖的将士都比不上! 这难道是司马靖训练出来的? 可紧接着戚孝义就在心中否定了这个想法,司马靖接令后就立马去雁门关带了将士来江城,压根没有这个时间去训练兵士。 可若非如此,眼前这个情况,又该如何解释才好? “镇南王从雁门关带出来的将士还真是以一挡千啊,这样的精兵强将究竟是如何训练出来的,镇南王可否不吝赐教,让本将军也开开眼界?” 戚孝义走上前,话语颇为试探。 司马靖冷冷看了戚孝义一眼,看得他浑身一凛。 “将军记错了,这是从雁门关带出来的将士,本王早已没有兵权,如何能训练将士。”司马靖说完,便指挥着众将士往前冲杀,一举歼灭照樊的十万大军。 魏军胜了训毒师之后,本就气势大涨。这时候又破了照樊手下的陷阱,往前冲杀之时的气势更是一往无前。 照樊的兵马压根就没有半点招架之力,被打得节节败退。 戚孝义将疑惑压在了心里,同样指挥着自己手下的兵将往前冲,可他却开始观察起司马靖带过来的兵士起来。 要说这是雁门关带出来兵士,他是怎么都不信的。 千蟲山内,九窟洞中。 照樊猛然掀翻了面前的桌子,桌上的东西掉了一地。地上跪着的人吓得瑟瑟发抖,跪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魏军这是不要命了!以为破了我的毒阵和大军就胜券在握了么?”照樊冷笑一声,看起来阴狠非常。 “火司命使,您不是还有一条致胜的法宝么?”艳娘笑着道,话中意有所指。 “的确……”照樊阴沉的脸在洞窟的烛火忽明忽暗,“艳娘,我将剩下所有的兵马全交给你,你先抵挡一阵,等我去将烛九阴放出来。” 艳娘微微福身行了个礼,用她温柔百转的语气道:“那就拜托火司命使了,只要烛龙一出,魏军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照樊在昏暗的烛光中,阴着脸点了点头。 紧接着,艳娘就带着所有的人走出了洞口。 照樊一看房中无人,突然就变了脸色,脸上一扫之前的镇定阴鸷,换之全是惊慌害怕。他弯着腰勾着背蹲在椅子后头,旋开了一个机关按钮。 “真是个蠢娘们,哪有什么烛九阴,我得赶紧跑才行!”他从椅子下面拽出一个包袱,里面装着的都是金银珠宝。 照樊将包袱系紧,背在背上走进了椅子后头的密道。 他下去之后,密道口便合了起来。整个洞窟空空如也,谁也不会料到这里居然还有个密道,更不会知道原来这火司命使,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 ##第95章 攻入九窟洞 司马靖带人赶到九窟洞的时候,艳娘已经带着人在那里等着了。 炎炎烈日之下两军对峙,司马靖派墨戎出去喊话。 “是你!”艳娘一眼就认出了墨戎,“你这个叛徒,居然叛逃去了大魏!” 单云溪瞪大了眼睛,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她一直就觉得墨戎不简单,原来他就是从司州叛逃出来的人!难怪他会这么熟悉司州的情况,就连每一个司命使的性格特征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戚孝义也皱眉看向了墨戎,还道他为何不肯来投军,原来是司州军中的人。 墨戎不羁地笑笑,他丝毫不在意艳娘的话,朝司州剩下的将士们喊道:“照樊的十万大军都跑了!我劝你们不要负隅顽抗,速速投降,王爷或可饶你们一命!” 艳娘冷笑一声:“我命天授,司州将士逃亡者皆有天神惩罚!大魏进犯我天神之威,必死无疑!而你这个叛徒会被第一个处死!” “冥顽不灵。”墨戎皱了皱眉头。 大军中,戚孝义问起了司马靖。 “王爷是从哪里将墨戎找过来的,之前我们竟不知道他是从司州叛逃出来的人!”他皱着眉头,看向墨戎的眼神中多了些许不信任。 “戚将军不必担心。”司马靖看向前方,“本王早知墨戎的来历。” 闻言单云溪也惊讶地看了过去,难怪他不让自己去查探墨戎的事情,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还不说,这也太不够义气了吧! “可是王爷,这叛逃之人不可尽信,这次之后,我们还是再重新找一个向导吧。”戚孝义还是有些担忧,依照他多年行军的经验向司马靖提着建议。 司马靖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不必。” 这时墨戎走到了过来,他朝司马靖行了个礼道:“司州将士心中畏惧,我军不妨直接攻上去,他们残兵败将,支撑不了多久。” “你如何判断的?这红衣女子战意强烈,我军此刻冲上去难道不会徒增伤亡?”戚孝义反问道。 墨戎反而笑了笑,笑容颇有些讽刺。 “戚将军,战争本身就是在徒增伤亡。” 戚孝义先是皱眉,随即脸色一沉,他看了墨戎半晌,却只说了句:“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 司马靖便看着墨戎点了点头,命令将士们冲了上去。 两军对抗,单云溪也要跟着墨戎冲上去,却被司马靖一把拉住,吩咐一旁的芸香。 “看好王妃。” “是。” 单云溪嘴里“啧”了一声,只好在后方帮着邢医正治疗受伤下来的兵士,完全不知道前方的情况怎么样了。 她要不是担心司马靖,才不会想着往前冲好么,这家伙一点都不领情就算了,她还懒得上前去呢。 单云溪缠纱布的手一用力,躺着的兵士就喊着坐了起来。 她一巴掌拍在人的额头上,将他拍下去:“叫什么叫,这点疼都忍不了,还上什么战场!” 前方的情势确实也不需要单云溪来担心,照樊的将士早就没了战意,只有艳娘还信着照樊会将烛九阴带来扭转局势,还在苦苦抵抗着。 “这照樊怎么还不来,你去看看火司命使到底什么时候能来支援?”艳娘朝一个司州小兵吩咐道。 那小兵点点头,回了洞窟之内。 “艳娘,你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我劝你还是尽早投降吧。”墨戎提刀冲了上来,他一刀砍在艳娘的细剑上,将她整个人都震开。 艳娘不怒反笑,“哼,墨戎,你叛逃一事,要是被那莎知道了会怎么样呢?她一定会很伤心吧……” 又是一刀砍了过来,不过这次墨戎却没有半点留手,在艳娘的手臂上砍下了一道血痕。 他敛去了笑容,表情冰冷漠然得完全不像是他。 “今日便是你的亡骨之时。” “哈哈哈……墨戎,你分明是被我说中了痛处!我要将这件事禀报大司命,你看看大司命会怎么对那莎?只可惜那么一个单纯可人的女孩……” 她的话还没说完,墨戎的刀就劈了过来,艳娘招架不住,一张娇艳的脸上被划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啊——!”艳娘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尖叫了起来,“墨戎,你敢划我的脸!” “我不止敢划你的脸,还敢要你的命!” 他眼中闪过一丝死亡的寒光,手下毫不留情,持着弯刀就朝艳娘冲了上去。 艳娘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看出来,墨戎是真的对她下了杀心! 她躲过几招,跑到了洞窟口上。之前被她派进去找照樊的小兵跑了出来,满脸都是惊慌。 “艳娘大人,照樊大人他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他他他……他跑了!”小兵被艳娘脸上可怖的刀痕和凶狠的表情吓得差点没站稳。 艳娘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走!我们先退回去再说!” 她也确实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走便带着人快速地撤走了。 照樊的兵士看火司命使和大司命派来的女人全都逃了,自然也没了半点战意,跑的跑躲的躲,没多久就被司马靖攻进了九窟洞,将人尽数俘虏。 与此同时,在千蟲山外的一条羊肠小道上。 照樊正背着他的金银财宝边跑边回头看着:“艳娘这个女人死了还真是可惜,要是能尝尝这女人的滋味……” 他笑得猥邪,走着走着就见面前一个人挡在路上。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劲装,明明站在路中间,却好似没有什么气息似的。 照樊吓了一大跳,弯着身子朝那人细细打量去,却发现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兵刃,原来是个装神弄鬼的。 “喂,你知道我是谁么?居然敢挡我的路,是不是不想活了!”照樊挺直腰,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 那人侧身对着他,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却回答了他:“当然知道,汝乃司州火司命使照樊。” “哼,知道还不让开……” 一道黑影闪过,千影收起了他的短刀。 “也是主人要杀的人。” 在他的身后,照樊直直地倒在了地上,瞪着一双惊惧的眼睛,已经死透了。 千影转身从照樊的身上搜出了一块赤铜色的令牌,上面写着一个古老的司州文字:火。 ##第96章 九窟洞中的黑暗 攻破了照樊的九窟洞,司马靖下令就地休整,今日便在九窟洞中安营休息。 “子虞,你带着俘虏去找他们粮草藏匿的地方。” “是。” 卫子虞下去,单云溪跟着戚孝义过来了。 “怎么样?没伤着哪里吧?”单云溪拉着司马靖左看右看,发现确实连衣服都没划破一点,这才放心地放了手。 单云溪一回头,发现戚孝义还在这。 “哦!戚将军也在呢?您也还好吧?”她看了两眼戚孝义,发现他也好好的,只是脸上的表情怎么那么凝重呢? “戚将军有何话,不妨直说。”司马靖冷言道。 “王爷,您的军队并不是从雁门关带出来的吧?”戚孝义额角的疤痕在此刻看来颇有些显眼,看向司马靖的眼神锋锐又犀利。 单云溪猛然转头看向司马靖:“不会吧……” “戚将军,去雁门关领兵来司州,是圣上下的命令,你对雁门关的将士有何怀疑?” 单云溪点点头,又看向戚孝义:“他说的有道理,我看着那些将士出来的。” “话虽如此,可这些将士难道不会太奇怪了吗?”戚孝义压根没管单云溪,他探查的眼神紧盯着司马靖,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些微的变化。 然而对于司马靖这副面目表情的冷脸,任何探究都是徒然。 单云溪挤到两人中间道:“奇怪?有什么奇怪的?长的奇怪还是动作奇怪,我觉得都挺好的啊。” 戚孝义皱眉,推开了在两人间插科打诨的单云溪。 “王爷,臣想问的是……这些将士,不会是您豢养的私兵吧?” “诶~怎么会……”单云溪一挥手,摇着头,满脸的不相信。 司马靖皱眉,冷冷地看了单云溪一眼,不悦的意味十分明显。 她缩了缩脖子:“好嘛,我不说话就是了。” 司马靖将单云溪拉到自己身后,这才看向戚孝义:“戚将军可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栽赃皇亲国戚,轻则褫夺爵位,重则满门抄斩!” 单云溪心头一惊,这么吓人的么? “本王念将军初犯,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但若有下次,休怪本王不留情面!” 戚孝义皱了皱眉,沉吟半晌才抱拳:“是臣鲁莽了,镇南王的忠心,确实天地可鉴。不过若是王爷有了半点逾越之心,臣就算拼了这条命也是要向圣上通禀的!” 司马靖闻言怒视向戚孝义,一双眼睛如同冷刀。 “臣告退!”戚孝义顶着他利刃般的眼神,退了下去。 看着戚孝义退了下去,单云溪拉了拉司马靖的袖子:“喂,他不相信你,怎么办?” 司马靖瞥了单云溪一眼,转身往里走去。 “诶诶,你不会真的是养了私兵吧?”单云溪追上去,一脸的兴奋,“你都是怎么换的人啊,我一点都没察觉到?” 司马靖被烦的停下了脚步:“王妃就这么确定,本王换了人马。” “这不废话么,你一解裤腰带我就知道要放什么屁!就你那个表情,分明就是再说这事儿是你干的。”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单云溪难道真的能看出他的表情变化来? 他从小就被先皇教导绝不在面上表现任何的心思,他自认做得很好,可她是如何发现的? “诶诶,你不会把戚孝义也干掉吧?”单云溪偷偷摸摸地问他。 他正要说话,单云溪忽然伸手拦住他:“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先留着他等以后再看对吧。” 司马靖的眼睛沉了沉,她居然真的猜中了。 看见司马靖微动的眼神,单云溪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厉害吧?” 司马靖看见她的眼角余光,忽然冷哼一声。 “雕虫小技。” 若是单云溪不说最后那句还好,她一说司马靖就看出来,她不过是猜中了他的想法而已。 并不是真的能读懂他的表情。 单云溪的确是用了点小技巧,就跟那些占卜之人用的手段一样,不过是分析了司马靖可能做出的决定,然后观察他的面部表情从而说中了而已。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穿了。 她倒也不在意,开开心心地背着药箱去邢医正那里了。 单云溪走后,一个黑影出现在了司马靖的身边。 正是千影。 他将照樊身上搜出来的令牌给了司马靖,司马靖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眼。 “第二块令牌,这令牌的用处可查到了?” “具体用法尚未知晓,只知道是与司州的天神传说有关。”千影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递给了司马靖。 司马靖拿着竹简看了起来。 “主人,要除掉戚孝义吗?”千影道。 “不必。” “可是他察觉到了主人换兵一事,留着只怕是后患。” 司马靖的眼睛从竹简上移到了千影的身上,他立马低头半跪在地,态度恭敬得很。 “戚孝义是难得的有才能的将军,有朝一日或可为我所用。”司马靖冷冷说完,便又将眼神移到了竹简上。 他还有句话没有告诉千影,戚孝义是朝中的肱骨忠良,杀了实在可惜。不过这话跟千影说了也没有用处,他是一把刀,不需要知道得太多。 “是。”千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晚上的时候,单云溪照例来给司马靖上药。 他跟众将商议事宜还没回来,单云溪就在他住的地方等他。 大魏将士为了图便利,直接住在了九窟洞里面,司马靖住的就是之前照樊住的洞窟。 这洞窟内的地方很大,里面摆了一张雕刻华丽的木床,还有许许多多的装饰物件。她一边欣赏着一边感叹,这照樊还挺会享受的。 架子上摆着许多的物件,很多都是单云溪没有见过的。 她走过去随手拿起了一本雕着浮雕的大册子看了起来,那册子还有些重,翻开之后,里面是一幅幅的图画,旁边配着几句话。 单云溪知道这个世界的语言跟她以前世界的古文差不多,大部分她都能看懂。 这册子说的是天神圣女的故事,单云溪心想,又是跟这个天神有关…… 册子上说,有一个司州的女孩,曾经救助过落入水中的凤凰,因为纯净的心灵和强大的勇气,天神凤凰赐予了女孩两种力量。 一种是圣洁的生之力,一种是恐惧的死之力。 这个女孩便是天神圣女,她会在司州有大难的时候出现,一边给司州带来死亡,一边又给他们带来希望。 单云溪越看小脸越迷惑,那这个圣女只要不出现,不是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可接着看下去,就发现并不是这样。 原来这个圣女被告诫必须同等地使用两种力量,不然她就会被不平等的力量吞噬。但圣女因为同情悲惨的司州民众,过多的使用了生的力量,就在日月混沌的时候变成了透明的样子,然后在第一缕光线出现的时候浑身碎裂。 她身体的每一块碎片落在了司州的大地上,成了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东西。 此时,从册子中掉出了一颗晶石,单云溪捡起来一看。 是钻石! 她兴奋非常,立马翻来覆去地找这本册子看还有没有钻石。正在这时,司马靖走了进来,单云溪兴奋之下,撞到了架子上的某处。 “啪嗒”一声,单云溪脚下一空,司马靖急忙冲上去。 地砖合上,只有一本雕着浮雕的大册子掉在了地上。 ##第97章 司马靖,你真好 单云溪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很深的地方,她的脚踝在落地的时候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怎么了?”司马靖扶着她站起来,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我崴脚了。” 司马靖吹亮了一个火折子,照亮了她的脸,她眉头微蹙,清亮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司马靖心里叹了口气,他蹲下来查看单云溪的脚踝,果然有点肿。 他将火折子给了单云溪,背对她蹲着。 “上来,我背你。” 单云溪心头一动,她看着司马靖蹲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上前两步趴在了他的背上。 他的背脊宽厚有力,背起单云溪来毫不费劲。 单云溪举着火折子往前探去,他们似乎是掉进了一个密道里,这条密道没有退路,只有一条道笔直往前。 “你真是一会儿都不安生。”司马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也不能怪我啊,谁叫你要让我等的……”单云溪狡辩起来可是一流的好手。不过现在人家可背着她呢,她也不敢说得太过分了。 司马靖稳稳地背着她往前走,单云溪不明来由地觉得有一丝丝安心。 “这是什么地方啊?”她往前方深处伸了伸火折子。 司马靖没有说话。 幸好单云溪也习惯司马靖这样子了,她可以自己跟自己对话:“我感觉像是照樊自己造的密道是不是,他可能就是从这里逃走的。” “不像。”司马靖忽然道。 “那就是很早以前别人留下来的,不过这条密道通向哪里啊?应该有出口能出去吧?” 在单云溪的碎碎念下,他们走到了一面墙前。 而他们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条通道,单云溪犯了嘀咕,走哪条通道好呢? “走左边!”单云溪的火折子一伸,司马靖却抬脚背着她朝右边走了过去。 单云溪拍着他的背:“哎哎哎,为什么不走左边啊?” 司马靖被她问得烦了,冷冷回了一句:“那边有触动机关的痕迹。” “机关?我怎么没发现……”单云溪顿时就乖了下来,只是嘴上还有些不服输,“那也不能说明这边就肯定没有机关啊……” 她的话音刚停,就听见一阵渗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朝他们冲了过来。 单云溪举着火折子,一大群牙尖爪利的蝙蝠朝他们俯冲而来。 “啊!司马靖你不是说这边没问题的么!”单云溪在他背上大叫着,双手举着火折子胡乱挥来挥去。 突然司马靖将她放了下来,她还以为是司马靖生气了,却没想到他一转身将单云溪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拔出佩剑砍下来好几只蝙蝠。 单云溪被他罩住了头,火折子也掉在了地上,顿时间一片漆黑。 她埋在司马靖的怀里,只听见周遭蝙蝠飞舞和尖叫的声音,还有司马靖胸膛清晰的心跳声。即便是在这样漆黑一片看不见出路,还有蝙蝠袭击的状况下,他依旧没有任何惊慌,心跳十分地沉稳。 连带着单云溪急躁的心也逐渐冷静下来,没多久,就听见蝙蝠群飞走了。 单云溪被司马靖松开,他在地上摸了几下,找到了火折子,重新将它吹亮了。 “没事了。”司马靖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沉墨般的眸子看向单云溪,单云溪忽然就笑了。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何事发笑?” 单云溪摇了摇头,一下扑在司马靖的怀里,埋着头笑个不停。 他看着自己怀里这个笑得直发颤的人儿,闭了闭眼睛。 好不容易单云溪止了笑,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 “笑完了?” 单云溪笑着点了点头。 “那便走吧。”司马靖说完便蹲下来,单云溪笑着趴在了他的背上。 “司马靖。” 单云溪叫了他一声。 “你真好。” 司马靖的动作顿了顿。 “嗯。” 两人接着往前走,单云溪却觉得她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了。 她接过司马靖手里的火折子,始终照亮他们前方一小步的路,司马靖便迈着沉稳的步子往那更远的黑暗中走去。 他们沿着密道转了好几个弯,单云溪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只知道他们应该是在千蟲山的内部。 突然单云溪看见了墙上的一盏油灯,她拍了拍司马靖的肩膀,他立马会意,背着单云溪走了过去。 单云溪将油灯点燃,这才显露出眼前的东西来,那是一整面的古老壁画。原本应该是用了很艳丽的油彩,然而经过多年的时间,油彩也逐渐暗淡脱落,只能依稀看出来当初人们的膜拜之情。 那壁画磅礴大气,上面画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这女子从头到尾贯穿着整面壁画的故事。他们沿着壁画往前走去,点燃了一路上的油灯。 “这好像是天神圣女……”单云溪看着那壁画上的人,越看越觉得熟悉。 “天神圣女?” 单云溪让司马靖放她下来,指着壁画中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道:“我掉下来之前就看到了一本册子,册子上面说的就是天神圣女的故事。” 而这壁画跟她看过的那本册子上的画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壁画上的圣女手中一直拿着一个东西。 单云溪拿起了一盏油灯,凑上去看了一眼,好像是一面铜镜。 “这是什么?”司马靖问道。 单云溪摇了摇头:“这壁画的大致内容跟那册子上差不多,是救过司州天神的一个圣女,她拥有生与死的力量,但是她手里拿的铜镜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在何处寻到的这本册子?”司马靖关注的地方却有些不同。 “在你住的那洞窟之中,怎么了?” 司马靖沉默不语,他的眼睛看向这一连串壁画中的最后一副,是圣女拿着铜镜来到了一处圣殿般的地方,在圣女的身遭环绕着四个图腾。 司马靖认得其中的两个字,有一个字跟照樊令牌上写的字一模一样。 他的眼神不由沉了下来:“等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从本王身边离开。” 单云溪不知道为什么司马靖突然变得这么严肃,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司马靖接过了单云溪手里的油灯,扶着她沿着壁画的那面墙继续往前走着,走过了壁画,他们终于见到了一个出口。 两人对视一眼,单云溪不禁朝司马靖兴奋地笑了笑。 然而他们出去之后,看见的却并非出路。 那是一处更为巨大的洞窟,往上看不见顶,往前看不见尽头。 ##第98章 青铜圣殿,生死抉择 司马靖举着油灯往前走,单云溪则抓着他的衣袖跟在他的身边。 “啊!”单云溪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 “我的手,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司马靖将油灯往那边一送,那是根青铜的细柱子,约有人高,柱子上是一朵青铜雕刻的莲花。 “是个灯柱。”司马靖将油灯上的火点在了莲花灯柱上。 忽然间,巨大的火光闪到了单云溪的眼睛。 她眯了眯眼睛再看去,眼前的景象竟然变得完全不同了! 原来在整座洞窟里都是或高或低的莲花灯柱,它们都连在一起。灯油传递着火焰,那火焰便顺着相连的地方一直爬遍了所有的灯柱,将整座洞窟照亮得如同白昼。 “这、这是……”单云溪看着眼前的景象移不开眼。 偌大的青铜打造而成的宫殿饰物,除了灯柱还有青铜的古床,各类洗漱器皿,桌椅器具等一应俱全,全都极尽华丽与工巧。 单云溪从来只在电视中看过这样的大场面,如今真在眼前才知道是有多么地震撼。 司马靖却皱着眉头,脸色看着有些凝重。 “不过……我怎么感觉这地方好像在哪里见过?”单云溪回想着,难不成是她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出现过? “是方才的壁画。”司马靖冷然说道。 单云溪经他这么一提点,恍然大悟:“没错,那壁画最后圣女所在的圣殿好像就是这个模样的!” 这么一回想,她顿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起来,抓紧了司马靖的衣袖:“这圣女不会真的生活在这里吧……” “不会。”司马靖一摸青铜桌上的厚灰,将手中的油灯放了下来。 单云溪却猛然抓起了司马靖的手:“这是怎么了?” 他看向自己拿过油灯的手,手上一层红色的油腻物,看起来像极了滑腻的血液。 “应该是灯油。” “这灯油还能染色呢?”世界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单云溪边给司马靖擦着手边看了一眼桌上的油灯。 她摇着头打了个战栗,只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司马靖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单云溪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那是圣殿中间的一座高台,上面摆放着个半人高的青铜莲花座。 座上摆着一只铜镜模样的东西。 “那是壁画中的铜镜!”单云溪拉住司马靖,指向那铜镜的方向。 司马靖朝她点了点头。 他转眼又朝那高台看了过去,不过那铜镜摆放的位置似乎有些奇怪。铜镜面朝向着他们头顶的洞窟山壁,可那里漆黑一片,貌似什么可没有。 单云溪却没想这么多,她一蹦一跳地朝高台走了过去,别的东西她带不走,这铜镜她带出去应该还能卖不少钱吧。 越想她蹦的越是有劲,司马靖还没注意到,她已经蹦上了高台。 “哎哟喂。”单云溪拍拍手,站在了莲花座的面前。 那莲花座差不多到她胸口,而铜镜就在她的面前,不过铜镜的镜面却十分倾斜,直照向面前单云溪的头顶上方,镜面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单云溪看着那层灰,皱了皱眉。 “单云溪,你等等!”司马靖急忙出声制住她。 单云溪却茫然地回过头,她的手上正拿着那面铜镜,还细心地用衣袖包住了自己的手。 “等等做什么?等吃饭啊?” 她还浑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在此时,整个洞窟震动起来。 “轰隆隆——啪嗒!”洞窟的两个方向都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同时也产生了震动。 司马靖皱眉叹了口气,大步上前一把将人从高台上拉了下来,他将人护在身后,神情颇有些紧张地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单云溪则紧紧抱住怀里的铜镜,看见在高台的两侧后面的洞窟壁上,出现了两个张牙舞爪的黑暗洞口。 震动又过了好一阵才逐渐平息了下来。 单云溪看着这两个洞口,眨巴眨巴眼睛,向着司马靖道:“这什么意思?” 司马靖皱着眉头看向那两个出口,高台左侧的洞口上刻着一个大大的“生”字,而右侧的洞口上则刻着一个“死”字。 宛如是逼着他们做选择一样。 两座黑漆漆的洞口就如同要将人吞噬进去,洞口上方的青铜神兽更是面色狰狞,两只尖牙直勾勾地伸出来。 单云溪不由皱紧了眉头,当初设计这个机关的人心眼也太坏了,都走到这里,谁不想活着出去啊! 她看向司马靖,他的面色很是凝重,似乎在很认真而严肃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是直接选择生门,还是要向死而生呢? 饶是在鬼门关走过好几遍的司马靖,在此时此刻,面对这样一个问题的时候,也做不出选择来。 过了很久,司马靖才朝生门迈出了一步。 可迈过一步之后,他就又停了下来,转向了死门。 身后的人拉住了他,司马靖回头看去,就见单云溪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然后露出了一个粲然的笑容。 “你做什么呢,这又不是选择题。” 司马靖皱了皱眉,单云溪就蹦了两步走到他身边,解释道:“谁说给了两个门,我们就一定要走一个的。” 司马靖的眼睛却冷了下来,语气里略带讽刺,却又极其认真。 “单云溪,这世上之人,不是生便是死,从来就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先皇是靠夺位登的皇位,教会他的也都是些争权夺利的生死之事。而他与皇兄之间,也全靠他会审时度势和急流勇退,才能在皇权的争夺中脱身出来。 他一直就处在生死的选择之中,如今若是有人告诉他,还能有另外一条路走,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那如果我告诉你,真的有另一条路呢?”单云溪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自信的光,令人不禁相信,她仿佛好像真的掌握着一种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道路。 介于生与死,超脱命与运。 司马靖皱眉,就见她慢吞吞地爬上了高台,走到那莲花座前,她看了一眼身后茫茫漆黑的洞窟上方。 “这世间,还有一种人,不生不死,永存不灭。”她将那铜镜重新放回高台,“告诉我吧,圣女,我说的是否正确。如果正确,那就给我一道光来……” 她的话音刚落,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 ##第99章 你后悔来救我么 一道浅浅的光芒从他们的头顶射了进来,就直直地照射在了铜镜的镜面上。 那光芒照射得司马靖一时间有些张不开眼睛。 他用手遮了遮眼,从手指的缝隙中看见单云溪就站在那发光的铜镜前面,看起来真真宛如一个圣女。 那瞬间,饶是司马靖也不由产生了一个错觉。 他竟觉得单云溪就是圣女。 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他紧接着上前两步走上高台,将单云溪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他们站在莲花座的的旁边,看着那道从洞窟顶照射下来的光。巧妙的是,这道光居然正好照射在铜镜的镜面之上,宛如被精心计算过一般。 司马靖紧紧地握住了单云溪的手,她看着他凝重的侧脸,忽而笑了笑。 “吼呜——吼——”一阵沉沉的低吟从他们的头顶上方传来,忽远又忽近。 司马靖护着单云溪,在洞窟内扫视着,没有放过任何一处细微的地方,却始终没有找到这声音的来处。 “我知道了!”单云溪看着那铜镜,忽然冲上去用衣袖擦起镜面来:“这铜镜的角度是可以反射光线的!我们把它擦干净!” 果不其然,那铜镜被擦拭的地方顿时将洞顶的光反射向了他们的身后上方。 司马靖和单云溪都看了过去,只见有什么东西在那巨大的空间中逡游了过去。 那瞬间,单云溪抓紧了司马靖的手。 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心头有了猜测。 在铜镜反射的光芒中,他们看见了一条暗红色的巨大蛇形物体,它在洞窟上方的巨大空间里游来游去! “其瞑乃晦,其视乃明,是谓烛龙。”司马靖沉吟了一句,他空着的右手将佩剑拔了出来,运起了浑身的功力。 单云溪感觉到了司马靖身上的变化,她侧头看向了他。 即便在这样的时候,他万年不变的冷脸也不过是稍微沉了沉。她忍不住很想问问他,如果他们都要死在这里的话,他会不会后悔跳下来救自己。 于是她问了出来。 “司马靖,你后悔来救我么?” 司马靖如墨般的眸子看向了单云溪,那一瞬间的气势前所未有,仿佛那一刻他才真正是那个于万千敌军中直取敌方大将首级的镇南王。 “既已决定,死而无怨。” 虽然知道他的意思并不单单指救自己这件事,但单云溪还是觉得很高兴,因为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放心吧,我们不会死的。”单云溪指了指那铜镜,“它会指引着我们出去的。” 司马靖不解地看向她和她身后的那面铜镜,只见那上面的光芒越来越盛,渐渐地竟然亮过了这整个洞窟的烛火,彻底照亮了他们背后的巨大黑暗! 而在光芒的照耀下,单云溪看见了,在那洞窟壁的上方某处,有个小小的出口。 正在那游荡着的烛九阴后方。 单云溪皱着眉头,怎么偏偏就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呢?这烛九阴也不知道吃不吃人,看它这样子说不定在这洞窟里都待了好多年了,可不跟个饿死鬼一样! 就她这小身板,怕是给烛九阴塞牙缝都不够的吧。 她还在那里苦苦思索,司马靖就一把搂过她的腰。 “抓紧了。” 紧接着单云溪就被司马靖抱着飞身而起,他一脚踏在了山壁凸起的岩石上,借力不断往上攀爬着。 单云溪心中大呼厉害! 她的耳边只有风声的流动,单云溪抱紧了司马靖的脖子。他们从烛九阴的身边擦身而过,她甚至感受到烛九阴的身子擦过了她的手背。 借着铜镜的光芒,她看见自己手背上如同血液一般的粘液。 她凑上去闻了闻,味道跟灯油一模一样! 原来那些灯油用的是烛九阴的皮外油脂! 司马靖带着她停在了先前看见的山壁洞口上,这才发现单云溪怔愣楞地看着自己的手背。 他二话不说撕开了衣摆的一截要给单云溪包扎。 “这不是血,你看!”她自己用袖子擦了擦,手背上的红色痕迹就没了。 司马靖这才看着单云溪松了口气,他转身看向了那黑暗中游动的烛九阴。 “古籍中记载,烛九阴死后炙烤获得的油液可燃烧上千年不灭……” 单云溪也有些感慨地看了一眼烛九阴,转身去研究洞口上的机关来。 这里虽然是个洞口,但是没走几步就被封了。面前的石板上有着一个圆形的凹槽,看着像是要放个什么东西进去才行。 “这是个啥玩意呢?”单云溪摸着自己的下巴琢磨道,“大的跟个盘子似的,还挺像那铜镜的……” 单云溪一愣,看向司马靖,不会真的是那铜镜吧? 司马靖皱了皱眉没说话,可他转身就跳下了山壁,看得单云溪的心头一惊,差点没破口大骂起来。 他做什么老是做这么让人心惊胆战的事情! 单云溪急忙转眼去看黑暗中的烛九阴,它似乎依旧没有注意到他们,还是在缓缓地游荡着。她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生怕将烛九阴引过来。 远远地,她看见司马靖将铜镜拿了下来。光是一个拿铜镜的动作,都吓得她心脏一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而在铜镜被拿下来的瞬间,往她身处位置照射而来的光就消失了。 她这边成了一片漆黑,司马靖无法分辨具体的位置,这时却还有那么大一条烛九阴在上方游荡着。 他疾步到了山壁之下,单云溪看了一眼那变成漆黑一片的地方,心想死就死吧。 单云溪朝着下面大喊:“司马靖!司马靖我在这里!你快点上来……” 司马靖纵身几个跳跃,就到了单云溪发出声音的山洞上。 “司马靖你真的吓死我了!”单云溪冲上去抱住了司马靖,刚刚他跳下去的样子吓得她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她感到司马靖浑身一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手放在她的背上拍了两下。 “我没事。” 沉稳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让她的心莫名地也冷静下来。 司马靖将方才那到的铜镜嵌在石门上,果然正好契合,他旋转了石门,石门便打开了。 他回身去看单云溪,却见她正在扒石门上的铜镜。 “你在干什么。”司马靖皱眉过去,单云溪正好将铜镜扒了下来,她可不能白来一趟, 这时,洞窟突然剧烈地摇动了起来。 司马靖立即拉着单云溪往外跑去,周围不断有石头掉落下来。单云溪跟着司马靖往外狂奔,到最后他甚至用上了轻功帮两人出逃。 好不容易看见前方有些许的微光,他们从洞口冲了出来,而他们身后的洞口就在那瞬间轰塌。 外面一阵刺眼的光线照射过来,单云溪用手遮了遮,他们终于出来了。 ##第100章 摔到头,另一个单云溪出现 在晨光熹微中,单云溪朝司马靖笑了笑。 两人在回大营的路上,司马靖问她:“王妃在洞窟内所说的,不生不死,永存不灭,可是真的存在这样的人?” 单云溪被他认真的表情给逗笑了:“司马靖你想什么呢,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永存不灭?天神圣女不过是传说罢了,这你也信。” 她摆摆手,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而司马靖看着她的背影,却紧了紧眼睛。 若她真是这么想的,那又为何会在洞窟中说出那样的话?而且当时确实出现了一道光,仿佛在应照她所说的话,照射在了铜镜上。 就好像天神圣女出现了一样。 着实神奇,也着实古怪。 司马靖上前几步,扶住单云溪的手臂:“腿受伤了就不要勉强。”说完他就蹲在了单云溪的面前,将她背了起来。 单云溪搂紧了司马靖的脖子,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心中想着,若是他知道了自己并不是这里的人,或许就能明白她为何会说那样的话了。 有时候,她自己也不禁怀疑,她到底是真的与这个世界的单云溪共用了一个身体,还是她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这个梦欢脱而简单,这里头最难琢磨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他或许有着深刻的难以启齿的往事,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了,她也不在乎,只是觉得好奇,是什么让一个人变成了沉默寡言的杀神,分明她看见的不过是一个明明身处高位,却生活沉寂到苦闷的人而已。 “诶,司马靖,你说要是真有什么天神降临的话,你想选择生还是选择死啊?” “胡言乱语。”司马靖背着她,用沉稳的步子往前走着。 “我就是说说而已嘛,你到底会选什么啊?” 司马靖沉默半晌,就在单云溪以为他不会再答话的时候,他冷清的声音响了起来:“……自然是生。” “哦。” “世上之人皆贪生怕死,本王亦不例外。”司马靖顿了一步,将单云溪往上背了背:“怎么,王妃有不同的见解?” “见解倒不敢说啦,不过要是我……可能会选择死也不一定。”单云溪在司马靖的背上笑了起来:“只是可惜我存的那些私房钱了,那还是活着比较好,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在等着我呢,是吧。” 单云溪在他的背上细数着她喜欢的小吃和零嘴,可司马靖却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一丝寂寥。 他知道,在那瞬间,她是真的想过“死”这个选择的。 单云溪确实想过这个问题,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从她哥哥单风海死在战场上的时候,她就想过,为什么有的人明知道这一去很可能会死,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呢? 直到她自己去了战场,成为了战地医生她才明白,是因为这世界上,有一些东西是比生命还要宝贵的。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好不容易赶在戚孝义再次搜山前回了营帐。 “王爷!”卫子虞听见兵士的通报,急忙赶过来,他身后还跟着芸香和邢医正。 “王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单云溪被司马靖放了下来,芸香上前扶住了她。 “没事,就是崴了下脚。” 司马靖让邢医正给单云溪诊疗,自己则去找了戚孝义。他大致说了一下掉下山洞的经历,只是省去了些许不重要的细节,包括那几块令牌的讯息。 单云溪进去的时候,就听见戚孝义在说晨间传令兵带来的圣旨。 “圣上有命,大军需在一月内攻下司州返程,否则军法处置!”戚孝义的脸色有些沉凝,“王爷,现如今东华国,梁国以及南棠都对我大魏虎视眈眈。只要我们在司州露出一丝败象,他们立马就会举兵进攻大魏!” “南棠不是正忙着对付梁国吗?怎么也有心思来管我大魏?”卫子虞不解。 “之前五洲分庭抗礼,梁国只是在不断地蚕食南棠,但如今我大魏已对五洲之一的司州宣战,梁国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司马靖皱了皱眉:“戚将军可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梁国已经在计划进攻南棠了。” “南棠毗邻司州……要是南棠被梁国攻下的话……”卫子虞看向司马靖,神色颇有些担忧。 戚孝义紧接着道:“而东边的东华国也不可能看着我大魏和梁国坐大,现在东华只能插手到南棠和梁国的事,但是他们不可能放着司州不管,只是出手的快慢罢了。” 营帐内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众人都在思考着天下几国之间的局势。 单云溪不知道这些,之前还是听芸香说过才知道了司马靖以前作为大将军征战四国的事情,但是对于几国的势力划分并不是很清楚。 现在听着也是有些云里雾里的,想着之后还是好好找卫子虞问问好了。 司马靖沉吟半晌,吩咐道:“加快大军行进,三日内抵达百花峰。” 大军迅速收拾齐整,开始出发。 单云溪伤了脚,司马靖就帮她找了一匹马儿来,她的马儿就跟在司马靖的后头。她路上无聊,骑着马走到卫子虞身边。 “诶,子虞,你跟我说下这什么东华南棠的呗。”单云溪分了一把瓜子给卫子虞。 他笑着摇摇头:“王妃何必问我,您大可以去问王爷。” “切,看你王爷那个样子,你觉得他会跟我说这些?”单云溪撇撇嘴,这司马靖她了解得很,虽然不会过于限制她,却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些战场政事。 摆明了就是看她一个女人不起呗。 “王妃可以去试试,您毕竟是不一样的。”卫子虞说完就骑马走了,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什么不一样的?她除了是他的王妃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单云溪觉得卫子虞就是在推脱,但是去试试倒也是个法子,说不定司马靖还真就跟她说了呢? 她腿下一用力,却没注意到用了自己受伤的那条腿。她脚踝一吃痛,手就胡乱拽住了马儿脖子上的毛,马儿也吃痛。 只见那马儿高高抬起了前蹄,长啸一声,突然往前狂奔而去! 单云溪这时候那里还顾及得了自己的脚踝,急忙抱紧了马脖子不敢松手。 这时候司马靖等人已经被单云溪的马甩在了很后面的位置,等他注意到那马儿上是单云溪时,马儿已经开始发狂。 它再次高高跃起,就将单云溪直接甩了下来。 她整个人顺着小坡滚了下去,待司马靖赶到的时候,邢医正已经在那里叫着昏迷过去的单云溪。 “王妃!王妃娘娘!” 单云溪皱了皱眉,长长的睫毛轻颤了颤。 待她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邢医正,却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请问您是谁?” ##第101章 一个完全不同的单云溪(1) 忽然之间,众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所有人或惊讶或疑惑的眼神中,单云溪眨了眨眼睛,看见了赶来的司马靖。 她急忙忙站起来,给司马靖行了个规矩的福身礼。 “臣妾给王爷请安。” 众人眼中的惊讶直接成了震惊,墨戎甚至问了句:“这真的是王妃娘娘?” “这当然就是王妃娘娘。”卫子虞瞪了墨戎一眼,看向司马靖。 他知道这多半是王妃“犯病”了,经过之前的几次,卫子虞算是明白了王妃偶尔会产生这种短暂失忆的现象,他觉得这很可能是王妃的某种怪病。 但是司马靖没有开过口,他自然也不会去询问王妃的事情。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这就是她口中说的“另一个单云溪”。 “芸香,将王妃带下去好生照顾,邢医正随本王来。”他没有解释,众人自然也不会多问。 戚孝义继续带着大军行进,墨戎则去给忽然不会骑马的单云溪找了辆小推车来。 邢医正跟着司马靖往前走。 “邢医正,照你看王妃这究竟是什么病症?”司马靖问道。 “这个嘛……还真不好说。”邢医正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如果是经常性出现这种失忆,并且整个人的性格都发生大变的话,很可能是癔症。” “何为癔症?” “臆想妄为,心意病也。此乃身病,亦为心病,身心互为影响互相牵制,导致了王妃娘娘不时的犯病也是极有可能的。” “确实是这样。”卫子虞点了点头,王妃娘娘犯病也不是一次两次。他看向司马靖,可司马靖只是皱了皱眉头。 “可有医治之法?”司马靖问道,他的眼神直直地看向前方,倒是看不出什么喜忧。 “这……只能先用些静心安神之药,还要寻找王妃娘娘癔症的源头才能对症下药。”邢医正问了一些单云溪出现这种情况的具体症状,司马靖将芸香叫了过来一一作答。 过了好半晌,邢医正都没有说话,只是在那里捋着胡子思考。 “邢医正以为如何?” 邢医正向司马靖行了个恭恭敬敬的礼:“王爷,王妃娘娘的病情确实有些蹊跷,此病老朽怕是无法医治,或许老朽的师兄药百里能有办法医治王妃娘娘的癔病。” “那您的师兄药百里先生,要去哪里找他才行呢?”卫子虞问道。 “这也是老朽觉得难办的地方,百里师兄云游四方,行踪不定,只知道半年前在南棠境中出现,现在……却又不知道去向何方了。”邢医正边说边叹了口气。 司马靖听后不免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什么。 待到无人的地方,司马靖将千影唤了出来。 “去查查药百里的行踪。” “是。” 千影领命而去,他掌握着司马靖暗中的部分力量,这种找人的事,只需要一纸飞鸽传书,手下人自会去做。 而邢医正下去之后,便回了医士的队伍中。不过半刻钟,单云溪又找了过来。 她穿回了女子的服饰,用手帕掩面,由芸香扶着走到了邢医正的身边。 “给王妃娘娘请安。”邢医正在这位王妃面前也收敛了许多,礼数齐全。 “邢医正快请起。”单云溪作势扶了下邢医正,却对他行礼的事情一句话也不说。 邢医正心中不由想,若是之前的王妃,必定会责怪他礼数麻烦太多,而且那位王妃一直叫他“老邢”。 “王妃可有什么吩咐?”邢医正对这位王妃恭敬了许多,却难免少了些许亲切。 “吩咐不敢当,只是想问问您,我这是得了什么怪病么?”单云溪一双清澈的眼睛中闪烁着些许掩饰不住的恐惧,此时此刻的她,不过是万千柔弱女子中的一个,为自己的异状脆弱地担忧着。 她不是没有发现自己身上莫名多出来的伤口,还有这不知何时就进入的司州地界。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就连芸香也说的不是很清楚。 芸香说,昨夜她跟王爷一同掉入了九窟洞中的密道,这脚踝便是在那时崴到的。 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单云溪仔仔细细问了些详细的情节,当她知道自己居然穿着兵士的衣裳进了战场的时候,她差点没晕过去。 她怎么能做这种有违大家闺秀的事情呢! 在那瞬间,她甚至想拿条白绫直接自缢了结。 可周边的人却觉得这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甚至连她出现在军中之事也没有人多问过半句,所有人似乎都觉得她本来就该在军中,跟在王爷左右。 难道只有她自己才觉得这是问题么? 她不敢去问王爷,只好来问这位邢医正。 “回王妃的话,老朽初步诊断您这是得了癔症。”邢医正看了看周围,将单云溪拉到了没人的地方,“此病来得蹊跷,倒也不是没有医治之法,只是还需找到老朽的师兄,共同寻找癔症之源,才好对症下药。” 单云溪听到这病有治的时候,就不由松了口气。 “现在还有件急事,想要询问王妃娘娘。”邢医正犹豫半晌,还是问了出来:“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当初同老朽说过的伤口消毒之法?” “消毒?”单云溪眼中满是疑惑:“那是何物?” 邢医正看单云溪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是不记得了。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只是希望她不是永远不记得就好,这可是战场上能延长兵士性命的重要法子。 这时墨戎找了过来,他手里提着装毒虫的笼子。 “邢医正,您可有这种毒虫的解毒方子?”墨戎将笼子抬了起来,以便邢医正看清里面的毒虫。 谁知道单云溪却突然尖声叫了起来。 “啊啊——有虫子!”她转身扑到了芸香的肩头,一只手对着墨戎举着的笼子挥来挥去,似是真的被吓到了。 墨戎惊讶地看了眼手中笼子里的毒虫,又看了眼吓得浑身发抖的单云溪。 “王妃您……您怕这毒虫么?”墨戎讶然地问道。 单云溪却只是不停地挥手:“拿走!快拿走它!” 墨戎不由好笑,却还是将笼子放了起来,放到了单云溪看不见的地方。 待到单云溪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被芸香带着离开了,墨戎这才怀着满腹疑惑地问邢医正:“王妃这究竟是怎么了?先是认不出人,现在居然会被一只小小的毒虫吓住?这还是那个胆敢以身试毒的王妃娘娘么?” 邢医正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将他拉到无人的地方,这才说起了癔症事情。 ##第102章 一个完全不同的单云溪(2) 晚上的时候,司马靖才下令大军扎营休息,单云溪也被芸香扶着从小推车上下来,进了搭好的营帐中。 她坐了一天的小推车,只觉得腰酸背痛,正想趁着无人的时候自己悄悄按摩一下,却看见芸香欲言又止的样子。 “芸香,你有什么就说吧。”单云溪朝她和煦地笑了笑。 芸香心头流过一阵暖流,之前的王妃也是好人,这个王妃也是好人。 “王妃娘娘,奴婢想问您,今夜还需要去给王爷上药么?”这件事单云溪和司马靖都没有瞒着身边亲近的人,芸香和卫子虞都知道司马靖受伤一事,也知道单云溪每夜都去给他上药。 此事几乎从江城出来的时候就一直持续到现在,但是现在王妃却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样子……芸香也有些拿不准。 “你说什么,王爷居然受伤了?”单云溪面露惊讶,她急忙就要去见司马靖。 芸香没有料到单云溪将王爷受伤一事都给忘记了,暗骂自己说错话,脚下不停地跟着单云溪去了司马靖的大帐。 司马靖刚跟戚孝义说完接下来的行军路线,门口就传来了兵士的通禀。 “王爷,王妃来了。” 他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他便想起这并非是那个单云溪。她不像那个家伙,从来不知道通禀是什么,哪怕他在换衣裳,也能不管不顾地闯进来。 司马靖的嘴角微微勾了勾,却在单云溪进帐的时候又冷成了一道直线。 “王妃有何事?” 他冷冷地看了芸香一眼,芸香就跟兵士一起退了下去。 “王爷,臣妾听芸香说您受伤了!”单云溪担忧地向司马靖走来,看着是真的焦急担忧,只可惜司马靖却一如既往地态度冷淡。 他皱眉看单云溪疾步走近,没有往日的自在悠然,没有谈笑风生的洒脱,更没有战场染血的毅然,她瞬间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跟他原本打算迎娶的女子一个模样。 可他总觉得有何处不对。 司马靖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他一如往常的冷淡,单云溪也没有察觉出来,只以为他是不愿意别人提起自己的伤势。 “您的伤严重么?臣妾听芸香说近来都是臣妾给您上的药,可臣妾却没有丝毫印象,还请王爷恕罪。”说着单云溪就朝司马靖福了福身,歉意十足。 司马靖看了她一眼,想的却是若是换成她,哪里会乖乖地认错,更不消说这本来就不是她的错。 “罢了,本王的伤已无碍,你可以下去了。”司马靖转身往里走,明显是要她走。 可单云溪想起之前看过他脖子上的那块琼脂玉,还是咬了咬牙,拼着被他嫌弃也要留下来。 “王爷,要不还是让臣妾给您上药吧,臣妾虽然笨拙,却还是做过一些事的。”单云溪说着便要去动桌上的药箱。 那是她的东西。 司马靖冷冷地看了一眼,将被她打开的药箱一拍合上:“别动。” 她有些胆怯有些疑惑地朝抬头朝司马靖看了过去,却只看见他皱了皱眉。他的神色她看不懂,她不明白。 为什么王爷明明是在看着她,却好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那眼神里的情绪全都不是为了她。 单云溪忽然回想了起来,当初的那包糖炒栗子,她剥了许久的糖炒栗子,是王爷买给心上人的。 可那却不是她。 单云溪强忍住眼里的泪水,她从小就是浸在泪水中长大的,一出生就没了母亲,父亲和夫人也不喜欢她。只可惜她忍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学会忍住眼泪。 那泪水就从她的眼睛里落了下来,啪嗒一声打在了桌上。 司马靖在心中叹了口气,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往常的冷漠。 “没别的事,你就先下去吧。” 既是寒心也是委屈,单云溪福了福身,摇晃着走出了司马靖的大帐。芸香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急忙上来扶住她。 “王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她掏出帕子给单云溪拭着眼泪,可这泪水却像是怎么也流不尽一样,擦了又来,擦了又来。 单云溪在大帐中足足哭了整整一晚上,清晨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都红红的,看得人好不怜惜。她原本就生的一副清丽的面庞,与之前的单云溪两人一静一动,虽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却都是一样的惹人侧目。 活脱的那个是一言一行洒脱不羁,宁静的这个则是一举一动动人心魄。 两种美纠缠在同一个人身上,谁看了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仿佛这是两个生活在完全不同地方的人。 可偏偏,她们有着同样的脸,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身材体态。 寻到最后,仿佛也只有怪病癔症能解释得通了。 墨戎看着柔柔弱弱的单云溪被芸香搀扶着坐上小推车,用手肘推了推卫子虞。 “哎,王妃这到底是什么问题,她是一直这样了还是会突然变回来?”墨戎颇有些兴趣的样子。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每次王妃高烧或者是被撞到头都会性格突变。”卫子虞说完便上前去了。 墨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也很快跟了上去。 “王妃娘娘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卫子虞看单云溪眉头微蹙地坐在小推车上,看起来颇有些不舒坦的样子。 单云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山路颠簸,可她却不能说。她跟着一起行军本来就已经很是累赘了,怎么还能让人为自己劳心费力呢? 她便朝卫子虞摇了摇头:“没事,多谢卫将军关心了。” 卫子虞愣了一瞬,芸香看着就皱眉推了他一下。 “怎么,瞧着王妃娘娘好看,你就看傻眼了?” “不是不是……”卫子虞连忙摆手,他怎么敢应芸香的话,“是从没见过王妃娘娘这般的客气……”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芸香便笑了起来,确实如此。 这个样子的王妃娘娘,不仅言行有度,也很懂礼仪女制,待人也都是客气温和的。 “王妃这是觉得小推车推着不舒服呢,都让开吧,我来给王妃娘娘推车。”墨戎走了上来,笑着接过原本推车兵士的位置。 单云溪有些惊讶,从芸香嘴里她也知道这位就是此次司州一行的向导,她怎么敢叫一军的向导给自己推车呢! “墨戎壮士,真的不用了!您肯定还有很多事情,怎么能来给我推车呢!”她急忙推阻,墨戎却已经推着木车走了起来。 他朝单云溪笑了笑:“王妃娘娘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平民百姓,能给王妃娘娘推个车又算什么。” 若是之前的那个单云溪,定然就能发现,墨戎的笑意没有达到眼底。 他深沉的眼睛里在谋划着什么。 可此时的单云溪却没有看出来,她推脱不过,又见墨戎真的将车推得极好,一点都不颠簸了,这才点了点头。 ##第103章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给他添麻烦 小推车的轱辘在山路上不停地转动着,眼看着日头逐渐高了起来。司州偏南,天气比大魏要热上许多,这不过是春季,正午的太阳就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单云溪不时地拿出帕子擦着脸上和脖子上的细汗,这时,前方的大军忽然停了下来。 她不知道军中之事,不敢多说,墨戎却拉住了一个传令的兵士。 “这是怎么了?” “镇南王吩咐,稍事休息。” 墨戎却皱了皱眉,他看了单云溪一眼,可她还没有任何自知。 单云溪以为这是正常的大军休息,拉了芸香找了一处阴凉的树下坐着。 “真是太热了……” 她刚坐下来,就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一只黑色的乌鸦,在她的眼前飞过。单云溪吓得抓住了芸香的手臂,但这山鸦却只是从她的眼前飞过,然后稳稳地停在了墨戎的手臂上。 单云溪惊魂未定地朝他看过去,只见墨戎笑着朝她弯了弯腰。 “这孩子鲁莽,吓着王妃娘娘了,我替他向您道歉。” “无……无妨的,是我胆子太小了,不怪您。”单云溪怯懦地看了眼那黑色的乌鸦,转身跟芸香寻了一个其他的位置重新坐下来。 墨戎不由好笑,她倒是真的害怕了! 这还是那个英姿飒爽的王妃娘娘么? 墨戎将山鸦脚下的东西拿下来展开一看,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他颇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单云溪一眼,转身去了司马靖那里。 司马靖正在跟戚孝义商议之后的事情,两人也不介意,就端着一碗水站在树荫底下说着。看到墨戎过来,司马靖先止住卫子虞的话头。 “何事?” 墨戎看了戚孝义一眼,将原本的话吞下了肚子,眯着眼笑道:“没什么,只是过来问问王爷是否出了什么事,原本不是说让大军加紧行军,现在却又要在正午停下来休息。” “如今太阳毒辣,正午休息又有何不对?”戚孝义同样笑了笑,颇有些不屑地看向墨戎。他向来忠肝义胆,自然瞧不起这些叛逃之人,“你一个司州之民居然也敢质问我大魏的镇南王,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墨戎皱了皱眉,跪在地上行了个司州的大礼,他将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前。 “草民不敢。” “既然为我大魏效力,却又连我大魏的礼节都不懂,墨戎你对旧主难道还心存挂念不成?”戚孝义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分明是对墨戎不信任。 司马靖冷眼扫了过去:“戚将军,慎言。” 戚孝义还想说些什么,却又想起司马靖是知道墨戎来历的。他心想这是镇南王有些什么安排需要墨戎,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走了。 “所来何事?”司马靖看了墨戎一眼。 墨戎起身,将手中藏着的纸条递给了司马靖。司马靖扫了一眼,神情也逐渐凝重起来,他将纸条递给卫子虞。 卫子虞看过之后,大惊道:“达裘居然开始人祭了!” “王爷,事不宜迟,我们还应加快大军进程才行啊!”墨戎再次跪了下来,这次却真心实意得多了。 他跟司马靖之间的事,还有他叛逃的效忠,并非是没有私心的。 墨戎想救司州的百姓,还有一个被困在达裘身边的人。 这是他在经受那种非人的遭遇之后,还愿意留下来的所有理由。 “本王知道了,你不必担心,本王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司马靖冰冷的眸子看了墨戎一眼,只不过一眼,墨戎就知道这位镇南王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他以为司马靖下令休憩是为了单云溪,而且又有了司州内部来的传信,他才来提醒司马靖的。 可司马靖却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那一眼既是承诺,也是警告。 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墨戎退了下去,没走几步卫子虞跟了上来。 “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近来这般的着急?”卫子虞打趣他,“王爷可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你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我?” 墨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我的身份被艳娘认出来了,她必定会报告达裘,可那莎还在达裘那里……” 他忽然笑了笑,颇有些无助地挠了挠头。 卫子虞见状拍了拍墨戎的肩膀:“你放心吧,王爷一诺千金,他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帮你救出那莎的。” 墨戎看着自己从小的挚友,点了点头。 午后继续行军,墨戎又推起了那辆小推车。 单云溪经过一中午的休息,却并没有好上许多。她坐在小推车上,感觉头有些晕晕的,但是她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又不敢叫邢医正过来给她诊脉。 只有芸香看出了她脸上不正常的红色,关心地问她:“王妃娘娘,您感觉还好么?需不需要请邢医正过来,或者奴婢将王爷请过来给您看看?” “不要!”单云溪拉住芸香的衣袖,“不要给王爷增添无谓的烦恼了,我没事的……”她都已经享受着小推车的特殊照顾了,怎么还能要求更多呢。 单云溪擦了擦额上的汗,王爷既然不喜她,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给王爷添麻烦。 她看着周遭步行前进的大军,这一路,不知道还有多远,她一定可以挺过来的。 单云溪朝自己笑了笑,正想跟芸香要些水来喝,却不料忽然小推车一个颠簸。她又正好往车侧伸手,这一下没坐稳,居然整个人就朝一旁翻落下去。 墨戎眼疾手快要去拉她,却脚下打滑,竟然只抓住了些许单云溪的衣袖。 顿时这边乱作一团,卫子虞也打马赶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卫子虞看见摔在地上的单云溪,急忙下马冲上前扶起她,“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您醒醒啊!” 邢医正拨开众人走了进来,他给摔得昏迷过去的单云溪把着脉,司马靖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一眼就看见了紧闭双眼的单云溪,表情瞬间就冷了好几个度,扫向场内的几个人,众人都是浑身一惊。 墨戎皱眉跪在了地上:“是小人的错,小人推车没注意前方的路面,让王妃娘娘摔了下去。”他看着确实很是抱歉,说罢,墨戎就重重地将头磕在了地上。 这可不是司州的礼节,他是真的很自责。 “王妃醒了!”芸香扶着她,朝着众人说道。 只见单云溪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慢慢地坐了起来。 “我去,我怎么坐在地上?”单云溪醒过来,略带震惊地看向众人:“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长花儿啦?” 众人都不由松了口气,既是庆幸她没有大碍,也是庆幸这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单云溪终于回来了。 ##第104章 本王不会让你消失 单云溪醒过来,莫名地让众人都松了口气,谁也不愿意带着之前的那个娇小姐去行军打仗。 要论起这战场之事,还是现在的这个单云溪更合适些。 单云溪揉着自己的头,看众人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应该是又转换性格了。 “墨戎,你怎么跪在地上?”单云溪回头看了墨戎一眼,虽然她知道自己转换了性格,却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墨戎没说话,而是看了一眼司马靖。单云溪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他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啊,还是跟之前一样的冷脸摆着,就跟谁欠了他的一样。 她拍拍裤腿自己站起来:“行了行了,都散了吧,散了吧啊……墨戎你也赶紧起来,邢医正那里没事干了是么?” 墨戎看了司马靖一眼,见他没有说话,这才起身。 周围的人都散了去,邢医正开始给单云溪诊脉。 “王爷,王妃现已无大碍了,这额头上的也不过是皮外伤,容老朽去给王妃那些消肿祛瘀的药膏来,敷上几日就好了。” “谢了啊,老邢。”单云溪朝邢医正笑了笑,还别说,这头撞了一下确实还挺疼的。 墨戎跟着邢医正走了,芸香和卫子虞都跟着去拿药膏。 只剩下单云溪和司马靖两个。 看着司马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单云溪心念一转,莫不是她转性的时候那个单云溪做了什么事?不然为什么司马靖要这样盯着自己看? “你头怎么样?”司马靖道。 “喔,你说这个啊……没事没事,我什么场面没见过,都摔了好几次了,早就都习惯了!”可不是习惯了么,她每次不是高烧就是撞头来转性,都已经快摸准规律了。 “那便好。” 司马靖说完便要走,单云溪却拉住了他。 “唉,那个……”她看了司马靖一眼,另一个单云溪的性子她摸不准,只知道是个性子软糯的女子,却不知道那单云溪对这个司马靖是个什么想法。 她嫁过来,见着这么一个俊俏的相公,寻常的女子都会有些心动的吧。 “有话便说。”司马靖看她样子纠结,不由皱了皱眉道。 “就是那个……我没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司马靖看向单云溪,他的脸色沉沉地,单云溪猜不透他什么心思,可她直觉感到有些不对劲。 “你又不记得了?”司马靖道。 难道还真的做什么了? 单云溪看司马靖这样子,莫不是她不在的时候,那个单云溪真的对司马靖做了什么事吧! 她顿时心里就有些酸酸的,是啊,说到底那个才是司马靖明媒正娶的真正的妻子,她也不过是占了人家的身子罢了。 “我能记得什么,记得您怎么跟她打情骂俏的么?” 司马靖的眼神骤然一冷。 “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单云溪别开了脸,“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单云溪就转身去了邢医正那里。 司马靖却看着她的背影,皱紧了眉头。 晚间扎营的时候,司马靖也没有看见单云溪,等到众将议事完毕,他叫住了卫子虞。 “去叫王妃过来,给我上药。” “可是您不是之前吩咐说不用王妃来上药了么?”卫子虞不解。 司马靖放下手里的军报,抬眼看向他。 卫子虞这才咳嗽了一声道:“末将这就去叫王妃。” 没多久,单云溪就掀帘子进来了。 司马靖正在看书,药箱就放在一旁的桌上。单云溪走过去,将药箱打开。 “脱衣服。” 司马靖看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我不会帮你的啊,自己脱!”她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坐了下来。 他放了书,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脱了上衣。 看司马靖老老实实地脱了衣服,单云溪这才拿起药粉来往他的伤口上抹,边抹又边开始碎碎念:“……我说的话一句不听,使唤起人来倒是第一名。” “你说什么?”司马靖皱了皱眉。 单云溪勾了勾唇:“我说什么?也不知道昨晚是谁给咱们镇南王爷上的药,反正我也没记忆,您应该挺喜欢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给您上药的吧?” “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我还说错了不成?现在变成了我,还真是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不是昨夜那个娇滴滴的单家小姐。” “单云溪!”司马靖忽而一转头扣住了单云溪的手腕,“你到底在吃什么飞醋?” “我……我吃醋?”单云溪眨了眨眼睛,气到笑出声来,“你开什么玩笑?” 司马靖紧皱了一下眉头,放开了单云溪的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什么样子?我就这个样子,你不上药了是吧,那我走了。” 说着单云溪真就要拎着药箱出去,司马靖拉住她的手。 “上完药再走。” 单云溪又愤愤地坐了回去,给司马靖的伤口抹起药粉来。两人都不愿意先开口,一时间大帐中寂静得很,只剩下单云溪拿药罐的声音。 “司马靖,我问你个问题。” “问。” “要是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难过么?” 大帐中一阵沉默。 单云溪自嘲地笑了笑,确实,对于杀人不眨眼的镇南王来说,就算是王妃也在他的心里占不下一席位置。 她到底在说什么呢? 何苦要去问司马靖这样的问题……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不同的灵魂,就是她自己都不信了。 “算了,你就当我没问过。药上好了,我先走了。” 司马靖拉住了她的手,单云溪回头看去,正对上一双点墨的眸子。他深沉复杂的眼神中,尽是她看不懂的东西。可这双漆黑的眸子,此刻却紧紧地盯着她,眼中只有她。 “本王不会让你消失。” 烛火摇曳,单云溪看向司马靖。 她从未看过他如此认真的神色,明明身上满是旧日伤痕,浑身气势却不减半分,令人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一字重千金。 单云溪忽而动摇了,她心里的动摇不是为了要让司马靖实现这诺言。而是她忽然感觉到,在她身处异世的此时此刻,在她不知明日是否还能安然醒来的此时此刻,有人能对她说这样的话,真好。 “司马靖,你真好。”单云溪朝他笑着道。 ##第105章 粮草被烧,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次日,魏军在日落时分终于抵达了风司命使可姜的地盘,百花峰。 司马靖下令大军安营休息,在大帐之中,司州的地图再次被摊在了桌上。 “墨戎,你来说说这可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墨戎看着司马靖点了点头,朝众人抱拳行礼,上前一步指在了地图上百花峰的所在。 “可姜原是上一届的天神圣女,从圣女坛退下来之后,就接替了年迈风司命使的位置,成为了新的风司命使。” “等等,这天神圣女……还真有其人?”单云溪不由觉得奇怪,她原先还一直以为这就是个传说呢。 “最一开始的天神圣女确实是如同传说一般的人物,在传说的后来,天神圣女化作奁粉消散在了司州的地界上。这之后司州便有挑选天神圣女的传统,这选拔的标准也十分苛刻……”墨戎正打算细细道来。 “好了,这些不重要的传说不用多说,你就说可姜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行了。”戚孝义打断了墨戎的长篇大论,语气颇为不耐。 墨戎不由看了单云溪一眼,道:“是。” 单云溪也耸了耸肩,站到了司马靖的身后,躲掉了戚孝义看过来的眼神。 “……可姜在封地上十分受百姓爱戴,虽说她不常露面,百花峰的司州民众却十分信奉她。军队也十分团结和忠心,跟我们之前遇到的水、火二人的大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也是为什么达裘会将司州最后的一道外部防线交给她来守的缘故。” 众将听后,神色都有些凝重。 这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便是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先不论,这里是司州,司州大军天然便占了地利这一项,如今可姜又有着人和。 可谓是已经占了两项优势,这一仗,确实不好打。 “戚将军,你清点我军人数,现在还剩下多少人?”司马靖问道。 “之前在拜龙城和音律毒阵中我军丧失了多人,而且又分了部分兵力驻守拜龙城和九洞窟,如今只剩十万不到。”戚孝义皱着眉头道。 “墨戎,据你所知,这可姜的百花峰有多少将士?” “回王爷,此前我离开时,百花峰已有十五万人驻守,如今正是战时,人数只会多不会少。”墨戎道。 众人心中都是一叹,如今怕是连天时都要站在司州这方了。 “此战不急,先派探子斥候连夜前去查探。我军行军已久,将士疲敝不堪,今日让大军好生休息,明日再战!” 司马靖一声令下,众将纷纷下跪接令。 单云溪在一旁看着也觉得煞是威风,等众将下去之后,她给司马靖上完药也回营帐睡觉了。 早起晚歇地赶了这么好几天的路,她也觉得累得不行,这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了,她可不想浪费这样的机会。 谁知道她刚睡下不久,连个梦都还没做上,就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硬是将她从床上吵了起来。 “不是刚说了好好休息么?这又是怎么回事啊!”单云溪苦着一张脸,边穿鞋边道。 芸香急忙掀了帘子进来:“王妃娘娘,司州来人偷袭了,还在营帐中放火!” “什么!”单云溪这下是半点睡意都没了,“火势严重么?” “奴婢不知,奴婢出去匆匆看了一眼就回来找您了。”芸香摇了摇头,服侍着单云溪穿好了衣服,待她们出去的时候,火已经被扑熄了。 单云溪走到烧焦的帐篷附近,司马靖已经在那里了。 她走过去,看见好几个被抬走的伤员。 “这是怎么回事?” “王妃娘娘,”卫子虞向她行礼,“司州派来的人将我们的粮草给烧了,人倒是没有太多伤亡,只是……” 他看向司马靖,司马靖的脸色沉了下来,明显有些难看。 “清点粮草,看看还剩下几日可用。” 卫子虞领命下去了,这时戚孝义走了过来。 “王爷,已经派人去追击那批纵火之人了。”戚孝义看向这一连十几处烧的焦黑的帐篷和粮草堆放处,不由皱了皱眉头:“这可姜的军队趁夜袭击,一击即退,行事手段狠厉决绝,果真不容小觑。” 单云溪心中也赞同地点了点头,看见邢医正带着几位医士过来,她也加入了医士的队伍,一起为烧伤的兵士治疗。 “邢医正,这是用什么制作的烫伤膏啊?怎么效用如此之强?”单云溪发现邢医正居然有种她从没见过的烫伤膏,很是感兴趣。 “哦,这是用墨戎给的草药制作的,对于烫伤烧伤的治疗都十分管用。”邢医正看了眼那瓶子道。 单云溪拿着瓶子看向墨戎,墨戎也不谦虚,笑着道:“这是火岩草,浑身紫蓝,百花峰的附近有很多。” “这为何叫火岩草?”单云溪拿过一株紫蓝色的火岩草观察了起来。 “这个我就不知了,都是从祖辈传下来的名称,早已不可考,或许是因为这草能克火性吧。”墨戎摇了摇头。 单云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在那边的世界就从未听说过这种药草。但她却知道一句话,毒药附近往往长着草药。 而且这草药名字就叫火岩草,难不成这百花峰……是座火山? 她远远地朝前方一片黑暗的山峰看过去,过了半晌心里又叹道,就算是座火山那也是死火山,植被这样茂密,墨戎又没说过这山爆发过,那肯定就是没问题。 单云溪拿起那一堆火岩草:“老邢,我去将这些药草研磨一下,等会给你送过来。” 说着她就拿着药草走了,而同一时刻,司马靖之前派出去的探子也有些回来了。 “王爷,可姜大军已经在百花峰上集结驻扎,他们巡防严密,属下没办法进去。” “看来他们这是早已经做好应战的准备了,他们大概有多少人?”戚孝义问道。 “看营帐规模,约有二十万人。”那探子低了低头道。 “什么!”戚孝义面露惊讶,“司州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兵力……” 他心中已经暗暗觉得这场仗并不好打了,幸好司州各司命使之间各自为政,要是他们一开始就将这么多兵力聚集在一起的话,他们压根就不可能率军深入到这百花峰来。 司马靖皱着眉头,同样看向了前方这黑漆漆的群山。 “吩咐下去,大军今夜好好休整。” 戚孝义点点头:“这接下来,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第106章 记载天神圣女传说的古老册子 单云溪放了袖子,忙完烧伤兵士的事情,她也没了睡意。 她回了营帐,看见了之前从九窟洞拿出来的天神圣女的册子和那面铜镜。她拿起了那本册子坐到了桌边,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翻开了册子继续看起来。 上次她看到天神圣女化为奁粉的地方,就跟着司马靖一起摔下了密道。她记得摔下去之前,从册子里掉出来一颗钻石来着。 不过当时她掉入密道,一心想着如何脱险,完全没想过要去找那么小一颗的钻石,那颗钻石就因此而丢了。 别说她那个心痛哟,真是感觉跟挖了她身上一块肉一样。 就那么小小一颗,怕是也有十克拉了吧……这换算一下得是有两三百万人民币吧。 单云溪每每回想起来,这腿都要给她拍痛拍红了,她当时做什么就那么怕死呢?要是找到这颗钻石,带回她的那个世界,那她就发了呀! 不过她能不能回去也不一定呢,反正也只能是想想。 她来这个世界这么久,现在也算是发现了,她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来,更不用说怎么回去了。 她现在完全是一点回去的头绪都没有,而且……她好像在这里待着也挺好的。 有吃有喝,还是个王妃。这边的医学技术不发达,她留在这里说不定还能借助现代医疗技术帮助更多的人。 关于回去,怕也只能是个念想了…… 单云溪是个天生乐观的人,既然有些事她找不到可能性,那她就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在消极沉迷上。她更愿意积极面对眼前的事物,让自己在哪里都能发挥价值。 哪怕是在这种冷兵器的古代,她随随便便也能做个神医来玩玩。 单云溪回过神来,从上次看到的那页往后翻,却看到空空的一页。而再往后,也全都是空白无一字的纸张。 整整一大本册子,后面起码有三分之一全是空白的。 “奇怪……怎么后面都是空白的呢?”单云溪翻来翻去也没看出半个字来,看了半天正好也困了,她只好先放了册子去歇息。 次日醒来,芸香端着脸盆来服侍她洗漱。 单云溪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一伸手就打翻了放在床头的册子,那册子直直地掉进了铜盆里。 “哎哟喂!”单云溪虽然急忙将那册子拿了出来,但是里面还是浸了许多的水。 “这可怎么办呀?”芸香急忙拿出手帕去擦,却被单云溪拦了下来。 她翻开册子,后半的空白处,在被水浸过后渐渐地显露出了图案。 那是单云溪跟司马靖曾经到过的青铜圣殿,莲花座上摆着一面铜镜,可那铜镜的位置却有些不一样,直直地面对着单云溪,在铜镜中似乎照出了什么人。 往后翻,单云溪看见了两只扶摇直上的凤凰,他们围绕着一面铜镜飞翔。 在那铜镜下方,是一座高山,山口喷发出了什么。山腹之中,有着一团亮晶晶的物体。 再往后看,是那铜镜照着山腹中的物体,同样发出了巨大的亮光。 然后是一张地图,地图左上角上写着大魏两个字。 单云溪仔细看了看那张地图,偏南的位置上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司州,但在地图上却没有标明出司州来。 她又翻过了一页,翻到了最后一张,依旧是那面铜镜,不过上面照出的人却看得十分清晰。 一张跟单云溪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上面。 单云溪吓了一跳,将册子扔得老远。芸香不解,要去将那册子捡起来。 “不要!” 她深呼吸几口气,朝着芸香道:“我自己来……” 芸香奇怪地看着单云溪走过去,慢慢蹲下来将册子捡了起来,她看着册子某处,忽然十分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不是……南阳城么?” 册子上是那张地图,单云溪所看的一处正是镇南王府所在的南阳城。 她就算再不明白这里的国家划分,也知道南阳城是靠南的边境城市,可在这份地图中,南阳城成了整个大魏的中心。 这不可能。 她拿着册子冲去了司马靖的大帐,现在她脑子里混乱的东西太多了,她要去找司马靖问问,这天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她冲进去的时候,司马靖正在看军报。 他放下手中的军报,发现单云溪的神色有些怪异,便挥了挥手让人都退了下去。 “司马靖,你看这个。”单云溪将册子放在了桌上,司马靖皱了皱眉,将方才的军报折子拿远了点。 一张地图被摊在了他的眼前,是他所熟识的地图,却又不是他所熟识的。 “这地图不对,大魏没有这么大的边界,这里是司州,”司马靖指着地图上左下角的位置,然后一路顺着划给单云溪看,“这里是南棠,然后是梁国,东华国,我大魏只有上方这小半块而已。” 司马靖伸手往后翻,单云溪一惊,没来得及拦住他。 仍是那面铜镜,照出的人却成了模糊的样子,看不清楚。 单云溪整个人都愣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是她看错了? 司马靖拿起册子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神色逐渐冷凝下来。 “这册子是你从九窟洞拿出来的?” 单云溪点点头,“就是那次我们掉入密道前我看的册子,前面的内容跟天神圣女的传说没什么区别,可后面的内容是被水浸润过后才显现出来的。” “这册子先放在我这里,本王再仔细看看。” 单云溪点了点头,向来无忧无虑的脸上却也出现了些许担忧。 “司马靖,这司州的传说,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她想跟司马靖说自己刚刚在铜镜上居然看到了自己的脸,就好像是这本册子早就预知到了她会来一样。 而那面铜镜,现在正在她的手里。 可她一抬头看向司马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这个口。 难道告诉他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也太扯了,别说是司马靖,就是自己听到都会觉得这人是不是在耍自己。 看单云溪这样子,司马靖不由皱了皱眉,刚要说些什么,外头忽然有人禀报。 “王爷,那些放火之人抓住了!” 单云溪一愣,看向司马靖。 他的脸色一沉,带着单云溪出了营帐,朝传令之人说道:“前方带路。” ##第107章 巾帼不让须眉 司马靖和单云溪跟着来到了俘虏的营帐中,戚孝义和墨戎等人都在。 营帐中间跪着七八个司州的兵士,他们个个身穿黑衣,看样子都是受过刑了。 “王爷。”戚孝义跟司马靖行礼,众人都跟着向他行礼。 戚孝义向着司马靖道:“这些人承认了是他们放的火。” “嗯,继续。”司马靖走上去,坐在主位上,戚孝义便朝那行刑之人点了点头。 一鞭子抽了下去,打得人皮开肉绽,那司州的兵士直接被抽翻过去,整个人被绑着摔在了地上。 “说,可姜的军队已经到达哪里了?你们有什么计谋?”刑讯之人怒道。 那司州的士兵却呸了一声:“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你们打死我吧!” 司马靖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头,刑讯之人又抽了几鞭子下去,那司州的士兵却笑了笑,大喊了一声:“天神佑我!” 他就忽然口流鲜血,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其余的所有人都大喊着:“天神佑我!”随后都倒了下去,嘴角流出红中带紫的血液。 墨戎走上前,摸了摸人的脖子。 “王爷,都死了。” 单云溪不喜地皱了皱眉头,真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命。 正在这时,探子进了营帐回报。 “王爷,可姜的大军已经逼近,就驻扎在前面的山峰脚下。” “看来这可姜是主动来找我们,要跟我们开战了。”戚孝义道。 “吩咐下去,大军列阵,迎战可姜!” “是!”众将纷纷下去安排。 单云溪去了邢医正那里,司马靖则回了自己的大帐,他拿起了单云溪进来之前他就在看的那份军报。 那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军报,而是皇上给他的密诏。 密诏上让他务必要拿回司州的天神圣物,面呈回京。 他原本还不知道皇上此举何意,直到方才单云溪拿着册子进来找他。司马靖一看那大魏的地图,就明白了些许。 这传说,并不止这么简单。 司州的天神圣物传说,还有另一个更响亮的名号:圣物一出,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只不过这等诡秘的传说,却鲜少有人知道全貌。即便是到了现在,司马靖也不敢说自己已知道一切,只能说他距离传说的真相,已经很近了。 而谁能想,这一切都是因为单云溪带来的这本册子。 司马靖放下了密诏,换上一身戎装,提上佩剑出了大帐。 山峰之下,两军对峙。 旌旗烈烈,日头照在所有人的身上。单云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皱着眉看着对面山脚下这一群乌压压的大军,手里不自觉地握紧了药箱的背带。 可姜的军队是魏军的两倍,这场战,怕是不好打。 也不知道司马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她不由看向前方骑在马上的挺直背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见司马靖挺得笔直的背,心里的焦躁就散去了大半。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情况好也是一张冷脸,情况坏也是一张冷脸。 单云溪不由咧嘴笑了笑,就仿佛好坏在他的心里都是一样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 “王妃娘娘,您在笑什么?”邢医正偏头看向她。 “没什么没什么……”她摆了摆手。 前方开始有人上前叫阵,是个单云溪脸熟的将军,对面司州也出来了一个将领。单云溪的位置偏后,看不太清楚,但是没过多久,两人就分了胜负。 大魏这边的呼声似乎更高些,看样子是他们这边赢了。 但是随后又出一人,却是司州那边的呼声更高,看起来像是那边赢了。 “这一胜一负的,到底什么时候才打起来?”单云溪抬眼看了眼这炎热的日头,时间拖得越久,对魏军越是不利。 “快了,这马上啊,就要打起来了……”邢医正捋着胡子,他话刚说完,两军中就发出了冲天的喊杀声,开战了。 单云溪直接往前冲,也不顾邢医正的阻拦,冲到了司马靖的身边。 她本来以为司马靖站得前面,肯定也要面临最大的风险,谁知道他的身边围得跟铁桶一样,她差点都没进去,还是司马靖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行啊,司马靖,我还以为你会出什么事,特意过来帮你呢,谁知道你这里这么安全,那我走了……”说着她转身又要钻出去,却被司马靖一把拉回来,一道刀光从她面前擦着她的鼻子过去。 她瞪大了眼睛,拍了拍自己的心脏:“我滴个乖乖……” “既然来了,就好好待在本王身边。”司马靖皱了皱眉头,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 让她待在安全的后方偏偏不听,哪里危险就喜欢往哪里钻。 司马靖的马儿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他左手拉着单云溪,右手抽出了佩剑。向着冲进来的司州兵士挥剑而去。 接连被砍到七八人之后,司马靖才抽空回头看了单云溪一眼,她正愣愣地看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的。 “司马靖,你这剑法还真是出神入化啊。”要不是她被司马靖抓着一只手,只怕就要在这生死的关头鼓起掌来了。 一把长矛朝单云溪斜挑了过来,司马靖眉头一皱,手下用力一拉,将单云溪拉到自己的怀里,同时转身挑剑,将那长矛高高挑开。 单云溪却还是被长矛蹭到了头上的簪子,那簪子被打落掉在地上,单云溪一头如瀑的长发瞬间散了开来。 “哎!大魏看来真是无人可用了,军中居然还有女人啊!”司州为首的将领见状,举着剑大声笑道,周围的人都跟着哄笑起来。 这单云溪可就不能忍了,这么多年,笑她学艺不精的有,笑她性格像假小子的有,就是没有人笑她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你不也是从你母亲的肚子里爬出来了吗?还敢瞧不起女人,我这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女人!”说着单云溪就挣脱开了司马靖的手,朝着那马上的将领踢了过去,拦都拦不住。 那将领被单云溪一脚踢翻在地,捂着胸口半晌坐不起来。 “我告诉你,就是个女人也能将你从马上踹下来!看你还敢小瞧女人!”单云溪抬着下巴,好不得意的样子。 魏军的人也大肆哄笑起来,顿时气势便涨了起来。 趁着势头好,单云溪冲进了司州的兵士之中,司马靖看得眼睛就是一紧。之间单云溪一套拳法打得极好,将周围的司州兵士尽数打趴在地,一个个叫唤连天的,就是起不来。 单云溪没有伤一人性命,却将大魏兵士的士气给打了出来。 司马靖皱眉长叹口气,朝卫子虞使了个眼色。 卫子虞便领着精锐的大魏骑兵冲进了司州大军中,从单云溪打进去的地方撕开了一道口子。 铁蹄过处,司州兵士成片地倒了下来。 大魏本就以骑兵著称,而这只骑兵又是司马靖换过的人马,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很快就打得司州兵士毫无还手之力。 “撤退!撤退!”司州将领率兵撤退了,此战算是大魏小胜。 ##第108章 夜间偷袭,单云溪被掳 司州军队刚撤退,单云溪就被司马靖抓了回来。 “哎哟你做什么呀,我帮你打他们还有错了?你你你放开我!”单云溪被司马靖抓着后衣领,不停地往后退着。 她好不容易挣开了司马靖的手,颇为不喜地看着他,却发现司马靖一双沉如大海的眼里此刻却好似在燃烧着一般。 “司马靖,你……你真生气啦?”单云溪吞了口口水,她平常虽然也看惯了司马靖这不说话的样子,却也不像现在这样。 他看着她这眼神,还真叫她有些害怕。 “我,我就是听不了那人说女人不行,我不就是个女人嘛……”单云溪挠着头跟他解释着,可司马靖就是一言不发。 他忽然拉住单云溪的手腕,将她一拉,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 周围人都赶紧转头,心里念着“非礼勿视”,当没看见。 单云溪轻轻推了推司马靖,没推动他。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我不是故意的。”单云溪窝在司马靖的怀里,见他还是不说话,她又道:“我保证,下次绝对不这样了。” 司马靖这才放开了单云溪,他深深地看了单云溪一眼。 “切不可有下次。” “嗯嗯,没有了没有了,肯定不会这样了……”单云溪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司马靖叹了口气:“宣邢医正。” “不用了,我没事!”单云溪急忙道,还在司马靖的面前蹦跶了好几下,以显示自己没事。 司马靖冷冷地看了单云溪,眼中的不容质疑十分明显。 “好吧。”单云溪只好看着卫子虞叫来了邢医正,让他给自己把了个没有任何问题的脉,司马靖这才放了她。 到了晚上,单云溪给司马靖上过药,又被他叮嘱了一遍。 “下次绝对不要冲在本王的前面。” “知道了~” 单云溪回了自己的营帐,哼着歌儿上了床。她摸出了枕头下面的匕首,仔细地用手摸着那上面刻着的“靖”字,笑着抱着那匕首就睡着了。 入夜之后,一阵迷雾从帐外伸进来的小竹管中喷了出来。 几个黑衣人溜进了单云溪的营帐,站在了单云溪的床前,其中一个黑衣人问道:“就是这个女人?” 另一人答道:“没错,她就是镇南王妃。” “好,我们抓了她,正好可以要挟大魏的镇南王。”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看向床上的单云溪。她还在梦里吃着好吃的,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司马靖,这个好吃……” 两人将单云溪扛出了营帐,趁夜偷偷溜出了大营。 “王妃娘娘,您睡了么?芸香给您做了点宵夜,您要吃么?”白天的时候单云溪就一直念叨着好久没吃过好吃的,芸香便自己下厨做了点宵夜给单云溪。 她掀了帘子进去,却发现单云溪并不在。 “奇怪,王妃娘娘这么晚去哪里了?”她端着小食的盘子刚要转身,却突然停了下来。 回头看去,床前摆着一双单云溪的鞋子。 芸香走近上前,一摸被子里,还是热的。 “来人!来人呐,王妃不见了!”芸香急忙跑去告诉了司马靖。 “什么?”司马靖放了手里的军报,站了起来。 这才刚从他这里出去多久,怎么就出事了? “你仔细说清楚。”司马靖紧了紧眼睛,看向芸香。 芸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司马靖带着人来了她的营帐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 “怕是白日里的将领发现了王妃的存在,这才将她掳走了。”墨戎说道。 卫子虞点头:“很有可能,王爷。” 司马靖冷色,看向墨戎:“你可看出什么线索?” “看着脚印,像是从这个方向走了。”墨戎顺着脚印找到了大营外,那边过去是一条山间的小路。 司马靖骑马,带着人往脚印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向来冷静,可这个时候,动作之间也不免带上了些急切。 分明刚刚才嘱咐过她万事小心,怎么一转眼就被人掳走了,而且是在他的眼皮底下。要是被他找到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人。 敢动他的人,活得不耐烦了。 司马靖的眸子冷了好几分,将马儿骑的飞快。 那边掳走单云溪的人确实是白日那将领派来的,他被单云溪当众踹了一脚,自然是不服气的,后来一经打听才猜测这女子很有可能是镇南王妃。 要是被他将镇南王妃虏获,这场大仗说不定因此就完全定下胜负了也有可能啊! 单云溪被马儿颠来颠去的,终于醒转了过来。她刚醒过来,就觉得肚子一阵翻滚,差点没叫她吐出来。 “你们是谁啊?做什么绑我?快点放我下来,娘的,我都快吐了!”单云溪被人绑了双手双脚,横搭在马上。 她一边觉得想吐,一边还得忍着吐意骂人。 单云溪在马儿颠簸中大喊大叫着,可人家就是不理她,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就知道这招不管用,立马转变了态度,苦着一张脸:“这位大哥,你就行行好呗,骑慢点儿行不?要不你松了我的绑,我保证自己起码跟着你们走,绝对不逃跑!” 带着她起码的人冷笑一声:“放了你?你当我是傻子呢?放了你还不逃跑?你当自己是个傻子呢?” 单云溪被他说得一梗:“行,算你有逻辑。那你也给我换个姿势,我真要吐了呕……” 那人果然受不了这一招,堪堪拉住了马缰,他嫌弃地看了单云溪一眼,将她丢了下来。 单云溪坐起来,在旁边装吐,一双眼睛却灵活地转动观察着。 “赶紧地,吐完了就上马赶路!”那人看她不动了,就要上前来拉扯她上马。 谁知她双手的绳子突然滑落,一把匕首朝那人的面庞刺了过去。 那人急忙闪身躲过:“想不到,你居然还藏着一把匕首……” “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单云溪割开脚上的绳子,握着匕首冲了上去。她以一敌多,倒也不显弱势,反而还隐隐压制住了对方一头,让对面没有办法抓住她不说,还因此折了一人。 单云溪将匕首从那人的手臂上抽出来:“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还真当老娘好欺负呢!” 剩余的几个人对视一眼,呈圆形将单云溪包围了起来。 她勾唇冷笑,拿着匕首就朝其中一个冲了上去,谁知旁边突然喷来一阵白色粉尘,她猝不及防吸进去了一点,整个人就开始晕晕地。 “砰”一声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将她重新绑了放在马上,上马之后随手将她的匕首给扔在了路边。 ##第109章 单云溪坠崖 “王爷,脚步到这就不见了。”卫子虞举着火把,上前来禀报。他们找到一处山坡处,却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在这附近找。”司马靖皱着眉,转头看着这前方漆黑一片的小路。 墨戎向着众人说道:“天色这么黑,他们一定走不远,我们再仔细找找。” 一群人开始在山坡附近搜寻起来,没多久,卫子虞就拿着一把匕首过来找司马靖。 “王爷,您看!” 司马靖接过那把匕首,上面刻着一个“靖”字,正是他之前送给单云溪的那一把。 “这边。”司马靖拿着匕首,往某个方向走了过去,果然很快就发现了来不及遮掩的马蹄印。 他领着人顺着马蹄印追击而去,而另一边,单云溪在马上醒了过来。她被绑了手脚不说,嘴上也被塞了东西,她皱了皱眉。 马儿往前狂奔着,这次单云溪没有出声,她乖乖地趴在马上。天色昏暗,她借着月色看清了贼人脚边的一把匕首。 趁着那人不注意,单云溪挣脱了手上的绳索,一把拔出那把匕首,直直地朝那人刺了过去。 那贼人暗夜赶路,本来精神就紧绷着,单云溪又在这么近的地方,突然猝不及防地给他来了这么一下。 他避无可避,被单云溪一匕首划中了腹部不说,还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 马儿受惊,高高抬起马蹄,单云溪也被它摔了下去。 “哎哟!”她忍痛翻了个身坐起来,解了自己脚上的绳索,举着匕首站了起来。 一群黑衣人都下马朝她围了过来,他们个个抽出了自己的兵器将单云溪围在正中。 她盯着这群人,片刻不敢放松。然而她之前被下了迷魂散,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要不然这些人她还没有放在眼里。 可现在不同了,看她脚步虚浮地晃了晃,贼人的头子立马喊道:“她还没有恢复过来,一起上!” 七八个人朝她冲了过来,她拿着匕首格挡开两个,却被第三个划到了手臂。 她心想着,不能恋战,先走为妙! 单云溪看准一个口子,捂着手臂冲了出去。 “快追!” 那群贼人跟着追了过来,他们死死地咬在单云溪的身后。她捂着受伤的手臂,跌跌撞撞地往山上跑去。 一进入林子,单云溪就好了许多。天色很黑,贼人心中有鬼不敢点火,只能在黑暗中寻找单云溪。 她躲在树后的一丛深草边,只要她不动,那些绑架她的人也不一定能找到她。只可惜,她被迷魂散整得没有什么力气,脚下不稳摔了一跤,起身的时候脸上都被划破了。 “这边!”贼人闻声追了上来。 “啧。”单云溪急忙捂着手臂站起来往前跑,“这司马靖,怎么还没找过来,我都给了那么明显的线索了……” 她往前不停地跑着,天色昏暗,有影响的可不止那群贼人,她同样也十分难分辨前路,在林子里摔了好几跤,这才从里头跑了出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没追过来。 可她刚跑出林子没几步就赶紧止了步,竟然是悬崖!她差点没看清就掉下去了! 单云溪拍着自己受惊的小心脏,准备回转,却被一把剑抵住了腰。 “跑啊,怎么不跑了?哦,原来是悬崖啊……”贼人头头大笑:“给我绑起来,带回去进献给可姜大人!” 单云溪抽出匕首,回头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悬崖,哎哟她还真是有点儿晕。 这悬崖怎么这么高啊……那电视剧里总是动不动就来个什么跳悬崖的情节,她还以为这悬崖真有这么好跳的呢!谁知道下面是万丈深渊啊! 她一个从不恐高的人看着都有点犯晕了,电视剧真是害死人啊! “你别过来!过来我就跳下去!”单云溪举着匕首在那里虚张声势,可那贼人头子分明就是不相信她会有这个勇气跳崖,神色颇为不屑。 不过她确实也没有这个胆子,这么高,她怎么跳啊! “哼,给我绑起来!”贼人头子冷笑一声,朝手下人挥了挥手,几个黑衣人就朝单云溪围了过来。 “别过来,我警告过你们的啊!”单云溪情急之下,挥舞着匕首将其中一人的手给划伤了,那贼人头子就拔出了刀。 “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的刀从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劈砍向单云溪,她刚挡下一个黑衣人的进攻,还没回力,这刀就已经近身。 单云溪眼见那刀就要砍到她的面上,一把暗器从林中飞了出来,将贼人头子的刀给打开。 那贼人头子紧握着刀,手却一直抖个不停,明显是方才那暗器的力道过大而导致的。 单云溪低头一看,那哪里是什么暗器,分明是一把刻着“靖”字的匕首! “司马靖!”她朝林中看去,影影绰绰的火光亮起,为首之人就是司马靖。 司马靖自然也看见了单云溪,她浑身都是被划出来的小口子,衣服也摔得脏兮兮的,他正是凭着这些痕迹追踪到此。 可看见单云溪手臂上伤痕的时候,他还是皱了皱眉头。 看司马靖步步逼近,贼人头子回过神来。 “快,杀了她!”他举着刀再次朝单云溪劈砍过来,这次几人都是下了狠心来杀她,她压根就没有抵抗之力。 招招后退,直到一脚抵在了悬崖边上。 她急忙收力,这才没有掉下去,可谁知从旁又有一刀劈来,单云溪往后一躲,就突然感觉整个人都失去重心。 “司马靖——!” 单云溪向后摔了下去,她的视线越来越低,眼见着贼人头子脸上阴狠的笑容,还有闪动的火光。可这些都被掩入了悬崖的后头,她真的要死了……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悬崖上伸了下来,是司马靖! 单云溪一喜,正当她疑惑为何司马靖离自己这么近的时候,她才发现,这哪是什么生机,是司马靖跟着她一起跳下来了! 这个傻子! 司马靖抓住了单云溪的手,用力将她抱在了怀里,而他的另一只手抓住了悬崖边的藤蔓,两人往下滑了好长一段,才堪堪止住了下坠的力道。 看着藤蔓上摩擦的血迹,单云溪忍不住骂道:“你跳下来干什么!死一个不够还非得要死一双啊!” 司马靖皱着眉头,看向她。 借着月光,在看清司马靖的这瞬间单云溪愣住了。他的眼神里是单云溪以前从没见过的情绪,是担忧?还是责备? 司马靖却看着单云溪脏兮兮的小脸,忍不住再次皱了皱眉头。 单云溪这才回过神来,她向下看了一眼,吓得死死抱住司马靖,“啊!” “别怕。” 沉沉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单云溪抬头去看他,只见他正面色冷静地看着她。一双沉静的眸子在此时此刻,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和力量。 单云溪点了点头:“嗯,我不怕。” ##第110章 可姜军队发兵——趁你病,要你命 树藤突然往下动了动,单云溪吓得搂紧了司马靖的脖子。 “不要啊,我还不想死,我的钱都还没花光呢,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她苦着脸,在司马靖的耳边碎碎念着。 司马靖心中不由叹了口气,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她存的那些小私房钱呢。 这时,远远地从崖顶传来了呼喊的声音,是卫子虞! “王爷,王妃——!” “哎哎,我们在呢!我们在这儿!快点快点,快把我们拉上去!”单云溪蹬了两下腿,那藤蔓又往下了一截。 司马靖紧紧搂住她:“别乱动。” 单云溪这下可不敢再乱动,她努力保持着静止,可那藤蔓却像是开玩笑一样,突然往旁一斜,将司马靖和单云溪二人都往下抖了抖。 崖上的人去探司马靖抓着的那藤蔓,卫子虞一眼就看见缠绕的藤蔓已经断裂了好几根,这时候再去拉扯只会让藤蔓断的更快。 “别动!” 可已经有人拉住了那根藤蔓,那藤蔓便从最细的地方断裂开来。 “啊——”单云溪下坠的过程中,紧紧地抱着司马靖。 司马靖情急智生,拔出佩剑扎在了峭壁上,两人又滑落一阵,长剑卡在了峭壁的缝隙中。停了半晌,单云溪还皱着眉头不肯睁眼,嘴里大喊大叫着。 司马靖无奈地叫了她一声:“别叫了。” 她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发现两人已经停下来,急忙抬头笑着:“司马靖,厉害啊你!” 司马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没说话。 两人挂在悬崖上,单云溪没多久就被冷风吹得打了个抖。 “冷就抱紧点。” 单云溪抬头看向司马靖,“哦”了一声,乖乖地将他抱得更紧了。 突然间,她看见司马靖黑色的袖子颜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天色太暗,她之前压根没有注意到,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分明就是被血液浸染出来的样子。 “司马靖,你的手!”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那长剑,之前被藤蔓划破之后,现在又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时间过去这么久,他却一声不吭! “无碍。” “什么无碍啊!你是不是有病啊,这样下去你的手就废了,你不是个将军么,右手废了怎么带兵打仗!”单云溪语带责备。 司马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索性就不说话了。单云溪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心虚,仔细想想现在的情况,她也没勇气让司马靖就这么放了自己。 一个人确实比两个人的存活几率要大。 可是面临生死,她也不免想要贪生怕死。这也是人之常情,可她就是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 “你做什么不说话啊……” 司马靖看向单云溪,坚定的眼神,依旧是古井无波的样子。 “司马靖,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难猜。”单云溪叹了口气,她也不想去猜了。 司马靖的嘴角勾了勾,像是在笑。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笑? “你真的一点也不怕么?” “怕什么?” “怕死啊!我们都快掉下去了,上面看不见顶,下面也看不清底,这情况下去只能是死了,你一点都不害怕么?”单云溪是真的疑惑,“一点也不绝望?一点都不后悔?” 司马靖看着她将话说完,他的右手已经没有了知觉,但是他却还能坚持,他也想过他为什么要跳下来救这个女人。 可是,他从没有想过后悔。 他转头看向单云溪,眼神坚毅中带着温柔。 “不用怕,本王不会这么轻易死的。” 他不会死的,她也不会死的。 单云溪莫名地有点想要相信他,他带着单云溪,这路上不知道救过她多少次,要是死,她早就该死了。 她在司马靖的怀里蹭了蹭,像是迷恋主人的小猫一样,他不解地看向她。 “有点冷。” 可惜偏偏天不遂人愿,岩缝本就不结实,直接被司马靖的佩剑给劈穿到了下面的岩缝中。两人再次急速下坠,司马靖的手也握不紧佩剑了,直接扔了剑抱紧单云溪。 两人直直地坠入了万丈深渊底。 “扑通!” 平静了不知多少年的静湖忽然掀起了一层层的波澜,没多久,单云溪的头钻了出来。她扑腾了一阵,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她立马向周围看去,却都没有看见司马靖。 “司马靖!你在哪里?”单云溪顿时觉得一阵心慌,“司马靖!你别吓我!” 她感到鼻尖有些涩涩的,深吸一口气,又钻进了湖下去寻人。 一片漆黑。 她胡乱往前游着,双手乱挥,忽然间抓住了一只手臂。她也顾不得去分辨这到底是不是司马靖,拖着人就往上游。 刚平静下来的湖面突然又掀起了波澜,单云溪带着司马靖往岸边游去。 “司马靖,你可千万别有事啊……”她费尽力气,将人拖到岸边,下意识做着心肺复苏急救,用力地捶打着司马靖的胸口。 她完全是凭着一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在吊着,要是司马靖醒不过来,她可能也就没了这口气…… 单云溪打开了司马靖的嘴,俯身,将嘴覆了上去。 终于,司马靖咳嗽了一声,吐出了嘴里的水。 “太好了……”单云溪无力地躺倒在地,转头看向司马靖:“你吓死我了。” 他依旧昏迷着,紧皱着眉头没有听见单云溪的话。 “太累了,我也要休息会儿……”一天一夜,单云溪终于闭上了疲惫的眼睛,她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晨光微熹,天逐渐地亮了起来。 魏军大营中。 卫子虞忧心忡忡地走进了大帐,戚孝义看起来也十分疲惫,他的下巴上长满了零碎的胡茬。 “怎么样?” “还没找到王爷和王妃,我们已经派人去崖底了,但是悬崖太深,估计还需要一些时间。”卫子虞摇着头。 “唉……这可如何是好啊,都过去这么久了,这王爷王妃不会……”邢医正叹了口气。 “不会的,王妃娘娘福大命大,不会出事的!”芸香怎么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卫子虞紧皱眉头,也执拗着不说话。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号角声。 “报——可姜大军正在百花峰下集结,已经逼近我军了!”传令兵跪在地上,戚孝义看向营外,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巧就赶在这时候发兵了。 “大军列阵,迎对敌军!”戚孝义一拍桌起身,他也是堂堂大魏的三品军侯,司马靖不在的此刻,便只有他能主掌大局,他决不能倒下! “是!” ##第111章 悬崖下的湖边双鹤 戚孝义派卫子虞率领一只小队继续去寻找司马靖和单云溪,他领着大军去迎战可姜大军去了。 芸香也跟着卫子虞一起往悬崖下走,满脸的忧心忡忡。 “王妃娘娘!”芸香边走边喊着,旁边的人也在找着。 有人小声地议论着:“这都一天一夜了,还没有找到,王爷王妃会不会已经……” “不会的!”芸香朝那人怒道。 那人看着芸香满脸怒色有些害怕,却又不肯示弱:“可是……可是这都过去这么久了,该找到的都应该找到了!” 芸香大怒,将旁边一人的佩剑拔了出来,直抵那人的脖子。 那人如何能想到芸香一个侍女,居然还会武功,吓得急忙闪躲。 “芸香!”卫子虞走过来拦住了她,“你跟他们生气做什么,找人要紧。”他拿过芸香手里的剑,还给了它的主人。 “可是……” “你放心,王妃是有福之人,王爷更是经历过这么多次生死战役,都好好地活了下来……你相信我,他们一定活着,我们赶紧找吧。”卫子虞的语气柔和,芸香也意识到了是自己过于激动了。 她向着卫子虞点了点头,继续寻找起来。 静湖边,单云溪的眼睑颤了颤,睁开了双眼。 她一醒来就被冷风吹得倒吸一口凉气,单云溪抱紧了自己,看向这周围。 看样子,他们是掉到悬崖底的深潭湖水里了。这片湖面不大,不远处还有一条入湖的小溪,单云溪顺着看过去,那边似乎是条峡谷。 她回头看向躺在身边的司马靖,拿起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脉象不是很好,她又去查看了司马靖右手上的伤口。掌心全是摩擦出来的伤,被水一泡全都发肿了。手臂上还有着撕裂的伤痕,是承受力道过重而导致的。 她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你还真是个狠人,手都伤成这样了还能一声不吭。” 说罢,她又翘着嘴笑了笑,起身在湖边找到了一处山洞,她将人半扶半拖地弄到了那山洞里面。 “真是的,怎么这么沉啊……”她将司马靖放好,累得在原地休息了许久才再次起身。 她打了外头的清水过来替司马靖清洗了伤口,现在情况受限,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就地取材,先找些这附近治疗出血的草药来。 幸好这小湖边的植物还算茂盛,单云溪走了没多远就采到了需要的药材。 她将药材清洗干净,放在嘴里嚼了嚼,将药材嚼碎了,这才敷在司马靖的手上,还有其他的几处伤口上。 整个过程中,司马靖都昏迷不醒,一动不动地任由单云溪摆弄。 “喂,司马靖,我跟你说啊,我这样累死累活的救你,回去之后可要给我加钱知不知道……”看司马靖没有半点反应,单云溪便笑了:“你怎么不说话呀,那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啊,嘻嘻……” 她撕了自己的衣摆,给司马靖裹上手。 “不过你真的人挺好的,居然还能跳下悬崖来救我……你这个情我记住了,你放心,我单云溪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有机会了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单云溪坐在司马靖的旁边,撑着下巴看他。 他眉头微皱,脸色有些苍白,却丝毫不影响整张脸的帅气,依旧是那么的俊美,单云溪就这么看着他,自言自语着。 “挺好看的一个人,怎么就从来不笑呢……哎,你醒过来就笑笑给我看呗,我都还没看过你笑呢。” 司马靖突然动了动,单云溪吓了一大跳。 “司马靖,你……你醒了。”她心慌地过去搀扶司马靖,将他扶着坐了起来。 看这样子,他应该是没听到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吧……单云溪仔细观察这司马靖的脸色,直到司马靖冷冷地看了过来。 “你看什么?” “喔,没、没什么啊……呵呵……”她掩饰性地笑了笑,明显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司马靖不由翘了翘唇。 “司马靖你……”单云溪忽然瞪大了眼睛,“不会吧,你刚刚那就是笑了?” 司马靖又恢复了平日里冷峻的神情,看着单云溪:“怎么,方才不还说本王好看么?” 单云溪眨巴眨巴眼睛,该死,他早就听到了! 看她这副被抓包的样子,司马靖不禁又翘着嘴笑了笑。 单云溪看着司马靖的笑容,虽然只是勾了勾唇,却还是比她的想象还要好看上几分。她不由也笑了起来,空静的山洞中回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哎哎,司马靖你看!”单云溪扯了扯司马靖的衣袖,示意他去看外头的小湖。 司马靖看了眼她拉扯过的衣袖,转头去看她指着的地方,阳光投射在平静的湖面上,青碧的湖面上照射浅金色的光芒,周围的景色光芒尽数都柔和了下来。 一只白鹤从不远处飞了过来,静静地立在了湖边。它刚往前走了两步,又一只白鹤飞了过来。两只白鹤在湖面上,时而往前走两步觅食,时而展翅。 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司马靖看向单云溪,她笑着看着那湖面上,她殊不知,此时此刻,她也美得不可方物。 他看着单云溪,不由浅笑。 “就是这样!”单云溪忽然看着他道:“就是刚刚个笑,天哪太好看了,你再笑一个给我看看好不好啊……”单云溪缠上了他,司马靖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他即便是想冷着脸,面对着她,也冷不下来了。 湖上两只白鹤相抚,湖边山洞中司马靖和单云溪两人笑着互视,这一副景象看起来倒是相配得很。 而另一边,戚孝义正率领大军对上了可姜的军队。 “哈哈哈,怎么不见你们的领军大将!莫不是害怕了吧哈哈哈……”对方的将领一眼就发现昨日发号施令的人不在,就知道他们的人昨夜必定已经得逞了。 “对付你们这些宵小之辈,还不需要镇南王爷出场,就由我戚孝义来会会你们!”戚孝义带军颇有些军痞的感觉,说起话来丝毫不落下风。 不过他也是历经战场之人,知道现在他们确实没有大将坐镇,军心不稳,这场战要胜,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们不也同样没有大将吗?这位风司命使可姜,我可是一面都没有见上啊,难道是个只会待在家里绣花的娇小姐么!”戚孝义反诘道。 司州众将士一听见他说可姜的坏话,顿时脸色都变了,全都狠狠地盯着戚孝义。 “可姜大人是天生圣女,怎么能上战场来沾染这些血腥。我看你们也都是些强弩之末罢了,我们上!杀了这些侮辱可姜大人的魏人!” 可姜大军冲了上来,戚孝义皱了皱眉头,同样下令大军冲杀上前。 一时间,两军交战厮杀,打得难舍难分。 ##第112章 我可不像某人,做个菜能把厨房炸了 戚孝义带着十万大军在可姜的二十万大军面前苦苦支撑,这场仗打了许久,魏军还是败退了。 不过幸亏大魏骑兵勇猛,同样也重伤了可姜的大军,帮助了魏军的撤退,使得可姜的军队暂时无法继续追击,总算是有了一口喘气的机会。 戚孝义回了营,见到了寻人回来的卫子虞。 “将军,您这是……”卫子虞看见戚孝义颇为狼狈的样子,他肩上的盔甲被人削去了一块。当时情况紧急,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去,幸好没有伤到脖子。 “无碍无碍,王爷和王妃可找到了?”戚孝义挥了挥手,进了营帐。 “还没有……”卫子虞不由低下头叹了口气。 墨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卫子虞看向他,点了点头,只是眼中的担忧却始终消散不去。 “将军,我们回来是想请您再增派些人手去寻找王爷他们,那片山林太大,我们这一队的人手完全找不过来。”卫子虞抱拳道。 戚孝义思虑的片刻,说实话,现在他对司马靖的生还并没有卫子虞和墨戎那样的信心。何况现在战事吃紧,他们本来就兵力不足,如今还要分出去寻找镇南王。 “好,我再给你一队人马,如果明日还没有找到人的话,我就要修书回京报告这件事了。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希望镇南王二人……能够平安归来吧。”戚孝义看了看蔚蓝如洗的天空。 卫子虞谢过戚孝义,带着芸香一起出了营帐。 他将芸香支开,用特殊的联络方式叫来了千影。 “如何?你可找到了王爷的踪迹?”卫子虞站在大营外的一棵树旁,远远地看去,那里只有卫子虞一个人。 千影隐藏在树影里,只露出了半张脸来。 “还没有,那悬崖深不见底,从山上下去太费力,我打算换另一条路下去找。” “现在还没有找到王爷,如果在这里失败的话,王爷多年的苦心安排可就功亏一篑了……”卫子虞皱了皱眉。 “卫子虞!你在哪儿?”芸香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她看见了树下的卫子虞,急忙走了过来。 千影眉头微皱:“有人来,我先走了。” “好,那我们兵分两路,我直接从山上下去,有事再联络。” 千影微微颔首,不过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那树荫底下只有铺下来的卫子虞的影子,已经不见了半个人。 “卫子虞,你还不快点!戚孝义派给我们的队伍已经到齐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王妃娘娘吧!”芸香拉着卫子虞手臂,直将他往外扯。 “我知道了,你先松开……”卫子虞挣开了芸香的手,颇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她这个性子,还真是半点没有改变。 “你之前不是还跟我抱怨说王妃娘娘么,怎么,现在就变得这么担心她了?”卫子虞不由笑着问道。 “我之前……那是觉得练了多年的武功,却只能做个丫鬟,总觉得白费了这一身的本事,现在,我就是觉得王妃是个好人。”芸香斜了卫子虞一眼,说起了之前的事情。 卫子虞笑了笑:“当年王爷将你救回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我还不知道现在你都有了一声的本事了?” 芸香闻言不由皱眉,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就你知道,你也不担心担心王爷和王妃,现在还有心情来开我的玩笑。” “我这哪里是不担心,是担心过头了……”卫子虞叹了口气。 芸香便朝他看去,卫子虞眼下乌青,他同样也是一夜未眠,要说谁最担心王爷的安危,那必定是身为副将的卫子虞了。 “你放心吧,王爷肯定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卫子虞朝芸香安抚地笑了笑,看得芸香俏脸一红,紧着往前走了两步。 “我就是担心王妃,她可没有王爷那样的身手。” 卫子虞笑了笑,跟着芸香一起往山下去。 而此时此刻的单云溪,平白无故连打了两个大喷嚏,她摸了摸鼻子。 “这是谁在背后议论我呢,我都摔下悬崖了怎么还招人念呢……”说着她便举起了木叉子,朝水中的鱼利落地扎了下去。 “哎哎,抓到了抓到了!司马靖你看,我抓到鱼了!”她举着插鱼的木叉子,朝坐在山洞口的司马靖挥着手,简直就是个爱炫耀的孩子。 司马靖看着她摇了摇头,单云溪兴冲冲地举着两条鱼,在他身边放下,又去捡了一大堆的枯枝树叶回来。 “你等着啊,我给你做烤鱼吃。”单云溪一个人兴奋地在那里忙活着,司马靖就坐在一旁看她。 只见单云溪将两条鱼插在木枝上,却连鱼鳞都没有去,就直接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司马靖看得不由摇头。 “你这是烤鱼?” “对啊,烤鱼!厉害吧!”单云溪翘了翘下巴,司马靖便不说话了,就看着她烤。 她烤了半天,好不容易感觉有点烤熟了,可是她也不太确定,稍稍撕了一小块咬了咬。 “呸呸呸,怎么这么腥啊,而且还没熟!” “你怎么连条鱼都不会做?”司马靖道。 “怎么了,我就是不会做,有本事你来做啊!”单云溪梗着脖子道,司马靖看着不由摇了摇头。 “做鱼要先去鱼鳞,然后再洒些盐巴香料,我们这里没什么香料,你可以去周边看看有没有紫苏草之类的,也能去除腥味。” 单云溪看着侃侃而谈的司马靖,都有些看愣了。 “你怎么……怎么这么懂这些啊?” 司马靖微微勾了勾唇:“本王曾带军深入东华,也曾走到过粮草全无的境地,别说是鱼,就连蜈蚣虫子也吃过。” 他说起来的时候,神色跟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单云溪却知道,那一定是段艰难无比的日子。 “你先将鱼鳞去掉,再摘些紫苏来,本王教你烤鱼。”司马靖没有就之前的话题说下去,而是回到了烤鱼上头。 单云溪点点头,又去插了两条鱼来,按照司马靖的话一步步做好,然后插在了火堆边。没过多久,就传来的阵阵的烤鱼香。 “快好了吧!” 司马靖看向她:“再等等。” 单云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条鱼,过了没多久,又问他:“好了没好了没?” 司马靖不由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烤鱼外皮的烧焦程度,朝单云溪点了点头。 “哎嘿!吃鱼罗!”她一手拿下早就盯住的那条鱼,急不可耐地咬了下去。 “你小心烫……” “哎哟哎哟烫死我了!”单云溪果不其然被烫的大叫,这才慢慢地学乖了,小口小口地吃着鱼。 她还不忘朝司马靖笑笑:“真好吃,司马靖你有一手啊!” “是啊,我可不像某人,做个菜能把厨房炸了。” 司马靖低着头,像是在笑。 ##第113章 病重的时候连野兽也要来欺负他们 两人吃过了鱼,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单云溪出去找了一下往外的路,顺便采了些药材回来,还捡回了司马靖掉落的佩剑,这剑还真是重,她一路将剑抱回来,双手都酸了。 她边揉着手臂,边去查看司马靖的状态,却发现司马靖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司马靖!”她将司马靖扶起来,把上他的脉,又探了探他额头,“好烫!” 她掀开了司马靖的伤口,果然化脓发炎了。可是她现在没有一点药可以用,只能先给司马靖先换掉手上的药草重新包扎。 做完这一切,司马靖都没有醒过来。 “不行,得要先给他降温才行。”单云溪将自己的衣服撕开一角,沾了冰冷的湖水来给司马靖擦脸。 他整个人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却在单云溪伸手擦到他脖子的时候,猛然扣住了单云溪的手。 “什么人!” “我是单云溪啊,司马靖你放开……”单云溪挣扎着,可司马靖却攥得紧紧的,他皱了皱眉头,看起来颇为痛苦的样子,像是在经历什么不好的回忆。 “不要,不要过来……” “好好好,我不动你,你先放开我。”单云溪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明明昏迷着,手下力气却大的跟牛似的,抓得单云溪的手腕都红了。 刀光剑影,在司马靖的眼前挥舞着。 他仿佛回到了十三岁那一年,皇兄在东城门送他出征。他在东华国的战场上冲杀,鲜血,溅了他满身。 那时,他可才十三岁。 他害怕,就连握剑的手都有些拿不稳起来。 可他不能害怕,身后便是大魏的疆界,是他答应皇兄一定替他保下来的江山,是他自己最后的活路。 人杀多了,就麻木了,那一年,东华国的云泽血流成河。 有敌方的血,也有魏军的血,还有他司马靖的鲜血。 他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恍惚间,回到了小时候,父皇教他练剑的时候。 “剑,就是用来夺人性命的。”父皇握着他的手往前一刺,一朵尚未开好的花朵便被划落在地上。 他握着那把有些重的佩剑,春夏秋冬,一日不落地在庭院中练剑,只为了父皇路经时能多看他一眼,对他笑一笑。 那把剑,他由最开始的抬不起来,到舞得虎虎生风,再到后来已经配不上他的舞剑重量。 可他就是用那把剑,杀了第一个人,为了活命。 单云溪看着司马靖紧皱的眉头,他像是陷入了梦魇,额上的汗怎么也擦不干净。 “司马靖,司马靖你醒醒……”单云溪不忍地皱了皱眉,大声摇着他,“司马靖你给我醒过来!” 他忽然听见有人在叫,这声音又远又近,又陌生又熟悉。 听起来像极了一个人。 “司马靖,你快醒醒!”他缓缓醒转过来,模糊中梦魇褪去,他看见了一张略显焦急的脸。 原来是她啊…… 司马靖的眼睛沉了沉,原来是她叫醒了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 “伤口发炎,导致你发高烧,你醒过来就好了。”单云溪拿着撕下来的布条,“你赶紧给自己擦擦,等会儿着凉了就更不好了。” 司马靖点点头,去拿她手里的布条,却没有力气。 “哎呀,你这样怎么行,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单云溪抢过他手里的布条,心里想着反正也看过多次了,摸一下也没什么。 她将手伸进了司马靖的衣衫里面,帮他擦过了汗,司马靖又昏睡了过去。 只是这次,他没有梦魇。 “这样下去不行。”单云溪看着司马靖,他的高烧没有半点要退下来的痕迹,而且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有什么更有效的草药能用。 她必须干净带着司马靖回到军营,然后用营内的药来治疗才行。 想着她便要转身出山洞,可就在此时,她忽然听见一阵奇怪的低吼声。这吼声从洞外传来,似乎就在洞口附近。 单云溪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看来他们是被野兽盯上了。 一声狼嚎从不远处响了起来,紧接着好几声狼嚎在单云溪的洞口附近呼应。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看见那几双绿油油的眼睛时,她还是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有个昏迷不醒的司马靖就够我喝一壶的了,现在还来这么多狼,哎哟您这是多少天没吃肉了,这哈喇子流的……”单云溪嫌弃地看了眼为首的那头狼,整个都饿得眼冒绿光了。 单云溪没有武器,她又拿不动司马靖的佩剑,只好拿起了插鱼的两根树杈子。 “我警告你们别过来啊,要不然我……我可不会手软。”她这话说得自己都有点心虚,外面光是她看见的,都有五匹狼,它们围绕在山洞的周围,走来走去的,却就是没有冲上来。 单云溪估摸着它们这是在等天黑,狼的夜视能力可比她的好多了。 “想不到你们还有这脑子……” 可天色终究是渐渐暗了下来,那几匹狼逐渐围近了山洞,单云溪回头看了眼尚在昏迷之中的司马靖,拿着树杈子站在了洞口。 “老娘真是到了八辈子大霉了,居然会跟你掉到这个鬼地方来,而且还得成为这群野狼的果腹之物!” 一声狼嚎,群狼朝单云溪冲了上来,她用树杈子插住一匹狼,又踹开一匹,剩下的都被她打了回去,可她也被狼爪抓伤了好几处。 “司马靖,等你醒过来,我一定要好好跟你讨讨今天的钱!你可千万不能就这么翘辫子了,老娘可是拼了命护着你,这辈子还从来没人有过这种待遇呢!”她格挡开一匹狼,却被抓伤了腿,倒在了地上。 那几匹狼眼看单云溪不敌,就要乘胜冲上来撕咬,看她的眼神就跟看着嘴边的食物一样。 单云溪想要站起来,腿上的伤却痛得她压根站不起来。 情急之下,她拿起了另外一根树杈子,尖端朝着自己,猛地扎了下去。就算是死,她也不愿意是被野狼咬死的! 可她还没扎下去,就有人将她的手打落,剑影闪过,她面前的两头狼全被砍了一剑,倒飞出去。 司马靖站在了她的面前,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高大,遮挡住了外面的一切危险。 只见他手起剑落,几个转身之间,就将剩下的几匹狼全都打跑了。 单云溪看着他,刚想笑着夸他一句,可司马靖却直直地倒了下来。 “司马靖!” ##第114章 影子现身 天色,逐渐地亮了起来。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手刚动了动,趴在他身上的单云溪立马就感觉到了。她睁着迷蒙的睡眼,看到了司马靖之后才恍然回过神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她的手自然而然地放在了司马靖的手腕上,紧接着又去探司马靖的额头,“好像还有点烧……” “本王无碍。”司马靖将她的手拉下来,他撑着坐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你能起来么?我们得想办法回营,要不然你这烧一直退不下来……”单云溪扶着司马靖站起来,他们迈过那几条野狼的尸体,出了山洞。 站在湖边,单云溪却完全不知道该往那边走。 她出去采过几次药,却也没有走出多远,都是在这小湖的附近。单云溪低头想了想,准备往左边走,那边的树丛没有这么茂密,想必是条出路。 司马靖却没有动。 “走这边。”他抬眼看向树丛茂密的一侧,没理会单云溪疑惑的眼神,虚弱地往前走了一步。 单云溪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忍心跟他唱反调,扶着他往前走去。 走了没多远,单云溪就知道为什么司马靖要选择这条路了。一条清澈的小溪从他们的前方蜿蜒流入了小湖中,原来是有水源。 做过战地医生的单云溪知道,很多时候,这水源都是辨别方向的一种重要依据。 走了约半个时辰,两人来到了一处峡谷中,这条峡谷十分细长,左右两边看着都是一样的,单云溪不由踌躇起来。 “这往哪边走啊?” 司马靖也皱眉左右看了一眼,他抬手指了指右侧。单云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得到解释。 “行吧。”她扶着司马靖往前走,“反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走哪儿不是走,咱运气总不会差到走到敌人老家去。” 一阵响动传来,司马靖皱眉打断了单云溪的话。 “嘘,有人。” 单云溪紧张地往四周看去,可她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刚想说司马靖大惊小怪,忽然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急忙拉着司马靖躲了起来。 “阿大,这里也有火岩草!”是个清脆的少女声音。 “来了……”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像个中年男人。 单云溪看了司马靖一眼:“好像是司州的村民。” 司马靖顺声看过去,正是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中年男子放下了他的大背篓,跟少女一起将采摘下的草药放入了背篓中。 “阿大,那边就是魏军大营所在的地方了么?”少女看着峡谷的另一端道。 中年男人闻言直起了腰看过去,“是啊,魏军都打到百花峰来了……” 少女露出了些微的恐惧,“阿大,那魏军会不会打过来啊?我们距离魏军这么近,他们不会发现我们么?” 中年男人摸了摸少女的头:“没事,这一线天峡谷隐蔽得很,除了我们百花峰的人,外人是不会知道的。” “司马靖!”单云溪扯了扯司马靖的衣袖,“你听到他们说的了么?这一线天峡谷好像可以通往魏军大营!” 司马靖看向了他们来的另一个方向,看来那边就是回去的方向了。 “我们走。” 单云溪点了点头,扶着司马靖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去。 “站住!” 有人大喊道,单云溪吓得立马就不动了。 几个司州的兵士拦住了那采药的父女两:“你们是干什么的?现在我军正与魏军交战,这里不让闲人进入!” 单云溪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在叫他们,她还以为他们被发现了呢。 “我跟我阿大来这里采药的。”少女先发话,被她爹拉了一下,拉到身后。 “这位爷,我们父女两来这里采点草药,不知道这里不能来,我们这就走……”边说着那中年男子边拉着少女往外走。 单云溪也扶着司马靖慢慢地往后退去,却在此时,她的脚下不合时宜地踩到了一根枯枝,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什么人!”司州的兵士闻声转头,举着长矛,朝单云溪二人的方向走来。 单云溪毫不懊恼,她拉住司马靖的手蹲在了深草之中,心里只求那几个人眼瞎看不见自己。 司马靖看了眼单云溪的手,她的手半抬,拦在了司马靖的面前。此时的单云溪满脸都是懊恼还有焦虑,却下意识地将他护在了身后。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单云溪如蚊蝇般小声祈祷着,可她的愿望还是落空了。 有一人眼尖,发现了躲在草丛里的两人。 “那边有人!” 一整只的司州兵士小队都朝他二人冲了过来,单云溪急急忙忙拉起司马靖。 “快跑!” 无奈此时的司马靖烧了一晚上,浑身无力,单云溪好不容易将他拉起来,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人追上。 她护着司马靖躲过身后一人的长矛,却被另一人划破了手臂。 单云溪咬咬牙,将司马靖推了开来:“你先走,我挡住他们!” 说完她就冲了上去,带着浑身的抓伤抵挡着七八人的进攻,她看见司马靖还站在那里没动。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她一掌推开面前的兵士,身后的长矛斜斜刺了过来,她急忙在地上打了个滚,堪堪躲了过去。 有兵士发现了一旁面色苍白的司马靖,直接弃了死死抵抗的单云溪,持着长剑劈了过去。 单云溪皱了皱眉,冲开面前的几人,几步就跑到了司马靖的面前,眨眼的功夫抱住了他。 在那长剑要砍上单云溪的刹那,一道暗器打落了兵士手里的长剑。 扑通几声,单云溪回头看去,那群兵士全都中了暗器倒在了地上。 她莫名舒了口气,去看司马靖。 “你没事吧?” 司马靖拉下了她来探额头的手,摇了摇头。 “不过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单云溪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这到底是谁做的?他为什么要救我们?难道……我们一直被人跟踪着!” 她骤然拉住了司马靖的衣袖,瞬间紧张起来,左右四顾,审视着每一个有可能藏人的地方。 司马靖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出来吧。” 从某块岩石的后头突然走出了一个人,单云溪压根就没想到那里居然还藏着人。 “司马靖!”她推着司马靖往后退,将他挡在身后,眼见着这个暗器高手步步走近,然后在他们的面前跪了下来。 “主人。” 单云溪不解地皱起了眉头,什么主人?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么个人…… 忽然间,她脑海中出现了一种回答,她回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司马靖。 他看了单云溪一眼,转眼看向地上的那人。 “起来吧。” ##第115章 越来越好的默契 单云溪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千影:“这是你的人?” 千影闻言不由皱了皱眉,他的身份就像是他的名字,是个影子,一个不为人知的影子。可现在王妃却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千影不由向司马靖看去。 他看了单云溪一眼,点了点头。 “你怎么不早说啊,快起来起来。”单云溪一笑,转身就去拉千影,“谢谢你救了我啊,你叫什么?” “小人千影。”他可不敢真的让王妃来扶他,在单云溪的手碰到他的前一刻,千影就自己站了起来。 单云溪觉得这人有意思,还想多问两句,司马靖就开口了。 “千影,去找子虞过来。” 千影又跪在了地上:“是。” 单云溪就看见他跪下来点头,然后就一眨眼不见了。 “哇塞,这轻功简直出神入化啊……哎哎,司马靖,你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厉害的手下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的!” 她对千影颇感兴趣,有这么厉害的轻功,说不定还能让司马靖叫他来教自己两招,用起来先不说有没有用,唬人倒是厉害。 “本王的事,你不是向来不管?”司马靖看了她一眼,她莫名觉得他这话有些深意。 她确实是没怎么管过司马靖的事,除了给他治疗的时候管着他好好休息,其他的她压根一点不在意。她一直觉得,只要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还管别人这么多做什么。 这么麻烦的事,她才不想碰。 “额……也不是啦,我一个不重要的王妃,怎么能去管你堂堂镇南王的事情呢,你说是吧……” 虽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有什么不对,但是面对司马靖这眼神,她答起来还真有点心虚。 司马靖皱了皱眉,移开了看着她的眼睛,也没说她回答的对不对。 可她总觉得司马靖的情绪不对劲,他平常可从来没有问过她这样的问题。 “你生气了?”单云溪小心地揣摩着司马靖的脸色和眼神,说话的语气就带上了些许的讨好和小心翼翼。 司马靖斜着看了她一眼,却又突然间像是自己释然了一般。单云溪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懒得计较”四个字。 “千影是本王暗中培植的人,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得太多。” 看吧,果然也没她什么事。 “哦。”单云溪撇了撇嘴,“又是秘密,你是个秘密树洞么,这么多小秘密……” “你在嘀咕些什么呢?” “没什么啊,我说挺好的,反正你的事跟我也没有关系。” “你乱说什么?”司马靖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 单云溪也来了脾气,她都顺着他来说话了,怎么还对她这么凶!他一个冷冷的眼神她就要道歉讨好,还真当她是个没脾气的了! “我还说错了不成?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救了你这么多次,也没见你有过半点表示的,要你点儿钱还抠搜搜的不愿意给,切!” “单云溪,你是本王的王妃。”他紧紧盯着单云溪,眼神认真到有些骇人。 “我知道啊,”她冷笑一声,“是你本来想娶大小姐却阴差阳错嫁进来的二小姐王妃嘛,你放心,这关系我清楚得很。” 她放开了司马靖的手,往之前说的魏军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子虞很快就会过来。”司马靖伸手去拉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单云溪挤出了一个十分礼貌的笑容:“那您就在这里好好等着,我耐心不好,就不陪您等着了。” “单云溪!”司马靖心头有些焦急,她到底在闹什么别扭?“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吗?” 单云溪猛然回头:“我消停点?分明是你态度差好么,王爷了不起啊!这个王妃你就是求我做我还不想要呢,说得谁稀罕你一样!” 卫子虞到达的时候,两个人都沉着脸,谁也不愿意跟对方说话。 “王爷!” 他一接到千影的暗号,就立马赶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芸香。 “王妃娘娘,您没事吧?”她上来拉住单云溪左看右看。 司马靖见状皱了皱眉头。 “别乱动她,她受伤了。” 芸香还是很畏惧司马靖的,一听见他微冷的警告,便放了单云溪的手,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边。 单云溪就看不下去了:“谁要你管,你自己还伤成这个鬼样子呢!老邢呢,他怎么没来?” “回王妃的话,我们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回去找邢医正。” “那赶紧的,我们回去。” “是。”卫子虞让芸香搀扶着单云溪,自己则给司马靖搭了把手,一路顺着一线天的峡谷回了大魏军营。 营帐之中。 单云溪正由邢医正给她上药包扎着被野狼抓出来的伤口。 “王妃娘娘这伤口要好好休养,要不然很可能会留疤的。”邢医正上完药,嘱咐单云溪道。 单云溪点了点头,她本想问一问司马靖的伤势,却又想起他在一线天时跟她说的那些话,还有他冷冷的态度。 虽然她知道他就是这么个冷面王爷,却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干什么那样凶她啊?她本来也不想说那些大小姐二小姐的,可他就不能解释一句半句的么? 算了,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天上下金雨呢。 “那个……”单云溪的表情颇有些别扭,说了半天也没问出口来。 还是邢医正看得明白,一下就知道单云溪的意思:“王妃是想问王爷的伤势吧?您放心,已经给王爷用了药重新包扎的伤口,又煎了药送过去,想必不用多久就会退烧的。” “谁要问他了,我就是想问问什么时候有东西吃,我饿了。”单云溪翻了个白眼,心里却定了下来。 “奴婢这就给您送吃食过来,王妃娘娘稍等。”芸香福了福身,出了营帐。 没多久她就端着饭菜过来了,这是她早就让人准备下的,她知道王妃这两天肯定没有吃好睡好。 她还没进帐,就看见兵士们在收拾东西。 “哎,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芸香拦住一个过路兵士问道。 “王爷有令,全军即刻后退三十里。” 芸香有些疑惑,不过她没有多问,端着食盘进去将这件事告诉了单云溪。 “做什么这个时候后退,这司马靖又在想什么?”单云溪赶紧扒拉了两口饭,看着芸香收拾东西。 话音刚落,卫子虞就禀告进来了。 “你来得正好,你们家王爷又在打什么算盘,好端端的做什么要撤?还不多不少正好三十里?”单云溪用筷子指了指卫子虞,他正好也是来通知这件事的。 “王爷说要用诱敌之计,将可姜的大军引过来。” 单云溪回想起之前的一线天,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司马靖的计划。 “原来是这样……利用一线天,绕到可姜大军后方,前后夹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卫子虞看向单云溪的眼睛骤然亮了亮,他颇有些惊讶地朝单云溪点了点头。 “您跟王爷还真是有默契,王爷就是这么说的。” 单云溪听了不由再次翻了个白眼:“谁跟他有默契。” 芸香收拾好了东西,单云溪便跟着出了大帐,外头墨戎正推着辆小推车等着。单云溪清醒过来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小推车,不由多看了两眼。 “上来吧,王妃娘娘。” 单云溪大为疑惑,指着自己:“你说我?” “没错,就是您。”墨戎将她拉到小推车上,“您不是受伤了么,坐上来我推着您走。” “想不到你还这么贴心。”单云溪笑着在小推车上坐稳了。 “你可别给我戴这高帽子,贴心的不是我,是王爷。” 单云溪的笑脸顿时就落了下来,自言自语道:“怎么是他呀……” ##第116章 他会听我的?不可能可能……打脸来得这样快 大军开拔往后撤退三十里,单云溪的小推车也跟着慢悠悠地走着。 单云溪看向前方,远远地,她就看见了那个骑在马上的背影。 “又不听医嘱,都伤成这样了还要骑马……”单云溪拍了一下车板,小声念叨起来。 “王妃你说什么?”墨戎没听清,凑过去问道。 “没事。” 芸香看着单云溪这样子,不由捂嘴笑了起来。 “王妃娘娘这是在担心王爷吧,王爷这是为了安定军心,不得不骑马带军。”芸香跟单云溪解释着。 单云溪的心里何尝不知道司马靖的想法,但她就是看不惯他这不拿自己当人看的样子。 “谁担心他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单云溪没好气道。 “原来如此……”墨戎笑了笑,“身受重伤依旧岿然不动,果然愧为一军之将。”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单云溪朝他看了过去,他虽然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不羁模样,可眉间一缕散不开忧愁怎么也遮掩不住。 “怎么了墨戎,你叹什么气啊?”她问道。 墨戎摇头笑了笑:“小人只是在想,王爷这番大张旗鼓的样子,司州大军怕是要遭殃了……” 他虽笑着,却满是落寞。 “墨戎……”单云溪也叹了口气,“战场之上无兄弟,你知道的。” “确实是小人失言了,王妃娘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万一被王爷知道,小人可就小命不保了。”墨戎自嘲一笑,低着头推着小车往前走。 “依我看,墨戎先生也不必这般担心,王爷是讲理之人,不会滥杀无辜的。”芸香道。 单云溪点了点头,虽然司马靖这人看着冷血,但是也从没见他杀过俘虏。 “不过这次可姜的军队也太过分了,居然派人来掳走王妃娘娘,要我是王爷的话,定会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哎哟这可万万使不得,这我不是成了大罪人了么……”单云溪急忙上去捂芸香的嘴,这姑娘家家的,怎么老说些杀啊死啊的。 墨戎笑得颇为落寞:“王爷怕也是这么想的,看这大张旗鼓的阵势,只要可姜大军入套,王爷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这……这不会吧……”单云溪回头想想,要不是可姜的人来掳她,她也不会坠崖,要是她不坠崖,司马靖也不会为了救她而坠崖。 这说来说去,还真就看不出半点司马靖要留手的感觉! 单云溪一想明白就也不由担忧起来,她是个战地医生,虽然知道战场杀伐无可避免,但能降低伤亡自然是件好事。 可现在,明显这是件不太可能的事。 “哎,要是不用打仗,也就不用有伤亡了。”单云溪叹道。 “王妃您也太心善了,司州进犯我大魏,现在也只能说是他们自食恶果罢了!”芸香说得义正言辞。 单云溪警告地看了一眼芸香,还想说些什么的芸香只好闭了嘴。 她叹了口气,看见墨戎不再说话,忽然道:“若是可姜的大军能投降的话,就不会有任何伤亡了,只可惜……” 墨戎一愣:“可姜投降……这法子倒也不是不可行!” “你说真的?” 墨戎点了点头,停下来思考道:“她为人性子十分清冷高洁,虽然我没有见过可姜几面,但是也知道她是个无心战事的人。而且可姜以前是圣女,不畏惧达裘的势力,要是我说为了司州百姓,她说不定真有可能应允。” “那你还不快去找司马靖说!” 墨戎没有动,而是沉思了半晌,看向单云溪:“若是王妃同我一起去,王爷应该更有可能同意。” “这是什么道理,我能抵个什么用,你没事别赖我啊,自己去!”单云溪摆摆手,她这个王妃本来就名不副实。 司马靖会听她的?呵,这是天方夜谭还是痴人说梦呢。 “王妃娘娘也太小看自己了,依我看,王爷确实很听得进王妃的话。”芸香也附和着点头道。 “就他那个样子……受伤从来不听我劝的,我现在过去说两句就顶用了?不可能不可能……”单云溪边说边摇头,她才不信司马靖会听她的。 “那是王妃不知道王爷以前是个什么模样,要不然定然会相信芸香的话,王爷是肯听您的话的。” “真的么?”单云溪还是不相信。 “是真是假,您过去一说不就知道了。”芸香捂着嘴笑道。 单云溪半信半疑,傍晚的时候,大军撤退到了指定的地方,开始整顿休息。 她被芸香搀扶着,跟墨戎一起走到了司马靖的大帐前。 “要不我还是走吧,他怎么可能会听我的劝……”走到大帐前,单云溪却又突然露了怯,这万一司马靖不肯听她的,那她这脸面可不就丢大了。 不行不行,她几乎都能想到司马靖冷着脸看她的样子。 向来无所畏惧的人,却在此时此刻萌生了莫名的退意。 “哎呀,您就进去吧,这都走到这里了。”芸香将单云溪推着进了大帐,墨戎跟了进去。 “芸香你别……我说了不行……” 司马靖皱了皱眉,看向略显别扭的单云溪。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单云溪翻了个白眼,芸香福身行礼:“拜见王爷。” 墨戎看了单云溪一眼,又看了一眼皱眉的司马靖,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 “王爷,墨戎有一事相求。” 司马靖这才将放在单云溪身上的眼神转到了墨戎的身上,他冷冷道:“何事?” “墨戎想请求王爷让墨戎去找可姜,劝其投降。” 大帐中一片寂静。 “不允。” 说罢,司马靖就不再看他们,拿起了桌上的军报细细看起来。 “王爷,虽然前后夹击是条奇策,但是可姜大军人数毕竟多于我方,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可姜,我们才能留下更多兵士去对付达裘啊!”墨戎想方设法地劝说着,司马靖却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王爷,求您放可姜大军一马,放司州百姓一条生路吧!他们虽然是兵士,但同样也是司州的百姓啊!” 司马靖皱了皱眉,手持军报瞥向墨戎,眼中的不耐已十分明显。 “下去。” “司马靖!他都这样求你了,你就给个机会又能怎么样?”单云溪实在看不下去了,推开芸香上前道。 “王妃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司州的事情了?”司马靖看向她。 “我都跟着你来司州了,还不能担心担心了?”单云溪深吸口气,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生气,要冷静冷静。 “往好了说,要是可姜同意投降,那你就是不费一兵一卒,只剩下个大司命达裘。将士多些,你的胜算也大些。往坏了说,也不过是拖延了一时半刻的,只要可姜不知道我们要利用一线天的事情,以你的厉害根本就不可能输。” 司马靖看着她,勾了勾唇道:“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单云溪还想说些什么,司马靖却又道:“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切不可透露军机。” 几人都是一愣,还是墨戎最先反应过来,抱拳行礼。 “多谢王爷,小人谨记!” 直到走出大帐,单云溪还没回过神来,这司马靖,之前还听都不听人说一句的,怎么突然间就同意了? ##第117章 前往百花峰,劝降前圣女可姜 墨戎跟单云溪在大帐外面分手,他拿着司马靖给他的信物,连夜从一线天峡谷赶去了百花峰。 他凭借着记忆,找到了百花峰的寨子。 远远地,墨戎看了寨子前守着的几百兵士。这可姜的寨子他曾经来过,他知道可姜并不住在寨子里,而是住在寨子后面的半山上。 墨戎绕过前方的寨子,趁着夜色,从旁边的林子往半山上去了。 而另一边,单云溪被芸香扶着回了自己的营帐。 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王妃娘娘,您怎么还没睡啊?是担心墨戎么?”芸香走过来,将油灯放在了单云溪的床头。 单云溪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摇了摇头。 她忽然转过头看向芸香:“哎,芸香,我问你个问题哦。” “王妃有什么想知道的,芸香保证知无不言。” 单云溪掀了被子,拍了拍床:“你上来,我跟你唠唠。” “这可使不得,奴婢是下人,怎么能跟王妃坐在同一张床上!”芸香急忙后退,却被单云溪一把拉住手腕,拉到了床上。 “哎呀你就别跟我推来推去的了,什么下人不下人的,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你却想当我的下人?快上来!” 芸香实在拒绝不过,只好脱了鞋坐上榻。 “芸香,你说啊,这个司马靖到底在想什么呢?”单云溪用被子将两人裹起来,“他怎么一会儿说不行一会儿又说行的,他是不是在王府了也是这样啊?” 芸香笑了笑,“王爷在府里可不是这样,他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而且也没人敢去给王爷提要求啊,也只有王妃您,总时不时过去找王爷。您没进府之前,王爷身边都是很冷清的。” “他那个冷脸,我觉着也不会有人想贴上去。”单云溪语带嫌弃。 “王妃这可就说错了,王爷是皇上最信任的弟弟,许多人都想请王爷在皇上面前帮着说几句话呢,但是王爷无旨从不进京,对于这些人也是一概不理的。” “照你这意思,你家王爷还是个香饽饽了?”单云溪拢了拢被子,颇有些觉得好笑。 就司马靖这个冷漠的样子,居然还有人想找他办事? “王爷是何等人物,也就王妃敢这么说他了……”芸香笑着,“时间不早了,王妃赶紧休息吧,明日一早王爷就要下令进攻了。” “明日一早,这么快?”单云溪想到了墨戎,“我还以为他怎么说也会等到中午,时间掐的这么准,说他小气还真是一点没错。” 芸香笑着没回话,而是下床穿了鞋子。 “您早点休息吧。”芸香吹熄了床边的油灯,服侍单云溪歇下了。 此时,墨戎也摸进了可姜的住处。 那是一处司州圣殿,可姜就住在圣殿二楼。 墨戎避开重重的守卫,翻进了圣殿二楼,他刚落地,就有一把长剑搁在了脖子上。 “敢夜闯我圣殿,你胆子还真不小。”一个清冷的女声响了起来。 “可姜,你不记得我了么?” 月光透过窗投射屋内,可姜看清了眼前的人,居然是他! 她却并没有把剑放下来:“墨戎,你有何事?” “可姜,我是来劝你投降的。” 月光照在了可姜的身上,她身穿一件纯白的衣衫,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一样披散下来,她清冷的眸子中露出一丝嘲讽。 “你一个叛徒,有什么资格来劝我投降。”只见可姜的手微微一动,那长剑就要在墨戎的脖子上割下去。 “司州百姓!”墨戎情急之下大声道,他在利刃之下丝毫不惧,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毅。 外头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没多久就有人敲门问道:“可姜大人,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可姜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紧盯着墨戎。 墨戎在长剑搭肩之下,缓缓站了起来:“若是为了司州百姓,你可愿听我一言?” “可姜大人!”外头的人迟迟没有听见里面的回应,已经开始准备撞门,“不行,我们冲进去!” “都给我退下去!”可姜冷声呵斥了一声,外头顿时就噤声了,没多久便响起了众人恭敬行礼,随后离开的脚步声。 她将长剑从墨戎的脖子上放下来,走到了桌边,将长剑放在了桌上,一拂袖坐了下来。 “你有何话说?” 墨戎看了桌上的长剑一眼,道:“可姜,大魏镇南王用兵如神,他已经想到了攻打百花峰的方法,这个法子就是我听了也没有半点还手之力。我这次来,是想劝你投降于他,这样才能保住百花峰!” 可姜轻笑了一声:“你一个背叛天神之人,如何同我相提并论。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她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姿态很是优雅。 “事关司州百姓,我可没有同你开玩笑,这位镇南王是来真的。你是前圣女,想必也预言过司州的灾劫,那你可看到了今日这样的场景?” 可姜握杯的手一顿,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起来。 “库蒙和照樊两位司命使都相继被攻破,你这里再被攻破,后方就是决明城,司州已无可退之地。”墨戎继续向她道明其中厉害。 “呵,你也知道百花峰的后方便是决明城,那你还来说这些做什么?”可姜清冷漠然的眼神朝墨戎看了过去。 墨戎笑了笑道,诚挚地看向可姜,向着她重重施了一礼道:“既然已无退路,不如就尽数交出,这样至少能保全司州百姓的性命!镇南王已经应允我,降者不杀。可姜,你向来不在乎这些战场输赢,这次为了司州百姓,你一定要想清楚。” 可姜略带嘲讽地笑了笑,她站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清风拂过可姜的发鬓,吹起两三缕秀发,使得她看起来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口说无凭,我如何相信你?” 墨戎惊喜地看过去:“有,镇南王给了我信物,你只要看了这信物,必定就相信镇南王的诚意了。” 他掏出了一块令牌,是照樊的火司命使令牌。 可姜的眸子顿时锋利起来:“他居然拿到了这个,看来真是天命……” 她接过那块令牌,面上反而舒了一口气,像是早就预料到此事一般。 可姜命人拿了笔墨纸砚进来,两人写下一个凭证由墨戎带了回去。在墨戎离开之前,可姜派了人来护送他。 “可姜大人让我转告你,一线天峡谷之事她早就知道了。”护送之人说道。 墨戎拒绝的话就咽回了肚子里,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真不愧是前圣女大人啊……” 天色渐亮,单云溪跟芸香起床站在了帐外。 大军已经开始整顿,准备兵分两路去包围可姜的大军,戚孝义骑着马,只等着司马靖一声令下。 “墨戎怎么还没回来……”单云溪不由焦急,眼看着天色由鱼肚白慢慢地全都亮了起来,晨光照射在了大地之上。 司马靖飞身上马。 “且慢!”墨戎骑着马跑进了大营,在司马靖的面前跳了下来,“王爷!墨戎幸不辱命!” 戚孝义不解地看向司马靖,完全不知道这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墨戎去劝降一事,本就是临时决定,司马靖也没有告知过任何人,戚孝义自然什么也不知道。 只见司马靖微微抿唇,像是笑了,仔细看去却又不见了笑容。 “传我命令,全军向可姜大军出发!” 司马靖骑马转身,领着大魏军队一路去了百花峰。只是此去,并非浴血厮杀,而是去受降的。 ##第118章 我……成了圣女? 魏军一路毫无阻碍地进入到了可姜的百花峰中,单云溪在百花峰寨子后的圣殿中见到了这位司州前圣女,可姜。 她身着一件白色的裙裳,如瀑的黑发被一根木簪简简单单地束起来。清冷的面色下,有着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不似人间的气息,恍如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 “这便是那可姜了?还真是个美人儿啊……”单云溪不由叹道,她被芸香搀扶着进了屋子,只看了可姜一眼,便知道这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 不仅是单云溪,屋子内的所有人在见到可姜之后,都有着一模一样的想法。 唯独司马靖,不过是看了她一眼,眼神便不在她身上停留。 见司马靖不语,戚孝义便上前抱拳道。“可姜圣女,久仰大名啊!” “我已不是圣女,将军称呼我为可姜便是,几位请坐。”可姜依旧是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既不在乎别人看她的眼光,也不接受谁人的恭维和好话。 戚孝义咳嗽了一声,颇有些不自在地跟着众人坐了下来。 单云溪倒是看着觉得有意思,她还从没见过有人这样不领戚孝义的情的,换做平常,就是司马靖,也会给他几分面子。 司州的前圣女,还真有些不一样。 “可姜,这是你方归降的投降书。”司马靖一挥手,卫子虞便将投降书呈给了可姜。 她接过来,直接翻到最后,用笔蘸墨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可姜大人,你连看也不看一眼就签字了?”戚孝义颇有些不解和惊讶。 单云溪朝司马靖看了过去,见他眉头微皱。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而是率领二十万大军投降的头等大事!这可姜之前抵抗得那么顽强,现在居然连降书写的什么都不看就签字了? 这也太过奇怪了些。 旁边有人不屑道:“我们可姜大人能预知,这里面的东西她早就知道了,天神保佑司州,你等魏人又算什么?” “那你们不还是投降了。”单云溪撇了撇嘴道,众人都纷纷看向她,那司州兵士看她的眼神更是快要喷出火来。 这时,司马靖开口了。 “可姜,既然你已知内容,便将东西交出来吧。” 单云溪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不错,今日之事我确实早就预见,投降是天神给我的指示,大魏镇南王虽然是杀伐果决之人,但也绝对不会滥杀无辜。投降书中第一条便是善待俘虏,多谢镇南王。”可姜朝司马靖微微颔首道。 卫子虞心头一惊,第一条确实就跟可姜说的那样,是善待俘虏! 他看向司马靖,只见司马靖皱了皱眉头。 “投降不杀,本王既然承诺过,便不会食言。” “如此便好。”可姜解下了挂在腰间的风司命使令牌,卫子虞接过来递给司马靖,“这是我答应你们的,以后我也不再是风司命使了。” “可姜大人!”司州兵士似乎是被她的话给震惊到了,大家都以为这不过是一次投降,虽然屈辱,但是可姜的话他们向来奉为圭臬。 却没想到,可姜居然还要辞任! “大人,你不能丢下我们啊!”屋中的司州兵士刷拉拉地全都跪了下来,然而可姜的神色却没有一点波动。 “你起来吧,这是天神的指示,新的圣女马上就要来了,我要去做新圣女的指路人。至于你们,新圣女会有安排的。” 可姜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然而她的话却叫这些人兴奋起来。 “时隔多年,我们终于要有圣女了!” “新圣女来了!我们终于有圣女护佑了!” 那群跪着的司州兵士脸上愁云惨雾顿时散尽,取之而来的是单云溪完全不能理解的狂喜。 “这新圣女有这么厉害么,怎么一个个高兴成这样?”单云溪小声嘟囔着,被司马靖一个冷眼看了过来,她也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却还是闭上了嘴,没有再说什么。 “墨戎。”可姜转头看向坐在桌尾的墨戎道,“天神示意,那莎一事,或有转机。” “你说什么!”墨戎猛然站了起来,他的椅子倒在地上,这是单云溪头一次看见墨戎出现这般激动的神色。 “天神指示,新圣女将会救出那莎,你二人终可团聚。” 墨戎激动得双手发颤,一时间脸上都不知要摆出什么神色才好。过了好半晌,他才右手握拳放在坐胸,朝可姜行了一个司州的大礼。 “多谢可姜大人,若有机会,墨戎定当报答次日相告之恩!”墨戎深深地鞠了一躬。 单云溪不由看向可姜,这个女人真是可怕。她所说的话好像是能控制人一样,短短几句话,屋中好些人的情绪就转了好几个转。 单云溪从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过看可姜这模样,实在是不像骗人的,还有这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说不定这可姜还真有些本事? 她顿时就起了意,朝可姜看了过去。 “哎哎,可姜圣女,哦不,可姜前圣女,你也给我预言一下呗,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发财?”单云溪两眼亮晶晶的,司马靖沉着脸,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屋中人顿时都噤了声,纷纷看向单云溪。 司州兵士最为恼火:“放肆,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冒犯可姜大人!把她抓起来!”说着他们就朝单云溪冲了上来。 那群人还没摸到单云溪,就被卫子虞几招打得兵器尽数掉落,个个捂着手腕在屋子里呻嚎。 司马靖冷冷地看了可姜一眼:“可姜,管好你手下的人。” 可姜看着司马靖的冷眼,没有半分畏惧,反而在看向单云溪的时候,她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圣女有命,岂敢不从。”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可姜从主位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单云溪的身边,然后在她惊愕的眼神中福身下跪。 “前风司命使可姜,谨听圣女教诲。” 那群在地上哀嚎乱叫的司州兵士见状,也尽数朝单云溪跪了下来。 “谨听圣女教诲!” 单云溪看着这跪了一地的人,还有直直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如谪仙般的可姜圣女,眨巴眨巴了眼睛,指了指自己。 “你这……不会是在说我吧?” ##第119章 你是说,本王娶错了人? 这都是个什么事啊! 她不过是跟着司马靖来混混战场,在战场上救病治人就已经够累的了,现在还说她是什么司州圣女?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不可能是你们那个什么圣女。”单云溪摇着手,满脸都写着不相信。 开什么玩笑,她压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是什么圣女?而且还是司州的圣女,这绝对不可能。 司马靖皱着眉,看向可姜的眼神中有些不喜与不耐。 “可姜大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大魏的王妃居然是你司州的圣女,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啊。”戚孝义同样的脸色难看,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那很有可能就是通敌叛国! 可姜看了一眼单云溪脸上颇有些为难的表情,恭敬地点头告罪,站了起来。 “天神对这一切早有预示,您手中的铜镜便是圣女的最好象征。那是天神之物,只有圣女才能拥有。” 铜镜? 单云溪看了司马靖一眼,两人都想起了当时在九窟洞掉下密道的时候,单云溪确实在圣殿中拿出了一块铜镜。 她当时还以为这东西能卖多少钱呢,后来一看只是面旧铜镜而已。镜面擦了许多遍也照不清楚,看起来也没什么用,单云溪就随手把它丢在一边没管了。 要是这真是什么天神之物的话,那不是贼值钱么! 仿佛是看出了单云溪的心思,司马靖在她开口之前便按下了她的话说道:“照你所言,铜镜便是圣女的象征。” 可姜的视线终于从单云溪的身上离开了,她走回了位置上,点了点头。 司马靖回头看了单云溪一眼:“铜镜只是我们偶然所得,若是司州圣女之物,我们自当归还。” “哎,司马靖……”单云溪一听就急了,这可是赚钱的好机会,怎么能白白还回去!想当初他们还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她的脚都崴了,拼死拿出的也就这一面铜镜而已! 她拉着司马靖的衣袖,使劲地朝他使眼色,可他却偏偏这个时候看也没看单云溪一眼。 可姜看他二人的小动作,不由低头一笑。 这一笑,整个屋子都顿时为之一新,仿佛偶然间因这笑容平白生出花儿来,点缀了一室的美与柔和。 “圣女大人,镇南王,你们先别着急。这铜镜与圣女的来历有关,日后必将是你二人重要之物,一定要好好保管才行,切不可遗失。” 单云溪一愣,与她的来历有关! 她脸上的嬉闹神色一扫而尽,取之而来的全是认真:“你说的是真的?它可以帮我回去?” 场间众人都不明白单云溪的意思,唯独可姜,点了点头道:“或有可能。” 单云溪深吸了口气,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还没有去寻,这回去的方法便直接送到了她的手上! 只是这铜镜究竟如何使用,如何送她回去,这还需要好好研究。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沉思专注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头。 之后可姜没有再继续将这个话深入下去,单云溪也没有再多问下去。大魏与百花峰两方商量好了投降细节,还有一些后续事情,已经是近午时。 可姜让人安排众人在百花峰寨中住下,单云溪被安排在了寨中最好的地方,自从可姜在屋中说过单云溪是圣女之后,司州的兵士对她都十分恭敬。 晚上,单云溪推开了屋子里的窗,看向空中的一轮明月。 弯月如钩,银辉皎洁,也不知道在单云溪的那个世界,今夜的月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明亮。 “你在做什么?”冷不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单云溪一跳。 她回头看去,是司马靖。 “你怎么走路都没声的啊,吓死我了。”单云溪拍了拍胸口,看了眼他身后的门,语气颇有些责怪“你进来怎么没敲门啊。” “敲了,你没听见。” 他抬头去看窗外,看见那一轮明月的时候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原来她是在看这个。 “你真敲了?”单云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去将门关上,“说吧,来找我做什么?” 司马靖略微顿了顿,点墨的眸子看着单云溪,许久没有说话。 “做什么?别这样看着我,有什么赶紧说。”她上上下下打量着司马靖,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他向来也不是个支支吾吾的人啊,今天这突然是怎么了。 难不成他压根没事?那他过来找她做什么? 单云溪认真地思考着,她最近好像也没做过什么会惹他生气的事吧…… “你白日说的那是什么意思?” “啊?”单云溪回过神来,“你说铜镜那个?” 司马靖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却说明了就是这件事,为何她会说铜镜能帮她回去?她要回哪儿去?回到单家去还是什么其他的地方? 他心头的疑问确实很深,但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一双深沉的眸子看着单云溪。 “那个啊……”单云溪叹了口气,手扶在窗栏上抠了抠,“我之前跟你说,我不是单云溪,你还记得么?” 司马靖点了点头,他记得很清楚,她是指她所患之病。 单云溪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这件事说出来,司马靖到底会不会相信她。可她也知道,这世界上若说还有个人能相信她这胡言乱语一般的话,那便只有司马靖了。 不知为何,她心中对司马靖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或许是他多次出手相救,或许是他从不过问她的来历,也或许是她看见司马靖的眼神时就明白,他不会害她。 也许跟司马靖说了之后他就相信了呢?即使他真的不明白单云溪的话,也不相信她所说的,她也知道司马靖不会将她所说的告诉其他人,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司马靖,我跟你说实话吧。”单云溪下定决心,看向司马靖,“我不是这里的人,我只是占用了单云溪的身体。” 司马靖的眼神紧了紧:“你这是何意?” 单云溪无力地叹了口气,在屋中走来走去,“哎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是我真的不是单家的二小姐,你应该也见过她了呀?我们交换性格过后,那个温柔的大家闺秀才是真正的单家二小姐你懂么?” 她站在司马靖面前,却觉得他的神情陌生得紧。 “你是说,本王娶错了人?”司马靖逼近单云溪,他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冷,直至将单云溪逼到角落,“单云溪,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第120章 浑身是血的回来了 单云溪看着司马靖,近在咫尺的瞬间,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从未见过司马靖这般的神情,冷到了极致,冷到了冰点,好似她第一眼看见司马靖的瞬间,浑身散发着寒凉,拒人于千里之外。 第一次见面,司马靖就错将替他包扎的单云溪给掐住脖子按在了水桶中。那时司马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感情,而现在,单云溪却看不懂了。 “镇南王的王妃,岂是你说错了便错了的!”司马靖放了单云溪,背手站在月光中,“你从来都是本王的王妃,这一点,不会错。” 单云溪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走到司马靖的身边,偷偷看了他一眼,颇有些小心翼翼地。 她拉了拉司马靖的衣角:“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完嘛……” 司马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单云溪就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了下去。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用这个铜镜回去……” 司马靖的眼神再次变得冷锐起来,单云溪赶紧改了口:“我是说这个铜镜或许可以帮我从这个身体里出来,也不是说我就一定走了……” 司马靖这才没说什么,微微低眸,看见了她攥着自己衣袖的手。 “你也不想看着我总是两个人换来换去的吧,要是能回去……哦不,要是能让一切都回归正常不是挺好的嘛。”单云溪笑了笑放开了司马靖的衣袖,虽然她也有点舍不得,但是回去的愿望还是战胜了她在这里的一切。 司马靖的眼神却黯了黯,他转过头去看窗外的月。 单云溪没有意识到司马靖的不对劲,她看向床头的铜镜,既然错位的东西,还是让它今早回归正轨比较好。而且她待在这边这么久的时间,还真是有点担心家里人,不知道爸妈怎么样了,还有大哥…… “王妃说得确实在理。”司马靖往屋子里走了几步,朝着床头边放着的铜镜缓步走了过去。 “这么说你就是明白了?那我明天就去找可姜问问……”单云溪沉浸在好不容易能回家的喜悦中,司马靖却拿起了那面铜镜。 他掂了掂手里的铜镜,就这样的东西可以治疗单云溪的癔病? 司马靖知道单云溪的意思,她说她不是单云溪,她说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说她本不是他的王妃。 那她究竟是谁? “现在还为时尚早,这铜镜本王先替你收着,时机成熟再说。”说着司马靖就拿着铜镜往外走,连反应挽留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单云溪。 “哎,司马靖!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把铜镜还给我!”单云溪急忙拉住他。 他被单云溪拉住,回过头之后,却只见一双冷得颤人的眼睛。他冷峻的眼神中满是威严,以及不容拒绝。 单云溪抿了抿嘴,无奈地皱了皱眉头,这人怎么就这么轴呢?那天从悬崖上飞身而下来救她的司马靖哪儿去了,他怎么可以变脸变得这么快?一会儿好说话一会儿不好说话的? 司马靖看她皱眉,神情有所缓和:“此事,就这么定了。”说罢他便转身出了门,将单云溪一个人留在屋子里踏脚生气。 单云溪虽然生气,可她却不能真的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说不定是她回去的唯一希望了。 次日大军拔营前行,单云溪就偷偷地混到了卫子虞的身边。 “哎,子虞,你们王爷平常用的那些东西,都放在哪里呀?”她避着司马靖的方向,朝卫子虞试探道。 卫子虞却早就得了吩咐,笑了笑道:“王妃娘娘就别费心思了,王爷交代过的,铜镜可不能给您。” 单云溪脸上的笑顿时消散,她不满地“啧”了一声,“这个司马靖,还真是个小气鬼,这铜镜明明就是我拼着命带回来的,现在反而成了他的东西了!” “王妃您别生气,王爷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您要不再去求求王爷,说不定他心一软就答应了。” 单云溪冷笑一声,看向卫子虞:“他会心软?以你这么多年跟着司马靖,你见他心软过?” 卫子虞不敢出言反驳,心里却在想,王爷在王妃面前都不知道心软过多少次了,偏王妃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心里叹口气,还真的替王爷觉得委屈。 忽而,前方传来一阵混乱的喧哗,单云溪循声看过去。 “让开让开!有人受伤了!” 单云溪闻言立马放了这边的卫子虞,跑了过去。 “谁受伤了?受了什么伤?我来看看!”说着单云溪扒开了众人,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墨戎。 “墨戎!你这是怎么了?”单云溪让人拿了她的药箱过来,手下熟练地给他进行急救。 周围有人说道:“王爷在哪,快去叫王爷过来!” 没多久,司马靖便带着戚孝义一起过来了。他看了单云溪一眼,见单云溪全神专注在上药包扎上,这才看向墨戎。 “这是怎么回事?”戚孝义问道。 墨戎撑着一口气,“王爷,达裘在决明城中进行人祭,现在里面尸横遍野,我被他们发现了,逃出来的……”说完他便晕倒了。 “可姜大人!”一群司州兵士簇拥着可姜走了过来,她看见墨戎这浑身是血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头,蹲了下来。 只见可姜右手成掌放在左心处,一言不发地闭上了眼。 “可姜大人开始祈祷了。”她身边的司州兵士纷纷跪了下来,右手握拳放在坐胸,俯首在地,看起来虔诚无比。 这情景,一时间,众人都不敢去打扰。 周围人都像是静止了一般,只剩下单云溪不停地帮墨戎包扎伤口动作着。 单云溪瞥了可姜一眼,本来还觉得这前圣女还挺有点风范的,谁知道也是个装神弄鬼的。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赶紧包扎治伤却在那里祈祷? “都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把墨戎抬起来!”单云溪摇了摇头,包扎完便吩咐人将墨戎带到旁边去休息,照这个样子看,他肯定是跟不上大军行进的。 旁边的司州兵士不认识单云溪,也不知道她就是可姜预言的新圣女,看着她打断了可姜的祈祷,便怒气冲冲地瞪了过去。 “放肆!” 可姜伸手拦住了他,“不可无礼。”语罢她起身,向着单云溪恭敬道:“圣女,墨戎昨夜潜进了决明城,他必定是探查到了什么消息,我们能否让大军先停止行进,等墨戎醒来再安排?” 这事单云溪可做不了主,她看向司马靖。 司马靖点了点头,大军便在决明城外安营扎寨。 ##第121章 天神的启示 单云溪拿着小蒲扇,给药炉一下一下扇着,卫子虞找了过来。 “王妃娘娘,王爷请您过去。” 单云溪抬头看了卫子虞一眼,转过身去看旁边的药材:“我一个小小的医士,王爷找我做什么,不去。” 卫子虞一看就知道单云溪还在为铜镜的事情而生气,急忙上前劝道:“王妃,这次是真的非您不可,您就过去看看吧!” 单云溪闻言抬起头,她狐疑地看了卫子虞一眼,见他脸色认真,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我这是给你面子,走吧走吧……” 进了大帐,单云溪发现不止司马靖,还有很多人都在。 “圣女。”可姜朝单云溪点了点头,说完这句便闭上嘴,神色清冷地站在了一旁。 “这是怎么了?”单云溪下意识走到了司马靖的身边,看清眼前的人是他之后,又故意往旁边退了两步,跟他隔上一段距离。 有心之人必定马上就能发现单云溪跟司马靖之间的不对劲,只可惜现在所有人的关注之处都在可姜的身上。 “可姜大人,现在王妃娘娘来了,你可以说了吧。”戚孝义压着火气,面色看着很是不虞。不只是他,大帐中许多人看着可姜都是副皱眉不喜的样子。 单云溪还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是,你们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妃娘娘,可姜大人对决明城中的情况较为了解,王爷便召她来共同议事,可她却说需要王妃娘娘一同参与才行。”卫子虞向她解释着,“您要是不来的话,可姜大人她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还是我来解释吧。”可姜缓缓向司马靖和单云溪点头行礼,道,“此事与圣女有着莫大的关系,所以我才说圣女不来,我不开口。” “喔?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倒是说说看?”单云溪翘了翘唇角,颇有些不以为意道。 她倒要看看,这可姜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达裘在决明城实行人祭,这便跟圣女有着极大的关系。他们可都是您的子民,天神指示,您将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可姜看向单云溪,她的眼中没有半丝的情感,即便是对着单云溪,她除了恭敬一些,浑身的清冷高傲仍是没有丝毫减少。 “哈?这司马靖带着大军进入决明城,打败了达裘不就能解救决明城了,也不是非我不可吧?”单云溪瞥了司马靖一眼,他也正好看了过来。 她便立马将头转向另一边,司马靖不由皱了皱眉头。 “达裘在决明城四周都埋下了炸药,神武如镇南王,怕也没那么容易得手。”可姜此话一出,众将的脸色都是一变。 “什么!这可是两败俱伤的事,达裘不是大司命么,他就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百姓?”有将领忍不住开口道。 “王爷,这……”卫子虞看向司马靖。 “若真如可姜大人所说,”司马靖开口了,“决明城下埋着炸药,这与王妃又有什么关系?” 单云溪点了点头:“是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随着司马靖一路走过来,虽然也出过奇策,但也没有说没有她不行的。说实话,她还挺想看看这可姜能说出什么的。可姜既然能点出这铜镜与她的来历有关,说不定还真能有点儿本事。 可姜往前走了两步,看向单云溪的清冷眼眸中忽而多了一丝怜悯的意味。 “只要圣女愿意现身,以圣女的身份跟可姜一同进入决明城,达裘必定会放松警惕,到时候我们便可将他擒下,解救决明城的百姓。” “你如何觉得达裘会相信你?”单云溪看了司马靖一眼,同样从他的眼中看出了疑惑,“可姜大人可是刚刚归降了大魏的,你忘了?” “圣女大可放心,可姜在决明城还是有一定威信的,何况圣女降临,是司州众民盼望许久的喜事。” 众将听了之后都有些犹豫。 戚孝义想了想,向着司马靖低声道:“王爷,此事或许可行。” 司马靖皱眉不语,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时,一个兵士进了大帐。 “王爷,墨戎大人醒过来了。” 司马靖抬了抬眼:“走,去看看。” 众人移步到了墨戎所在的营帐中,他要起身给司马靖行礼,被司马靖一挥手拦住了。 “别计较这些虚礼了,说说你在决明城看到的事。” 墨戎点了点头,坐回了床上,深吸了口气,眼中的神色变得无比复杂起来。那里头有着恐惧有着愤怒,还有着深深的担忧。 “……达裘人祭,每条街上都设立了祭台,他将挑选出来的献祭者称为‘人牲’,决明城中处处都是‘人牲’献祭的场景……到处都是死人,达裘已经疯了……”墨戎忽然爬下床,跪在地上朝司马靖磕起头来,“王爷,求您赶紧带军进入决明城吧,再这样下去,决明城三十万百姓就全都要陪葬!” 单云溪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也堵得慌,她将墨戎扶了起来。 “王爷,您看这……”卫子虞看好友这般模样,心中不忍,他转头看向了司马靖。 司马靖沉默着没有说话。 “若是城中还有三十万人,这怕是要好好思量才是……”戚孝义道出了司马靖心中所想,“要是达裘只是做个样子给我们看看,实际上三十万人都埋伏在城中,只等我们过去,便正好可将我们一网打尽!” 戚孝义面露震惊:“王爷,此事还需三思才行啊。” 司马靖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戚将军,我所说没有半句假话!达裘确实已经疯了,决明城中光是死尸就有好几万,更不用说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他们的战栗怕是连五万都不够,怎么可能对抗大魏的十万将士!” 墨戎神情急切,能看出他确是焦急得很。 可姜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既然戚将军不相信,不如就让我带着圣女进城探查一下,这样必定就可以消除各位的疑惑了。” “那怎么可以!”卫子虞说道,“王妃千金贵体,怎可只身犯险!” 一时间,帐中众人争执不下。 可姜和墨戎都希望司马靖赶紧进城救人,戚孝义却担心达裘是否别有意图,还有达裘埋在决明城下的炸药。 万一炸药引爆,很可能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单云溪看向司马靖,现在几十万魏军和决明城百姓的姓名全系在他的身上。她算是明白了,这个统领万军的镇南王,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要不,我先跟可姜进去决明城探探虚实,等查清楚再决定如何进攻?”单云溪小心翼翼地在众人的争论中提议道。 “不行。”司马靖冷冷地朝她看了过去,众人都停止了议论。 他看向帐中众人,沉声道:“都先退下去吧,本王自有安排。” ##第122章 夜探决明城 夜间的时候,单云溪躺在床上正睡得香甜,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单云溪……单云溪……”她努力想睁开眼,却无奈怎么也睁不开眼,看不清眼前是何人,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像是个男子。 她看着此人模糊的容貌,却总觉得她应该是认识他的,甚至,这或许就是她身边的某一人。 然而梦中人还未清晰,她却已醒过来。 “圣女,你终于醒了。”可姜站起身,她朝单云溪微微抿了抿嘴就当是笑了,“圣女快起来吧,人已经在营外等你了。” “……什么人啊?”单云溪被她迷迷糊糊拉起来穿了衣服。出了营帐,可姜遥遥指了魏军大营外。 “您去了就知道了。” 单云溪往可姜指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可姜却已经不见了。 “……奇奇怪怪的。”她走到了营外,看见一人一马正等在那里。 “怎么是你?”司马靖皱了皱眉头,“这么晚了不睡觉,出来干什么?” 他语气中颇有些责怪的意思,单云溪听了就皱起了眉头。 “你以为我想来啊,还不是可姜跟我说有人在等我,弄了半天原来是你啊,早知道我还不来了呢……”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司马靖拉住她的手臂,他看了眼深邃的夜色,沉吟道:“没时间了,先上马再说。” 他驾轻就熟地抱着单云溪的腰,将她放到了马上,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环绕过单云溪的腰拉紧了马缰。 “驾!” 马儿便在夜色中飞奔起来,单云溪瞬间就被这夜间的冷风给吹醒了。 “司马靖,你还没说到底去做什么呢!” 司马靖看了一眼身前的人,她俏脸微怒,做着毫无作用的挣扎,他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本不该让她犯这险的…… 可这情绪在他脸上停留不过半晌,就连月色从乌云中跳出来的时间都不到,他脸上已换做了严肃的冷峻。 “我们要夜探决明城。” 决明城墙下,司马靖下了马,单云溪虽在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她很快就对这件事起了兴趣。 “哎哎,那个可姜说让我以圣女身份出现,你觉得可靠不?”单云溪推了推司马靖的手肘,她白天还对他不假辞色,这一转眼就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可不可靠,我们进去一看便知。”司马靖拴好马,带着单云溪来到了决明城的城墙下。 她抬着头,看着这丝毫不输于拜龙城高的城墙:“这得有三层楼高了吧,我们怎么进去啊?还是你里头有内应?” 司马靖没回答她,而是静静地看着她,将她上上下下都扫了一眼。 “你……你做什么这样看我?”单云溪抱住双臂,这眼神看得她怪渗人的。 “重了点。” 单云溪眉头一皱,恶狠狠地朝司马靖看了过去:“你说谁重啊?谁重了你……” 她话还没说完,司马靖的手就揽过她的腰。 只听见他沉声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抱紧了。”单云溪就感到腰间一紧,她急忙搂紧了司马靖的脖子,眼看着周围的景色飞速变换着。 片刻之后,他们就越过城墙,稳稳地落在了决明城内。 “你这轻功还挺厉害的啊……不过你下次能不能先给我个提示,告诉我你要做什么行不行,我差点没被你吓到。” 司马靖皱眉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单云溪捂住嘴,她这才想起来,他们已经到了敌人的老巢了。 单云溪捂着嘴朝城内看去,奇怪的是,这附近并没有守城巡逻的兵士。往前是一条决明城的小巷,巷中空无一人,处处透露着一种死寂。 这种死寂跟深夜众人熟睡的感觉有些不太一样,他更像是这条小巷已经没有人的死寂。 单云溪跟着司马靖往前走,忽然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有些粘稠滑腻。她低头看去,差点没被吓到。 那是一个歪着头倒在路边的人,血液从他身上流下来,直流到单云溪的脚边。看他那个样子,已经死透了。 司马靖看了那人一眼,带着单云溪继续往前走。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全是死人,司马靖我们赶紧看完赶紧走吧,我总感觉这里有点诡异……”单云溪拉着司马靖的衣袖往前走着,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一路走去,路边全是被堆放起来的尸体。单云溪这才知道,为何这条小巷的路看起来发黑发暗,原来竟是铺上了一层凝结的血水! 她越看越是看不下去:“达裘怎么能这样?这得是有多少人被他献祭了,这么多的尸体,这可都是人命啊!” 司马靖眉头紧皱,没有说话。 突然间,他好像是看见了什么,抬手止住了单云溪,弯着腰沿着屋墙往前走去。单云溪乖乖地闭上了嘴,她跟着司马靖猫着腰往前走。 司马靖忽然停了下来,单云溪也停下来,伸着头往转角前看去。 她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了司马靖一眼,司马靖点了点头。 那是一大片的圆形平地,中间有一个刻着图腾的石柱,而此时此刻,那石柱上却捆着一个人。 “艳娘!”单云溪看见那石柱旁一袭红衣的女子,不是艳娘又是谁! 她和司马靖两人对视一眼,再次朝那边看去。 艳娘正指挥着人朝石柱上的人挥鞭相向,抽的人没了叫唤的声音,有人上前抬起那人的下巴看了一眼。 “艳姑娘,人死了。” 艳娘点了点头,“扔了,再提一个上来。” 几个人便拖着那人往旁边去,艳娘提着裙摆站得远远地,似乎很是担心那些血污会弄脏了自己的衣裙。 紧接着,又有一个女人被绑了上来。 单云溪下意识抓紧了司马靖的手臂,他回头看了眼自己被抓皱的衣服,又抬眼看见了单云溪紧张的表情。 他的眼神微微黯了黯:“走吧。” 单云溪看向司马靖,她知道,这是司马靖怕她受不了这样的场景。她确实从没有见过如此残忍的场景,点了点头,由司马靖牵着往后退去。 “谁!”艳娘听到了动静,朝单云溪他们躲藏的方向看了过去,“有人,给我追!” ##第123章 双双被俘 司马靖皱了皱眉,抓住单云溪的手,用上轻功往前逃去。 艳娘眼见追不上他们,掏出了一只短笛,短笛长啸,周围的兵士全都围了过来。 街巷周围顿时窜出了一大堆的人,将单云溪和司马靖团团围住。单云溪看着这些人,他们似乎有些奇怪,个个脸上都没有表情,全是一片木然。 “给我抓住他们!”艳娘指着他们大喊道,周围的兵士朝单云溪二人冲了过来。 司马靖一把将单云溪拉到身后,拔出佩剑在人群中厮杀着。单云溪愣住了那么一瞬间,很快便被从旁边砍过来的兵士给吸引了注意力。 看着不断从周围街巷中涌出来的司州兵士,单云溪几乎没有过多思虑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以他们两个人的力量,是绝对逃不出去的。 “司马靖,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离城墙不远,我来挡着他们,你先逃出去,然后再带人来救我!”单云溪踹开一个兵士,跟司马靖两人背靠着背。 眼下的形式,单云溪的话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司马靖皱着眉头,没有回答她。 “你倒是给个话啊!平常不说话就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单云溪挡下一个兵士的刀,将他一掌推开,“还一声不吭的!” 她怒视向司马靖,司马靖看着单云溪,用佩剑刺在她身后一人的胸口处。 “走!”他一把拉住单云溪的手,迅速地往城墙退去,并没有赞同单云溪的提议。 冲上来的兵士越来越多,任凭单云溪怎么杀也杀不完。她毫不怀疑,在她逃出去之前,她就会因为筋疲力尽而死在这里。 单云溪猝不及防之下被砍中了手臂和小腿,她小腿吃痛跪在了地上。 “单云溪!”司马靖回头看去,他挡开旁边的兵士,拉住她的手臂,扶着她站起来。 单云溪咬咬牙,将司马靖推开。 “你快走!” 艳娘在外围看见这一幕,不由勾了勾嘴角:“真是一对苦命鸳鸯……给我抓活的,别伤着这小美人了。” 兵士领命,对着单云溪下手便没有之前那样,处处下死手。 单云溪推开司马靖,两人便被兵士分开包围住,而司马靖已经靠近了城墙之下。只要他施展轻功,以他的身法,没有人能够追上他。 他回头看了单云溪一眼,单云溪也正看向他,她朝他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司马靖,你要记得回来救我!”周围的兵士将单云溪拿下,她跪倒在地,十数把刀剑指向她。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转身往外冲杀去。 “你以为你真能等到他来救你么?”艳娘走到单云溪的面前,只见她素手轻挥,便有人将单云溪拽了起来,押到了她的面前。 艳娘冷笑了一声,从旁边人的手里拿过了一柄刀,搁在了单云溪的下巴上。 “瞧瞧这小美人儿,要是死在这里不是可惜了么?” 单云溪感觉下巴一寒,冰冷的刀刃触感十分地清晰,她紧着眼睛看向艳娘。 “你说是么,大魏的镇南王?”刀刃在单云溪的脖子上割下一道,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流下来,沾染在银白色的刀刃之上,看上去有种诡异的美。 司马靖的脚步一顿,他在战场之上多年征战,从没有什么能停止他的脚步。 而今夜,他为单云溪停了一息。 他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转过身来,看向了十几步之外的单云溪。 “司马靖,你干什么,还不快走!”单云溪挣扎着朝司马靖喊道。 这个家伙怎么就不明白呢?他走了还能保住一个人,他要是留下来,他们两个怕是一个都别想活! 艳娘勾嘴笑了笑,她用刀面拍了拍单云溪的脸:“王妃,我劝你还是老实点,要不然我可不知道我这手会不会抖啊……” 单云溪狠狠地朝她看了过去,她还真没受过这样的气! “镇南王,识相的就把你手里的剑扔了。” “司马靖!” 他看向被死死拽住的单云溪,她脸上的神情认真又紧张,司马靖还从未见过她脸上出现过这样的神情。 看样子是真的被吓到了。 司马靖缓缓将手放下,“当啷”一声,长剑掉在了地上。 那瞬间,单云溪的挣扎停止了。她看向司马靖,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神色,仍旧是那双染墨似的眸子,仍旧是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可单云溪偏偏觉得不对劲,就好像有哪里揪着疼。周围的兵士一拥而上,将司马靖给抓了起来。 她看着司马靖被人抓住,有人踢了他膝窝一脚,司马靖便跪在了地上。 单云溪忽然感觉鼻头一酸,有些什么热热的东西从眼睛里流了出来。从见他的那一天起,她什么时候见过他下跪?他可是堂堂镇南王,从来就只有别人给他下跪的份。 而如今,他却为了她,受了这样大的凌辱…… “司马靖……”单云溪的声音有些弱弱的鼻音,她吸了吸鼻子,想要将这酸涩憋下去。 “哼,镇南王也不过如此嘛。”艳娘压抑不住地笑了起来,“还真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给我都押到水牢去!” 单云溪跟司马靖一起被关进了决明城的地牢中,两人都被铁锁链拷在了墙上。牢中的水漫过单云溪的腰,刺骨的湿冷浸上来,她不由浑身打了个冷战。 “给我看好他们,明日一早就进献给达裘大人。”艳娘往下方的水牢里看了一眼,笑了笑转身走了。 黑夜中的水牢静静地,这里连扇窗户都没有,他们又被层层锁住,根本就不可能逃出去。司马靖始终沉默着,单云溪也没说话。 她在这样的黑暗中看不清司马靖在哪里,只能依稀感觉到不远处锁着另一个人。浸骨的寒凉从水中一直传到身上,单云溪忽然想起了当时她从悬崖上掉下去,司马靖冲上来救她的时候。 那时候的夜风也跟这牢中的水一样的冰凉,司马靖还问她冷不冷,她细细想来,那时她被司马靖抱着,确实没有现在这样的寒冷。 而一想到方才司马靖被踢的那一脚,单云溪忍不住又吸了吸鼻子。 “怎么,你受伤了?”司马靖的声音突然响起。 “没有……我就是在想,你为什么不肯走……”单云溪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就有人摸上了她的手。 她下意识要喊出来,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我,别出声。” 单云溪点了点头,司马靖摸到了她手上的铁索,小心翼翼地帮她解锁。 ##第124章 脸红心跳的哑女 司马靖解开了单云溪右手上的锁,又摸着她去解她的左手。单云溪被司马靖的大手抚过脸颊,顺着手臂一直摸上了手腕。 他的指尖有种冰凉的触感,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可单云溪却感觉自己被摸到的地方像是被灼烧了一般,尽是滚烫。 幸好这里漆黑一片,没人能看见她已经红透的脸颊。可这里却也寂静无比,怎么也掩饰不了她如同小鹿乱撞般的有力心跳。 “你怎么了?”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司马靖压低的声音,却骚扰得她的耳朵和心都痒痒的。明明是关心和担忧,却被她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她别过头,“没、没事,你快点……” 轻轻地一声,是他的轻笑,扫过单云溪的耳畔,她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又轻又浅的一声笑意,像是有柔柔的羽毛轻抚在她的心弦上,让她忍不住想要去弹拨它,却又觉得那不过是瞬间的错觉。 毕竟太浅太浅,以至于她总以为那是自己出现的幻觉,又让她后悔懊恼,为何这里没有一丝亮光,能让她看清方才的司马靖。 他是笑了?还是自己让他笑了。 真可惜,她怎么就没有看到他的笑呢?这说不定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可能以后再也看不见了也不一定。 司马靖解了单云溪手上的锁链,又潜到了水下,将她脚腕上的锁链尽数解开,最后牵住了她的手。 “屏气会么?” “呃……啊?”单云溪回过神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敢走神。会不会屏气?”司马靖的语气中颇有些责怪,又有些无奈。 单云溪却难得的没有半句反驳,她点了点头,“嗯……” “我数一二三,你便屏气躲在水里,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出来。”司马靖低声道,“一、二、三!” 单云溪深吸一口气,蹲下来沉到了水中,司马靖也跟着躲到了水下。 过了一会儿,估计水面已经平静下来,司马靖摸了一块地上的小石子,用内里将它弹射向了外头。 水牢外的守卫闻声,举着火把朝里头看了一眼:“什么声音?” “没事。”另一人查看过四周都没有人,正要拉着先前的守卫出去。 “不对!怎么没人了?”他举着火把朝之前铁链锁着人的两个地方看去,现下都空空如也,锁链也全被解开了。 “犯人跑了!快追!” 顿时外头响起一阵骚乱,一众奉命看守的人全都跑了出去。 单云溪才从水里伸出头来,水声哗啦,司马靖却伸手又将她拉回了水下。几个眨眼间,又有人跑了回来。 “艳姑娘,他们真的跑了!” 艳娘急匆匆赶了过来,她往下方水牢中看去,水面有些微涟漪,而那锁着人的地方确实都被解开了。 “这水牢连窗户也没有一扇,他们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艳娘面露疑惑,她还从未听闻过有人能从这水牢里逃出去的。难道这镇南王真的神通广大,有什么办法从这层层包围的水牢中逃出去? “还不快给我追!要是被他们跑了,我就让你们全都去给达裘大人献祭!”艳娘发怒,让所有人都赶紧去追。 听到外头没有动静了,司马靖这才拉着单云溪出了水,她咳了好几声,拍着自己的胸口道:“好险好险……” 司马靖看了她一眼:“快走吧。” 单云溪点了点头,司马靖就搂住了单云溪的腰,施展轻功带她到了水牢的上方。守卫全都去追捕他们了,他带着单云溪轻而易举地逃了出来。 “这是哪里啊?”单云溪看着这不熟悉的房屋,他们进来的时候是被绑着眼睛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在何位置。 “应该是决明城的内城。”司马靖往屋檐角上看去,“决明城的后方地势较高,且守卫也更严密些,而且屋檐的檐角都挂着这种铜铃。” 单云溪顺着司马靖的目光看去,果然在檐角看到了青铜所做的铜铃。 “这铜铃有什么不一样么,为什么只有内城才有啊?”单云溪不由发问。 司马靖摇了摇头,突然这时有人追了过来,司马靖拉着单云溪随便推开了一扇门躲了进去。 看外面密集的脚步声,还有这影影绰绰的火把光,单云溪不由笑了笑道:“看来这艳娘还真是挺看重我们两的,派了这么多人出来抓我们。” 司马靖没说话,而是观察起这间屋子来。屋子里漆黑一片,他摸了摸桌上,一尘不染。 “这里住着人。” 单云溪立马提起了精神,朝四周看去,却没有看见半个人:“会不会是睡着了?” 他们走进内室,床上却是空的。司马靖伸手摸了摸被子里,忽然脸色一沉。 “热的,刚刚有人躺过。” 正在这时,一把匕首朝单云溪扎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她回头的瞬间就看见那刀尖已经近在眼前。 还是司马靖眼疾手快,他一手将单云溪往后拉,一手打掉了那人手中的匕首。瞬息之间,已经将人制住,他掐住来人的脖子。 “说,你是谁?” 单云溪仔细看过去,那人居然还是个姑娘!她被司马靖掐的喘不过气来,喉咙里只有吸气呼气的声音,却连声求饶也听不见。 她以为是司马靖将人掐得太紧了,谁知道司马靖稍稍放松了之后她还是没有声音。 单云溪就看见这姑娘小脸皱着,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然后放肆地摇手。单云溪这才意识到,原来不是被掐的紧了说不出话,而是她本来就不能说话。 单云溪摸上了姑娘的手腕,发现她的脉象也不像是练武之人的。 她朝司马靖点了点头。“放了她吧,这姑娘是个哑巴。” 司马靖这才松开了这姑娘,她咳嗽了几声,有些害怕地看向单云溪和司马靖。 单云溪看着这姑娘,思索起来,她看着确实不像是跟艳娘他们一伙儿的,说不定就是这内城一个普通的百姓。 她跟司马靖对视一眼,司马靖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姑娘,你不用害怕,只要你帮我们找到出去的路,我们保证不会伤害你的。”单云溪笑了笑,这跟人谈判的事还是得她来。 她将那姑娘的匕首放在了桌上,“你看,我们没想过伤害你,所以你也不要用着匕首伤害我们。我们只是想出城而已。” 那姑娘狐疑地看了单云溪半晌,又看了眼旁边冷眼看着她的司马靖,浑身打了个冷颤,点了点头。 ##第125章 初见那莎 单云溪跟司马靖换下了身上的湿衣服,单云溪穿的是这姑娘的衣服,而司马靖穿的据这姑娘比划是她大哥的衣服。 单云溪猫着腰站在门边,听见外头的动静小了,转头朝司马靖点了点头。 他便推了那姑娘一下,那姑娘有些犹豫地走到了门前,司马靖便用力推了她一下,她只好打开门栓率先迈了出去。 单云溪和司马靖都紧跟在她的身后,几人走到了转角,司马靖朝她们做了个手势,单云溪便带着这姑娘停了下来。 前方过去了一队巡逻的兵士,领头的手里举着火把,看起来神色匆忙。 “看来他们还没放弃找我们呢。”单云溪笑了笑,司马靖回头颇为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立马乖乖地捂上了嘴。 那姑娘带着他们沿着屋墙走着,左拐右拐地走了一阵,忽然司马靖押着人停了下来,单云溪猝不及防地撞在了司马靖的背上。 “哎哟,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她揉着鼻子,顺着司马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处较高的宫殿,看着极为气派,应该就是这决明城权势最高的人才能居住的地方了。 换言之,那便是达裘所居住的城主殿了。 单云溪看向司马靖,她可不知道司马靖的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司马靖推了推那姑娘:“走,带我们过去。” 那姑娘一见司马靖说的是城主殿,立马就变得十分抗拒起来,不管怎么说也不肯过去。她使劲摇着手,满脸都是抗拒。 单云溪心中不由觉得奇怪,为何这姑娘这般不愿去城主殿? 但是想一想又觉得达裘这样的没有人性,这姑娘怕他也是正常的。只不过看这姑娘的反应,确实有些太大了些,难不成这姑娘还知道些他们所不知道的东西? 这些念头在单云溪的心头一闪而过,就在她一闪神的时候,那姑娘挣脱了束缚往外跑了出去。 单云溪暗道一声“糟糕”急忙追了上去,但她的脚程再快也快不过司马靖的轻功。那姑娘还没有跑出这院子,就被司马靖拦在了门口。 他再次将人擒住,单云溪这时才追上他们。她看着姑娘拼命挣扎的样子,要不是她是个哑巴说不出话来,单云溪都怀疑她要拼死大喊起来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出去。”单云溪劝道。 司马靖看了单云溪一眼,皱紧了眉头,他思索片刻,转身推着那姑娘往城外走去。 “走,带我们出城。” 那姑娘便领着单云溪和司马靖往前走去,单云溪低着头跟着那姑娘后头,眼见着好几只巡查的队伍从那姑娘的身边过去,个个见着那姑娘都向着她低头行礼。 但无奈司马靖举着匕首抵在那姑娘的腰后,她皆是挥了挥手让人走了,半点都没有声张。 单云溪便笑了笑,看来他们还真是找对人了,谁知道这姑娘居然还是个有点身份的。看样子,他们说不定还真能毫不费力地离开这决明城了。 “哟,我当是谁呢,这么大的架子,原来是您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单云溪咬着牙叹了口气,这艳娘还真是来得快! 她不动声色地往那姑娘的身后躲了躲,司马靖也低着头,在昏暗的夜色下,他二人的面容都看不真切。 那姑娘却只是朝艳娘点了点头,单云溪这下可就不只是惊讶了,难道说,这姑娘的地位竟比艳娘还要高些? “那莎司命使,我们正在追捕贼人,我劝您没事还是赶紧去歇了吧,免得这一不小心地……误伤了您可就不好了,您说对吧?”艳娘阴阳怪气地说着,脸上对着姑娘却没有丝毫敬畏,反而隐隐中带着讽刺。 不过这名字……那莎,单云溪总觉的好像在哪里听过。 那莎说不出话,她只是神情颇有些犹豫地再次朝艳娘点了点头,艳娘也不屑去琢磨她的神色,哼了一声带着人走了。 艳娘走后,司马靖立马将那莎拖到了黑暗无人处,其用力之大,单云溪都没来的及拦下他,就见他用寒利的刀尖指向了那莎的喉咙。 “那莎,原来你就是雷司命使。”司马靖冷冷地看向那莎,匕首的刀刃散发着寒冷的光芒,让人丝毫不怀疑那是可以立即要人性命的利刃。 “我想起来了!”被司马靖这么一提醒,单云溪也想了起来,她在旁一捶手道,“你就是墨戎的心上人,那莎?” 那莎忽然眼中的神色就变了,她有些惊讶地看向单云溪,用一双疑惑的眼睛询问着单云溪。 单云溪笑了笑,用手拈着司马靖的匕首,将它挪开了半寸。她凑到那莎的身边,像见亲人一样握住了那莎的手。 “墨戎的心上人那就肯定是没问题的!你都不知道,他知道达裘在进行人祭,可担心死你了!” 那莎脸上的神情一动,显得有些担忧,她回握住单云溪的手,在她的手心中写下了几个字:他可还好? “你就放心吧,我们这位王爷大人……”单云溪笑着睨了一眼司马靖,“看着虽然有点吓人,但是对手下人很好的,只是墨戎之前来决明城探查的时候受了伤,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你不用担心。” 可那莎还是在听见墨戎受伤的时候神情一变,她不由抓紧了单云溪的手,眉间更是多了一层深深的担忧。 她想了想,又在单云溪的手心中写下:墨戎,拜托。 那莎将单云溪的手合起来,单云溪握着拳看向她,就见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嘴角浅浅的梨涡看着十分可爱。 只是那眉间的一抹担忧却怎么也难抹去,单云溪不知道那莎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看着那莎,心头忽然涌上一丝不好的感觉。 这话说得就跟托付后事一样…… 那莎却不知道单云溪心中的想法,她拉着单云溪往城外走,司马靖皱眉跟上。 她带着两人驾轻就熟地避开追捕的队伍,一路走到了决明城的城墙之下。那莎放开了单云溪的手,对她笑着招了招手当做再见。 单云溪却握紧了被写过字的手,道:“那莎,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现在也没有人察觉到,我们完全可以带你一起走的。” 那莎看着单云溪,神情逐渐柔和下来,她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掌心。 “快追!他们在那!”一群司州兵士发现了单云溪和司马靖,立马喊着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没时间细想,司马靖搂着单云溪的腰,不等她说一句道别的话,就轻身飞上了城墙,隐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第126章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出了决明城,司马靖就带着单云溪一路骑马飞奔回了大营之中。 等他们到达营中之时,天色已经逐渐亮了起来。司马靖换过衣衫便召集众将议事,单云溪也跟着去了大帐。 看见墨戎也在,单云溪便先将昨夜遇到那莎一事告诉了他。 “那莎她怎么样?”墨戎一听便有些着急起来,牵扯到了之前的伤口,单云溪叹着气将他按在了椅子上坐下。 “你放心吧,她没事,你就好好休息好好养伤,别再乱动了。” 墨戎知道现在的自己派不上什么用场,不由长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担心,她一个人在这龙潭虎穴中,总归是危险的。” 单云溪看他这模样,也在心中微微叹息。 “王爷,达裘实行人祭,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自身消耗。届时我们再行进攻,必然会大大增加胜算!”有将领上前提议道。 众人都没有说话,实际上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不费一兵一卒,就让达裘决明城的兵力自行减少。 到时候大魏的军队再攻进去坐收渔翁之利,可若是真的这么做了,那决明城中的百姓必定也会遭到人祭的杀害…… “你什么意思啊?”单云溪第一个发话了,“就大魏的人是人,决明城的人就不是人了是吧!那到时候收复了司州之后,决明城的百姓不也是大魏的百姓么?怎么能这样草菅人命呢?” “王妃此言差矣,战场之上没有仁慈。别说现在司州还不是大魏的领土,即便是之后镇南王收复司州之后,司州也是大魏的臣属国。”那将领说的振振有词,“臣属国的地位自然也没有我们大魏高。” 虽然知道这个将领的想法才是符合这个世界的,可单云溪还是觉得她没有办法接受。 “我跟你说不清楚,”单云溪转向司马靖,“司马靖,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达裘进行人祭不管。”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皱了皱眉头,墨戎也请求他。 “王爷。”只见墨戎跪在了地上,他的神情焦急而认真,“请求您,救救司州的百姓吧!” 向来高傲的可姜也破天荒地朝司马靖低下了头,“大魏的镇南王,请求您,救司州的百姓一命吧!” “司马靖……”单云溪看向他,就见司马靖紧皱着眉头,始终没有说话。 “其实,这件事……”戚孝义忽然道,“我们如果出兵的话也是有好处的。” 戚孝义的话在胶着的气氛中打开了一条道路,众人纷纷看向他。 “什么好处?” “如果我们此时出兵,那便占了大义。达裘在决明城中大肆实行人祭,必定已经有很多百姓不满,到时候稍微煽动他们几句,决明城自己就会乱起来。” 单云溪听了不由点头,这戚孝义果不愧是军武世家出身,且又打过这么多年仗,见解也很不一样。 “戚将军说的有道理,擒贼先擒王,到时候我们进城之后首要的就是将达裘抓起来,这决明城中的军队没了达裘就什么都不是了!”卫子虞有些兴奋地看向司马靖。 司马靖沉吟着点了点头。 单云溪不由扬起了嘴角,她脸上的表情才刚松下来,就有人冲了进来。 “报——”兵士大喘着气跪在地上,脸上看着十分紧张,“军中多人都突然倒下,邢医正说这是中毒!” “什么?”戚孝义道:“怎么可能会中毒,有多少人出现了这种情况?” “回将军,几乎整个军中的人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他的话音刚落,大帐中先前发话过的将领便捂着肚子,面露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单云溪急忙上前去给他诊脉:“脉象急促不稳,确实是中毒的迹象。” 司马靖领着众人出了大帐,放眼望去,整个军中都是一片哀嚎。不远处,邢医正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王爷,初步查探发现是今晨的食物中被人下了毒。”邢医正向司马靖拱了拱手,道。 “可有救治之法。” 邢医正点了点头,“此毒虽然发作极快,但是老朽正好知道一道方子可以医治此毒,只是怕是需要好几日休息才行……” 闻言,众人都是心头一震。 单云溪担忧地看向司马靖,要是拖上几天的话,这决明城中的百姓可能就真的尸骨无存了。 墨戎踉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难道,司州的百姓真的要被天神抛弃了么……”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单云溪循声看去,是可姜。而可姜此时此刻也正看着她,她清冷的眼中浮现了一种单云溪以前从未见过的感情,那是一种几近于乞求的期待。 “确实还有一个办法……”单云溪看向司马靖,只要她听可姜的,扮成司州的圣女前往决明城,那就还有一线希望。 可司马靖却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他冷漠的面色显得不近人情得很。别的事情他或许还会听单云溪说上一说,可这件事,风险太大了。 可姜也看出了司马靖的拒绝,犹豫了半晌,没有再说下去。 这件事的风险,没有人比可姜更为清楚的,而且天神给她的指示就到这一步,至于之后的……就什么都没了。 唯独墨戎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他只是以为自己抓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没错,之前可姜大人不是说可以让王妃娘娘扮成圣女进入决明城么?只要这样做,决明城的不就有救了么?” 此时此刻的墨戎,完全不像往常的他,达裘人祭一事,让他失去了平素的理智,对那莎的担忧终究占了上风。 “王妃娘娘,墨戎请求您,救救司州百姓,救救那莎吧!”墨戎再次一掀袍子,朝单云溪跪了下来。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先起来再说!”单云溪急忙上前去啦他。 就算墨戎不求她,她也绝对不会放着不管的,更不用说那莎还曾经帮助她和司马靖。 “王妃娘娘,墨戎从来不求人什么,但是那莎她……她看不见了,我不能害她连性命也丢掉!” 卫子虞看了也十分不忍,上前去扶他:“墨戎,你先起来,看王爷怎么说吧。” 众人都看向司马靖,他仍是皱着眉头,冷冷地看了墨戎一眼。 “圣女一事,本王是不会同意的,无需再说。至于决明城,邢医正先研制药方,等兵士好了便发起进攻。” 说罢,司马靖便拂袖离开了。 墨戎颤了两颤,坐在了地上。他双手捂着脸,使人不忍侧目再看下去。 ##第127章 只要家人尚在,他便有一搏之力 单云溪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却被邢医正死死拉住。 “王妃,您来帮老朽看看这方子吧,王爷要得急,老朽怕成效不好,还是得您来看看才行啊。”邢医正苦着一张老脸。 单云溪看了看邢医正,又看了看已经走远的司马靖,捂着头大喊了一声。 “行了行了,先去看方子吧!” 邢医正带着她去看过了方子,两人又研究了许久的用量,这才找了一堆医士去照着方子煎药。 等药煎出来,第一批最严重的兵士服用过后,单云溪又调整了一下各种药材之间的用量配比。 好不容易等到她忙完,已经是明月高悬了。 单云溪来到了司马靖的大帐中,他正在看决明城附近的地图,似乎是在研究从哪里进攻会更好。 “别想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照可姜说的做,这个你一定比我清楚。”单云溪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自顾自地在桌前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司马靖听了她的话,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她的话不对。 他走到单云溪的身边,却突然盯着她的脖子看了起来。 “怎么没有上药?”他的语气颇有些不快,单云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才想起她之前还被艳娘划了一道口子。 “没事没事。”她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这都是小伤,不用管它自己会好的。” 司马靖却眼神一沉,转身拿出了一个小药瓶。 他伸手将药瓶递给了单云溪:“这是宫里的金疮药,用了不会留疤。” 单云溪接过来笑了笑:“想不到你还挺会怜香惜玉的嘛,不过这么好的东西就用在这小伤上也太浪费了,我先留着,下次再用哈!” 说罢单云溪就要将那药瓶收进自己的怀里,却被司马靖拦住。 单云溪有些疑惑地朝他看去,司马靖破天荒地叹了口气。 他将那药瓶拿了下来,坐在单云溪的身边,打开药瓶将里头的药粉倒出了一点在手上,然后抹在了单云溪脖间的伤口之上。 “嘶……”一股冰冰凉的触感,惹得单云溪倒抽了一口凉气。 “药再珍贵,也要用才行。”他又倒了一些出来,“你若是想要,本王上京了再去讨一些便是,何必这么斤斤计较。” 他这么一说,单云溪就不高兴了,她辩驳着:“我这哪里就算斤斤计较了,是你太不计较了,要是你天天这么败家,这王府迟早有一天被你给败光了。” 司马靖的动作一顿,他朝单云溪看了一眼,她便有些心虚地吞了口口水。 “怎么了,我又没说错……”她朝向一小声念着,“有这个钱还不如给我呢。” 突然间,单云溪感觉脖子上的伤口骤然一疼。 “药上好了。” 司马靖的神情看着颇有些冷淡,别人看来可能觉得他与平常并无区别,单云溪却总觉得他好像是有点生气了。 他将药瓶递给单云溪,叮嘱了一句。 “本王要是发现这里头的药没有动过,或是你脖子上的伤口迟迟未愈,就扣掉这个月的月钱。” “哎,别呀!司马靖你这样可太不够意思了,我都帮你这么多次了,你要是扣掉我这个月不就白忙活了!” “那你还上不上药?” “上!”单云溪猛点头,“当然上药啊,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行了吧,可千万别扣我的钱,我这么辛苦我容易么我。” 司马靖轻笑一声,背着手站了起来。 “可姜一事,本王知你何意。”司马靖看着那张决明城的地图,回过身来紧紧看向单云溪,“你必须听本王的命令行事,切不可擅自行动!” 单云溪的面色在那瞬间肉眼可见地变得欢快了起来,她朝司马靖边笑边点头。 “听你的听你的,那肯定什么都听你的。你说往东,我绝对不往西,也不往南不往北,那就得是往东!”单云溪举着手发誓,司马靖却只是冷笑了一声。 她也不在意司马靖的态度,把玩着手里的药瓶,将它好好地收入怀里。 “嘻嘻嘻,我就知道我没看错。” 司马靖看向单云溪,只见她朝他粲然一笑。 “你果然是个好人。” 月儿皎洁,单云溪被司马靖拎着后衣领子扔出了大帐。她拍了拍衣裙,看向天边一轮明月颇为感慨。 “咋还害羞了呢……” 次日一大早,单云溪就带着芸香来到了司马靖的大帐,众人都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看人到齐,司马靖点了点头。 “可姜大人,请您仔细说说让王妃娘娘假扮圣女一事吧。”卫子虞道。 可姜微微颔首,向着众人仔细解说了起来。照可姜的计划,她会带着单云溪以圣女的身份进入决明城,达裘此时正需要这样的人来笼络人心,必定会放她们进去。 这进去之后,就要见机行事了。 众人商讨了些许细节,墨戎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脱口而出。 “让我跟着一起去吧!” “不行。”单云溪在司马靖之前开口道,“你伤还没好,去什么去!” “王爷,王妃娘娘,决明城中凶险万分,我是这里面最熟悉决明城的人,请您准许让我一同前往!”墨戎这话虽然提及了单云溪,他却始终只看着司马靖。 “嘿你这人,都说了伤重不能去,怎么就是不死心呢!” “好。”司马靖一发话,没有人有意见,除了单云溪。 “司马靖!” 他没理会单云溪,让众人都各自下去准备,明日他们便进入决明城。 “司马靖你为何要让墨戎同我们一起去,他现在也只是勉强支撑着站起来。虽看着无异,但实际上早就伤到了五脏,必须要好好休息才行。”单云溪跟着司马靖,亦步亦趋地在他耳边道明其中利害关系。 司马靖忽然一转头,道:“惦念之人尚在城中,他如何安心?” 单云溪一愣,她倒是忘记了……那莎还在决明城里。 墨戎一直以来都是为了那莎才会叛入魏军,跟着司马靖一路打到了决明城,只是为了城中那个日日思念之人。 他既然能为了那莎不要性命地往前,自然不会在此刻因伤退缩。 “是我没想到……”单云溪微微低下了头,嘴中喃喃道。 一片寂静中,司马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抬起手动作生涩地摸了摸单云溪的头:“可只要家人尚在,他便有一搏之力。” 单云溪抬头看向司马靖,他的神情冷淡中带上了一丝怅然。她突然很想知道,此时此刻,他心中是想着谁才说出了这样的话呢? ##第128章 扮作圣女进入决明城 次日,所有人都准备好之后,单云溪看了一眼要与她同去的人。 除了可姜墨戎,还有卫子虞和芸香,而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位戴着黑色面具的人。 她左看右看都没有看见司马靖的人影,一问卫子虞,他却说:“王爷还有要事去办,让王妃娘娘万事小心。” 单云溪撇了撇嘴,语气中颇有些不悦:“连送都不来送一下,还万事小心呢……” 卫子虞和芸香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没有凑到单云溪跟前说话。一个去扶了单云溪上马,一个去安排其他随行人员。 这里个个都是人精,邢医正笑着给了单云溪一堆药粉药瓶,让她以备不时之需。可姜则依旧做着她高冷的前圣女,谁来也不理睬。 唯独戚孝义,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王爷也真是的,单家侄女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他怎么也不来看一眼送一送……”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朝单云溪看去,只见她的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就差没有破口大骂了。 “驾!”她用力一甩马鞭,率先飞驰了出去。 可姜墨戎等人随即跟上,就戚孝义还一脸茫然无知的样子。 “单家侄女这是怎么了,我分明是替她抱不平,她怎么脾气还这样的大?” 邢医正背着手挪了过去,“这小两口的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决明城下,单云溪众人勒马以待。 卫子虞上前沉声道:“前圣女可姜大人,携司州新圣女归来,里头还不速速开门,迎接圣女!” 城墙之上一阵混乱,有人探出头来,认出了可姜。 “确实是可姜大人!快去禀报!” 单云溪站在城墙下吞了口口水,现在的她戴着一个白纱斗笠,遮住了面容,看起来还真有些圣女的神秘之感。 “可姜,我们这样他们真的会信么?”她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怎么会任凭可姜一人之言就相信了呢? 还有她这斗笠,这一身跟可姜同款的白色衣衫,她怎么穿怎么觉得别扭。 “圣女放心,天神谕令,司州百姓莫敢不从。” 单云溪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决明城的大门突然开启,走出来的人居然还有个单云溪认识的。 “可姜大人不是投降了大魏么,怎么又想到要回决明城了?”艳娘笑得阴阳怪气的,她站在一个脸色阴沉的男人旁边。 单云溪隔着纱帘看过去,见众人都簇拥着那男人,想必那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司命达裘了。 她端详着这达裘,看起来倒也没什么奇特的,虽然看着脸色有些阴沉,但说起话来却像个普通朋友。 “艳娘不得无礼,可姜大人是前圣女,对于天神圣谕她自然也有她的理解。” 艳娘冷哼一声,“只怕可姜大人不做圣女太多年,理解错了天神圣谕也不一定啊……” “艳娘!”达裘斥责了她一句,转过脸朝着可姜笑道,“是我教导下属无方,可姜大人莫怪……”他说着转眼看向了单云溪。 那瞬间,单云溪终于知道为何所有人都这样害怕达裘了。 他那双眼睛,即便是笑着,里头却没有半丝感情,就像是死人的眼睛一般,蕴含的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死气。 单云溪不由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被身边的人扶了一把。她仰头看去,是那个戴面具的人。 “谢谢你啊……”她拍了拍胸口站住,再次朝达裘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移开了眼,成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而他眼中之前的阴鸷死气也突然尽数消失,单云溪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来,难道方才是她看错了? “这位想必就是圣女大人了吧,赶紧迎圣女大人进去!”达裘一挥手,让开了中间的道路。 可姜向着单云溪点了点头,她才迈步往前走去。 她边走心里头边打着鼓,她是不是不该接这差事啊,这一踏进去她就总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一样…… 单云溪摇了摇头,什么棺材不棺材的,不吉利不吉利,她还是看一步走一步吧,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跟着她的这些人,还有这么多人陪着她呢,而且司马靖也会带着军队在外面等着。只要情况不对,他就会带人冲进来,没什么好怕的。 单云溪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进了决明城,又一路被达裘领着进入了决明城内城。 进入内城之后,明显守卫更加严密了,而且内城居住的人看起来都是些有一定地位的人,宅院大抵都是些高门大户,占地广博。 单云溪一行人被安排住进了其中的一个院子中,达裘再三吩咐过好生招待圣女。 “圣女,可姜大人,今日过于匆忙,您二人先歇息一日。待明日我再来宴请圣女,届时请您带上圣女信物,可不要让决明城的百姓失望了才是。”达裘低了低头,态度谦逊恭谨得很。 单云溪也不傻,知道他这是要看圣女的凭证。 “达裘大人请放心,明日我自会带着铜镜去赴宴的。”她直接说出了铜镜,达裘自然就明白了。 “那就请二位先好好休息,我还有些事,请恕达裘暂时无法作陪,您若有事,吩咐一声即可。” 单云溪点了点头,达裘带着艳娘走了。 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将白纱掀开,叉着腰道:“终于走了,我都快憋死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芸香一见立马上去将她的白纱放了下来,“这还没有彻底安全呢,您就先忍一忍,到了晚上再取下来吧。” 单云溪顺着芸香的眼神向周围看去,发现在四周的一些护卫侍女都在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这边看。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也只能先听芸香的了。 “那莎司命使大人!”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呼喊,单云溪立刻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正站在门口,朝单云溪浅浅地笑。 不等单云溪上前,已经有人抢在她的前面冲了上去,抱住了那莎。 单云溪咳嗽一声,想着非礼勿视,转过头去看天。 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片雪白的云朵,慢悠悠地,单云溪眼看着它从左飘到右,这才转过身去提醒这二位。 “有什么咱们进去再说啊,好不容易见到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墨戎点了点头,视线就没从那莎身上离开过。而那莎却一直害羞地低着头,任由墨戎牵着,跟众人一起进了屋。 ##第129章 吓人的古塔神像 进了屋,卫子虞和芸香便把门关上了,两人一人守在门口,一人守在窗边。 确认无人接近后,单云溪才向那莎说道:“你还好么?” 那莎点了点头,拿起笔写下:达裘是我哥哥,他并未责怪我。 “什么!”这消息炸的单云溪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她看向墨戎。 墨戎的脸色沉了几分,点了点头。 “他是你哥哥,那你这可……”单云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么个恶贯满盈的人居然是那莎的哥哥? “是亲哥哥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莎又执起笔写道:虽是我哥哥,却作恶多端,圣女不必顾忌我。 单云溪叹了口气,有时候这世事还真是难料啊…… 墨戎握紧了那莎的手,看了一眼单云溪和她身后的人,转头柔声问道:“那莎,你可有探查到圣物相关之事?” 这一问让在场之人的注意力全都投向了那莎,她写下:所得甚少,只知达裘夜间会去古塔探查。 “古塔禁地?”可姜的脸色忽而沉了下来。 那莎点了点头,单云溪不明白这其中就理,墨戎便向她解释。 “这古塔一直是司州禁地,只有圣女才可以进入,据说里面有些天神圣物的线索。”墨戎看了可姜一眼,“只是上千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圣女在其中查探出什么来。” “墨戎所言没错,”可姜站起身,“我当年也曾进入过古塔,可我却从来没有发现任何一丝线索。” 单云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古塔,还需要她亲自去看看才行。 入夜之后,众人都回房歇了。 单云溪偷偷打开房门,却发现芸香站在外面。 “芸香?”她左右看看无人,将芸香拉进了屋子,“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王妃娘娘,您切不可一个人去探查古塔啊……” “哦?谁跟你说我是要去古塔探查的?”单云溪不由发笑。 芸香被她问得无言以对,只道:“总之您不要孤身前往,要去也得带个人去才行。” “行,那你跟我去。”单云溪拉着芸香便走。 “王妃您等等,要去便让这位跟着您吧。”她打开门,门口正站着那个戴面具的人。 单云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将芸香拉到身边来,小声道:“这是个什么人我都不知道,怎么能随便带过去呢?芸香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就把他带了过来!” “怎么,王妃这是连本王也不认识了?” 这熟悉的声音,单云溪顺着看向那人,只见他缓缓将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俊美冷冽的容颜。 不是司马靖又是谁? “怎么是你啊!”单云溪跑过去,将人贼兮兮地拉进屋子,“我就说你怎么都不来送送我,原来是直接给我送到决明城里头来了,你这样没问题么?会不会被人发现啊?” 司马靖将面具重新戴上:“不被人发现自然无妨。” 单云溪学着他的样子撇了撇嘴:“不被人发现自然无妨,那要是万一被发现了呢!” 司马靖看向单云溪,那眼神似是在说:只要你不坏事,就不会出问题。 “呵,还怪起我来了?”单云溪话还没说完,就被司马靖拉住了手。 “时间快到了,芸香,你守在此处。” 芸香点了点头,司马靖便拉着单云溪出了屋子,向达裘居住的城主府而去。 他拉着单云溪躲在屋角暗处,没过多久,达裘就从后门出来了。 “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单云溪说着便要跟上去,司马靖拉住她。 他拉着单云溪走上了林间的另外一条小路,赶在达裘之前到了古塔。 看司马靖这熟门熟路的样子,怕是在之前就已经踩好点了。单云溪在心里点头,果然准备充分。 没多久,达裘也到了古塔之下。 他先是四下里看了看,司马靖选的位置十分好,达裘发现不了他们,但他们却可以透过草丛缝隙将达裘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达裘进入了古塔,消失了踪影。 单云溪跟司马靖对视一眼,两人一起悄悄跟了进去。 古塔共有七层,他们二人小心翼翼地上了塔。上到第四层的时候,单云溪发现那塔中间还有个神像。 她本来就提着一颗心,这神像看着又极其恐怖,她差点就吓得叫出声来,幸好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这么吓人……”她攥着司马靖的衣服,再也不敢一个人往上去了。 司马靖看了那神像一眼,继续往上走着。 直到了最后一层,他在楼梯上弯下腰来,静静听着上面的动静。单云溪也不敢再说话出声,连呼吸也不敢放大了来。 可她听了半晌,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她狐疑地跟司马靖对视了一眼,他用眼神示意单云溪在这里等着。 单云溪点了点头,可司马靖却走了一步便皱着眉回头看了她的手一眼,单云溪这才发现她还攥着司马靖的衣衫。 她赶忙松开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司马靖再次往上而去,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走起路来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看得单云溪十分赞叹。 没多久,上面就传来了司马靖的声音。 “上来吧。” 单云溪摸着往上走,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到处乱看,却没看见除他二人外的半个人影。 “达裘呢?我刚才明明看到他上塔了呀?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她又往塔下跑去,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实没有半个人影。 “奇了怪了,这达裘难不成真会什么法术,把自己给变没了?” 司马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走到那神像的旁边,他盯着那神像看了半晌。 “这塔中无处可以藏身,必定是有什么机关。” 单云溪颇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这里肯定有机关!” 她壮着胆子看向那怖人的神像,青面獠牙还长着三头六臂,她只看了一眼就撇过头去。 “我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机关吧。” 司马靖看着她,无奈地轻叹口气,去研究起这神像来。 两人查探了许久,却仍是一无所获。 “先回去,明日再来。”司马靖找到还在查看墙角的单云溪。她点了点头,跟着司马靖一起回了决明城中的屋子。 ##第130章 圣女身份 司马靖将单云溪送回房,转身便要走,单云溪却紧紧拉住他的手臂。 “哎等等!”她吞了口口水,指了指窗外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面具下的司马靖不由皱了皱眉头,朝单云溪所指的地方看了过去。那边窗户紧闭着,从里面倒看不出什么来。 他朝窗户边走了过去,单云溪躲在他身后,眼看着司马靖推开了窗。 外头什么也没有。 司马靖回头看了单云溪一眼,转身要走。 “哎你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单云溪死死拽住司马靖的衣服,神色十分地紧张。 司马靖忍着性子,掰开了她的手。 “疑神疑鬼,这里什么都没有。” “不是……我真的听到有声音!你就一点也没听到么?”单云溪猫着躲在他身后,紧张地朝房子各处看去。 忽然她看见窗外闪过一个黑影,吓得她惊叫了一声,紧紧抱住了司马靖的腰。 “……有鬼,那边有鬼!” 司马靖叹了口气,朝外面看了一眼。 “只是树影而已。” 看单云溪没有放开他的举动,甚至吓得有些微微颤抖,司马靖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单云溪,似乎是在安抚她,一下又一下地,动作生涩得很,分明就是不常做这样的事。没多久,单云溪抬起头来看他。 “你在干什么?”她眼中迷蒙,对他的动作颇有些不解。 司马靖咳嗽了一声,收回了手。 “没事的话,本王就走了。” “啊?……哦。”单云溪放开了司马靖,神情莫名有些失落。 司马靖走到门前,叹了口气道:“明日还要应付宴请,早些歇息。” “哦……”单云溪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司马靖关上了门。 这家伙,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呢?她都这么害怕了,他就留下来陪一陪她会死啊! 单云溪一把将被子蒙过头,算了算了不想他了。可她一静下来,立马又感到了之前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突然有敲门声响起,吓得单云溪裹紧了被子:“……谁啊?” “王妃娘娘,是我,芸香。” “芸香!快进来快进来。” 芸香推门进来,单云溪赶紧拉着她坐到床上:“你来得正好,我一个人可吓死了,你怎么想到要过来的?” 芸香脱了鞋上榻,笑了笑道:“是王爷叫我过来的,他说娘娘一个人害怕,让我过来陪您。” 单云溪一愣,原来是他…… “王妃娘娘不用害怕,王爷是何等人物,他既然跟来了,就一定会护您周全,您只管放心便是。”芸香笑着给单云溪掖了掖被角。 单云溪却叹了口气,颇为感慨:“我只是怕我欠他太多,还不清了……” “您二人是夫妻呀,为何要说得这么见外,王爷大度,不会和您计较的。”芸香笑着,“您就赶紧睡了吧,明日的宴请还需要您打起十二分精神呢,没睡好可不行。” 单云溪点了点头,缓缓进入了梦乡。 次日,芸香服侍单云溪起床,戴好白纱斗笠,与众人在厅中会和。 单云溪看向司马靖,他依旧戴着那个黑色的面具,感觉到她的视线,司马靖转头向她看了过来。 “圣女带好铜镜了?”可姜问单云溪。 单云溪先是撇了司马靖一眼,然后又看向了芸香,见芸香点了点头,这才回了可姜的话。 “嗯嗯,芸香给我带着呢。”从魏军大营出发的时候,司马靖就将铜镜给了芸香,还特地吩咐不让单云溪碰。 可姜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不满意这么重要的东西在芸香的手里,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近午时的时候,有人来请他们去城主府赴宴。单云溪看了司马靖一眼,见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单云溪带着众人去了城主府,除了达裘,艳娘和那莎都已经在城主府大殿之上入座。 看见单云溪和可姜过来,达裘立马恭敬地起了身,要将主位让给圣女来坐。 “大司命客气了,我坐这里就好。”单云溪选了下首位坐了下来,可姜等人都随着她坐下。 单云溪一开口,艳娘就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这声音,她似乎在哪里听见过…… 一坐下来,单云溪便摘了斗笠,露出了本来面容,艳娘一见朝笑了起来。 “我道是谁呢,原来圣女大人是大魏的王妃娘娘啊!”艳娘朝达裘身姿袅娜地福了福,“大司命,这位可不是什么圣女,而是鼎鼎大名的镇南王妃!” “哦?可姜大人,是否真是如此啊?” 既然摘了斗笠,单云溪就做好了被艳娘揭穿的准备。 “艳娘此言差矣,”单云溪替可姜答道:“我虽是大魏王妃不假,却也同样是司州的圣女。” 艳娘被她的话逗得捂嘴颤笑起来:“哈哈哈……众所周知,圣女得是清白之身才行,您既为人妇,又如何会是?” 单云溪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是与不是,你问一问可姜大人不就知道了。”说罢,她朝可姜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心虚地看了司马靖一眼。 他却站的笔直,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似乎这事儿跟他没半点关系一般。 “圣女确是清白之身,我看得出来。”可姜的神情淡淡的,看起来并不像是替单云溪打掩护,而是真的确认过这件事! 单云溪眨巴眨巴眼睛,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这清白之身还能靠看的么? 可姜在单云溪颇为惊讶的眼神中,朝她点了点头。 “即便是清白之身,也无法证明你就是我司州圣女吧,这冒充圣女是什么罪名,不用我说,可姜大人必定清楚得很吧。”艳娘尤不死心。 单云溪看着艳娘这跳脚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她朝芸香挥了挥手,芸香便拿出了一样被仔细包好的物件。 正是那面古铜镜。 “铜镜在此,我便是这司州独一无二的圣女!” 那铜镜仿佛在响应单云溪的话,反射一道光线来。 众人都被晃到了眼,纷纷抬手遮掩。 而单云溪心中也十分惊奇,这铜镜之前还怎么也擦不干净,怎么刚刚突然就变得干净了起来? “好了,即是如此,已经可以证明圣女的身份了。”达裘看着铜镜,点头道。 “可是,大司命……”艳娘还欲说些什么,却被达裘一挥手制止下来。 他冰冷的眼神看向艳娘,她浑身打了个冷颤,立马转变了态度,恭敬应是。 “那圣女大人,我们继续宴会吧。”达裘拍了拍手,上来一群舞姬。她们在宴厅中央翩翩起舞,只可惜这场中的人没一个人的心思在歌舞上。 ##第131章 审问艳娘 “真是累死我了!”单云溪一回房就倒在了床上,“这达裘到底什么意思,宴请完还非要带着我在他的城主府里参观,这么大的地方走得我腿都快断了。” 芸香笑了笑,给单云溪捏起小腿来:“他这肯定是虚张声势呢。” “这倒不见得,他这么大张旗鼓的,城中许多百姓都看到了您,您圣女的身份估计很快就会被传开来。”墨戎沉思道。 “这达裘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想借我这圣女的名声来为他自己正名。”单云溪坐了起来,“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单云溪下意识看了司马靖一眼,他摇了摇头,朝卫子虞使了个眼色。 卫子虞意会,走到门口问道:“何人敲门?” “是我,艳娘。” 单云溪疑惑:“她来干什么?”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墨戎站在单云溪的面前护着她。 “我管她来做什么的,打开门看看就知道了。”单云溪手一挥,卫子虞便打开了门。 “你有何事,在这里说就好了。” 艳娘笑着朝里头看了一眼,里面的人个个神色戒备,只有单云溪还坐在床上,看她来了也没挪动一下。 艳娘就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她笑起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大司命吩咐我送些东西过来,顺便看看圣女这里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 “没有没有,你可以走了。”单云溪没心思去应付她,只想让她赶紧离开。 艳娘一反常态地什么也没说,笑着朝单云溪行了个礼:“那请圣女和可姜大人好好歇息,有什么传唤艳娘就行了。艳娘先行告退。” 说完,她真就乖乖地退了下去。 “她到底来这一番是做什么的?”单云溪是真没看懂,墨戎和卫子虞都摇了摇头。 可姜压根不在意这些,没多久便也告退回屋了。 单云溪不由看向司马靖,他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先按兵不动。 夜间,所有人都睡下,正是夜深人静之时。 窗棂之下忽然有个影子闪了过去,在单云溪的窗外半弯着腰停了下来。 一只迷烟竹管从窗纸上扎进来,白色的烟雾被喷吐而出,单云溪躺在床上,睡得又死又沉的。 那黑影推开了窗棂,翻身进来,迈着无声的步子潜到了单云溪的床边。那人一双艳丽的眸子中,此刻满布阴狠毒辣,只见她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单云溪的面前高高举了起来。 “死吧!” 寒光一闪,径直朝着单云溪的面门而去。 那瞬间,单云溪忽然睁开了眼睛。就在那匕首即将扎到她黑亮的眸子之时,有人上来捏住了黑影人的手,反手将她制服在地。 单云溪起身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将那人脸上的黑布巾拉下来。 “果然是你,艳娘。” 艳娘一双美目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没中我的迷烟?” “就你这不入流的迷烟还想迷晕我?小看我医士的身份了不是?”单云溪蹲在地上,用匕首拍了拍艳娘的脸,就像她当初对单云溪做过的那样。 “说吧,你来干什么的?” 艳娘并没有表现出想象中的畏惧,而是勾着嘴笑了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杀你!” 司马靖眉头一皱,手下稍稍一用力,艳娘就整个人跪伏在了地上,只能跟大地亲密接触了。 “还挺倔啊?我也来跟你学学,要是我在你这脸上划个几道,你还会不会有这么嘴硬呢?”单云溪拿着匕首,在艳娘的脸周围比划着,却就是没有划下去。 艳娘狠狠地看向单云溪,忽然间趁着她不注意,猛然挣开了司马靖的控制,朝单云溪撞了过去,将她撞倒在地。 这艳娘确实有胆识,也不恋战,撞开了单云溪转身就跑。 要是换做旁人可能真就让她给跑了,可她对上的是司马靖。 司马靖眼疾手快,朝她腿边弹出一颗小石子,艳娘就再次跪倒在地,然后她也在转身还手的时候打掉了司马靖的面具。 一时间,屋中三个人皆是一愣。 “镇南王!” 司马靖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不容反抗地掐住了艳娘的脖子,很快她就憋的整张脸血红血红的,没多久她就两眼一翻被掐晕了过去。 等艳娘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住了手脚,而屋子里单云溪的人已经全数到齐。 司马靖也摘了面具,坐在桌边。 屋中只点了一盏油灯,艳娘心想,趁着他们不注意弄开绳索,再借机逃走,然而她的念头还没在脑子里转过一转,司马靖就冷冷地看了过来。 “她醒了,拖过来。” 卫子虞过来拖艳娘,眼看她要挣扎大叫,飞速点了她的哑穴。 “本王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卫子虞解了艳娘的绳子,却点了她身上好几处穴,让她无法使用武功。他将艳娘的手放在桌上,另一只手则握着匕首,俨然一副要用刑的样子。 场间众人都习以为常,唯独单云溪从没见过这场面,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司马靖看了单云溪一眼,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你听着就好。” 单云溪配合的点了点头,估计这是她适应不了的场面,她知道这是司马靖为了自己好。而且她自己也不能保证,她看到了会不会心软。 一刀切下去,只听见喑哑的叫唤,单云溪不由抓紧了手下的衣服。 “本王问,你答。” 过了半晌,又是一刀剁了下去,嘶哑低沉的叫唤响起,单云溪的心里有些瘆得慌。 但这一刀似乎终于让艳娘妥协了,司马靖低沉冷静的声音从单云溪身边传来。 “达裘为何要实行人祭?” 卫子虞解开了艳娘的哑穴,只听得她声音嘶哑颤抖着道:“他说……这是解开天神圣物封印的唯一办法,用血祭天……” “何为天神圣物?” “是……是一个传说,据说得圣物者,可号令天下……” 单云溪心头一颤,这种大逆不道的传说也能存在?难怪大魏的皇帝一定要灭了司州了,原来他们还有这么危险的东西。 “最后一个问题,达裘为何要夜探古塔?” ##第132章 我不担心他们,我担心你 单云溪久久没有听见艳娘的回答,“砰”一声,似乎是什么重物撞击在桌子上,她吓得心里一紧,往司马靖的方向靠了靠。 他的大手覆在她的面上,替她隔绝了眼前的画面,却没能阻止这画面被声音一点点钻进单云溪的脑海里。 “不……不能说……大司命会杀了我的……”艳娘颤抖的声音传了过来,单云溪能听出她话里的恐惧。 “你不说,现在就让你死!”是卫子虞的声音,让单云溪觉得有种陌生的感觉。 “不要!我不想死……我说……”艳娘的恐惧的声音给单云溪的心头也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惧怕感。 “那是天神圣物的所在,古塔中有机关,天神号令,莫敢不从……”艳娘的话神神叨叨的,估摸着是问不出什么了,司马靖朝卫子虞看了一眼。 卫子虞将艳娘带了下去,司马靖又让芸香稍微清理了一下桌上的血迹,这才放开了手。 她睁开眼的时候,屋里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司马靖,还有地上未擦净的血迹。 “放心,人没死。” 单云溪有些愣愣地点了点头,她虽然也有恻隐之心,担心艳娘会因此而死,但她更担心的却是其他的事。 司马靖起身,单云溪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他看向单云溪,看她一脸担忧后怕,他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本王不会滥杀,你不必害怕。” 单云溪却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她。” “那你担心什么?” 她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司马靖没说话,过了半晌,司马靖忽然冷笑一声。 “本王更不需要担心。” “哦……”单云溪悻悻地收回了手,却又忍不住去偷瞄他的脸色。 他叹了口气,自从单云溪嫁过来,他发现自己叹气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司马靖伸手摸了摸单云溪的头:“本王从十三岁上战场,厮杀多年,早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算不得什么。” 单云溪将他的手拿下来,捧在脸颊边:“可我就是莫名觉得难过,你怎么十三岁就要遭这样的磨难……” 寻常的孩子,十三岁还在家中,或者调皮玩闹,或者用心念书,可他却已经作为一军之帅上了战场,承担起一军将士的生命重担。 那时候他会不会心里也害怕呢?他会不会也怨天尤人过,为什么这一切会偏偏降临在他身上?他会不会,也有难过的时候,却像现在一样,说一句算不得什么就过去了。 她想着这些,眼中不由湿润起来,她将脸埋在司马靖的手里。 这只手一点也没有温润如玉的感觉,上面满是常年练剑的老茧,还有几处旧伤。 她想起司马靖身上同样布满各种伤口,他从来不像个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王爷,却像个提着剑走在生死边缘的孤独之人。 孤独本没有尽头,是有人突如其来的闯入,打破了死水般沉寂的孤独。 她眼中的热泪打湿了这只布满伤痕的手,也浸透了一颗沉铁似的心。 司马靖长叹口气,屋子里静悄悄的,单云溪无声地哭着。她哭累了,握着司马靖的手趴在桌上,渐渐地睡了过去。 他伸出手,抚了抚单云溪掉下来的几缕鬓发,将它仔细挽到她耳后,然后将人抱了起来。 单云溪抬了抬睡意朦胧的眸子,看见是司马靖,又伏在他怀里闭上眼睡去。 他将单云溪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在桌边坐了一晚上。 次日,单云溪醒来的时候,司马靖已经不在了。 达裘派了人过来通知单云溪,今日要带她去观看一次人祭,请她好好准备。 “观看人祭,还得要我好好准备,这达裘到底在想什么?”单云溪皱着一张小脸,她是真的摸不清楚这达裘的心思。 可姜的脸色有些沉重,“达裘实在过分,居然想利用圣女大人替自己铺路!天神必定会有所惩罚的。”说着她直接闭上了眼,竟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单云溪也没有办法拒绝,只好任由达裘派过来那群侍女给自己鼓捣着,又是换衣服又是给她上妆。 “圣女肤色白皙,用了这脂粉反倒有些俗气了……”有侍女手里拿着脂粉盒,显得十分犹豫。 单云溪笑着将那脂粉盒放在了桌上,“那就别用了,我也不习惯用这东西……” 侍女点头,给她重新梳了发,上了浅红的口脂。 等她被捯饬完由侍女们牵出来的时候,众人都是眼前一亮。 “想不到王妃娘娘打扮打扮还挺好看的嘛……”墨戎边看边点头,那莎也笑着鼓掌,似乎很喜欢单云溪这个样子。 “那是,我们娘娘天生丽质,平常是不屑打扮罢了。”芸香挺着腰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单云溪却不太相信,这古代只有铜镜,她从那古铜色的镜面里也看不出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她提着这繁复的裙摆走到司马靖面前,问道:“哎,我这样真的好看么?” 司马靖看向她,明眸皓齿,丰肌秀骨,一双大大的杏眼仿佛会说话似的。 她问他好不好看。 司马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好看。” 笑容缓缓地在单云溪的脸上绽放开来,她一笑起来,整间屋子似乎都明亮了许多。 “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见。”她用手肘撞了撞司马靖,他却再也不肯说了,咳嗽了一声就看向别处,面具下的脸看不见是什么表情。 单云溪撇了撇嘴:“切,真是小气……” 有侍女来请单云溪,她便由人搀扶着走出了屋子。她随着人来到院门口,看到门口那一个华丽的抬轿时才发现,这达裘怕是认真的。 那抬轿光是容人落座的地方就几乎跟屋梁一般高,下方是两个人高的车轮,周围雕刻装饰极尽华丽。抬轿上面则做成亭子一般的攒尖顶,细薄的白纱垂下来,里头的人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这抬轿十分大,看样子是完全依靠人力行进的,抬轿前站着八个大汉,左右四个,后方四个。 单云溪吞了口口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这十分吸引人眼球的抬轿。 “……我要坐这玩意?” 一旁的侍女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朝单云溪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在积满尘灰的柴房之中,脸色苍白的艳娘正挣开了手上的绳索。 她一把拽下嘴里塞着的布团,布满血丝的眼中全是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的滔天恨意。 “圣女,镇南王,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她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说下这句话,从柴房中跑了出来。 ##第133章 圣女降临 单云溪被芸香和侍女一左一右扶着上了抬轿,她小心翼翼地在上头坐了下来。 她坐稳了之后,向下头看了一眼,我滴个乖乖,还真高啊这玩意。 领头的侍女大喊了一声:“圣女驾临,闲人让道!” 十几个大汉一齐用力,抬轿的轮子便骨碌碌地往前转了起来。单云溪赶忙坐稳了,她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纷纷跪了下来。 “搞得跟个土皇帝一样,难怪魏帝要收了你们,这么会作妖,我都看不下去。”她坐在车架上碎碎念,司马靖等人都跟在车架旁往前走。 突然车轮磕到了一块石头,整个抬轿都往旁边斜了过去,幸好车架够大并没有整个翻过来,只是撇了一脚而已。单云溪却被吓得够呛,急急忙忙要下来。 “我不坐了,这简直要人命啊!快快快,扶我下来……”她掀开纱帘,许多百姓都看见了她的容貌。 “圣女降临啊!”不知道谁先开始喊起来,一群又一群的人都开始高声喊起来,向着地面伏身下去,无比恭敬且无比虔诚。 单云溪伸出去的手就顿了顿,司马靖接住了她的手,面具下的眼睛带着极致的力量,支撑着她又坐了回去。 也是,既然都答应装这圣女了,还是好好装下去吧。 她坐在抬轿的车架之上,偏过头就能看见司马靖站在旁边,随着车架往前走。他戴着那黑色面具,同样显得十分摄人,寻常百姓压根不敢靠近他。 单云溪不由笑了笑:“这面具还挺能唬人的嘛。”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被司马靖扶了那么一下,她突然就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司马靖就站在旁边,以他的身手,就算是自己真的摔下去了,他肯定也能接住她的。 单云溪暗自点了点头,安心地坐在抬轿车架上,被人拉着在整个决明城中转了一圈,然后才来到达裘今日的人祭地点。 那是一个可以容纳上千人的圆台,圆台周围还有一大块的空地,此时在圆台周围的空地上站满了围观的百姓。 而圆台之上,有着几根大树般粗的石柱,单云溪数了一下,总共有九根。 抬轿车架慢慢在圆台附近停了下来,坐在圆台上的达裘站起了身,周围的百姓全都跪了下来。 看着就像是所有人崇拜的至尊一样。 单云溪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她掀开白纱,司马靖已经站在下面向她伸出了手。 她扶着司马靖从那高高的抬轿上面下来:“终于能下来了……” “人人都想要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偏偏王妃娘娘怕的很。”墨戎见状笑她,众人都跟着笑起来,在这沉闷的气氛中找到了一丝轻快。 “我怕高也没办法,这站的越高,摔得越疼,我还是老老实实站在下面吧。”她在这点上倒是没有辩解,怕高就是怕高,这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达裘派人请单云溪上去,同他坐在一起。单云溪整了整精神,带着众人走了上去。 圆台之上,达裘的位置之下设了好几个位置,分别是圣女单云溪,前圣女可姜,雷司命使那莎。 其余人都跟在他们的身后坐下,司马靖也坐在了单云溪的身后。 达裘见人都坐了下来,周围的百姓也十分安静地等着他下令,一切都按照计划来走着,他十分满意。他拍了拍手,几个孩子被绑了上来。 “大司命,这是什么意思?”单云溪皱眉发问道。 “圣女,这些便是这次人祭的祭品。”达裘颇为得意的向单云溪介绍着这些孩子,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大司命,”单云溪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觉得用孩子……太无耻了么?” “哦?圣女的意思是让我用什么人做祭品比较好呢?”达裘看起来像是真心真意地在请教这个问题。 单云溪简直快被气笑了,她一拍椅子就要站起来破口大骂,但被后面的司马靖拉着又坐了下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司马靖冷声道。 单云溪气呼呼的,看着达裘挥了挥手,那些人便将孩子们绑在了石柱上。 “可是我忍不住……”单云溪的手紧攥成拳,“他怎么这么狠毒,连孩子都不肯放过!” 司马靖按着单云溪的肩膀,他的手背同样青筋暴起,眉头紧皱下依然只有冷冷两个字:“忍着。” “圣女可看见那地上的图案了?”达裘说着,旁边的人就端上来一把把尖利的匕首。 单云溪顺他的话看过去,那是一个凹槽图案,看起来像是一对凤凰。 他拿起了一把匕首,边把玩着边道:“用这锋利匕首将孩子们的皮肤划破,血流顺着流到地上,浇灌出凤凰就是他们的使命。” “我呸,什么狗屁使命!”单云溪忍无可忍,谁知她还没撸起袖子冲上去,就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眨眼间飞了上去,轻轻地落在了圆台中间。 正是面色清冷的可姜。 她用内力往绑孩子的绳索上一挥,绳索尽数断裂。 “回去找你们的父母吧。”她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那些孩子们就哭着跑回了圆台周围观看的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的父母。 单云溪这才发现,他们的父母也在观看的人群中。 “这达裘真不是个人,居然让孩子们的父母也来观看,简直丧心病狂!” 司马靖朝达裘的方向看过去,他整张脸都黑了下来,看起来阴鸷得很。 “可姜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打扰了祭神仪式,你可担待得起!”他阴着脸看向可姜,身边的侍卫都握紧了刀剑柄。 “好一个祭神仪式,达裘,圣女还未发话,你擅自揣摩天神,肆意屠杀百姓,你可知罪!”可姜这一声是用上了内力的,清冷的声音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里,振聋发聩。 圆台周围的百姓统统看向高台之上的大司命达裘,他虽沉着脸,却并不显慌乱。 “可姜大人,说话可要有凭证,你说是不是,圣女大人?”达裘将脸转向了单云溪。 又是那种感觉,单云溪感觉自己像是在被一个地狱恶鬼看着,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司马靖拍了拍她的背,站在了她的身边。她看向司马靖,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平静了些许,转身看向达裘。 “大司命,天神告知我,他并不喜欢人祭。” ##第134章 神迹降临,面具现身 单云溪此言一出,全场都安静了下来,随后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议论与混乱。 “圣女说天神不喜欢人祭!” “那我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圣女还有其他天神预示吗?” “大司命,请你不要再举行人祭了!” 人群中一阵骚乱,达裘阴着脸抬起手,突然不知从哪里冲出许多侍卫来,将圆台紧紧围住,明晃晃的刀剑之下,圆台之外的百姓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达裘用他那没有半丝感情的眼睛朝众人一扫,慢慢停在了单云溪的身上。 他转而笑了笑,朝单云溪低了低头:“圣女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单云溪被他那双眼睛看着瘆得慌,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撞在司马靖的身上。 他一眼就看见了她眼中的害怕,面具下的脸微沉。他伸手拉住了单云溪衣袖下的手,向她点了点头。 单云溪回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再次朝达裘看去。 “天神之命,我怎敢胡说!”她顶着达裘阴恻恻的眼神,握了握司马靖的手继续道:“天神命我掌管生死之力,如今司州死者众多,已经远远盖过了生之力!人祭违背天伦,再这样下去,司州迟早覆灭!” 她一言说完,司州百姓纷纷又开始惊慌议论起来,这次不管达裘的手下侍卫们如何威胁都不管用了。 达裘阴狠地瞪了单云溪一眼,转眼却突然改了说辞:“圣女大人言之有理,既然如此,不如让圣女大人当场用信物替我司州问一问天神,我们之后究竟该如何是好呀!”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百姓宛如找到了发泄口一般,纷纷响应。 “是啊,圣女大人,您就问一问天神吧,我们这未来的日子究竟该怎么过啊……” “圣女大人,这人死的太多,我们还能不能活下去啊!” “请您问一问,求求您就!”有人跪了下来,周围的百姓全都跟着跪下来,向着单云溪乞求。 她顿时间有些慌乱起来,什么天神预示,她可从来不会占卜灵媒这种东西,都是跟着可姜随口这么一说的! 要她占卜预测,她到时候什么神迹都施展不出来,那不就露馅了么? 她不由看了达裘一眼,他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么精明怎么就不用在正途上呢?偏偏来为难她,她哪里知道这些神啊鬼啊的嘛…… “圣女不必担心,您是天神亲封的圣女,他必定会给您指示的。”可姜走了过来,她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单云溪看向司马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让芸香将铜镜拿了上来。 单云溪拿着铜镜,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司马靖就站在她身后提醒了她一句。 “将铜镜对着光,闭上眼。” 她也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司马靖推了一下,她踉跄了几步走到了圆台正中。 单云溪看了司马靖一眼,他朝她点了点头。她咬牙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铜镜,算了,死就死吧。 众人只见,圆台中央的锦衣女子将手中铜镜高高举起,镜面正对太阳。 随后,那女子便闭上了双眼。 周围的百姓都跟着在心中祈祷着神迹降临,达裘冷眼看着,什么也没说。 司马靖看着圆台中央的单云溪,一双漆黑的眸子沉而又沉,谁也看不出他的想法。 突然之间,那铜镜猛然绽放出巨大的光华,一瞬间竟照得在场众人全都睁不开眼。 就仿佛是另一个在人间的太阳一般,众人纷纷跪下,大呼:“天神降临!天神降临!” 单云溪这才睁开了眼睛,她感到手中的铜镜变得有些微烫手,睁开眼便是眼前人山呼天神降临。 她下意识转头,手中的铜镜就转了个角度,铜镜中的光芒就瞬间暗淡了下去。 司马靖朝她打了个手势,她立马会意,咳嗽了一声将铜镜抱在手中,装成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天神预示,从今日起,司州归降大魏,休养生息,切不可再动干戈,也不可再实行人祭滥杀无辜。”她说完便举起那铜镜走向圆台周围,转了一整圈才走回来。 她走到司马靖身边的时候,偷偷朝他眨了个媚眼,俏皮灵动得紧。 司马靖轻笑一声,道:“装神弄鬼。”却朝她伸出了手。 单云溪被他拉到座位上,小声道:“那也没有王爷您厉害呀,还能造出这样的神迹来。哎哎,你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用手肘撞了撞司马靖,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司马靖却道:“天机不可泄露,本王自然是做了一番准备的。” “切,不说就不说。”她看了一眼,发现卫子虞和芸香都不在这里,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用铜镜反射光线来糊弄人,你做得还挺不错的。” 两人对视一眼,单云溪颇为得意的挑了挑眉,司马靖便轻笑了笑。 “如何啊,大司命,我这神迹也展示过了,天神预示我也说了,你从是不从!”单云溪这下胆子大了些,朝着达裘笑道。 达裘阴沉着脸,朝单云溪低了低头:“圣女所示神迹确实神奇,只不过天神从未下过让司州投降他国的指示,您怕不会是解读错了天神预示吧?”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倔呢?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么,这神迹你也看了,天神预示你也听了,接下来还要违背天神的话可是会遭天谴的啊……”单云溪指了指天,“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百姓被刚刚单云溪的神迹和天神预示动摇得十分厉害,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争还有人祭的折磨,他们是最渴求和平的。单云溪刚刚一席话无疑说到了他们心坎上,纷纷偏向单云溪说起话来。 “什么圣女,我看不过就是个骗子!”这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在众人中显得无比突出也无比刺耳。 单云溪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个人摘了斗笠跳了出来,正是昨晚他们抓住的艳娘! “大家肯定不知道吧,这个女人压根不是什么圣女,而是大魏的镇南王妃!” 百姓们有怀疑的也有不信任的,一时间议论纷纷骚乱不断。 艳娘又指向了单云溪身边的司马靖,恨恨道:“那个戴面具的人,正是大魏的镇南王!” ##第135章 古塔圣地 单云溪看向司马靖,如今众人已经成功被艳娘挑起了对他们二人的针对与怀疑。 “你们忘了刚刚的天神预示了么?天神让司州归降大魏,你们就不应该这么仇视大魏之人。”单云溪朝众人说道。 艳娘冷笑一声:“笑话,你是大魏王妃,自然向着大魏说话,居然连不战而降这样的话也说出来了,谁能保证我们投降就能活下来!” 她的话让许多司州百姓都开始怀疑起来,天神从未给过这样的预示,何况是让他们投降大魏。 艳娘看着众人的反应,微不可闻地翘了翘嘴角,她一定要看着这些人死! “没错!大魏人的话不可信!”有百姓开始附和起艳娘来。 “既然圣女大人不肯承认,怎么不让你身后那人摘下面具?之前镇南王夜闯我决明城,许多人都见过他的样貌,只要你身后那人将面具一摘就能辩真假!”艳娘紧紧抓着司马靖做话头。 一时间,场面僵持不下,众人都呼喊着要看面具之下的人。 单云溪拦在司马靖的面前,说什么也不让人接近他们:“不行,他脸上有伤,不能摘面具!” “圣女大人。”达裘发话了,他脸上噙着笑,“您就让他将面具摘下来吧,要不然……可难以服众啊。” 单云溪在心里将达裘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拦在司马靖面前:“不行,我说不能看就是不能看。” 突然间,司马靖抓住了单云溪的手臂,她惊讶地回头看向他。 司马靖看了她一眼,朝她摇了摇头。 他缓缓地摘下了那个黑色的面具,露出了一张俊美冷峻的脸庞,而他一双漆黑的眸子朝周围一扫,周围人都顿时噤声。 达裘笑了笑,指了身边几个侍卫:“如何,这位可是大魏的镇南王?” 几个侍卫中好几个都见过司马靖,有一个更是当时押着他入水牢的,自然认识他。 “没错,正是镇南王!” 周围一片哗然,随之而来的是无数人被欺骗的恨意,还有兄弟父子惨死战场的愤怒。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还对圣女无比推崇的人们瞬间就换了嘴角,个个对他们喊打喊杀。 “镇南王,你可算是不做这个缩头乌龟了。”艳娘笑的凌厉,她眼中恨不得将这些人全都生吞活剥了,但是不着急,让她一个个来。 艳娘走到达裘身边,恭敬行礼道:“大司命,这二人就是大魏派过来的骗子!他们昨夜将我掳去,严刑拷打,但是幸好我咬紧牙关什么也没说。” 达裘点了点头,跟她一起做戏,露出一副颇为欣慰的样子,拍了拍艳娘的肩膀:“你辛苦了。” 现在局势可算是完全逆转,达裘要是还看不清这个局面的话可真就对不起他大司命的称号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来人啊,给我把这两个骗子拿下!” 达裘的话音刚落,就冲上来一大群人,既有司州兵士,也有平民百姓。 单云溪混乱中也不好下手太狠,她怕伤害到无辜的百姓。可就是这样的犹豫,却差点让她被一个百姓的镰刀砍中。幸好司马靖时时注意着她的情况,在那镰刀砍上来的时候就拉开了单云溪,一脚踹开了那拿着镰刀的人。 “走!”他大喊一声,卫子虞和其他人都点点头,护着单云溪和司马靖往外跑去。 司马靖拉着单云溪,他们两个吸引了最多的人,几乎所有人手里的兵器都在朝他二人身上招呼着。 他们且挡且退,幸亏这里人虽多,却没有组织,趁着混乱,他们跑向了外头的树林。 艳娘嘴里“啧”了一声,踹开身边一个侍卫,夺过他手里的刀追了上去。 “可恶的镇南王,我一定要你还我这三根手指来!”她一身红衣,提着刀追进了树林子里。 “这里好眼熟……”单云溪看了一眼周围,忽然道:“司马靖,这里我们来过!” 司马靖也打量起周围来,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朝众人说道:“跟我来!” 众人跟着司马靖一路跑到了古塔附近,可姜一看见那古塔就突然不动了。 “可姜你做什么呀,快点我们进去!”单云溪拉了她一把,却被可姜甩开了。 “我是司州人,古塔是司州禁地,非圣女不得进入。”可姜冷着脸,她说的话向来就没有违背过的。 “哎呀,这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些,那达裘还进去过呢,快走走走!”单云溪还想去拉她,可姜直接一掌将她拍向了司马靖。 “保护好圣女!”说罢她迎上了追上来的艳娘,还有那普通潮水般的侍卫和百姓。 单云溪被司马靖拉着往古塔跑去,即将接近古塔之时,墨戎也突然停了下来,转身面向后方。 “你们进去吧,我也是司州之人,而且那莎还在达裘的身边,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他提刀拦下了一个侍卫,又劈开了另外两人的刀剑。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墨戎!”单云溪踹开一人,嘴里念道:“都是些什么怪癖,都命在旦夕了还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趁着那些人被可姜和墨戎拦下,司马靖拉着骂骂咧咧的她往古塔里面跑去。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侮辱我们的圣地!”达裘看到古塔,面上的表情骤变。 周围的人闻言迅速朝单云溪等人围拢过去,虽然他们也有保护圣地的决心,只可惜没有同等的身手,被司马靖几招起落间就尽数打翻在地。 与此同时,艳娘跟侍卫们制服了可姜,将她带到了达裘的面前。 达裘冷着脸:“拿弓箭来。” 接过艳娘递上来的弓箭,他搭弓瞄准了人群中单云溪。他的眼中毫无感情,右手一松,箭矢便朝人群中射了过去,直指单云溪! 正在这时,芸香撞开了单云溪,替她挡下了这一箭。 “王妃快走!”芸香砍断左肩上的箭矢,提剑朝他们身后冲去,卫子虞一咬牙也冲向她身边去。 “芸香!” 司马靖拉住要冲上去的单云溪,躲进了古塔之中。两人进去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踏入古塔范围。 ##第136章 古塔密道 单云溪跟司马靖二人上了古塔顶,司州民众的信仰十分虔诚,没有一人靠近不说,甚至连放冷箭的人都没有。 在他们看来,即便是用刀刃朝着古塔圣地,都是对他们信仰的一种亵渎。所有人都现在古塔之外的树林子里面,连古塔周围的空地也不曾踏入半步。 单云溪见状不由松了口气,看向司马靖笑道:“看来这里是安全的。” 司马靖却摇了摇头:“这倒未必。” 听他这么说,单云溪转念一想,确实是这样。虽然现在没有人进来,但是这古塔中除了一个三头六臂的恐怖神像,既没有任何的食物,也没有可以饮用的水源。 人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最多可以活七天。他们就算用尽办法,也绝对不会支撑超过十天。到时候他们就会以一种十分凄惨的方式死在这里,原因就是缺水而亡。 单云溪叹了口气,她可不想就这么白白死在这里。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还要想办法回家,要去非洲的战场上救治更多的人,总之她不该也不能死在这里。 “对了,之前达裘不是消失在这古塔里了么?那时候你说这里是有机关的,说不定我们也能从这个机关密道中逃出去呢?”单云溪开始四处寻找起机关来。 她从古塔顶层,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往下摸索寻找着。就连墙面上一个小小的凸起也能被她看成是机关,扣来扣去研究个半天。 可她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全研究了个遍,也没有找出半个有问题的地方。 “奇了怪了,那达裘难不成真是凭空消失的?”她累得一把坐在了地上,本来就不是什么在乎形象的人,这种时候就更不计较这些无关的小事了。 她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发现司马靖自始至终一直在古塔的四五层,看着那尊张牙舞爪的神像。 司马靖皱着眉,神情之认真,跟单云溪研究那墙上的小凸起一模一样。她不由拍了拍裙摆凑了上去,看到那神像上的三个头,个个都睁着铜铃似的大眼,她不由又往司马靖的身后躲了躲,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来。 “这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这神像上有问题?”单云溪疑惑地看了司马靖一眼,手里头顺便抓住了他的衣袖。 司马靖没有回答她,而是皱眉看向这神像。 他往旁边走上一步,单云溪也亦步亦趋地挪上一步,让他始终挡在自己的身前。这神像实在是吓人,饶是单云溪在战场上看过那么多死人,一看到这神像心里还是瘆得慌。 尤其是这神像上的三对六只大眼,仿佛能吃人一样,单云溪心中不由想,这哪里是神像,就是地狱里的恶鬼怕是都要来得和蔼一些。 司马靖却没有单云溪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细细打量着整座神像。 这神像位于四层的中央,占据了四层五层六层。他们现在站在四层的中央,正好看见神像的腿部。 司马靖往上一层,五层中央是空的,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能从石柱之间的拱窗往里看见神像的腰身。 而再往上,六层有三个小小的台子可以容一个人站上去,分别对着神像三个不同模样的头颅。 左侧的头颅张狂,象征着喜;右侧的头颅嗔怒,象征着悲:唯独中间的头颅庄严肃穆,却也是最生动恐怖的一张。 司马靖这下算是知道为什么单云溪这般的害怕了,这压根不是什么神像,而是守门鬼神。 专以七情六欲迷惑人,然后便引入地狱成为自己的同类,这种守门鬼神所在之处,必定有极大的宝藏,或者,极大的秘密。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喊叫声,单云溪和司马靖正在四层。她往外头一看,有四个人被绑着跪在了树林之外。 那四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可姜,墨戎,芸香和卫子虞。 “镇南王,镇南王妃,我奉劝你们快从古塔圣地出来,要不然,我每隔一个时辰就杀一个人,直到杀光他们为止!”达裘看样子异常的生气,单云溪丝毫不怀疑,他说到做到。 眼见达裘的刀已经放在了墨戎的肩上,那莎急忙跪下来,无声地哀求着达裘不要动手。 “把她给我拉开!” 那莎被人架到了一边,达裘朝古塔上道:“镇南王妃,我先杀一个给你看看,你们还有三个时辰。”说罢,达裘的刀就要砍下去,墨戎闭上了眼睛。 “不要!”单云溪伸手,“你别杀人,我们现在就下来!” 时间紧急,容不得她多想。她提着裙摆便往下跑,司马靖却突然拉住她,将她拉向自己,两人一起摔在了神像的脚下。 而方才单云溪跑过的后面墙壁上,钉着一根手指长的铁针,那铁针深深扎进墙中,而它射来的方向,正是神像的其中一只眼睛。 单云溪倒在地上,惊讶地看了司马靖一眼,她话还未出口,身下的石板就突然翻转开来,两人一齐掉了下去。 石板再次翻转,那上面已经不见半个人影。 古塔外的众人都听见了单云溪掉下去之前的那一声尖叫,众人都露出一种释然的表情。 “天神显灵了!天神惩罚了那两个恶徒!”有人说道。 艳娘凑到达裘的身边,悄声道:“难道真是如同传说中的那样,古塔神灵吞噬了他们?” 达裘的表情不仅没有松懈下来,反而更加阴鸷,紧皱的眉间仿佛交织着一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阴谋。 “滚!”达裘低吼一声,艳娘立马吓得后退好几步,再也不敢随意揣测他的意思。 达裘手中握着刀,看着刀下的墨戎,他眼中略过一丝不屑,手起刀落间,一个人影挣脱了控制扑了上来。 达裘虽然及时收力,却还是在她身上划下了一道血痕。 “你疯了!”达裘扔了手里的刀,朝手边的侍卫道:“把小姐给我带回去好好看管!” 那莎再次被人架了起来,墨戎跪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那莎!那莎!你们要做什么,快放了她!” 达裘怒踹了墨戎一脚,手一挥:“全都关押起来,好生看管着!” ##第137章 在我死无葬身之地之前 夜黑风高,乌云遮住了本就不清晰的月亮,在古塔的树林子里出现了一行人。 达裘让人押着墨戎可姜等人,来到了古塔之下。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一个纤细的身影悄悄跟了上来。 “达裘,你要做什么,这是圣地,司州子民不得擅入!”可姜看着近在眼前的古塔,不由停下来。 达裘冷笑一声,寻常的眉眼下忽然迸出一种无比冷静的狂妄:“我可不是司州的子民,我是司州的主宰。” 他朝艳娘看了一眼,艳娘便点点头,押着他们继续往前,丝毫不管他们的挣扎,将他们押入了古塔中。 没多久,林子外跟着的那莎咬了咬牙,跟着他们进入了古塔。 那莎小心翼翼地跟在达裘等人的后面,她好不容易才从监看她的人手里跑出来,谁知还没到关押墨戎等人的地方,就遇上达裘去将他们提了出来。那莎只好偷偷地跟上他们,却没想到,哥哥居然带他们来了古塔。 曾几何时,达裘还是那个会在她被人欺负时挡在她面前的好哥哥,可不知道究竟是从哪一个节点开始,她的好哥哥就慢慢地变了,变成了现在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滥杀无辜从不心软的大司命。 那莎躲在石阶上,往里看去。只见达裘手中一翻,就出现了一颗小石子。他将那小石子向着神像的头颅射过去,正打在了中间那个头颅的左边眼珠上。 一根铁钉飞射而出,从那莎的眼前飞过,钉在了一旁的墙壁上。而那墙壁上并不止一根铁钉,上面之前已经钉上了一根,正是差点射中单云溪那根。 那莎惊魂未定,就听见一阵石板翻转的声音,她再朝里看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的脸上有些焦急,也顾不得再掩藏身影,跑到那神像面前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她正心急如焚,此时她忽然看见了墙上的几根铁钉。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她从地上捡起了一颗小石子,学着达裘的样子,打向了中间神像的眼珠。突然她脚下一空,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那莎喊不出声音,她心中慌乱想要去抓住些什么东西,然而周围空空如也,她还来不及抓住什么东西,整个人就摔在了一片黑暗中。 她顾不得去揉一揉痛处,就急忙往前追了上去,只希望他们还没有走远。 幸好,达裘带着这一大堆的人,行进得并不快,被那莎摸着墙追了上来。 “达裘,你是绝对不可能拿到天神圣物的。”纵然是被人押着,墨戎也不肯放弃这嘲讽他的机会。 达裘冷冷地撇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天神预示,你必回死无葬身之地。”可姜也跟着说起来,众人都颇有些惊异地看了过去。 早知道,可姜向来不说话,一说便是有她的道理。 墨戎看向可姜,发现她神色淡然,并没有逞一时口舌之利的得意,而是更像平铺直叙了一个事实而已。 达裘却轻笑了一声:“若真是这样,那我达裘保证,在我死之前,你们都会给我陪葬。” 他说的同样没有一丝感情,跟可姜同样的语气,却偏偏让人觉得心里头毛骨悚然,不知是他那没有感情的死人眼睛起了作用,还是被他血腥的手段给震慑到了。 就连他自己的手下,脸上都露出了些许害怕来,而可姜却跟达裘一样,笑了笑。 “达裘,你是被天神抛弃的人,天神护佑他的子民,却不会护佑你。你好自为之。” 达裘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他可以自己说自己,却容不得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他的权威。 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众人都是一惊。 可姜的嘴角流下了一丝鲜血,给她清冷的神色中增加了一抹艳色,摄人得紧。 “等出去之后,我必定叫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达裘用手帕擦净了手上的血迹,“毕竟死对于前圣女可姜来说,未免也太不尊重了。” 他擦完手,将手帕扔在地上,让人继续往前走。 “说,他们往哪里走了?”走到一处岔路上,艳娘将刀搁在芸香的脖子上,威胁卫子虞。 她早就看出来,这两个魏人之间的感情不一般,用这个女人去威胁镇南王的副将是最有用不过的。 卫子虞皱了皱眉,指向了其中一个洞口,艳娘笑了笑,回过身告诉了达裘。 达裘笑了笑,道:“出来吧。” 艳娘有些疑惑,她瞪了墨戎等人一眼,却发现他们的脸上同样也有些或多或少的疑惑。 脚步声响起,从他们的后面密道中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那莎。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怎么跟过来了?”艳娘边走上前去,边看了一眼达裘的神色。 看他不过是沉了沉脸色,并没有出言责怪那莎,艳娘便笑着对那莎嘘寒问暖起来。 “有没有摔着哪里啊?小姐还是跟着我们一起吧,也安全些。” 那莎看了达裘一眼,走到了他的身边,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过来认错了。 达裘皱眉打量她一眼,也懒得说她,转头道:“继续走吧。” 一行人继续往里面走去,每到了分叉路上,卫子虞都能看见司马靖留下来的暗号。他们便顺着暗号往前行进,来到了一处比较大的密室之内。 达裘让人将密室中的灯都点上,这才看清整个密室的全貌。 看见眼前这场景,卫子虞和芸香的心头顿时一紧。整间密室里布满了打斗的痕迹,地上和密室周围许多地方都有着飞溅的血迹,看起来十分狼狈,也十分惊险。 “看来,已经有人替我们试过这些机关了……”艳娘笑着看向墙上钉着的一排长箭,踹开了地上的几颗铁蒺藜。 卫子虞和芸香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担忧。最令人担忧的是,司马靖的暗号,在这里也停止了。 “没关系,这里不是有一条路么?”艳娘站在密室中间被拼出来的五行八卦图上,往右侧看去。 这间密室,除了他们进来的那条路,就只剩这一条路。路上还有些些许滴落的血迹,还有两个人的脚步印。 一个脚印稍大,却有着混乱,而另一个脚印稍小,却更沉。 “看样子,这镇南王受的伤不轻啊……”艳娘朝达裘笑着道。 达裘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看了可姜一眼。 “看来在我死无葬身之地之前,这镇南王和圣女就已经快不行了。” ##第138章 混乱的起始 漆黑的密道中,两个不同的急促呼吸声响了起来。若是仔细听去,便能分辨出其中一个呼吸要虚弱得多。 单云溪半是背半是扛地扶着司马靖不停往前走去,她感觉得到,自己眼睛里满是看不清的支离破碎,完全凭着手边的墙来判断他们是在往前。 “你真是……让我说什么好……”单云溪一抹自己的脸,想要尽力在这黑暗中看清前路,只可惜,不管她怎么做也只是徒劳。 司马靖往旁边倒过去,整个人像是突然倒塌的山峦,单云溪急忙去扶他去拉他,却还是让他跌了下去。 “司马靖,你别吓我,你说句话好不好……”单云溪摸着他的脸,却发现冰凉冰凉的,她急忙去把他的脉,跳动得越来越微弱。就宛如有一根细细的线在牵扯着他的生命,可这根线比蚕丝还要纤细,轻轻一碰就会断掉。 “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下……” 单云溪再也忍不住,眼中热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他明明可以躲开的,要不是她,以司马靖的身手根本就不可能会受伤,更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谁能想到,居然会有那么多只箭朝他射过去。 时间匆忙,她根本来不及细数有多少被他躲过去,又有多少,扎在了血肉之躯上。 她感觉到手下粘腻,全是司马靖身上流出来的血液。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一身的医术,这个时候却一点用处都没有。她甚至连他的伤在哪里都看不见,只能一边叫他的名字一边哭。 单云溪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自己,她讨厌自己没能避开那些冷箭,讨厌自己不是真正的圣女也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神术,她最讨厌现在这个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一只手在黑暗中摸上了单云溪的脸,他的动作虚弱极了,单云溪急忙去握着他的手,不让它滑落下去。 “司马靖,你听得见对不对,你千万不能死!一定要活下去听见没有,你说过你不会死的!你跟我说过的……” 司马靖轻笑了一声,可惜这声音太轻太轻,单云溪并没有听见。 “你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死的。”他一点点地擦着单云溪脸上的泪,可她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叹了口气,心里的念头不是这逃不出去密道,也不是身上各处的伤痛,而是她的眼泪为什么这么多…… 司马靖的手突然垂了下去,单云溪心里停了一拍,又去探他的脉搏,幸好还有…… “司马靖,你在这里等我,我现在就去找出路,你一定要等着我!” 单云溪抹了一把脸,现在这个时候,她必须要打起精神才行!她没有时间来伤感,只有找到出路,司马靖才有一线生机! 她将司马靖放好,自己只身摸着墙往前走去。没多久,她终于走到了一处十分大的空间里。令人惊讶的是,这里头居然有亮光。 这里同样是一个密室,四周空无一物,只有屋子正中间有些一个台子,上面有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单云溪走上前去,这台子上是一块不知道由什么材质做成的板子,形状四四方方的,由十五块正方形的板子拼凑而成,中间空出了一个正方形。 她看着不由皱了皱眉,这个东西怎么看起来有点像拼图呢? 念头一起,就像是疯长的藤蔓在单云溪的心头蔓延,她越看越觉得像是她之前那个时间的拼图。 每一个正方形的板子上都有着一部分图案,如果将这些板子按照一定的规律重新排列的话,应该能得到一副凤凰展翅的图案。 如此想着,单云溪就伸手拨动了一块板子,这些板子果然是可以动的! 她的兴奋还没持续上一会儿,突然地动山摇起来,她扶着台子维持着身形,脸上带着一丝丝的惊惧和惶恐,她听见了巨大的石块互相摩擦的声音。 而另一侧,达裘等人也感受到了这种地动,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莎,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使她不至于摔倒。 “怎么回事?”艳娘被手下人扶住,“难道是你们谁触动了机关?” 她朝墨戎可姜等人瞪了过去,他们现在都被解了绳索,却还是被人押着,根本没有机会逃脱去做这些小动作。 地动还在继续,卫子虞跟墨戎相视一眼,突然卫子虞猛然朝旁边的人撞了过去,墨戎也突然发难。 看他们两人挣脱开来,芸香和可姜也开始挣扎起来,奈何芸香身上有伤,可姜便去帮她。 艳娘第一个发现他们的异样,没等达裘吩咐就已经追了上去。 墨戎和卫子虞跑的有多快,艳娘追的同样快。她先瞅准了两个比较弱的女子,按住了芸香的伤口,可姜也被她逼到了一处。 这时众人基本分成三批,墨戎和卫子虞两人跑在最前面,已经进入了下一个密道中,而芸香和可姜却被艳娘制住。至于达裘,则带着那莎仍旧在之前那间密室里。 单云溪扶着那台子,等到地动结束,她心里担心司马靖,忍不住跑回了方才的密道中,可是她跑了很长一段也没有看见司马靖的身影。 不对劲,她明明将司马靖放在这里的! “不行不行,我要冷静……”她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让自己回想这一切。 一回想起来,后悔就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她就应该带着司马靖一起往前走的!为什么就将他放在那里了呢? 单云溪的眼眶不由湿润起来,要是他真出什么事了可怎么办? 她走回了密室,看着眼前台子上的拼图,心中立马将这个与方才的地动联系到了一起。 难道刚刚的转换是因为她移动了这个拼图,从而导致机关被触发了? 她再不敢轻易转动这上面的方块,而是在脑海里仔细思考着,如果她要将这图案拼出来,还要走多少步…… 可是不行,若是她拼完了这个图案,到时候要是司马靖还没有出现在那密道中可怎么办? 那她是否要将先前的那一块移动回去,等她找到司马靖再来拼这个图案呢? 单云溪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先让它回复原样,先找到司马靖最好。 她点点头,再次伸出了手。 ##第139章 怎么人都不见了 在单云溪再次拨动方块图案之前,密道里的情况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情况。 达裘抓着那莎,带着一群人待在了之前的那间密室里,等地动结束,他派人去前方的密道中查看情况的时候,发生了跟单云溪和司马靖一样的情况。 那密道里空空如也,已经不是之前的那条密道了。 而密道中的人,也在机关转动的时候被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然而这些小喽啰却不是单云溪,并不知道这是由于机关而产生的转移。 在他们看来,天神的诅咒更加能让人信服些。一个个神情恐慌地往回跑,边跑还边喊着“天神诅咒出现了!诅咒出现了!” 他们惊慌失措地跑回了迷失之中,磕磕绊绊地向达裘说着前面发生的“诅咒”。 “密道里一个人都没有,就连点人的声音都没有!”其中一个满脸慌张,说话也没什么条理性。 “大司命,我们查看过,确实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地上也没有脚印,好像他们凭空消失了一样。”另一个人建议道,“不如我们先退出去,稍作打算再进来?” 达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丝毫的感情的眼中透露着了然。那司州侍卫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确实是怕死才这么说的,但是他说的也不是没有半点道理。 “这一定是天神诅咒……我们都打破禁忌闯入了天神圣地,现在诅咒来了,先是他们,没多久就要轮到我们了……”先前的那人似乎是吓破了胆,凭空消失是什么概念,那就是死无全尸啊! 向来冷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破裂,他用力一甩手:“什么天神诅咒,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他冷厉的眼神向着众人一瞟,“后退者死。” 司州的兵士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比起天神的诅咒来,他们似乎还是更加害怕达裘的血腥手段。 在他冷冷地说完“后退者死”之后,便再也没人敢提撤出古塔这件事。 谁也知道,达裘的手段必定不止是杀了他们这么简单,他最喜欢的手段是将别人的家人或者所爱之人抓过来,当着那些犯人的面折磨。就算是无亲无故或者是冷血不怕死的人,达裘也有千百种办法去折磨他们,直到他们体会到什么是生不如死。 若非要用一种东西来比喻的话,那达裘整个人就代表着黑,是那种杂糅了世间最阴暗的一切之后令人恶心的黑。 那莎看着这个阴狠的达裘,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有种捉摸不透的低沉,听着像是万千人海中随意一个人的普通语气,却偏偏让人觉得寒到了齿颊。 他早已不是自己以前那个不爱说话,只是默默在她身前保护她的那个哥哥,权力让他尝到了甜头,自此就开始了不择手段的追逐。 那莎不是没有劝过他,她虽然没有办法说话,但是她会打手语,达裘是看得懂手语的。 只可惜,手语不像声音,不是主动进入别人耳里的东西。如果达裘自己不想看的话,就是什么也听不到的。 “继续往前找,我就不信他们能在这里消失了。”达裘阴着脸带人往前走,一双眼睛在火把的照耀下散发着某种渴望和掌控的欲望。 那莎的眼中满含担忧,还是选择紧跟着他进入了那条漆黑的密道。 密道的另一头,原本应该有着墨戎和卫子虞两人的转角处,此时他们同样对于周围的寂静产生了疑惑。 “怎么人都不见了?”墨戎回头看了一眼,“那莎!那莎!”他一想起那莎不会说话,心里头就不由焦急了几分,脚下更是直接往那密道中又走了回去。 卫子虞也觉得奇怪,跟着墨戎戒备着往回走去。可他们走了好半晌,却一个人都没有见到,只有漆黑一片的密道,还有在密道中回响着的墨戎叫“那莎”的声音。 这诡异的情状,让人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没有醒来。可他们浑身的伤却都隐隐作痛着提醒他们,再诡异也是事实。 “等等,”卫子虞拉住墨戎,“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们不要随意往前走了。” “不行,我不放心那莎跟达裘他们待在一起……”此刻的墨戎收起了平素的游刃有余,眉间全是严肃的担忧,“为什么我当初没有先去救那莎呢,我应该想到她不会说话的,她也不会呼救,万一她遇到了什么的……” 墨戎一拳锤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声。 卫子虞不由叹了口气,去拉他:“当时情况紧急,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你放心吧,达裘怎么说也是那莎的哥哥,他不会伤害那莎的。” “我知道!”墨戎甩开卫子虞的手,“我只是怕他顾及不到那莎,她一点武功都不会,万一遇到什么事,达裘为了自保说不定也顾不上那莎……不行,我要回去找她!” 墨戎说的斩钉截铁,然而他们往前走了一段之后,确实进入了一个密室,只是这件密室却空无一人,里面也没有任何血迹。 只有跟之前密室一模一样的摆设,无声地嘲讽着他们找错了地方。 墨戎又一拳砸在了中央的台子上,将那上面生生砸出了一个凹陷来。 “墨戎,你先别担心……”卫子虞要上去拉他,墨戎却一点面子也没给他。 “子虞……是你说王爷言出必行,必定会帮我夺回家园,保护所爱的。”墨戎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神色,却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不悦,“可现在王爷自己都生死未卜,他真的能活着实现他许下的诺言么?” 墨戎抬起头,一双浓眉下的眼睛燃烧着炯炯的光,毫不避讳地看向卫子虞。 而卫子虞同样被他这句话激出了火气,他向来的好脾气也顿时不见,只剩下针锋相对:“墨戎,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想听到你说任何怀疑王爷的话。王爷吉人天相,他绝对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两个人的眼神碰撞,谁也不肯退让半分,最后还是墨戎移开了眼。 “他最好说话算话。” ##第140章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有些难以镇定,尤其是前不知去路,后又有追兵的时候。同样的情况在可姜和芸香处更为明显,而不同的是,她们身边就存在一个敌人,艳娘。 艳娘站稳了身形之后,第一句话便是:“给我抓住她们!” 她身后的人立马蜂拥而上,将可姜和芸香团团围住。芸香受了伤,基本没有一敌之力,但是可姜却是前圣女,她的武功芸香说实话还从未亲眼见证过。 芸香同可姜两人背靠着背,她低声道:“可姜大人,我肯定是走不了的,等会我挡着他们,你先走。” 可姜一言不发,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芸香摸不准她的想法,但对手可不会乖乖等她们两个讨论清楚了再动手。 “给我上!”说着艳娘自己也冲了上去,她一眼就看中了芸香是她们两人之间的弱点,招招都十分刁钻,直冲着芸香中过箭的左肩。 芸香也知道自己抵挡不了多久,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拼死一搏离开,这么一来一往间她难免处处都有些留手,很快就露了下风。 谁知横里忽然穿进来一只纤纤素手,格开了艳娘的一掌,站在了芸香的面前。 “我还不至于要一个伤者来保护。”可姜一袭白衣站在了芸香的面前,她抬眼看向眼前的几个司州侍卫,眼中带着上位者常有的威压和前圣女的肃穆。 根深蒂固的信仰渗透着每个司州百姓的骨血里,可姜的威信不是一日建立起来的,而是经由天神的信仰以及她多年对于司州这块土地的付出。 她脸上是一派正气清冷的大无畏,而那几个侍卫看着便产生了些许退缩,几个拿着刀剑的大男人却在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面前露了怯。 艳娘心中不由暗骂他们没用,踹了其中一人,道:“还不给我上,你们难道要违抗大司命的命令么?都不想活了是不是!” 一听到“大司命”几个字,几个侍卫的眼前仿佛遭遇了一场恐惧的腥风血雨,个个在恐惧下握紧了刀和剑,狠下心朝前劈砍过去。 什么圣女,什么信仰,在自己的命前面都是挡路的东西! 可姜的秀美微蹙,只见她带着芸香疾步后退,退无可退便一挥手,白色的衣袖卷着来人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这边一拉,紧跟着一掌拍在那人的胸口上,将人拍出去老远。 那人砸在几个侍卫身上,几个人都向后摔了个四脚朝天。 艳娘气得七窍冒烟,可姜却不过是拂了拂衣袖,站在那里像个清冷的仙子。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起来!”艳娘恨恨地瞪了一眼地上几个哀嚎着的侍卫,美目里一双灵活的眼珠子转了转,忽而笑道:“可姜大人,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想走我不拦你,只要你把后面那个女人留下来就行。” 芸香看向可姜,虽然知道艳娘作此提议必定不怀好意,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如果能这样的话自然是损失最小的。 她不过是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可姜大人,你快走吧,到时候再来救我也不迟。” 艳娘冷笑一声,颇有些得意的看向可姜:“没错,可姜大人,你把她留下来,到时候不管是缺手缺脚还是怎样,我总有具尸体给你。” 自始至终,可姜都没有正眼看过艳娘一眼。 可听到这句话,可姜低垂的眼终于缓缓地抬了起来。 许是她从未正眼看过除单云溪以外的人,这一抬眼带来的威压让艳娘不自觉退了半步。当艳娘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个早退下去的前圣女给威吓到,她心头勃然升起一股浓烈的怒意。 就这么个无权又无势的臭女人,居然敢这样看她! 可还没等她做出任何举动来,可姜的白色衣袖便挥了挥,艳娘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五个手指印。 她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无知小儿。”可姜似乎觉得多说一句都脏了自己的嘴,再次转过了眼,既不看她也不再说话。 芸香却笑了笑,心里头突然有了底气起来。 “你连自己家的前圣女大人都不了解,还敢在这里叫嚣,艳娘,我看你还是闭上嘴吧,免得又被可姜大人掌嘴了。” 那巴掌打得实在解气,芸香也不懂为什么可姜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但是这不管怎么说,对于她们而言都是件好事。 正在这时,芸香突然感到脚下的地面开始颤动起来。很快,这颤动就传到的每个人身上,整个密道都开始摇动起来,就跟之前那次一模一样。 艳娘看准时机,悄声道:“我们不是对手,先撤退再说。”说罢,他们就趁着地动山摇的时候撤入了身后的密道中,只留下了一片漆黑给芸香和可姜。 一片漆黑中,司马靖的胸膛微微的起伏着,他在这不寻常的震动中浅浅地抬了抬眼,却又很快闭了下去。他的头微垂着,若是有一丝光线,必定能看见他现在的脸色,简直比白纸还要苍白。 而另一侧,卫子虞和墨戎也在密道中感觉到了摇动。 “这到底是怎么了?如果是地震的话,也不会这样一阵一阵的,就好像是有什么底下机关一样……”卫子虞同墨戎他们对视一眼,扶着墙稳定着身形。 “不……”墨戎若有所思,“或许真的是地底下的机关也不一定!” 听到墨戎的话,卫子虞的眼中震惊。 到达下一个密室的达裘也出现了同样的疑问,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忽然猛然抓住了那莎的手,将即将迈出密室的她抓了回来。 两人眼见着那莎面前的密道转了过去,变成了一面墙,而里面的人也不见了。转动还在继续,等到地动停止,他们的眼前已经变成了一条完全不同的密道。 而控制这一切的大殿之中,单云溪跑进了来时的那条密道中,她仔仔细细地将整条密道从头到尾走了一遍,却仍然没有看见司马靖。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将它恢复原样了啊?”单云溪眼中的失落伴着猝不及防的热泪打落在地,她用衣袖擦了擦脸,又走回了大殿之中。 ##第141章 分离与重聚 单云溪估计这个拼图机关并没有那么简单,或许要让一切恢复原样只有一个办法——将图案拼出来。 她开始仔细观察这整个图案,总共是十六块,除去拨动所需而缺掉的那一块,她可以移动的就是十五块图案。十五块全是混乱的,要不是单云溪的眼神好,压根就没人能看出来这或许是一对凤凰的图案。 单云溪回头看了一眼那漆黑的密道,转过头重新看向面前的拼图解锁。她活动了一下四肢,抖了抖肩踹了踹腿,开始专心致志解起锁来。 在单云溪解锁的时候,各处密道和密室全都开始转动起来,不管是早有防备还是猝不及防,各处的人都陷入了一种地动山摇的慌乱中。 艳娘领着几个手下刚逃入密道中,就发现身后的那一段突然发生了变化,她在没有停歇的震动中冲了上去,却只撞上了一层厚厚的墙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摸着这墙面,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唯一不对的地方就是,这墙面并没有停止下来,而是在向一个方向转动着。 另外一段密道出现在了艳娘等人的眼前,她朝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摇着头往后退,却被她直接一把推进了前方的密道中。 火把掉在了地上,他慌忙捡起来,往前照去。 一双阴冷的眼睛突然出现,就像是从黑暗地狱里爬上来的,爬着深深的死气。 “啪嗒”一声,吓得那人又将火把掉在了地上。 “大司命!”艳娘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此时那人正好将地上的火把捡了起来,这才发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之前与之失散的大司命达裘。 达裘朝艳娘点了点头,眼神略过她看向她的身后,忽而皱起了眉头问道:“人没追到?” 艳娘的心头顿时打了个颤,眼神有些飘忽,她心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了实话实说:“追到了,又被她们跑了。” “可姜的深浅连我都看不出来,上次被抓也不过是她不想伤害司州百姓罢了。你遇上她本来就没有胜算。”达裘没再追问下去,算是放过了这一茬。 与此同时,可姜带着芸香在漆黑的密道中走着,密道各处时不时移动着。她没有多想,只是拉着芸香的手臂,动作并不算温柔,却也始终没有丢下芸香。 忽然间,转动停了下来,可姜看见前方的密室里似乎有着微弱的光芒传来。她不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芸香一眼。 芸香的伤势并不轻松,她能撑到现在,说句不好听的纯属就是侥幸。要是那只箭稍微偏上一点就会扎在她的左胸上,那她就真的没有一点生机了。 但是万幸,那只箭是射在她的左肩,纵使做过了些许伤口的处理,但是她们在达裘处作为俘虏,可没有人真的会多么在意她的生死,不过是草草上了药包扎一下而已。 可姜放开了芸香的手,一个人朝着密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现在这样的情况,带着芸香也不过是带着一个累赘而已。 可姜靠近了那间密室,她刚迈步进去,就有人从旁边向她偷袭过来。她刚躲过一人的掌风,又有一人伸拳出来,两人配合得无比默契,丝毫没有留给她任何还手的间隙。 可姜不由皱了皱眉,她打起全部精神去应付着这两人。 “可姜大人?”墨戎停下手来,这才在昏黄的烛灯中看清了来人的面貌。尤其是这一身的白衣,正是刚刚失散的可姜。 “原来是你们。”可姜也收了手,“那姑娘在密道中,你们快去将她带进来吧。” 要是晚了说不定就又随着密道转移了,这句话可姜没有说出来,但是卫子虞和墨戎对视一眼,两人都心照不宣。 卫子虞率先掀袍大步走了出去,墨戎正要跟上,却突然一阵地动,密道果然再次转移。 等到密道再次出现,已经是另外一条了。 墨戎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祈求他们无恙了……” “他们虽然是魏人,但作为圣女身边的人,也是被天神护佑的。”可姜冷冷说了一句,然后便径自又走上了那条新的密道,墨戎点点头跟上。 卫子虞在地动的瞬间就借着光线看见了靠墙坐着的芸香,他急忙走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芸香,你感觉如何?” 芸香听出了这是卫子虞的声音,她一把握住了卫子虞的手腕:“你们找到王妃娘娘了么?” “还没有……来,我扶着你走。” 芸香点了点头,对于卫子虞她自然要更信任些,安心地依靠着他往前走着,她边走边跟卫子虞说了刚刚可姜对付艳娘的事情。 “这机关多半是有人在操纵的,现在看来还没有什么危险,只是在不停地转换着,我们很有可能会再碰到达裘他们,你千万不可再逞强了。”卫子虞的重点却落在了完全不同的地方。 芸香一听就有些不乐意了:非要自己站直了身子,“我哪里逞强了,这不是不知道可姜的身手这么厉害嘛。” “好好,我说不过你……你别这样站着了,太费力。”卫子虞的语气听着有些无可奈何,他伸手将芸香拉到自己的怀里,芸香也没有多争辩,只是靠过去的时候还是有些不情不愿。 卫子虞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起了王妃娘娘,也不知道芸香这不服输的性子是随了谁。 他二人往前走着,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移动都已经有些适应了,再也不会像开始时那样大惊小怪的,反而都十分专注地看着前方可能转出来的人。 如果是友自然最好,如果是敌,那他们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方然也可能什么都没有,这样他们也可以松一口气。 等那面墙缓缓转过去,从石逢中透出了明亮的光芒,两人都有些被这光芒刺到了眼睛,眯起了眼睛。 等他们适应了这光芒之后,只看见眼前一座巨大的青铜大殿,而那上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头也不回地在研究着什么。 “王妃娘娘!”芸香笑着走了上去。 ##第142章 这似乎是个……图案 卫子虞搀扶着芸香往大殿中走去,直到走到单云溪的身边她才从专注中分出了一丝心神来。 “芸香?卫子虞!你们怎么出来的?” 芸香顾不上自己的肩膀上的伤,快步走向单云溪:“我们也不知道,密道一直在移动,突然就看见这大殿了……王妃娘娘您怎么样,可有受伤?”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但是司马靖他……” “王爷!对了,怎么没有看见王爷?”为卫子虞也注意到了,他四下里看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司马靖的踪迹。 “他为了救我,中了暗箭,又因为机关密道的转动而被留在了密道里。至于他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单云溪垂丧着脑袋,“都怪我!要不是我,他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看见芸香和卫子虞,单云溪那被强行压下去的悔恨就再次涌了出来。她发泄般地拍在了那拼图之上,却只是拍得自己的手隐隐作痛。 “王妃……”芸香担忧地上去扶着她的手,“您千万别这么说,王爷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一定会有办法找到他的。你看我和卫子虞不就找过来了么,王爷肯定也没事的。” 单云溪抬头看向芸香,她其实颇为感激他们,现在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还能撑多久……但是幸好,芸香和卫子虞出现了。 “王妃娘娘,这是什么?”卫子虞看向那拼图锁,“看起来有点像什么机关,能否用这个找到王爷?” “这个就是让密道和密室移动的机关。”单云溪移动了一块,整个大殿地面开始缓缓震动起来。 她示意两人去看方才他们出来的那个密道,只见那密道正缓缓转移着,没多久就变成了另外一个。 看两人都面露惊讶,单云溪又补充道:“这也是找到司马靖的唯一机会。” “这似乎是个什么图案?”芸香看着那拼图道。 单云溪点了点头:“是一对凤凰,等会我每移动一次,卫子虞你就跑到密道中去看看有没有司马靖。” 之前他们没来的时候,这都是单云溪自己去做的,但是每一次,她看到的都是空空如也的密道,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差点没让她疯掉。现在能有人跟她分担苦楚,她觉得她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卫子虞从善如流地跑了进去,没多久便出来了,摇了摇头。 单云溪没停,接着又开始移动拼图,每移动一次卫子虞就跑进去查看一次。 移动到第五次的时候,达裘和艳娘等人出现在了那条密道里。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大司命,您看这不正是那个假装圣女的镇南王妃么!”艳娘率先发现了他们,立马弓着腰走到达裘身边报告道,将狗腿的模样做了个十足十。 她一双秀眼笑的眯起来,只等达裘发号施令,她就上去将这些断她手指的人一个个都给撕了。 达裘从进入大殿开始,眼神立马就变得锐利起来,里面满含着惊喜和欲望。他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就是这个……就是这大殿! 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藏在这地方里! 只要获得了天神圣物,他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他的眼神微微一动,看见了单云溪和她身前的拼图锁。 “把他们都抓起来。”达裘一下令,艳娘就领着人亮出了兵刃。 卫子虞和芸香两人将专注于拼图的单云溪护在身后,他们一个受了重伤,一个无比疲惫,早就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抵挡不住艳娘等人的攻击。 看着他们被打得节节败退,那莎不由拉住了达裘的手,她用手势比划着:放过他们吧,求你! 达裘却冷着脸,一甩手拂开了她:“我放过他们,那谁来放过我?继续上,他们要是抵抗就杀了。” 艳娘等得就是这句话,她满脸邪气地舔了一口手中的匕首,看起来像是一条娇艳无比却可以置人于死地的鲜艳毒蛇。 “杀了他们!”她让手下侍卫冲了上去,自己则冲向了单云溪。 单云溪紧皱着眉,她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人,她只知道要赶紧找到司马靖,带他出去! 大殿又开始颤动起来,随着单云溪对 拼图的摆弄,密道不断转换,突然间,一条白色的长练从密道中甩了出来,打在了艳娘的身上,将她整个人都抽翻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个白衣女子从密道中走了出来,她收起了雪白的衣袖,看着上面的几个血点子皱了皱眉头。 “可姜大人!”卫子虞捂着手臂,那上面又多了几道被砍出来的血痕。 墨戎走了上去,他扶起了卫子虞,然后看向了站在达裘身边的那莎。她看出了墨戎眼中的担心,朝墨戎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示意他自己没事。 “可姜,你这是一定要同我作对了?”达裘沉声道。 可姜没有回他的话,而是直接站在了墨戎等人的身前。 单云溪只有在密道移动的时候才会回头,她再次移动拼图,并在密道移动之后就要往那里面跑去。 卫子虞拦住了她:“王妃,我去。” 两边对峙之下,卫子虞顶着所有人的视线走进了一旁的密道中。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大司命,要不要派人进去看一下?”艳娘不由向着达裘道。 “别着急,先看看情况再说。”达裘拦住了艳娘,她便乖乖地点头,没有再往前。 不多时,卫子虞从那密道出来,朝着单云溪摇了摇头。 她再次移动拼图,眼看着几乎一大半的图案都被拼出来了,只有位于右下角的几块还混乱着。 终于,在卫子虞好几次进入密道之后,单云溪拼出了整块拼图的最后一块。 这次的地面震动明显与之前不同,来得要剧烈得多,当那道密道出现的时候,单云溪等不及自己跑了进去。 “司马靖!”她边跑边喊着,突然脚下被什么绊倒了,她朝前扑在了地上,手掌心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肯定是擦破了。 卫子虞带着火把追了进来:“王妃娘娘,可是找到王爷了?” 单云溪在火光中看清了绊倒她的东西,不是司马靖,而是一副灰白的枯骨!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司马靖……”她怔愣着去摸那白骨,脑海中司马靖的模样同这副白骨几乎要重合在一起,突然卫子虞大喊了她一声。 “王妃快跑,这里要塌了!” ##第143章 唯独不见司马靖 单云溪恍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密道中开始掉下一大块一大块的石块来,而且摇晃程度甚至让她有些站不稳! 卫子虞此时也顾不上她是王妃,拽着她就往前狂奔去。期间单云溪差点被拽得摔在地上,可见卫子虞力气之大。 然而他们距离密道口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密道口已经两边坍塌,只留下中间一个小空隙……并且那空隙还在不断变小。 “王妃!卫子虞!”芸香撑着伤病的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就跌倒在地。 一条白色的长练被甩了出去,越过芸香的身侧,穿过了密道口的空隙,卫子虞眼疾手快地抓住那长练。 可姜站稳身形,往后一拉,在密道口即将堵上的时候堪堪将两人拉了出来。 单云溪摔在地上,芸香急忙道:“王妃娘娘,您没事吧?” 墨戎将卫子虞扶着站了起来,这才看见单云溪一脸的茫然,忽然她脸色一苦,滚烫的泪就落了下来。 “司马靖不在那里面……”看着单云溪坐在那里哭,周围的人都没有办法。 她自己又擦了擦眼睛,站起来往坍塌的密道走去:“不行,我要再去看看,我不信他不在……我不信我找不到他了……” 墨戎拉住她:“王妃,你醒醒吧,那密道都塌了,镇南王要是在里面也早该……” 死了。 他没能忍心将话说完,到所有人的心头都隐隐有种同样的感觉。 “不可能,王爷不会轻易死的。”卫子虞忽然道,“王妃,你说用这个可以找到王爷对么?”他看向那拼图锁,众人都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 “没用的,十六块的滑块拼图有无数种组合方式,没等我们全部试出来,司马靖可能就等不及了……”单云溪低下了头。 她从没有这样的后悔过,如果在之前的密室中不是她非要逞强,非要去解那个五行八卦阵,司马靖压根就不会受伤…… 那怕她平常再天不怕地不怕,可却也抵挡不了从内心深处涌出来的自责与悔恨。 “那王妃就不救王爷了么?” “我……” 她不是不想救,而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要是受伤的是她就好了,这样或许司马靖会比她有办法。 “王妃娘娘,王爷经历过多少次的生死劫难,却总在千钧一发之际活了下来。现在不是还有机会嘛,那怕是万分之一也值得一试!”卫子虞将单云溪扶起来:“曾经王爷可是在万分之一都没有的机会中也活了下来的!” 卫子虞的话触动了她,就好像是在漆黑的房间里撕开了昏暗的墙纸,一道刺眼的光亮照了进来。 单云溪心头一颤,各种复杂的情绪在此刻交叠,她既懊恼自己当初的鲁莽,却更懊恼她居然差点就放弃了! “没错,我们做医生的就是要尽力到最后一刻,我怎么就忘记了呢……”单云溪摇了摇头,重新站在了那拼图锁的面前。 “镇南王妃,你们是不是也该跟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单云溪这才注意到达裘一行人。 而此时此刻,艳娘的手上正拿着一把刀,刀尖对准了芸香的脖子。 “芸香!” “你们聊得这么开心,还以为已经完全将我们忘记了,怎么?镇南王妃,你还是不打算说说这一切么?”艳娘手里的刀拍了拍芸香的脸颊,她似乎正在思考从哪里下刀比较好。 “你别动她!我跟你说就是了,急什么急!”恢复了往常的单云溪也同样恢复了日常的牙尖嘴利,“这是一个机关,具体是做什么的不知道。” “看来您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说着艳娘就要往芸香的脸上划去,芸香闭紧了双眼。 “哎你等等!……这机关可以移动密道和密室,只要将它拼凑出来应该就能开启出去的门,我知道的都说了,你别动她!”单云溪朝着艳娘道。 艳娘笑了笑,回头看向达裘,等着他的命令。 达裘道:“她说的应该是真的,这个地方我曾见过。” 艳娘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她朝芸香的膝盖窝上用力踢了一脚,芸香被迫跪了下来。艳娘的刀搁在了芸香的肩膀上,刀尖贴着她的脖子。 “镇南王妃,那你还不快把这锁解出来!” 卫子虞忍不住往前走了半步,被单云溪拦了下来。 她皱了皱眉,转身再次研究起这图案拼图锁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她边想边伸手摸上了那滑块,突然间她的指尖在滑块上蹭了蹭。 单云溪觉出不对劲来,她用衣袖擦了擦滑块,又再次仔细摸了摸那滑块,果然有些凹凸不平。 “火把靠近点!” 墨戎举着火把,照亮了她面前的拼图滑块,每一块上面都有着不同的雕刻纹路。 单云溪忽然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这拼图竟不是按照凤凰图案来拼的,而是按着这雕刻纹路来拼的! 她居然一直没有注意到! 单云溪摸着这纹路,重新开始滑动滑块拼凑起来。有了思路,她手下的动作顿时快了起来,大殿中的震动就没有停下来过。 她依照着那上面的纹路,一边摸着拼凑,一边分神看了一眼芸香那边。 “火把再靠近点。” 墨戎几乎将火把放在了拼图锁的上方,这时单云溪的声音传了过来。 “别说话,也别有动作,我跟你说,等会你就……” 艳娘一直注意着单云溪的动作,看她有所停滞便冷笑道:“镇南王妃,你可别想着耍什么花招,还不快点解锁!” “知道了,我这不是在想嘛……”她朝墨戎使了个眼色,墨戎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他走到一旁,趁艳娘等人不注意的时候在可姜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快了,这就是最后一块!”单云溪大声道,她滑动了手下的滑块,然后朝密道的方向看去。 众人都纷纷侧目,就连艳娘也分了神。正在这时,墨戎突然朝她伸拳出来,艳娘刚避过之后便要举着刀砍回去。 而与此同时,可姜手里的白练伸了出来,绑住芸香的腰将她拉了回来。墨戎也没有恋战,一击即退,没有给艳娘留下任何机会。 “够了,回来!”达裘怒喊一声,艳娘悻悻地退了回去。 而那密道也已经停止了转动,单云溪第一个冲了进去。 ##第144章 你哭什么,本王还没死 单云溪在漆黑的密道中跑着,突然她听见了什么微弱的声音。 黑暗中,她停下脚步,慢慢地靠近那微弱的呼吸声。 “司马靖……” 她忍不住在司马靖的脸上蹭了蹭,司马靖微微皱了皱眉。 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许久许久的梦,在这个梦里面有着各色各样的人。有的人在他小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有的罪魁祸首却还好好的活着;有的人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真心疼他的亲人,有的人虽是亲人却对他笑里藏刀,明面上爱护有加,心里头却总在盘算着他。 还有的人,是他生命里唯一的一个意外。但这个意外,在他的梦境里面却如同炸裂的焰火,绚烂的照耀着他的生命。 或许,早在某个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最鲜活的一抹色彩。 司马靖缓缓伸出了手,摸了摸单云溪的脸颊。 “你哭什么,本王还没死。” 单云溪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他,却又被他按着靠在了他的肩头。 “别动,我没力气了……” 单云溪一听,果然乖乖地靠在他身上。她知道他身上的伤,不敢真的靠上去,只是两个人紧挨着,她能够感受他生命的温度。 她拿下了司马靖的手,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虽然已经虚弱,但是比起之前却好上了一些。 单云溪回想起他说过的他不会死,当时只是觉得他过于自大,现在想想却觉得万幸,他有着这般顽强的生命力。 “王妃,可找到王爷了?”久等单云溪没有出来,卫子虞跟了上来,他看见司马靖的瞬间也十分激动,“王爷!” 单云溪吸了吸鼻子,让卫子虞扶着司马靖走出去,“你小心点,他伤得很重。” 卫子虞顿时就收了先前的激动,动作也轻了许多。他们两人带着司马靖走出了密室,芸香也十分高兴。 “王爷!” “哟呵,你们这还凑齐了?”艳娘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不过我看这么个快死的人也起不了太大作用吧。” 卫子虞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和芸香两个都满含敌意地看向了艳娘。但是司马靖没有开口,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只见司马靖抬眼,朝那边看了过去,他的背上还插着两只短箭,露出了半截手指这么长的箭尾。 单云溪看他有动作,立马关怀地看了过去。 他朝单云溪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松开了两人,靠着自己站住了。 “达裘,本王跟你做个交易如何?”他直接无视了艳娘的挑衅,这种小喽啰从来不是他要应付的对手。 艳娘身后的达裘万年死气的脸上,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也出现了一丝嘲讽:“镇南王,你都这样样子了,还有什么东西能跟我交易的?” “你身为司州的大司命,居然也会说出这种以貌取人的话,算是本王瞎眼了,就此作罢。”说完司马靖就要转身,达裘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冷下脸来。 “且慢,”也不知道他们究竟通过这没头没脑的几句话达成了什么共识,达裘一扫眼中的不屑,打起了十二分的郑重看向司马靖,“镇南王果然是人中豪杰,说吧,你想做什么交易?” “如今我身受重伤,你方人手也不多,我们同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不如先一同找到出去的路。前仇恩怨,等出去再行了结。” “哈哈哈……镇南王怕不是伤到了脑子,我们下来就是要你命的,怎么可能让你安然无恙的出去!”艳娘仿佛听到了天下第一等好笑的笑话一般,摇着头颤笑起来,“再说了,你们都是些伤病残将,居然也想跟大司命讨价还价?镇南王莫要让人笑掉大牙哈哈哈……” 单云溪也忍不住上前插嘴道:“我家王爷跟你主子说话,一条只会摇尾巴的狗来插什么嘴!” 司马靖愣了一愣,回头看向恨不得撸袖子直接上的单云溪。 “你刚称呼我什么?” 单云溪被他给问懵了,她不解的眨了眨眼睛:“王爷啊?他们不都这样叫么,我不能叫你王爷啊……”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称呼有什么毛病,难不成司马靖就喜欢听她对他直呼其名?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不解的样子忽然轻笑了一声,“我家”这两个字,听起来真是十分的悦耳。 “当然可以。” 艳娘被单云溪的话给气得满脸通红,正要梗着脖子想跟她对骂回去,却被达裘给拦下。 “好,我答应你。” “大司命!”艳娘震惊地看向达裘,被他死寂冰冷的眼神一扫,她就将质疑的话都吞了下去。 司马靖点了点头,他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单云溪第一个注意到,急忙上前扶着他。 “你还好么?” 司马靖摇了摇头,却已经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让你不要逞强,偏偏不听。”单云溪一边嘴里怪着他,一边又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在一旁坐下。 “王妃,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墨戎问道。 他们这边除了可姜一个什么伤都没有,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些伤,某些人更是看起来就跟快死了一样。 单云溪瞥了司马靖一眼,道:“只好先找出去的办法了,司马靖需要治疗。” 墨戎点了点头,拿起火把跟单云溪一起在大殿中四处查探起来。 “这是什么?”墨戎忽然道,“刚刚好像没有这个。” 众人都围了过去,那是一个青铜莲花座,莲花座的中央有着一个小架子,似乎是摆放什么东西的。 单云溪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司马靖,发现他也正看向她。她在司马靖的眼中看见了同样的想法,这莲花座……跟他们之前在九窟洞之下看见的实在太像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而单云溪当时就是在那里,获得了被称为圣女之物的铜镜,也是在那里,他们见到了传说中的烛龙。 司马靖朝她点了点头,单云溪便拿出了那面铜镜。 众人看着她将那铜镜放在了莲花座的架子之上,那铜镜分毫不差地嵌在了架子上,只听见“咔哒”一声。 在所有人的头顶忽然出现了一道光亮,明晃晃的阳光穿透进来,照射在铜镜之上。 铜镜反射之下,将光线引向了一旁的山壁之上。 只见那漆黑的山壁之上,居然有着一个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洞口。 ##第145章 困扰住人的,从来不是生死 那洞口的位置实在是奇妙,大约在距离地面人高的位置,没有一点遮挡的东西,甚至连个简陋的机关都没有。 比起这洞口,那滑块拼图的机关,还有莲花座的机关都显得巧夺天工,精心设计,可单云溪却觉得,这一个简简单单的洞口,才真正凸显了多年前人们的智慧。 要想获得生的机会极不容易,但这“生”却本来就在咫尺可及的地方。 它不是什么奢侈的东西,只要静下心来,一寸一寸探寻总能找到。这或许也是前人为后人留下的一线生机吧。 众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些许轻松,但这之后,各人的脸色却又表现得各有不同起来。 有的人是在算计什么,有的人是在防备那些算计……解决了生死的烦恼,又来了新的烦恼。 困扰住人的,或许从来不是生死,而是他们自己。 单云溪是个爱感慨的人,此时此刻却没有时间让她发出那么多的慨叹来,她已经看见了达裘不停落在他们身上的眼神。 这老谋深算的家伙又在谋算些什么? 她皱了皱眉头,看向走在自己前面的司马靖。 他的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撑自己继续往前了,是卫子虞和墨戎两人一人一边扶着他往前走。 如果达裘真的突然发难,他们这群人里面,怕是只有单云溪和可姜两个还有些余力抵抗。 可姜走在最前头开路,单云溪自然就落在了最后头。在她的身后,就是达裘。 他们一个一个上了那洞口,往里走去。那洞口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油灯,他们一路将油灯点燃走着。 突然,前面的芸香倒在了地上。 单云溪一惊,下意识想要上去,却被人迅速擒住了双手,正是一直在寻找机会的达裘。 “达裘,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单云溪挣扎道。 “圣女大人,虽然我与镇南王有过约定,但是现在危机已经解除,我们的约定自然也算结束。我劝你老实一点,我可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 说罢,达裘便从旁抽出了一把刀,搁在了单云溪的脖子上。 前方的几个人都注意到了,卫子虞怒道:“达裘,现在还没有出去,你怎能食言!” “看来大司命是已经断定这前面没有危险了。”司马靖冷言道。 达裘道:“这前方有没有危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绝对不是出去的路。” 卫子虞道:“你又没有来过,怎能如此断定?” 达裘笑了笑,道:“我自然知道,这古塔之下的圣物还未找到,怎么可能就这样出去了。” 可姜突然冷冷道:“达裘,圣物是只有圣女才能触碰的东西。” “所以圣女现在到了我的手上……我劝你们都老实点,要不然我可不能保证圣女的性命。” 刀刃轻轻一割,就在单云溪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司马靖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他沉了沉眼,“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爷,你看了他那个贪婪的样子还不明白么,蛰伏多年,他的目的从来就只有一个。”墨戎开口了,在场之人众多,但要说谁最了解达裘,那就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达裘的亲妹妹那莎,可她却不能说话,而另一个就是做了达裘多年下属的墨戎。 “天神圣物。” 司马靖的眼神沉得宛如是深黑的古井,幽幽沉沉地盯着达裘,看得他心头竟有些久违的不安。 “没错,只要圣女愿意带着我去找天神圣物,我自然不会伤害她。” 司马靖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圣物一出,天下莫敢不从。这权力难道就真的这么好?” 他问得真挚,达裘却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突然爆发出大笑来。 单云溪在这笑声中看向了司马靖,也许是因为受了伤,她觉得他的话变得比平常多了许多。 而他眼中的落寞和苦痛全都落在了单云溪的眼里,一点不差。 之前她或多或少都是因为“不得已”才待在司马靖的身边,也从没有想过要去了解他,只需要知道他不会害自己就足够了。 而从这一刻开始,她忽然很想去了解他。了解他苦痛的来源,了解他的过往,他周围的人,还有他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达裘停了笑,看向司马靖道:“当你拥有过,就知道那是种多么好的感觉了。”他推了推单云溪,“不过现在,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动这种心思,乖乖往前走就行了。” 众人只好继续往前走,只是现在的情况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单云溪忽然感觉有人握住了她身后的手,这柔软的感觉,只有女人会有。 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那人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了一个字:跑。 突然间,那莎一口咬住了达裘的手腕,他吃痛的同时放松了手里的刀。就在那瞬间,单云溪奋力往前冲去。 墨戎捡起了地上的石子,抬手打灭了两侧的油灯,还有司州侍卫手里的火把,密道中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中,单云溪只顾着往前跑,她知道卫子虞肯定带着司马靖在她的前面跑着。 烛火熄灭之前,她也看见可姜用她雪白的长袖卷起了地上的芸香。 她的身后有人在追赶着,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她心想这人不是达裘便是司州的那些侍卫们,正想反手打去,反正听脚步声也只有两个人而已。 可谁知,她的拳头刚挥出去便被那人挡了下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王妃,是我!” “墨戎?”单云溪没有停下往前跑的脚步,“您怎么跑我后面去了?” 话一出口,单云溪就想通了,自然是因为他有事要做。 墨戎唯一的牵挂就是那莎,之前不论如何他并没有跟她一直在一起,但在如今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放那莎再跟达裘在一起的。 “等会儿再说,王妃快跑!” 单云溪点点头,也不再浪费多余的精力。 跑在她后头的墨戎不知道放了些什么暗器,达裘等人并没有迅速追过来。 等她追上前头的人,却发现他们被两条分开的岔路给难住了。 左边那条又深又黑,右边那条又黑又深。 ##第146章 有问题的灯油 “人倒霉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墨戎看向单云溪道,“王妃,你说走哪条?” “啊?怎么就由我决定了?”这样的重担,单云溪也不觉有些汗颜。 她自知不是司马靖,也没有他那么好的心理承受能力,别说是千军万马,就是眼前这几人的生命她都没把握负责。 “反正这里也没有人知道该走哪边,你是圣女,天神应该会照顾你的。”墨戎算是破罐子破摔,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思笑得出来。 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能有他这样的心境,就连司马靖也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没错,圣女受天神之命,你说的路一定就是正确的道路。”可姜是最虔诚的信奉者,她对单云溪有些近乎盲目的信任。 这个单云溪还能够理解,可是这其他几个人,却不知为何也对她有些异于常人的信任。 司马靖看出了她的为难和她的犹豫,走上前,破天荒地朝她笑了笑。 “你不必觉得负担,古塔是我带你下来的,会走到这一步是谁也想不到的,你只管做出选择就好。其他的,我来承担。” 单云溪看着司马靖那双深沉的眸子,她仿佛看了许久,但其实在这千钧一刻的时候她也不过是多看了一瞬而已。 可她却仿佛在那瞬突然有了力量,眼中的犹豫也散尽了,全只因司马靖说的那句“我来承担”。 她走向左边的密道,看了墙上的油灯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走上前抹了一些灯油在手上。 “有火么?”单云溪忽然问道。 墨戎拿出了一对打火石,二话不说点燃了油灯,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身后的追兵了。 就在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单云溪下了指令:“走这条!” 墨戎第一个走进去,那莎紧跟在他身后。卫子虞带着司马靖,可姜带着芸香陆续走了进去。 单云溪断后,她将油灯又吹灭,这才笑了笑,以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看你们还怎么追!” 片刻之后,达裘等人就追到了分叉路口上。 他的手下侍卫少了几人,剩下的几人身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伤痕,看起来像是被什么暗器给打中了。只有达裘和艳娘还完好无损。 对着同样两条分叉路,达裘也有些同样的苦恼,只可惜他没有圣女单云溪在身边。 “看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脚印!” 艳娘立马带着人在两条密道中查看,但单云溪已经细心地将脚印也踢开了。 “大司命,他们没有留下痕迹……”艳娘有些战战兢兢地走到他身边道。 达裘的脸色沉得难看,他瞥了左边那条通道一眼:“谁说的,这不就是他们留下的痕迹么?” 他的手在油灯旁一抹,还是热的。 “走这边!” 艳娘立马率人跟上,但是很快,他们又遇到另一个分岔路口。而这次,两边密道的油灯上都留有相同的热度。 达裘的脸色沉了下来。 在一条越来越深入的密道上,墨戎正笑着:“王妃您到底是怎么判断这道路的?怎么只要一点燃油灯你就能判断出来,难不成真是天神在指引你?” “你要这么说,那也没有错。” 可姜接道:“天神保佑。” “照我看,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你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办法。” 单云溪笑了笑,她看了司马靖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他果然也发现了。 “是油灯里的灯油。”单云溪道。 “这灯油有什么问题?难不成灯油会说话,能指路?”卫子虞也疑惑道。 单云溪笑着摇头:“灯油确实不会说话,但是灯油的颜色却能指路。要说起来,这跟你们之前说的烛九阴还有点关系。” 墨戎神色一凛,警戒地护着那莎左右看看:“什么关系?” “这灯油是用烛九阴的外表体脂做成的,在燃烧之后接触人体会变成血红色。”单云溪看向司马靖,“我之前同司马靖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许是司州古老的信仰图腾是这烛九阴吧。” 可姜接话道:“烛九阴是守护司州的神物,虽然近年已经无人提起,但在以前确实是司州的信奉神物之一。” “那就没错了,分叉路上,只有一条用的是烛九阴体脂做的灯油。” 墨戎点了点头,忽又道:“可是王妃怎知燃着烛九阴体脂灯油的是正确的路。” 司马靖替单云溪说了下去:“因为这是通向天神圣物的路。” 墨戎突然色变:“我们是要想办法出去,并不是要去找什么天神圣物!怎么,难道王爷王妃也是冲着圣物而来的?” 闻言,众人都看向他二人。 单云溪低下了头,司马靖冷冷地看了墨戎一眼:“你还不明白么,在这古塔之下,唯一能出去的路就是天神圣物的那条路。” 墨戎一愣,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确实,此处机关重重,断没有让不相干的人平安出去的道理。也只有与天神圣物紧密相关的圣女,才能拥有活着的权力。” 众人都沉默不语,前行了许久,久到他们都以为这路没有尽头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尽头。 那尽头是个更为巨大的洞窟,比之前看到的圣殿所在还要大上许多,让人忍不住觉得他们是掏空了一整座的大山。 但是比起之前到处都是人造痕迹的圣殿,这里显得浑然天成得多了。 唯独中央高地上的一株青铜古树,能看出曾有人来过的痕迹。 这青铜古树因为时间过于久远,已经成了深深的墨黑色。 洞窟顶上有个巨大的裂缝,从上面投下来斑驳的星光,让众人感受到了出去的希望。 他们走近那矮矮的高地,终于近距离看见了那棵青铜古树。 “这是梧桐树。”可姜向着古树跪了下来,双手合十似在祈祷。 单云溪也走了过去,“这是什么?” 司马靖站在她的身边,她立马伸手去搀扶他。 只见司马靖摸了摸那需要五人环抱的古树树干,那上面有些好几个莫名其妙的凹槽。 “像是个机关……”单云溪琢磨着,“这个地方有点儿像那铜镜。” 她拿出了铜镜,刚好能嵌进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可是这周围还有四个凹槽……”单云溪又皱起了眉头。 “这个您就要问王爷了,他身上还有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墨戎忽然道。 单云溪朝他看过去,只见墨戎正看着司马靖,脸上的笑并不是那么善意。 ##第147章 天神圣物竟然是…… “你什么意思啊?我告诉你墨戎我忍你很久了啊,说话做什么这么奇奇怪怪的。”单云溪的不满的劲头一上来就不容易下去,哪管他是谁,她向来都是有话直说的。 哪怕这话并不是很好听,哪怕这话她自己也知道说出来其实是自打嘴巴,可她就是看不下去有人用这种语气跟司马靖说话。 他还是个病人呢! “我什么意思,你看看他怀里的东西就知道了。”墨戎却并不在乎单云溪的质疑。 单云溪朝司马靖的怀里看过去,她又转眼看向他的眼睛。 司马靖朝她点了点头。 她从司马靖的怀里拿出了三块令牌,她曾见过这东西,可姜就在投降的时候给过司马靖一块。 她记得那上面写着的应该是司州的古老文字“风”,代表着风司命使。 那这另外两块,便应该是其他两位司命使的令牌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两个的。 “那莎,把东西拿出来吧。”墨戎朝那莎温声道。 那莎将最后一块令牌放在了单云溪的手里。 “最开始的时候,我带着那莎的雷令牌投奔于你,后来你得到了火和风的令牌,加上这水司命使的令牌,我说的我已经做到了,希望你说的也能做到。”墨戎一手环抱住那莎,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司马靖。 “墨戎,我同你说过多少遍了,王爷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你根本不用这样他也一定会做的。”卫子虞忍不住出口道。 墨戎轻笑了一声,“有些事,还是要亲眼看到了才能确认不是么。” “没错。”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手里头的四块令牌,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眼里出现了一抹痛苦的神色。 离他最近的单云溪看得最清楚,他明明是个就连如此重伤也不能使他变色半分的人,可究竟是什么使他露出了这样的痛苦? 又或者说,他是想起了什么,才这样的痛苦? “把它们放上去吧。”司马靖发话了。 单云溪看着手里的令牌,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疑惑,又接着道:“水左上,火左下,风右下,雷右上。” “你怎么知道的?”单云溪颇为好奇。 “在那本册子上有一页便是这样的。” “是么?我一点也不记得了,你记性还真好。”单云溪边放着令牌边感叹道。 墨戎却笑道:“那是因为王妃并不在意,王爷却已经上了心。” “墨戎!”卫子虞语带怒意。 司马靖摆了摆手,卫子虞只好将警告的话咽了下去。 “子虞,你我是自小的朋友不假,可你不能要求我跟你忠心于同一个主子。”墨戎的脸上仍是那洒脱不羁的笑容。 那莎握了握他的手,他朝那莎露出一个“无妨”的笑容。 “你可以有你的忠心,我也可以有我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卫子虞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司马靖却替他说了出来。 “确实是这个道理。” “行了,你们也别吵了,不管忠心于谁,现在出去才是最重要的。”单云溪止住他们的话,分别给了一个白眼。 司马靖却又破天荒给了个笑:“你说得最有道理。” 单云溪嗔了他一眼,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没有半点威慑力。 四块令牌都放了上去,整棵青铜古树的内部开始响起机关之声。 与此同时,整个洞窟再次震动起来,这次的震动也剧烈得多,从山壁周围落下了许多的碎石。 只听见巨大的一声“咔”,整棵青铜古树从中裂开,露出了内里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快走,这里要塌了!”墨戎大喊一声,护着那莎躲过了上方一块半人高的落石。 没时间等单云溪细想,她伸手拿走了那盒子,便扛着司马靖的一只手往外走。 “这里,这有条路!” 单云溪顺着看过去,那是条在山壁上凿出来的石阶,看样子也是用青铜制造的。 之前他们谁都没有看见这样一条路,在机关启动之后才逐渐从山壁上显露出来。 墨戎率先走上去,他确认十分结实之后才拉着那莎往山壁上方透着星光的缝隙走去,可姜带着芸香紧随其后。 卫子虞先走上去,正要去扶下面的司马靖,突然听见了艳娘的声音。 “他们在那里!” 艳娘的声音从他们出来时的那个洞口响起,达裘一行人已经追了上来。 达裘的眼神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停留在那巨大的青铜古树之上。它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达裘的视线还有他唯一的生路。 “就是它……天神圣物,我终于找到了!”达裘走向高地上的梧桐古树。 即便它已经从中裂开,却依旧对着达裘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就是他见过的天神圣物的唯一图像。 然而他并不知道所谓的天神圣物——那只青铜古树中的盒子,已经被单云溪拿走了。 他痴迷地看着那裂开的青铜古树,甚至想将自己放进古树中,以为这样就能找到心心念念的天神圣物。 山壁上依然在往下抖着巨石,砸中了好几个司州的侍卫,艳娘看着就退后了好几步。 只有达裘还浑然不知,那莎同样看见了达裘一行人。 她拉住墨戎,说什么也不肯再往上走,一个劲地指着下面的达裘,眼看着她的眼眶逐渐变红,她急得流下泪来。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她唯一的亲哥哥! 她想去救他,可是她下方已经一片狼藉,她下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安全上来。 正在这时,山壁上的青铜石阶也沉了沉。 “快走,这里快撑不住了!”可姜道。 可那莎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她指着下面的达裘,早已经泪流满面,墨戎抱着她颤抖的身子,实在说不出要她走的话…… 一块巨石朝着达裘咋了下去,他却贪婪地看着眼前的青铜古树,丝毫未意识到。 那块巨石砸了下去,将一切都砸了个粉碎,包括它自己在内。 那莎睁大眼睛,眼眶中的热泪滚落下来,猛然砸出一声大喊:“哥——!” 众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只有墨戎眼带苦痛地抱住了浑身无力的那莎。 “那莎,他已经死了……” 那莎摇着头,被墨戎拉着继续往上走。后面的人跟着往上走,在整座洞窟坍塌之前,他们终于从某座山岩的石缝中爬了出来。 外头正出现一线曙光,黎明到了。 单云溪瘫坐在地上,她拿出了千辛万苦才拿到的那个盒子,在司马靖的眼前打开。 她看到里面东西的瞬间先是一愣,随后突然摇头笑了起来。 那里面是一对戒指,纯黑的戒指。 ##第148章 司马靖醒来 “这是什么?”墨戎出口问道。 他从没见过这东西,或者说在场的众人,包括司马靖在内,都没见过这东西。 “难道是扳指?”卫子虞奇道。 单云溪笑了笑,从里面拿出较大的那只,然后抬起司马靖的左手,将黑色戒指戴进了他的无名指上,居然刚刚好! “这叫做戒指,是要戴在手上的。” “为何是无名指?”司马靖问道。 单云溪嗔了他一眼,笑道:“因为你已经成亲了。” “那这另外一只呢?”墨戎问。 “自然是她戴。”司马靖微微低头,漆黑的眼睛看向眼前的单云溪,有种无师自通的明白劲儿。 “你还挺聪明,没错,这一对戒指正是夫妻二人一人一只,象征他们对彼此忠心不渝。”但单云溪却没有将另一只拿出来,而是合上了盒子,看起来有些落寞。 突然间,“轰”地一声,他们身后的石缝突然倒塌,众人脚下的土地也开始往下塌陷,他们急忙互相搀扶着往外跑去。 须臾之后,他们方才所站的地方也塌了下去。大地一阵颤动,终于停了下来,一切趋于平静。 司马靖拉住了单云溪,在她疑惑的眼神中,将盒子中另一只戒指拿了出来,模仿着她刚才的动作,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半山腰上,暖阳初升。 耀眼的阳光照在两人的身上,单云溪看着司马靖,他漆黑的眼眸中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俊美的容颜不似凡尘之人。 只见他的脸离单云溪越来越近,最后直接倒在了单云溪的身上。 “司马靖!” 单云溪急忙去探他的脉搏,十分的微弱,几乎只剩下一丝丝在不屈的跳动着。 众人立马带着重伤的司马靖和芸香下山,下山之后那莎辨认出这是在古塔附近,带着他们直接出了决明城。 回到大帐之中,单云溪告知了戚孝义古塔中的事情。她看了那莎一眼,将达裘和艳娘身死一事也说了。 “太好了,我这就带兵去决明城。” “戚将军!”单云溪叫住他,“一切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善待决明城中的百姓。” 戚孝义看着单云溪,她虽是个女子,却无疑在戚孝义等人眼中已经是个十分值得尊敬的人。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点兵去了决明城,可姜随行。那莎不放心,也要跟着一起去,墨戎便陪着她一起去了。 毕竟这里是他们生长之地,与他们息息相关,感情深厚。 单云溪叫来了邢医正,开始治疗司马靖和芸香。 芸香是因为肩头的那一箭,失血过多才晕倒,只要处理好伤口,再好好调养就没有什么问题。 饶是这样,卫子虞还反反复复找她和邢医正确认了多遍。 最严重的还是司马靖,他的背上插着好几根短箭,不过指长,单云溪一数,足足有七根。 他究竟是怎么撑下来的! 司马靖已经昏迷过去,每拔一根他便在昏迷中闷哼一声,直到最后,连一声也哼不出来。 单云溪小心翼翼又无比细致地替他处理完伤口,又替他上药包扎好,却依旧不敢离开。 他的强势比所有人都严重得多,现在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她不能合眼,也绝不会离开。 单云溪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司马靖的身边,邢医正来劝她去休息,她却摇了摇头。 “这伤势我最清楚,我得照顾他。”单云溪头也不抬地看着司马靖,不时拧一块帕子替他擦去额上的汗水。 昏迷过后就是高烧,单云溪一直守到晚上,替他喂了半碗水半碗药。 他本来紧闭着唇,怎么也不肯开口,即便在昏迷中,也有着常年锐利的本能在保护他。 “司马靖,我是单云溪,你乖乖喝药好不好……”单云溪眼里浮上了一层水汽,“只有喝了药才能好,你张嘴喝一点好不好……” 许是认出了这人的声音,司马靖微微张开了唇,单云溪抹去了泪,赶紧给他喂了下去。 “能喝药就好,能喝药就好……”邢医正捋着胡子,看了眼疲惫不堪却不愿离开的单云溪,叹着气出了大帐。 足足一天一夜过去,司马靖的高烧才慢慢退了下来,这跟单云溪无微不至的照顾自然脱不了关系。 戚孝义收复了决明城,所有的将领都聚集在司马靖的大帐中,等待单云溪诊脉的结果。 “他已经没有性命危险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却听见“砰”一声,单云溪倒在了地上。 邢医正赶开众人,上前给她探了探脉息。 “是过于疲劳晕过去了,让王妃娘娘好好休息吧。” 可姜将单云溪带下去休息了,睡梦中,单云溪梦见了自己以前的世界。 父亲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手边是他用单云溪送的瓷杯泡的茶,而母亲正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单云溪一回家就给桌上摆着的男人照片说了句:“哥,我回来了。” 那照片上的男人笑的很是柔和,令人忍不住想起山间清风来,只可惜他只定格在那一刻。 单云溪经过了客厅和厨房,旋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一进门却是她在王府里的屋子。 司马靖站在里面,用他那漆黑深沉的眸子看着她。 一旁的芸香迎上来:“王妃,您回来了!” 单云溪猛地睁开了眼,她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是一身的冷汗。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以前的世界了,为何偏偏今天会……她低头看见了自己手上黑色的戒指。 难道是因为这个? 距离古塔坍塌已经过去好几日,司马靖还在昏迷中,但是司州一事却不能不处理。 单云溪跟戚孝义和可姜等人商议,让她以圣女的身份出面,让达裘的妹妹那莎代替他,成为司州新的大司命。 当然,这大司命要是大魏任命的,表示司州已臣服于大魏。 “我……我真的可以么?”那莎小声道,她近来能说话了,却依旧有些怀疑自己。 “你放心,我和可姜大人都会辅助你的,你就只管做好这个大司命就好了。”墨戎握着她的手,用十分温柔的语气道。 没多久,那莎便在决明城中最大的一处祭祀场上由单云溪授命成了大司命。墨戎和可姜为司命使,辅佐她管理司州。 又过了好几日,单云溪正给司马靖换完药,却看见他的手微微动了动。 她揉了揉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直到听见司马靖对她说:“单云溪,你哭什么。” ##第149章 他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失望过 司马靖醒过来之后,戚孝义便开始一刻不停地向她禀报司州的处理事宜。 毕竟很多事情,还是要司马靖这个大将才能做决定的。 他们商议好司州处理的细节,司马靖便修书一封,向大魏京都的皇上呈上捷报以及对司州处理的条目。 等待的过程中,单云溪天天来照顾司马靖。 “我跟你讲,你这个伤自己要注意点知道么,有什么事你别亲自动手,让我来就行!”单云溪拍拍自己,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司马靖伸手要去拿军报,单云溪立马起身:“我来我来!”她胡乱翻开桌上的几份军报,盯着司马靖的眼神,突然笑道:“这个对不?” 她将军报放在司马靖的手上,顺便附带上一个不要钱的笑容。 司马靖心里叹了口气,翻看起军报来。 单云溪就坐在一旁盯着他看。 看到一半,司马靖要拿笔在军报上写上几笔,单云溪又立马起身道:“我来我来!” 她将毛笔拿起来,又在砚台里蘸了几笔,笑嘻嘻地递给了司马靖。 司马靖沉沉地定了她一眼,像是在问“你到底在做什么?”他的眼神清明而锐利,单云溪感觉自己的心思仿佛都被看穿了。 她讪笑了一声,又递了递手头的毛笔:“快接着,墨要掉下来了!” 司马靖接过她手头的笔,叹了口气,在砚台边点了点,这才专心写了几笔在军报上。 隔了不过片刻,他一抬头,单云溪立马道:“我来我来!要喝水还是要叫人?” “单云溪,”司马靖搁了毛笔在桌上,正色道:“你究竟有何事?” “啊?我……我没事啊?我这不是在照顾你么,你看看你这人,怎么这样呢……”她笑着倒了杯水给司马靖,却撇过了头,明明就是心虚的表现! 司马靖看着那杯水,冷声道:“单云溪,替你挡箭是本王自己做的决定,你不必觉得愧疚。” “啊?愧疚……我没有啊,我一点也不愧疚,真的。”她点着头,却不敢看司马靖。 “真没有?” “没有没有……嗯,没有。”单云溪摇着头,又点了点头,仿佛在自己赞同自己。 司马靖冷冷叹了口气:“你出去吧。” “啊?为什么要我出去,我都说没有了!”单云溪忽然急起来,噼里啪啦解释起来,生怕谁不知道她的清白一样,“我自己也知道这不能怪谁,我这不是照顾你受伤了么,又没有做什么,你做什么赶我走!” 司马靖握着毛笔,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在这里,我没法专心。” 单云溪一愣,外放的情绪瞬间收了回去,她挠挠头:“那……那你好好看,晚上我再来找你。” 不等司马靖说话,单云溪已经一溜烟出去了。她出了门,才拍着自己的胸口深呼吸起来,明显就是做贼心虚。 说老实话,她确实觉得司马靖受伤都是自己的错,要不是为了替她挡箭,以司马靖的身手压根不会受这样的伤。 可她能为他做的却很少,除了想尽办法去救他之外,她能想到的也就是竭尽全力去照顾他。 不过她会救人,却好像不太会照顾人。 单云溪去找了墨戎,这段时间,她跟墨戎相处得十分不错。在她看来,墨戎就像个大哥哥,非常会照顾人。 墨戎一听却哈哈大笑起来:“王妃说笑了,我这也是迫不得已,谁让你们我一个都得罪不来呢?” “你可得了吧,我看你在密道里可不是这样,对司马靖的怀疑就没停下来过。”单云溪无语的白了他一眼,她只是不太会照顾人,又不是没脑子。 墨戎闻言,轻笑着叹道:“我眼前的一切都向我证明了,王爷确实是说到做到的人,以前是我小人了。” 在他们眼前,是生活恢复平静的决明城,这里没有人祭也没有战争。 单云溪看见两个孩子从他们面前跑了过去,后面那个落了单,前面那个又跑回去等他。 “确实,司马靖认定了什么就一定能做到。别说是你,他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失望过。” 墨戎看向单云溪,说起这话来的时候,她的脸上洋溢着明亮的光。 “在我看来,能有您这样的王妃,也是王爷的福气。” 单云溪却一脸疑惑:“瞎说什么呢。”她能不给司马靖添麻烦就不错了,不过,她也不是故意的嘛…… 墨戎哈哈大笑起来:“走!我们去喝酒!” 他豪爽地揽过单云溪的肩膀,拉着她去了酒寮,给她介绍司州的名产之一——糯米酒。 “怎么样?”墨戎看着单云溪抿了一小口。 单云溪的表情立马丰富起来,她点着头:“还真挺不错的!酸酸甜甜,还有点儿劲!” 墨戎大手一挥:“再给王妃倒一杯!” 这边正在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司马靖却叫了邢医正去了他那里。 “坐。”司马靖早放了军报,在桌边好整以暇地朝邢医正道。 邢医正弯着老腰谢过王爷,坐在了一旁的楠木椅上。 “你可还记得王妃的癔症?” 邢医正点点头,捋着胡子道:“癔症难治,实在是棘手得很啊……怎么,王爷想要替王妃治这病?” 司马靖沉着脸,他心意已决。 “你之前说,你师父药百里能治这病。” “没错,只不过他老人家云游四方,要找到他怕是不容易啊……而且……”邢医正看了一眼司马靖的脸色,稍微组织了一下措辞:“他性格较为怪异,普通人……他是不会医治的。” “即便是王妃也不治?”司马靖的眼神一冷,邢医正立马正襟危坐。 “权势滔天,财帛动人,也通通不治……这是我师父他老人家说的。”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道:“那他如何能治?” “非疑难杂症不治,用毒之人不治,讨厌之人不治。”说到最后一条的时候,邢医正难免看了眼司马靖的脸色。 他神色冷峻,只除了微微皱了皱眉头,倒也看不出什么。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邢医正刚退下去,屋子内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找人找的如何了?”司马靖看也不看道。 “回主子,药百里年前曾在东华国现过身,可我们去找的时候已经消失了踪影。” “继续找。” “是。” 屋中人影一闪而过,司马靖再次拿起了军报,却久久没有翻动过。 ##第150章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昨天做了什么 晚上单云溪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站不稳了,嘴里还喊着:“再来一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马靖看见单云溪这样子,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得很。 墨戎也喝得一身酒气,却还清醒着,这时候他哪敢往老虎口上撞。 “呃,我好像还有点儿事,王爷小的就先告退了。”说完他将单云溪往司马靖身上一靠,脚底抹油迅速出了屋子。 “做什么走呀,来接着喝啊!”单云溪迷迷糊糊伸手,却被司马靖一把打了下来。 “喝什么喝!” 单云溪好像吓懵了,一双略带迷蒙的眼睛看向司马靖,她的眼眶周围都喝红了,看得实在令人心疼。 突然,她“哇”地一声哭起来。 “你凶我……”她转过头再不要司马靖来扶她,哭着道:“你居然凶我……呜呜……” 司马靖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拉住差点要摔倒的单云溪。他深深叹了口气,明明是想要生气的样子,却又被强忍下去。 “你站稳了,我不凶你。” 单云溪忽然停了哭声,她转过头来,眼睛里一滴泪水都没有。 她看着司马靖:“真的?你不凶我?” 司马靖心中叹气,他做什么要跟一个喝醉的人较真,可他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说什么你都听?” 司马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扶着她往床边走,单云溪却挣扎起来。 “我不……我要去看星星……你带我去看星星!” “没有星星,睡觉!” “我不!没有星星我也要看!”单云溪趴在司马靖的怀里,指着他的眼睛:“有星星……” 这下司马靖真是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好,但他的脸色却逐渐柔和了下来。 “你先睡觉,下次带你去看星星。” 如果卫子虞等人在这里,一定会惊得下巴都掉了,他们家的铁血王爷居然会答应看星星这么孩子气的事情! 单云溪却不依,胡乱地扭开扭去,跟个孩子也没差几分了。 “……我不!你带我上去,用你那个轻功‘唰’飞上去,我们去看星星好不好……”她扭着司马靖的手哀求道。 司马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他输了。 他搂着单云溪的腰,踏着轻功上了屋顶,他扶着她在屋顶上坐下。 司州的天空很清澈,夜空里的星海尤其明亮。 单云溪抱着司马靖的手臂傻笑着,忽然指着天边的圆月道:“好大的星星。” 司马靖轻笑了一声:“那是月亮。” 单云溪不相信,眯着眼睛细细看去,可你要是期望一个酒鬼能分辨出来,还不如去等这酒鬼醒酒了去嘲笑他一番。 司马靖说出来也有些后悔,过了好半晌,单云溪忽然露出恍然的表情,她开心地点了点头。 “真是月亮!” 司马靖笑着摇了摇头,他跟一个醉鬼这么较真做什么…… 单云溪却拉着他,指着那月亮:“送给你。” 司马靖忽而一愣,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单云溪却以为他没听到,又拉了拉他,带着些执着的认真。 “最亮的,送给你。” 一股温热的情感从他胸口中缓缓流了出来,布满他浑身每一处地方,然后萦绕在了他深沉似海的眼眸中。 他笑了笑:“好。” 单云溪却又忽然变得不对劲起来,她皱着一张小脸推着司马靖:“我不想看了,好冷好困啊……我要睡觉……” “好。”司马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在单云溪的面前,总是在说“好”。好像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能同意。 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说“好”。他忽然轻笑,不过她刚刚已经将最亮最好的那颗送给他了。 他搂着单云溪的腰,带着她飞身入了屋子,又扶着她往屋外走。 单云溪又犯了酒劲,拉住他指了指屋子里的床:“我要睡觉。” “这是本王的房间。” 单云溪摇着他的手,仿佛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要睡觉,我要睡觉!” 司马靖看着她的眼睛,又深又沉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情愫。 “你确定要睡在这里?” 单云溪却直接拉着司马靖走到了床边,她自顾自地脱了鞋子,上了床将被子盖好……又拉住了司马靖的衣袖。 “一起睡……” 她的眼神迷蒙却又清澈,虽然明知她不是那个意思,他还是惊讶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单云溪又开始摇着他的手:“快点一起睡……我好困好困……” 犹豫不过是一瞬,他也躺在了床上,单云溪便从善如流地钻到了司马靖的怀里。 司马靖浑身一紧,下意识想要去拿剑。 可当他意识到,身边这个人对他毫无恶意,并且她已将她最脆弱的样子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眼前,他紧绷的身体逐渐软了下来。 她紧抱着他,脚也搭在他身上,还顺便满足地用脸蹭了蹭他。 没多久,她的呼吸就变得绵长而有规律起来。 司马靖看了一眼她的睡颜,在有人与他贴身接触之时,他从来只觉得这些人要害他,直到了这一刻。 他轻轻叹了口气,替单云溪拉了拉被子,也闭上了眼睛。 朝阳初升,单云溪轻颤了颤长长的睫毛。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突然感觉脑袋里有什么在钻一样的疼。 “喝那么多酒,现在知道疼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距离之近,宛如就在耳边,一下就打醒了她的意识。 “司马靖!我……你……这……”她低头看自己身上,幸好衣服还算齐整。 她轻轻舒了口气,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在她的脑海里闪现。 “我要去看星星……” “我要睡觉……” “一起睡……” 单云溪懵了,她看着眼前的司马靖,他的脸色十分地冷静,就跟往常没有任何区别。一双眼睛也冷静如常,仿佛已经与她经历过这样的早晨多次一样…… 老天爷啊,她昨晚到底说了些什么鬼啊! “我我我……我先走了……”她急急忙忙去穿鞋,差点连鞋子都穿反了。 司马靖不紧不慢地起床:“你这样出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昨天做了什么吗?” 单云溪衣衫不整地转过头来,看到司马靖那个悠闲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站直了身子,虚张声势道:“我本来就是王妃,有什么好怕的,哼!” 司马靖看了她一眼,走到门口叫了芸香进来。 可想而知,芸香进来的时候眼里头有多惊讶,甚至还带上了些许老来安慰。 “王妃今天要不要将头发都绾起来?”都绾起来,那是为人妇的发髻。 “绾什么绾,就照以前那样就好了!”单云溪坐在梳妆台前,狠狠瞪了眼司马靖。 他却丝毫不在意,“整理好了便先去用膳吧。”说罢,他提着剑出去练剑去了。 千百年如一日,除了病到下不来床的日子,他从没缺过一天不练剑。 ##第151章 正是臣妻 单云溪进决明城大殿的时候,发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最多的就是戏谑的眼神。 看来昨晚她歇在司马靖房里的事情,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单云溪心中暗暗悔恨,她怎么就喝了那么多呢! 说来说去,这都要怪墨戎,没事做什么要找她去喝酒! 她狠狠瞪了墨戎一眼,可惜人家根本就不在意。 戚孝义咳嗽了一声,向着司马靖道:“王爷,圣上的旨意到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大殿中还有几个陌生的面孔。 “镇南王接旨!” 众人都纷纷跪了下去,单云溪也跟着跪在了司马靖的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伏着头。 “司州归附大魏,改司州为司郡,以那莎为大司命,墨戎,可姜二人为司命使,另以王杜权任节度使,那莎接旨。” 那莎起身走了上去,从一个面白无须,说话尖细的人手中接过了任命的圣旨。 众人都站了起来,令单云溪讶异的是,司马靖居然第一个开口了。 他似乎是认识那公公,“多谢刘公公。” 话语简短,一如往常。 那刘公公却笑着:“咱家奉的是皇上的旨意,王爷说谢可就见外了。王爷此役大获全胜,皇上可是高兴的很呢,还说要在宫中为您设宴,只等您前去领封候赏了。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替皇上分忧是本王的分内之事,刘公公请坐。”司马靖对这位刘公公的态度足以说明了一切。 众人落座,司马靖坐在主位,下首第一不是单云溪也不是戚孝义,而是这位刘公公。 “这位想必就是镇南王妃了吧……”刘喜朝单云溪看了过来,一双眼睛笑的只见一条缝。 单云溪也是明白人,朝刘喜微微一笑,却保持着古代女子的本分没有说话。 司马靖接了他的话,“正是臣妻。” 刘喜笑眯眯地看着单云溪,恭维道:“这位王妃娘娘可真如传言一样,是位女中豪杰,与王爷也般配得很。” 单云溪却微微一愣,据她所知,关于她的传言无非也就是说她是个私生女,但这位公公明显不是那个意思。 难道她还有什么别的传言? 又听得他接着道:“此前皇上还担忧您不喜这桩婚事,看到您二位琴瑟和鸣,皇上必定是十分欣慰。” 司马靖微微皱了皱眉头,一板一眼道:“刘公公说笑,皇上是为着臣弟好才赐婚,本王只有欢喜感激。如今能有这样好的妻子,实在应该上京感谢皇上才是。” “皇上也正有此意,传口谕让您二人和戚将军一起上京,届时再行封赏。”刘喜笑着起身:“今日咱家宣旨,不便行礼,等上京之后再同二位请安。” 刘喜一笑,两只眼睛都眯起来,在单云溪看来特别像是只狡猾的狐狸。 “无妨。” 司马靖倒是不介意的样子,派人送着刘喜到了门口。 刘喜走后,王杜权再次上来行礼。 王杜权跟戚孝义一样,同样是朝廷三品大员,他的存在就是为了牵制司州,现在应该说是司郡本身的权力制度。 “皇上宣我等上京,你且快些交接。子虞,将一应卷宗都拿给王大人签字盖章。” “是。” 卫子虞带着王杜权下去了,那莎和墨戎也跟了下去。 这些人还够不上资格让司马靖多说上几句话,单云溪眼珠转了转,这么看来,这刘喜的地位想必就很值得注意了。 听他说话的态度还有内容来看,应该是在皇上身边服侍的人。皇上能将这样的人派到遥远的司州来,却只为宣个旨而已,可想而知对司马靖是有多看重了。 但这刘公公对司马靖的态度却是恭谨有余,尊敬不足,一双笑眯眯的眼睛里并没有几分诚意。 单云溪不由看向司马靖,在外人看来,皇上对司马靖十分重视,可实际上究竟是怎么样…… 过了两天,司郡的事情就都交接好了,单云溪跟那莎墨戎告别。本以为可姜也会来的,可过了许久都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只有她派来的一个侍女。 “王爷,王妃娘娘,可姜大人说她年纪大了,就不出来送您二位了,望您二位一路顺风。” 单云溪笑了笑:“这可姜不想来送就不来嘛,做什么用这么没意思的借口……” 她从古塔下出来之后,可姜就不再对她恭恭敬敬地,据说是受到了天神的启示,圣女已经换人,可姜正在寻找新的圣女。 那莎听见单云溪的话,忽然道:“您不知道么,可姜大人已经快七十岁了。” 单云溪差点没站稳:“你说啥?” “可姜大人今年应该是六十八岁,可能看着不太像,但她说自己年纪大……却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止那莎,墨戎也点了点头。 “不不不……这看着哪里是不像啊,简直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好么?你们找你的没骗我?”单云溪始终有些不太相信,怎么可能六十八岁还有些二十岁的容颜呢! “据说成为圣女就会拥有不老的容颜,应该是真的了。“ 单云溪忽然抓住那莎的手:“我现在回去做圣女还来得及么?” 那莎又笑了笑:“但是也要保持一辈子的清白之身……” 单云溪下意识偷偷瞟了司马靖一眼,他沉着脸,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那还是算了,想想我留在这里也不太现实,让我像可姜那样我估计也做不到……” 司马靖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 他们一路送到了司州之外,那莎挥着手:“有空就来找我们!” “知道了,你们待在司州好好的,墨戎保护好她知道没!” “王妃您就放心吧!”墨戎朝司马靖喊了一声,“镇南王,你可得看好了您这位王妃啊,哪天她要是少了根头发,我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司马靖的脚步一顿,就要回头,单云溪赶紧拉着他往前走了。 她边走嘴里边还念着:“这墨戎怎么这么没谱儿呢,也不看看镇南王是什么人,谁能打得过他,谁不放过谁还不知道呢……” 她诚心诚意地替墨戎抹了把汗,却听得司马靖就如同在大夏天吃了一碗蜜豆冰沙一般的服帖。 司马靖留下了一部分将士驻守司郡,带着剩下的前往雁门关。 这是从雁门关借调的军队,用完自然要还回去,只是这出来的和回去的是不是同一批……就无人得知了。 ##第152章 管闲事 司马靖带领着大军,每途径一座城池,里面的城守就要出来迎接一趟。 即便是对着司马靖这样不苟言笑的冷脸,那些油嘴滑舌的城守们也总是能变着法儿的说着俏皮话。 他们一边将人留下来大肆宴请一边让人传出话去,说是收复司州的镇南王来过某某城,甚至连他吃过什么菜,第二日也会变成风行一时的菜品。 这大大地拖慢了他们前行的步伐,眼看着司马靖的脸色冷成了冰霜,他们终于回到了雁门关。 雁门关被派遣了新的将军驻守,这位罗肃将军一看见司马靖就朝他行了跪拜大礼,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的。 别说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就是金砖都能给他这一下给跪碎了。 “王爷,罗肃总算是把您盼来了!”说着他就重重朝地上磕了下去。 司马靖坐在马上,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脸色也没有改变:“起来,这是从雁门关带出来的三万将士,你且看看。” “不必了,王爷一路劳顿,还是赶紧去歇息,末将准备了酒菜……” “罗肃。”司马靖冷峻的眼神扫了过去,“你也要学那些酒囊饭袋的作风么!” 罗肃立马站直了身子:“末将不敢!” “过来交接!” “是!”罗肃迅速下去接手了那三万将士,将那些将士都安顿好了,这才发现司马靖已经自己到了城守府。 单云溪正在院子里指挥着人将东西卸下来,然后熟门熟路地让人将东西放到他们以前住的屋子里去。 正看见罗肃风风火火地进门来,他先是左右看了看,发现了单云溪便朝她走过来。 “王爷不在,你还想问什么?” 单云溪一句话让他将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他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 “让王妃见笑了,以前末将随王爷出征东华国,时隔多年见到王爷,这才有些激动……”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却在她面前不好意思地笑着,“也不知道王爷是不是已经将末将忘记了,以前王爷威风凛凛的身姿,末将是一刻也不敢忘!” 单云溪突然捂嘴一笑:“你放心吧,他也没忘记你,要不然哪会一进来就指使你做七做八的。” 这人虽然有些三大五粗的,但看起来却像个好人。 她这边话还未落,突然听见一声哭嚎。 “王妃娘娘,您终于来了!”这声音听着有些嘶哑,里头不说全部,起码也有五六分焦急的真情。 单云溪转头看去,这老头看着还真有点眼熟……她猛然一拍腿,这不就是那大夫吴德么? “你怎么还在这里?” 吴德先是吹胡子瞪眼地看了眼罗肃,二话不说跟单云溪告起状来。 “您是不知道啊,本来老朽是要走的,但是这位将军非说老朽是王爷带来的人,不能出什么差错,非要将老朽留下来等王爷和王妃……” 老头儿看来确实气了好一阵,一条山羊胡捋得没剩多少。 罗肃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沉着脸不说话的样子跟司马靖还真有几分相似。单云溪看了心里不住地点头,真不愧是司马靖带出来的人。 “没事儿啊,我说了让你跟我混的,以后你就跟着我走。”单云溪叹了口气,“这以后老邢不在身边了,我还有个能探讨医药的人。” 邢医正是跟着雁门关将士一起去的,自然也要就在雁门关,不能再同她一起走了。 一想起这件事她便有些唏嘘,刚跟那莎墨戎等人分离不久,如今又要跟邢医正道别了。 站在一旁的芸香察觉到了单云溪的低落,笑着道:“王妃不是一直想买东西么,王爷说咱们明日启程,何不趁这个时候去买些来?” 果然这个话题吸引了单云溪,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可她又心疼自己的荷包,那亮起来的光没多久就暗了下去。 像是猜到了单云溪的心思,芸香笑道:“您放心吧,王爷已经给过我银子了。” “这司马靖,还挺有眼色的嘛。”单云溪扔了手里的马缰,领着芸香就往外头走,走时还不忘回头朝另两人交代一句:“记得帮我把马儿喂一下,还有这些东西,替我放回屋子里去!” 单云溪带着芸香在雁门关内买了一大堆的东西,直到芸香和她两个人手上都提满了东西,大部分还是些吃食。 走在大街上,单云溪忽而闻到一阵香味,是蛋黄酥! 她顺着香味找到了小巷中的铺子,那是刚做出来的一批蛋黄酥,正香气四溢。 单云溪扔了一颗碎银子,指了指好几种糕点:“这些都给我包起来,多要几个蛋黄酥。” “好嘞!”店家也十分热情,给她整了一大包,用绳子捆好了。 她提着蛋黄酥的纸包晃晃悠悠走到巷口,正想着司马靖看到这糕点的表情,却突然被一个人撞了一下。她手里的纸包被撞掉在地,这绳子看着紧,没想到却松开了,几个蛋黄酥从里头轱辘轱辘滚了出来。 单云溪那个心疼哟! 她捡起来拍了拍,却还是沾着些小巷中的泥点子,根本就吃不了。 单云溪心头怒起:“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撞掉了我的蛋黄酥!” 几个公子哥模样的人回头看见单云溪,她跟着司马靖长途跋涉回到雁门关,还未来得及换衣整容,此时看起来到比个平民百姓差不了多少。 那几个穿着华贵的公子哥就笑起来:“哪里来的村姑,不过几块糕点,等会儿爷翻倍赔你!” “哈?村姑?”单云溪歪着头,这都多少年没听见过有人这样说她了? 她这一眼就看见了几个公子哥身后的一个少年。 少年趴在地上,他浑身都是泥土和脚印,却死死抱着一把刀不肯放手。 “这小子骨头还挺硬的!”有个公子哥卷着袖子,在那少年身上用力地踹了好几脚。 他的脚尖踢在少年后腰上,一声不吭的少年也从齿缝里流出了一声闷哼。 单云溪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都给我住手!”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是这闲事她一旦管了,就一定让人长教训。 不管这个人是对方还是她自己。 “哟呵,小村姑还没走啊……”先前的公子哥朝单云溪伸出手,被她一把抓住。 她在那人惊异的眼神中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将他反手一剪,那公子哥就整个儿转了个身,被单云溪将手卡在身后嗷嗷直叫。 旁边的几个公子哥都不敢再小看她,互相对视一眼,一齐朝单云溪冲了过来。 单云溪将那人推了出去,几个动作就化解了来人的拳头,一个个全都被她打趴在地。 她大喇喇踩在其中一人身上,朝他头上拍去:“看你还敢不敢欺负人!” ##第153章 不愿离去的少年 单云溪没有太为难他们,教训了一顿就让他们走了。她捡起地上的糕点,全都已经不能吃了。 她只好又走回那小店,可谁知打一顿架的功夫,蛋黄酥就已经卖光了。 “老板你这生意也太好了吧!”单云溪颇有些不甘心,“你今天还做么?” “不好意思,每日就这一批,您明日赶早啊!”店家歉意地笑笑,单云溪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明日他们就要启程,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来这里买上几个蛋黄酥。 单云溪带着芸香往城守府走,走了没多远就发现起不对劲来,这少年居然一直跟着她! 他不知道是没有跟踪人的意识,还是压根不觉得自己在跟踪人,就缀在单云溪身后几步远的位置。 单云溪停下来他也停下来,单云溪往前走她也往前走。单云溪忍不住回过头来,他就不动了。 “不是我说,你跟着我做什么?” “报恩。” 单云溪一愣,摆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你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跟着我算个什么事啊。” 那少年不说话,单云溪转身继续走,那少年却又继续跟了上来。还是隔着几步之远,不近一分不远一分。 单云溪顿时火起,怒道:“不是你听不懂我说的话还是怎么回事?我不需要你的报恩,你想去哪儿去哪儿,别跟着我听到没!” 那少年就真的不再跟了,单云溪走了几步回头,发现那少年依旧抱着刀站在那里。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唯独那少年,仿佛不属于这里一样,削瘦的身体立在那里,让人想起了孤竹。 单云溪又叹了口气,向他走了过去:“小兄弟啊,我真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需要你报恩的。这天大地大你哪里去不得,你是自由的,不要被自己给禁锢了,走吧。” 她觉得自己这样也算仁至义尽了,转身进了城守府,那少年没有跟进来。 单云溪提着糕点去找司马靖,他正在跟罗肃交代些什么,单云溪也没敲门就进去了。 “司马靖,我给你买了东西!”她进去发现罗肃也在,笑了笑,“罗将军也在啊……那你们聊吧,我等会儿再来。” “王妃也一起听吧。” 司马靖发话了,单云溪迈出去的脚就收了回来,她走到司马靖旁边,将糕点放在他桌上。 罗肃眼观鼻鼻观心,在旁边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继续道:“行程已经打点妥当,王爷明日打算何时启程?” 单云溪也看了过去,有时间的话她还能去买点东西。 只听得司马靖道:“不必了,路上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我们简装出行,不带随从。” “王爷的意思是扮做百姓?”罗肃点点头,“这样确实能省去许多时间,属下这就去安排。” 司马靖让他下去了,他看向单云溪:“这是你给本王买的糕点?” 单云溪立马将东西拿起来打开:“是啊,只可惜没有蛋黄酥了,不过这些也很好吃的,你尝尝!” 她拈起一块雪白的糯米糍,递到了司马靖的嘴边。 甜食,他向来是不吃的。 那次单云溪给他吃过蛋黄酥,便认定了他喜欢吃蛋黄酥。可这些东西与他来说,不过只是饱腹充饥的东西,都没有什么区别。 可他看见单云溪满脸的期待,便张嘴咬了一小口。 “怎么样怎么样?”单云溪观察着司马靖的脸色问道。 司马靖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那再来一口?”她继续伸手,司马靖却别开她的手。 司马靖看着她:“明日清早我们就要出门,你可都准备好了?” 单云溪这才“哦”一声,“我东西都还没收拾呢!”说完她就放下手里的东西,风风火火喊着“芸香”跑了出去。 司马靖叹了口气,叫了卫子虞进来。 “把这些送到王妃那里去吧。”他说的是桌上的糕点,这些东西,单云溪的兴趣可比他大多了。 次日清晨,单云溪带着芸香从屋子里出来。 在迷蒙的晨雾中,她看见司马靖站在马儿旁边,正在听戚孝义说些什么。 他褪去了平素高高在上的服饰,穿着一件普通的深蓝色衣服,长发束起来,仅用一根木簪。看起来简朴得很,却依旧遮不住他浑身的英气。 他很快注意到了单云溪,朝她看了过来。 在单云溪的目光中,他止住了戚孝义的话头,朝她走了过来。 “准备好了?” 单云溪点头,“都收拾好了,吃的都收在这里面了。”她摇了摇手头的包袱。 卫子虞看了她一眼,“那便启程吧。” “等一等!”突然有个声音插了进来,单云溪回头看去,是吴德那老头。 他提着自己的包袱,跑到单云溪面前,难为他一大把年纪,喘着气道:“王妃要走也不通知老朽一声,老朽……差点就没赶上。” “这赖我,是我给忘了。”这句是朝司马靖解释的,她转头看向吴德,“不过我们这是要赶路的,您这个样子……行么?” “行!”吴德平复了气息,站直了身子,挤着一张老脸笑道:“王妃这一路上,必定有用得着老朽的地方。” “你还挺自信,行,那你就跟着来吧。”单云溪拍了拍吴德的肩膀。 司马靖却多看了吴德一眼,让罗肃又牵了匹马来。 “会骑马么?”罗肃怀疑地上下扫视了吴德一眼。 “会,会!”吴德笑嘻嘻牵过马,将自己的包袱放上马。 晨光初现,司马靖不再耽搁,众人上马一起出了城守府。 罗肃和邢医正送到了门口,看着一行人扬尘而去。 而城主府外,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角落里。少年抱着刀,深深看了一眼那骑在马上的女子。 出了雁门关,他们一路骑马北上,单云溪回头看了一眼吴德。那老头看着衰弱,没想到还骑得挺稳的,这样单云溪也不担心了。 她就怕这赶着路还要照顾吴德,那就拖了司马靖的后腿了。 他为了省时,甚至让众人扮作平民百姓,可想而知这上京是有多重要了。 他们一直跑到了午时,正路过一家茶寮,司马靖这才让众人下马休息。 即便是人不需要休息,马儿也需要休息。卫子虞将马儿牵了下去,却突然猛然看向林中某处。 “什么人!” 众人都朝那方向看了过去,没多久,从那树后走出了一个少年。 “是你?” ##第154章 锋芒的小天 司马靖眼带疑惑地看了单云溪一眼,似是再问:你如何认识此人? 单云溪便跟他说了昨日救人之事,“我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想到居然一直跟着……” “让他走。”司马靖冷言道,卫子虞便点点头走了上去。 不知道卫子虞对那少年说了些什么,他不仅没有走,反而朝单云溪走了过来。 他定定地站在单云溪的面前,只说了一句话:“我从来不欠别人的,报完恩我就走。” 这少年有种异常的执拗,仿佛只要他认定的事情,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孩子有几分韧劲,我看你应该是学过武的,练几招给我瞧瞧。”戚孝义识人的本领又来了,他一看见参军的好苗子就忍不住想多说几句。 只可惜那少年看也没看他一眼:“我的刀不是给人看的,是用来杀人的。” 戚孝义不怒反笑:“好!好小子,真对我的胃口!” 别说是戚孝义,连单云溪都对这少年产生了好感,越发觉得他像根屹立不倒的竹子,连说话也有个性得很,偏偏他自己毫无察觉。 “你叫什么?”单云溪问道。 “小天。” “小天……”单云溪念道,“真是好名字……”她回头看向司马靖,眼里分明就是想将他留下来。 司马靖看了一眼小天的手,这样的手,只有从小练刀的人才会有。 别人看不出来,他却清楚得很,这叫小天的少年,是个武学高手。 武学练到极致,到了司马靖这样的境界,已经不是光看人的表面了,看的是一个人的气质。 这少年有一种锋芒的气质,就像他怀里抱着的刀,没有刀鞘,暗色的刀锋甚至看不出半点奇特的地方。 可他站在这里,却没有一个人敢小瞧他。 而司马靖也敢断定,他怀里那把刀必定也来历不凡,是把锐气天成的宝刀。 若说小天的气质是钝刀般大开大合的锋芒,那司马靖就是如同深水一般的内敛。 须知静水流深,在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武学造诣。 司马靖在打量小天的时候,小天同样也看见了司马靖。 “你会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小天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看司马靖。 卫子虞一听却有些生气,这人居然敢这样公然挑衅王爷! 不等卫子虞说话,司马靖已转身冷冷道:“自己跟上,我们不会等你。” 话是这么说,但单云溪还是高高兴兴去给小天找了一匹马。她牵给小天的时候,小天皱了皱眉头。 “我会找机会还给你的。” “说什么还呀,这么见外!”单云溪顺便将包袱里的糕点也分了一半,挂在马鞍旁边,“你别看那个哥哥冷着脸,他人其实很好的,这些都是用他的钱买的,你饿了就吃,不用跟他客气。” 单云溪说的自然是司马靖,司马靖隔得不远,将她的话听了个一字不落。 可他也不过沉着脸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小天僵硬着脸,点了点头,却又道:“我都会还给你们的。” 单云溪听着别扭,却也知道这孩子天性如此,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过来的。不过她还挺喜欢这孩子的,感觉就像是多了个弟弟。 在茶寮用过饭,众人又启程,直到夕阳西下,这才在一家半山上的酒楼下了马。 这酒楼远看不过是孤孤独独的一座,走近了单云溪才发现这酒楼还不小,足足有着三层楼高。 高悬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醉生梦死。 “这名字还挺有意思。”单云溪笑着迈步,司马靖却忽然拉住她。 她朝司马靖看去,发现不止司马靖,就连戚孝义等人的脸上都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被包围了。”戚孝义道。 “什么!”单云溪还想问,却被司马靖的眼神打断了。 他拉着单云溪的手:“先进去。” 司马靖率先走进了醉生梦死的大门,单云溪看见这里头的景象,不由暗叹一声,这名字取得还真是贴切。 酒楼里头空间很大,一楼摆着七八张桌子,二楼还有部分空间,摆着几张方桌。 左右两侧是上去的楼梯,面对着单云溪等人的墙上用草书写着一个“酒”字。 现在一楼已经坐了四桌人,离他们最近的桌上是两个大汉,一个只有左手,一个只有右手,两个人在互相喂东西吃。 而靠里的西北角坐着五个童子身材的人,每个人脸上都画着油彩,一个画着笑脸,一个画着哭脸,一个画着愤怒,一个画着畏惧,还有一个上下颠倒的脸,单云溪辨认了半天才看出来这人脸上画的什么。 在那童子桌的旁边坐着一个像乞丐一样的男人,他浑身脏乱,头发也结成了一绺一绺的。最奇异的是他脚上拖着一条又粗又重的铁链,他却毫不自知地捧着一大碗饭往嘴里扒着。 跟那乞丐隔着一张桌子,坐了个俊美的书生,他怀里抱着个娇嫩的美人。那书生不知道在美人耳边说了些什么,惹得她咯咯地笑。 戚孝义看这些人的模样,不由道:“这到底什么地方,一个个都这么怪里怪气的……” 单云溪连连点头,此刻她无比赞同戚孝义的想法。 “哟,又有客人来啦……”一个女人扭着身子从楼上走了下来,那女人最是恐怖,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她左眼下方砍到了嘴角。 单云溪看看自己这堆人,本以为他们已经算是很不同寻常的人了,可在这些人面前,他们实在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阿德,快出来接待客人!”刀疤女老板娘扭了扭手上的帕子,其实看她的面相,若是没有那道疤痕,也应该是个绝色美人才是。 单云溪正这么想着,从楼房厨房里哼哧哼哧跑出来一个足有两米高的大汉,他抱着一个半人高的大酒坛子,“砰”一声放在了乞丐的桌上。 那乞丐拍开坛子,直接从口里灌了进去,看得单云溪抓着司马靖的衣袖,惊悚地咽了把口水。 这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啊…… 那两米大汉走到司马靖等人的面前,傻愣愣地说道:“客官,喝酒里面请。” ##第155章 不识好歹的扈二娘 “扈二娘,这样的人你也敢请他进来喝酒啊……”那书生笑着看向自己怀中的女子,“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若水,你说是不是?” 他怀里的女子笑笑,并没有接话。 那书生意有所指,单云溪皱了皱眉,看向司马靖。 他却不为所动,径自坐在了门边的一张桌子上,往里便是那书生的桌子。 被称作“扈二娘”的老板娘哈哈大笑,道:“我这醉生梦死接待的客人,谁身上没几条人命?有被仇人追杀的,也有被朝廷追捕的。甭管是什么人,进了我这门,就是我扈二娘的酒客,外头的人想进来抓我的客人……也得问我扈二娘答应不答应!” 她眼神一亮,像只盯住了猎物的豹子,看得单云溪心头一热,想不到这扈二娘还是个这般有性子的人。 单云溪和戚孝义都坐在了司马靖的旁边,芸香和卫子虞则在旁边的桌边坐下。吴德也笑嘻嘻地跟过去,坐在了卫子虞旁边。 只有小天,仍旧抱着刀站在单云溪的身后。 “好!”那抱着酒坛的乞丐突然一拍桌子,“老板娘这话说的好,再来一坛酒!” 单云溪循声看过去,那半人高的酒坛,居然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被喝了个空! 那傻大个又哼哧哼哧跑到了后厨,给他搬了第二个半人高的酒坛。 戚孝义盯着那乞丐看了半晌,压低了声音道:“这乞丐我就说怎么这般眼熟,原来是奎八斗,他一套七伤拳舞得出神入化,半月前才从西山大兴牢中逃出来。” 单云溪也压低了声音:“那他脚上……” “是特制的铁锁链,为了防止他逃狱的,没想到还是被他给跑了。” 司马靖一抬手,止住了戚孝义的话。 “他们忍不住了。” 司马靖抓着单云溪的手站起来,将她拉到身后,一行人都盯着门外。 仿佛是为了应景一般,一阵妖风吹了进来,单云溪被吹得眯了眯眼。 谁知道伴着那妖风进来的,还有一大把暗器! 卫子虞和戚孝义都抽出剑挡在众人面前,他们二人挡下了大部分的暗器,只有少许漏网之鱼。 一只飞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射向单云溪的面部,她一时间竟忘了动作,眼睁睁看着那飞镖越来越近。 只见司马靖搂着她的腰转了个身,与此同时,小天上前一步,用怀里的刀身挡下了那只飞镖。 紧接着四五个黑衣人滚地进来,手中兵刃趁着里头人在对付暗器的时候,以刁钻的角度刺了过来。 卫子虞和戚孝义的功夫同样不差,一人挡住一个黑衣人,剩下的两个黑衣人分别朝着司马靖和单云溪冲了过来。 司马靖脸色一沉,可没等他出手,那扈二娘就抽出一把砍肉刀,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手给砍了下来。 那黑衣人嘶吼一声,却没有死,还想冲上来,扈二娘又一刀扎在那人的胸口处。 他睁着一双不甘的眼睛倒了下去,而冲向单云溪的那个黑衣人同样被单云溪一脚踹开,等他爬起来的时候,芸香迎了上去。 扈二娘看着地上的黑衣人笑了笑,她收了砍肉刀,回头朝司马靖看了一眼,媚意十足。 “这位大哥,我可是救了你一命的,你可不要忘了我扈二娘啊……” 扈二娘此时说起话来一改之前的霸道,完全成了一副惹人的样子,语气甜丝丝的,听得单云溪直发腻。 司马靖垂眼看了她一眼,从桌上抽了一根筷子,看也不看朝门外射去,正中一个黑衣人的脖子。 那黑衣人倒下去的时候,厅堂中其他几桌的客人明显都或多或少地关注了过来。 单云溪感到许多双眼睛都落在了他们的身上,只因司马靖露的这一手过于出神入化,终于引起了其他客人的注意。 “我们的目标只是这几人,还请各位好汉不要出手……”外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紧接着进来一个穿深色衣服的人,看起来像是黑衣人的头领。 他没有蒙面,平平的面相,只有一双眼睛十分锐利。 跟着他进来了十余人,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看着明显比之前冲进来的几个要厉害得多。 “你要动别人我不管,这个大哥我看上了,你得给我留下。”扈二娘朝司马靖抛了个媚眼,看得单云溪直翻白眼。 这女人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看上了司马靖这个死板脸! 再说了,他手里还牵着个人呢,这女人心里难道没点数么? 单云溪咳嗽一声,抱着司马靖的手臂朝扈二娘笑道:“老板娘真喜欢开玩笑,这里没有一个人需要你管,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好的。” “哟,小妹妹话儿可不是这么说的,看你这嫩模嫩样的,知道怎么伺候男人么?”扈二娘顿了顿,又笑道,“我说的可不是牵牵手的那种伺候……” 单云溪简直气的浑身发抖,哪儿来的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她强忍着自己的脾气。 “照老板娘这话,是非要伺候他了?”她一张脸乌云密布。 卫子虞看了单云溪一眼,又立马转眼去看司马靖,都这时候了,两个女人争风吃醋,王爷却还不表态么? 只见司马靖正看着单云溪,他似乎很想知道单云溪会如何做。 “我扈二娘看上的男人,还从来没有得手不了的,小妹妹,要不要姐姐教教你怎么做啊……” “大胆,你可知道我家夫人是谁?”芸香同样怒极,忍不住出口道。 “哟?这位到底是谁啊……总不会是那位镇南王妃吧?”扈二娘颇为不屑地看了单云溪一眼,“这世上我也就服她一个女人,能跟着自己的男人上战场,还又能救人又能制造火器,只不过……你肯定不是了。” 扈二娘看着单云溪的眼神越不屑,单云溪的表情就越无语,她摇着头嗤笑一声,正要说出她的真实身份让这女人清醒清新。 司马靖却拉住了单云溪:“何必跟她计较。” 他看着单云溪,眼神中传递着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他的眼眸中倒映着单云溪的样子,无声的告诉她,他眼中从来就没有别的人。 “既然你们不识好歹,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黑衣人头领锐利的眼睛一扫酒楼中的众人,下令道:“统统杀了!” 十几个黑衣人顿时冲向四周,他们的武功比之前进来的几人高上了许多,那几个人不过是进来试水警告的。 足有七八个人朝司马靖众人冲了过来,就连卫子虞和戚孝义也抵挡不住,芸香立马冲了进去帮助卫子虞。 四个人朝司马靖和单云溪冲了过来,司马靖将单云溪拉到了身后,沉声道:“好好待着,别乱跑。” 司马靖一动,那黑衣人头领也动了起来。 ##第156章 奇怪的酒馆老板娘 那黑衣人头领趁着司马靖正对付四个黑衣人的时候,飞身进来,一掌拍向他。 “小心!”单云溪大喊。 司马靖早就注意到黑衣人头领,他一转身错开四个黑衣人,从桌上抽出佩剑,寒剑出鞘,顿时吸引了场间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一剑从侧面劈向那黑衣人头领,那头领也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是一对双刀。 双刀架住了长剑,司马靖看到这双刀的时候就已经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原来是他们想要自己的命,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手上的动作就是一滞,在众人看来,这就是致命的失误。 几桌的客人都已经收回了视线。 那单手的两兄弟连招式也是朝着对方的黑衣人而去的。 仔细观察才发现,他二人的动作就像是一个人一样,他们总是紧紧贴在一起,没有任何可容人钻入他二人间的缝隙。 而那五个童子,像跳舞一般在周围手舞足蹈,可那些黑衣人就是碰不到他们。有一个人碰到了其中笑脸的童子,他的手却逐渐变黑。 “我中毒了!”没多久他就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乞丐奎八斗将一套拳法舞得虎虎生威,几招就将两个黑衣人打趴了。 最恐怖的是那书生,他居然将那女子去做诱饵,等那女子被黑衣人抹了脖子,他才将一把铁扇伸过去,结束了那人的性命。 单云溪一心系在司马靖的身上,等她回过神,才发现周围这几个黑衣人全都倒在了地上,死法各异。 那黑衣人头领虽将司马靖步步逼退,单云溪却越看越觉得奇怪。 司马靖不该是这样的身手才对,难道他是有什么计划,所以才示敌以弱? 可若是这样的话,单云溪就更生气了,有什么事情居然需要他用自己的生命来诱敌的? 他不知道她看得心惊胆战的么! 那扈二娘笑了笑,道:“我来助你!”说着她就拿着自己的砍肉刀冲过去,跟司马靖一起抵挡黑衣人头领。 这一下看得单云溪更加气不打一出来,不就是帮忙么,谁不可以! 她也要冲上去,司马靖却冷冷看了过来,用冷峻的眼神按住了单云溪。 单云溪气得在原地跺脚,气得咬牙切齿,气得在心里骂了司马靖一万遍,却还是听他的待在了原地,没有移动半步。 此时除了司马靖那处,其余的地方都结束了对战,就连卫子虞和戚孝义也都将黑衣人打倒在地。 而只有司马靖和扈二娘还在与那黑衣人头领和四个黑衣人缠斗。 扈二娘明显没有用全力,看起来就像是在玩乐一样。 她在四个黑衣人中间穿梭来去,还时不时跑到司马靖那边,或是蹭他一下,或是特意帮他挡下黑衣人头领的攻击,再抛一个风情百转的媚眼过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四个黑衣人对她压根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书生的娇美人死了,他便倚在桌边好整以暇地观看着扈二娘的打斗。 “扈二娘,你还不快帮你的小男人杀了那人,我看他都快顶不住了哈哈哈……” 扈二娘一笑,“要你说,老娘这就……” 她的话音未落,司马靖却一箭飞出,正擦着那书生的脖子过去。 那书生的笑还凝在脸上,他死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看走眼了…… 一瞬间,场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黑衣人头领立马飞身退出来,剩下的四个黑衣人也从愣住的扈二娘手里退了出去,站在他们头领的身边。 “果然好身手,不过我们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他的话音一落,便带着那四个黑衣人从醉生梦死退了出去。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从那奎八斗处传了出来。 “好!老子早就看那小白脸不顺眼了,拿女人做挡箭牌,算个什么东西!死了好,值得喝一坛!” 他将酒坛里的酒倒在了大碗里,然后将那碗朝司马靖这边扔了过来。 司马靖旋身接住,里面的酒液没有漏出来一滴。 奎八斗又一拍腿:“好!”他自己抱着坛子喝了一大口。 司马靖冷冷地看着他喝完这一口,也将自己碗中的酒尽数喝了下去。 他将碗放在了桌上,伸手再次牵住了单云溪的手。 “做得好。” 他微微低头,看着单云溪的眼睛里似有笑意。 单云溪这才松了口气,话就开了闸:“那可不是,你知道我忍得多辛苦嘛,我差点就没忍住我那惊天动地的拳头,往那死人脸上面招呼了!” “死人脸?王……夫人说的是谁啊?”戚孝义不解地回想着。 “就是那用双刀的,脸拉得跟个死人一样,搞得谁欠了他的一样。” 司马靖冷声一笑,牵着单云溪走过去将自己的佩剑从写着“酒”的墙上拔了下来。 “老板娘,弄坏了你的店,不好意思。”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扈二娘。 她立马露出一个自认诱人的笑容,扭着身子走了过去:“那这位大哥打算拿什么赔我呀,这寻常的东西我可是不需要的……” 司马靖的眼眸骤然冷了下来,他一看向那扈二娘,她朝司马靖走过来的脚步就不由停了下来。 刚刚死在司马靖手下的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铁扇书生,他喜好女人是真的,但那一手使铁扇的功夫也是真的。 她敢保证,在她店内的这些客人们,包括她自己,没有一个人有把握在单独对上铁扇书生的时候能全身而退。 可这人却不仅全身而退,还一招就结果了铁扇书生的性命,只因为他说错了一句话…… 扈二娘是个识时务的人,她笑着转了个向,走向地上一具黑衣人的尸体。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我店里作乱……” 她将那人的面巾拿下来,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可扈二娘的手却没停下来。 她毫不顾忌地搜寻着那人的身上,直到她拉下那人胸口的衣服,露出了一个火焰纹。 “北狄人!” 扈二娘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奎八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什么!” 那五个童子也围了过来,不管他们脸上画着什么样的油彩,此时都成了一脸苦相。 司马靖皱了皱眉,这些人的反应居然不是震惊,而是惧怕……看来这其中还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老板娘,帮我们准备几间房。”司马靖冷冷看了过去,仿佛要看破人心一般,“我们要住店。” ##第157章 吃醋 扈二娘吩咐傻大个阿德将尸体拖出去埋了,又给司马靖等人安排了二楼东侧的几间屋子。 单云溪和司马靖是以夫妻的身份,自然也是安排的一间房。 “我的房间就在那边……”扈二娘瞟了单云溪一眼,朝司马靖笑道,“晚上你要是有事就来找我,不用敲门……” 说罢扈二娘就扭着身子离开了,阿德弯着腰跟在她身后,用憨憨的语气道:“姐,他杀人很厉害。” “这你就不懂了,男人还是要生猛一点才好……” 他们并没有压低说话的声音,戚孝义咳嗽了一声,赶紧去了自己的房间,其余人都赶紧能散的散了,就连小天也被吴德扯走了。 司马靖正欲进门,突然被单云溪猛地往门上一拍,她皮笑肉不笑道:“男人还是要生猛一点才好?” 司马靖垂眼看向她,没有说话。 单云溪感觉自己的额角一跳一跳地,血管都要被气炸了,可这司马靖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对面都把话说成这样了,是瞎了没看见他是有主儿的么! 她冷笑着:“王爷是不是真打算晚上的时候去人家那里串串门啊?那我看干脆也别等晚上了,现在就去吧。” 单云溪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气愤,她本不该有这样的情绪的,可是她就是气得不能控制自己。 她气那女人勾人的手段太卑鄙!她气司马靖居然连句明明白白的拒绝也没有!她最气,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她为什么气成这个样子,明明……明明司马靖是她的! 司马靖眯了眯眼睛:“你要我去找她?” “明明就是你自己想去找她!那你去啊,你去啊……”单云溪忍着心头混乱的心情,将司马靖往外面推。 可司马靖是什么人,他不想动,谁也推不动,何况单云溪根本就比不上他的力气。 他一把抓住了单云溪的手,迫使她看向自己。 “你在吃醋?” 单云溪眼中瞳孔一震,“我,我没有……”她挣脱开司马靖的手,掩饰般地往屋内走去。 她心乱如麻,她会吃醋? 还是吃司马靖的醋? 开什么玩笑……她,她只是受不了那扈二娘的样子而已,司马靖想去找谁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可她为什么心里这么抵触?甚至是一想起来就气的不行? 司马靖是她的么? 不是,她既然认定自己不属于任何人,那司马靖也该是自由的…… 单云溪摇着头,他们之间是包办婚姻,是没有感情的!她早就打算好,只要一有机会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回到原来的世界,可事实真的是这样么…… 事到如今,她真的能放下一切回去么? “那你在气什么?”司马靖合上门,走了进来。 他看向单云溪,依旧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就像是已经看穿了单云溪一样。 可单云溪发现即便过了这么久,她还是看不懂他。 她诚实地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在气什么,睡觉了。” 单云溪将被子蒙过头,掩耳盗铃般希望自己赶紧进入梦乡,然后到了明天,她就会忘记这件事,司马靖也忘记这件事,那一切又会回到正轨上。 她没有这心乱如麻的情绪,也没有听见司马靖那句“你吃醋了”,她还是来去自如潇潇洒洒的那个单云溪。 没有什么可以困住她,没有。 她感觉到身边的床一沉,是司马靖躺了上来,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喃喃自语般,“单云溪,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单云溪抓紧了被子,她怕,她怕自己有了牵挂,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她不能说。 夜色深沉,就在单云溪终于快睡去的时候,一阵轻烟透过纸窗吹了进来。 单云溪皱了皱眉:“这什么味道……” 司马靖反应过来,他迅速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瓶,倒出一颗给单云溪服下。 “是迷烟。” 单云溪瞪大眼睛看向他。 “不要说话,静观其变。”司马靖按下单云溪,自己也躺了下去,就好像他们已经被迷晕过去了。 没多久,他们的门栓被人从外头打开,一群人从外头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你说这人真是镇南王?”一个喑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单云溪没听过这声音。 “没错,能让北狄人追杀到这里的,除了跟他们有仇的镇南王还能有谁!” 这是那奎八斗的声音,单云溪的呼吸变得有些乱,那另外几个人又是谁? 是那些客人们?他们为何要害他们?还是说,其他的人也包括那扈二娘? 奎八斗很快就解了单云溪的疑惑,他急急道:“快点,等会儿让扈二娘发现就没这么简单了!” 那喑哑的声音赞同道:“为了欢喜丸,镇南王,我们五毒童子也只好得罪了!” “河东双蛟也得罪了!” 单云溪心想,这应该就是那五个童子和那一对只有单手的大汉了。 只是不知道这欢喜丸又是什么东西…… “慢着!” 是扈二娘的声音,两个脚步声走进屋子,同之前的几个人分立两边。 “奎八斗,你们想在我的地盘动手,都不通知我这个主人一声……也太不讲规矩了吧。” “扈二娘,这人你是得不到的,你可知道他是谁?”奎八斗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只想赶紧达成目的。 “他是谁我根本不关心,不过我却知道你们中了阴山老鬼的欢喜毒。怎么,这阴山老鬼投靠了北狄人……你们也要像狗一样的跟过去?” 扈二娘这话说的没有半点余地,那喑哑的声音响起来,“扈二娘,我们是给你面子才没有直接动手,你要是再乱说我五毒童子可就要让你尝尝毒虫的滋味了!” “自己用毒不到家,欢喜毒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哈……” 扈二娘的笑还没完,突然响起了两边交手的声音,估计是那五毒童子气急出手了。 这打斗的声音愈演愈烈,单云溪听着是两边不相上下。她心里酸酸地想,没想到这扈二娘居然还有这样的身手。 正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暗器打了过来,两边突然停手。 “什么人!”扈二娘道。 奎八斗惊道:“梨花金针,你是无情无义金针手吴德!” 这一下,单云溪整个都微微颤动了一下。她不禁抓住了被子里司马靖的手,他们说的难道是吴德那个庸医? ##第158章 小小酒馆里的江湖高手 司马靖回握住单云溪的手,他宽大有力的手上传来了让她心安的力量。 “吴德,你怎么在这里?”奎八斗声音中透露着震惊。 吴德的声音响了起来,嬉笑中带着些不屑的随意:“想来,便来了……” “你不是都出关多年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难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奎八斗质问他。 吴德却笑着:“老朽有没有目的先不说,你肯定是有着什么目的了,你可知道你把心思打在谁身上了?” “当然知道!”喑哑的无毒童子接过话,“不就是镇南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吴德顿了顿,“这你就不知道了,大魏如果没有这位镇南王,只怕根本不会有现在的强大与安宁,老朽这么说,你可懂了?” 单云溪握紧了司马靖的手,他居然在大魏有着这么重要的位置! “那又如何,我们从不在乎这是谁的天下,反正跟我们也没有关系。他皇帝老子吃着山珍海味也不会分我们一口,我们又何必管这是怎么守的天下!” 无毒童子的话说得也有他的道理,对于这些走南闯北的江湖客来说,他们根本不关心天下是谁当家,只关心自己眼前的事情就够他们费尽心神了。 只听得吴德长叹了口气:“那就怪不得老朽了……” “你要保这镇南王?”奎八斗问。 “如果你非要将他们交给阴山老鬼,那老朽少不得也要出手了。” “你也是?”奎八斗又问了一句。 单云溪正觉得奇怪,这才听见另一个从未发话的声音,居然是小天。 “我欠了这个女人的,其他人我不管。” “哈哈哈……好啊,现在全都聚齐了!”扈二娘大笑道:“我现在改主意了,你们谁赢了我就帮谁。” 单云溪不由在心中暗骂一声,坐山观虎斗,这女人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等等,你刀上染血……我那些师兄弟呢?”是那喑哑的五毒童子在问小天。 “自然都死了。” “你……你居然杀了他们,我非要你偿命不可!”那无毒童子听着十分激动。 小天的声音里没有半丝感情:“他们想杀我,却被我杀死了。你想杀我,也只会被我杀死。” “不对劲!”奎八斗止住发怒要往上冲的无毒童子,“你看他那把刀,是上古神刀鸿鸣刀!” 整个屋子突然死一般地寂静,单云溪静静听了许久,就在她差点要睁开眼确认还有没有人的时候,突然有人发话了。 是那河东双蛟。 “鸿鸣一出,必见血方归。” “没错,此战我们没有胜算。” 无毒童子却恨恨道:“那我师兄弟们的仇怎么办!” “你要送死是你自己的事情,可不要拖着我们一起下水。” “没错,我没就此住手,欢喜丸的事情另想它法。” 那河东双蛟说起话来一唱一和的,听起来还颇有意思,单云溪忍不住微微翘了翘嘴角。 可就是这么微微的动静,却被始终关注着这边的扈二娘发现了,她勾了勾嘴角道:“既然醒了,就睁开眼睛吧,镇南王妃。” 单云溪心头一跳,司马靖睁眼掀开了被子坐起来。 “本王没有想到,这山间的小酒楼里,居然聚集了这么多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司马靖沉声道。 单云溪也坐了起来,她此时才看清屋中的情况。 左侧站着奎八斗,河东双蛟,还有画着笑脸的五毒童子,右侧则站着吴德和小天。至于那扈二娘,早就坐在了一旁的桌边,正朝着单云溪笑得不怀好意。 这时候,戚孝义等人也跑了过来。 “王爷,您没事吧!”卫子虞冲进来,看见屋内剑拔弩张的情况,顿了顿脚步,拉着芸香一起站在了司马靖和单云溪的床边。 “这是个什么情况?”戚孝义放低了声音,朝司马靖走过来,“王爷,半夜有人放迷烟,那人已经被我们制服了。” 司马靖点点头,沉声道:“这些人意图谋害朝廷命官,全都给我拿下。” “是!”卫子虞第一个上前,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众人脸上顿时色变,尤其是河东双蛟,脸上已经萌生了退意。 不说镇南王之前杀铁扇书生的那一手,光是金针手吴德和这鸿鸣刀少年全都不是他们可以应付得了的。 这要是真打起来,他们根本没有半点胜算。 “哟,镇南王你可把话说清楚啊,我扈二娘可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可不要抓我呀。”扈二娘立马给自己洗白起来。 单云溪听她这话说得实在好笑:“扈二娘真是会做生意,刚刚还说谁赢了就帮谁,现在突然就成了王爷这边的人,您这翻脸还真是比翻书还快点。” 扈二娘笑着:“识时务者为俊杰,先前不知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镇南王妃,之前多有得罪,不过您大人大量,肯定不会跟我这等小人物计较的是吧。” 她的话音刚落,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听动静,来人还不少! 单云溪跟司马靖对视一眼:“是北狄人?” 司马靖点点头,他拉着单云溪站起来。 “扈二娘,带路。” 众人都有些疑惑,扈二娘却在刀疤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和狠毒,但是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笑容,还带上了同众人一样的疑惑。 “王爷您在说什么,奴家怎么听不懂啊?” 司马靖冷冷地扫了过去,寒冰一般的眼神看得扈二娘心里直发毛,却也激起了她对司马靖更大的兴趣。 卫子虞上前道:“你既然有本事在这里开酒馆,又怎么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快说,逃命的密道在哪里!” 单云溪心中不由感叹,看来这江湖她还真是接触得太少了,居然会有这么狡猾的女人! 扈二娘颇为尴尬地咳嗽一声,“不愧是镇南王,我这确实有条密道,只是这密道正在院子中的井下……” 没左手的河东双蛟道:“院子?那我们赶紧过去!” 没右手的附和道:“没错,在哪个方向?” 扈二娘伸手往外一指:“就在他们打斗的那个方向。” ##第159章 他们的目的 他们跑到院子里,阿德和一个画着哭脸的五毒童子正被北狄人打得节节败退。 “阿德!”扈二娘抽出了自己的砍肉刀冲了上去。 “师弟,我来了!”笑脸五毒童子也跟了上去。 看这情形,奎八斗和河东双蛟也没有袖手旁观,而是跟着一起上去对抗北狄援兵。 院子里有些五六十个身穿黑子的北狄细作,外头起码还围着三四百的北狄人。 那北狄首领冷笑一声:“镇南王,我们又见面了。不过这次,你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他手一挥,一大群黑衣人就朝他们这边冲杀上来。 北狄细作的动作个个都跟不要命似的,单云溪对付两个还可以,三个便有些吃力,四个就有些招架不住,等到第五个进来的时候,她直接骂了出来。 “你们要不要脸,这么多人欺负我们几个人!”她招式之间完全没有间隔,却也挡不住她骂人的势头,“北狄龟孙子,有本事你就一个个来挑战,还不是怕打不过!这么多人上来,你家北狄大王知道你们这么不要脸么?” 北狄是游牧部落聚集形成的,北狄人血性极强,宁肯流血也不肯流泪,宁肯死也不愿被人骂没胆。 那北狄首领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别说是他,就连他身边的几个黑衣人也忍不住了。 “首领,你让我上去跟那女人较量一番吧,也好叫她别诬赖我们北狄的勇士!” 那首领却抽出刀在那提议的黑衣人身上砍了一刀。 “我们肩负重任,早就将所有的一切都置之度外,别说是被人骂几句,就是生命也可以献出!谁还敢说这种打乱部署的话,我第一个要他的性命!” “切!”单云溪暗暗啐了一口,居然没有上当。 “喂,你们干什么!”戚孝义突然喊了一声,单云溪在挡开第五个人的攻击之后,趁着间隙看了过去。 只见扈二娘等人不知何时已经从战局中退了出来,赶着往井下而去。 “夫妻即使同林鸟,大难临头也要各自飞了,你们好自为之吧!”扈二娘跳下井去。 紧跟着她,阿德和奎八斗,还有笑脸哭脸五毒童子,河东双蛟全都下了井。 单云溪心态都快崩了,这扈二娘之前说得有多在乎司马靖,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个态度! 她心绪不宁,自然手下就有了漏洞,第六个人的刀砍了进来。 同一时刻,司马靖飞身过来用剑挡开了六个人的进攻,将单云溪护在了身后。 “不用怕。” 他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分明只有一个背影,却让单云溪觉得异常的安心。 她其实一直知道,不论什么时候,他总是挡在她的面前。 即便他什么都不说。 有时候单云溪觉得司马靖实在太老实了,他并不像外人说的那样冷血杀伐,只是他有时候并不会表达自己。 他只会认定一件事,然后一声不吭地把它做好,即便这件事没有人称赞,甚至没有人意识到这是他做的,他也毫不在意。 就像他对单云溪的保护,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却总是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挡在她的面前。 正如此刻。 可在单云溪的内心深处,她一直都知道,司马靖对她很好,很好很好…… 而且是不求回报的那种好。 单云溪感觉力气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手上,她挡开一人的刀,重拾起了自信。 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我不怕!”她朝司马靖笑了笑。 司马靖一怔,随即也朝她勾了勾嘴角。只要她能冷静下来,他相信以单云溪的身手并不是什么人都能伤的了她的! 没过多久,单云溪忽然察觉到一件事。 “卫子虞呢?” 司马靖轻笑一声,他一甩染着鲜血的长剑,道:“看这时辰,应该快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酒楼外头响起一阵马蹄声。 这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剧烈,听起来像是一整只骑兵! 单云溪兴奋地看向司马靖,他深沉的眼中此时居然出现了一种难以匹敌的威严霸气,令人不敢直视。 可她却看得愣住了,那是她从没见过的司马靖,带着掌控一切睥睨天下的无上气势威压……单云溪心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念头,或许,这个才是真正的他。 卫子虞带着阳城的戚凌将军和守城骑兵尽数赶了过来,那北狄头领十分会判断时机,也不恋战,迅速带着一众黑衣人撤退。 速度之快,能看出是训练有素的。 “王爷,戚将军,你们没事吧!”戚凌下马,朝他们疾步走了过来。 “戚凌!原来是你小子,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有出息了!”戚孝义上前拍了拍戚凌的肩膀。 单云溪看他们这样子,像是认识的,听这将军的名字,似乎还是戚孝义的亲戚。 卫子虞上前一步,朝司马靖下跪行礼道:“末将来晚了,王爷恕罪。” 司马靖抓着卫子虞的肩膀,直接将他提了起来:“做得很好。” 单云溪看出司马靖的脸色十分好,虽然只是很微妙的变化,但她就是看了出来,并且她的心情也莫名变得好了起来。 “来的正好,一点也不晚!”单云溪笑着拍了拍卫子虞的肩膀。 卫子虞笑着,却发现芸香的手臂上被划了一道,眼神不由暗了暗。 “戚将军。” 司马靖一喊,戚孝义和戚凌都看了过来,毕竟两个都是戚将军。 戚孝义这才笑了笑,朝戚凌道:“王爷是想问你关于北狄人的事情,为何在我大魏境内居然有了这么多北狄细作?” “王爷和将军有所不知,在您二位攻打司州的时候,北狄有个部落突起,不仅统一了整个北狄的部族,还想北下打我们大魏的注意。” 戚孝义若有所思,“王爷曾经领兵打得北狄抬不起头来,这才过去五年,他们就又耐不住了。王爷一定要小心,他们此次必定是冲着您来的!” “未必。”司马靖沉声道。 众人都有着惊讶,戚孝义问:“难道王爷已经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司马靖紧皱眉头,看向单云溪。顺着他的目光,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她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你是说他们的目的是我?” ##第160章 躲在本王身后,看谁敢动你 戚孝义点了点头:“没错,王妃懂得强大火器的制造,又会战场处理伤口的特效方法,会大大提升一国的作战能力。” “不对!”单云溪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看向司马靖,“你可还记得睿王的死?” 司马靖的眉头皱了皱:“当然。” “北狄的计划早在那个时候就开始了,他们首要目标一定是你,我最多也不过是个附带品而已。” 司马靖却摇了摇头,道:“你太小看自己了。” 戚孝义颇为赞同司马靖的话,“若说王爷是一军之将,是主心骨的话,那王妃就是一军的武器和药,是军士的骨和血。” “有这么夸张么……”单云溪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不管怎么说,现在北狄细作既然已经出现的话……”戚孝义看向司马靖。 “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司马靖带着人连夜去了阳城,并且修书一封去了京城,在等待皇上旨意的时候,他们便先在阳城落脚。 司马靖坐镇,吩咐大小两位戚将军各自去查探北狄细作的事情。 “那个阴山老鬼必定知道些什么,先找到他。” 司马靖的命令一条条下去,等他歇息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 而单云溪早就熬不住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着了。 司马靖看着她尚带着些疲惫的睡颜,明明困得不行,却偏偏要陪他待在这里,结果还是先睡着了。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已经抿出了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他将单云溪抱去了房间。 她在他的怀里不安地蹭了两下,仿佛是认出了这个怀抱的主人,又安下心来沉沉睡了过去。 到了阳城,单云溪和司马靖又分开睡了。 等到单云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迷迷糊糊坐在床上,奇怪……昨晚她明明是在司马靖边上的来着,怎么一醒过来就在床上了? 而且她还脱了鞋也脱了外衣,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算了不管了,说不定是芸香帮她脱的,之前她有时候累极了,都是芸香帮的她。 单云溪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自从前往司州开始,她都多久没有睡得这么晚过了…… 芸香进来服侍她梳洗,她看见芸香手臂上包扎过的痕迹,这才想起来她昨晚受伤了。 “芸香,你这伤口没事吧?” “谢王妃关心,卫将军给了奴婢一些金疮药,已经不疼了。” “哦~”单云溪一个字说得千回百转,“原来是卫将军啊,他好像有些特别关心你是不是?” 芸香忽然一愣,似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这个好像也没有吧,卫将军是个好人,他对大家都很不错。” 单云溪却一脸看八卦的样子,这妹子怎么一点都不自知呢?看来有机会她还是得帮卫子虞一把才行。 她梳洗好出门,看见外头明晃晃的日光,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 “王爷在哪?” 芸香摇了摇头,单云溪挥了挥手。 “没事,咱们去书房看看。” 司马靖果然在书房里,只不过书房里还有个单云溪没见过的人。 “你来得正好,这是单府派过来的。”司马靖向单云溪示意,“你有什么话,直接跟王妃说吧。” 那管家已经年过半百,他先是朝单云溪行了个家礼,然后才恭恭敬敬地跟她说话,温和的语气听着便令人心生几分好感。 但司马靖却始终不假辞色,甚至微微皱起了眉头。 “王妃娘娘,小人单华,是老爷派小的过来的,想着王爷和王妃成亲许久,却还没有回门,便想趁这个机会请二位回去一叙。” 单云溪这才想起来,除了那位便宜姐姐,她确实还没有见过其他任何一位家里人。 照之前那些人的说法,她不过是个私生女,亲生母亲也早就在生下她之后就去世了。 而且这单府似乎一直对单云溪都不是很好,她想起了自己身上的一些旧伤,怕都是这单府人的杰作。 她本来对这单家没什么兴趣,但是一想这单家说不定能找到能让她回去的办法,她又有些犹豫了。 看单云溪有些犹豫,司马靖还以为她是因为单家毕竟生她养她一场,她不好直接拒绝。 他便放了手里的笔,冷然道:“你若是不想回去,便让管家带些礼品回去,既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想必单老爷不会介意。” 单华一听这话,额头上冷汗直冒。 司马靖这话明着暗着都在偏袒单云溪,处处都照顾着单云溪的立场,并且也明显表达了对于单老爷强烈的不满。 一想起以前单家是怎么对这位二小姐的,单华就不禁抹了抹额上的汗。 他在汗颜的同时也十分震惊,难怪外头都传言镇南王十分敬重喜爱这位王妃,看样子还真是一点不假。 “那倒也没有不想回去,毕竟成亲回门是礼节,这没有回门也不算礼成。”单云溪笑着朝司马靖道。 司马靖听到这里,不由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我只是在想,回单家之后能否让我去拜祭一下母亲?”单云溪看向那管家。 司马靖也冷冷看了那管家一眼:“王妃问话,你不应答么?” 单华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点头道:“王妃要拜祭母亲,此乃人伦天理,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单云溪翘了翘嘴角,她没有心思跟这管家闲话,便让他下去等着。 “司马靖,你吃东西了么?”她转身开口,却说了个完全无关的话题。 司马靖瞧了她一眼:“饿了?” 单云溪立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说这单家远不远,我们赶得及去吃午饭么?” 司马靖冷笑一声:“镇南王驾到,他就是等到晚上,也得等本王到了才敢开席。” 单云溪看着司马靖,眼睛笑的弯弯的,很月牙儿一样:“你怎么这么厉害,可是我不想吃冷的东西……” “那本王带你骑马过去。”司马靖看着单云溪,眼中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柔情。 “好啊。” 两人带着芸香和卫子虞,小天则一直跟着单云溪,众人骑着马去了单府,留下那单华一个人擦着汗让马车夫赶紧驾车回府。 单云溪和司马靖共乘一骑,她在马上的笑声就像银铃一般。 “你说那单管家回去了之后告我们的状怎么办?” “他不敢。” “哦?那万一呢?”单云溪斜眼看了司马靖一眼。 他抿了抿嘴,凑到单云溪的耳边,低沉带有磁性的声音响起:“那你就躲在本王的后面,谁也不敢动你。” ##第161章 说话也能吃豆腐 司马靖带着单云溪来到了单府,单云溪跟着司马靖在门前下马。 她看见这单府的第一印象就是气派,十分的大气奢华。 单府位于阳城最宽的兴平街上,这条兴平街可供六辆马车并行,而单府的临街的那面墙几乎占据了这兴平街的前半段。门口的两只大石狮子雄武健硕,雕刻得栩栩如生,平白又添上了些许庄严之感。 这样的气派,比镇南王府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马靖等人的行踪本来没有通知过任何人,但此刻单府却开了大门,站了两排的小厮丫鬟,像是在迎候什么人。 而能让单家迎候的人,可想而知在这阳城也只有镇南王和镇南王妃了。 单云溪被司马靖牵着下马,一个平易近人的中年人便笑着走了上来,单云溪对这人没有印象,对方却已经老泪纵横。 “王妃,王爷,下官可算把你们盼来了……”中年人带着一众府中家眷要给司马靖等人行礼。 单云溪虽然不记得这中年人,但也记得跟在他身后的单昭涵。 那这中年人想必就是她的便宜老爹,做五洲兵器生意起家,现在却专供大魏的单家当家人——单立德了。 司马靖看了单云溪一眼,见她眨了眨眼,左看右看颇有些兴趣的样子。 单云溪并不知道,这一拜也暗含着门道。 原本来说,按照女儿女婿回门省亲的礼节,单家人是不用行此大礼的。但是因为对面的人是鼎鼎大名的镇南王,他们才不得不郑重对待。 若是这一拜没行完,司马靖开口免去了,那就说明他为了单云溪还是愿意给单家面子的。 毕竟在大门口给人下跪行礼,虽然对方是王爷,却终究不是太好看。 可若是这一拜行完了,那就证明这嫁过去的单云溪并不受宠,镇南王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单家。 外界传言,镇南王与镇南王妃恩爱非常,照理来说,这一跪是跪不下去的。 可司马靖却没有说话,眼看着单立德带着众家眷行完礼,才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单昭涵在心里暗暗不屑,这礼都行完了才说不必多礼,也没见这镇南王有多爱重这单云溪嘛……她抬起头来,看向司马靖。 顿时愣住了。 不是说镇南王杀人如麻,嗜血如命么?怎么会是这样俊美的一个男子! 他眉深似远山,眼眸却深沉如同大海,鼻梁挺立出一个硬朗的高度,紧抿的嘴唇只有在望向身边人的时候才会逐渐柔和。 在他的身上,有着战场武人的硬朗英气,也有着身处高位的威严沉稳,种种气质相辅相成——便成了一个举世无双的男子。 单昭涵看得愣了神,直到她看见司马靖的眼神始终落在单云溪的身上,她这才皱起了眉头回了神。 当初她要是知道镇南王是这样一个人,今日下跪的就是她单云溪了! 单昭涵在一旁悔恨非常,单立德却擦了泪笑起来。 “王爷,王妃,里面请。” 单云溪跟着单立德往里走,她一路左看看右看看,对这里的一切都好奇得紧,毕竟这里是她现在这剧身体从小生长的地方,她会好奇也是正常。 单夫人便笑着道:“王妃娘娘许久没有回家,这一整个夏天过去,您院子里的莲花是开了又谢,都没等到您回来看。可见不止是老爷思念您,就连这院子里的莲花也是思念您的。” 单云溪可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恭维她,不由觉得有意思得紧。 “是么,我的院子里还有莲花?” 她神情真挚,单夫人便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可能是王妃娘娘平日里没有注意,确实是有莲花的……” 司马靖疑惑地看向单云溪,她摇了摇头:“我真的没见过。” 以前她可是被当做私生女来养的,怎么可能住在莲花池的附近,这么好的地方,他们会给单云溪才是有鬼了。 果不其然,司马靖和单云溪走到那莲花池,看见了许多翻新的痕迹。 单云溪哂笑一声,也实在难为他们了,居然在这么短时间里生生挖了个莲花池。 她朝司马靖耸了耸肩,司马靖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这院子虽说并不简陋,四处都收拾得十分齐整,可却直接邻着后街,在大户人家里,这样的位置都是给下人住的。 他迈步进了屋子,这屋子一看就经过了精心的布置,早就看不到半点以前的痕迹。 “本王倒是不知道,王妃喜欢鹤林山人的画。”司马靖看着厅堂正中挂着那幅画,脸色一沉微含怒意。 单立德一看就发现问题,这鹤林山人擅长画竹,画并不是普通闺阁女子会喜欢的。他偷偷瞪了单夫人一眼,朝司马靖笑得有些勉强。 单云溪笑了笑,她是回来找线索的,也不想让单立德太难堪。 她上前拉了司马靖的手:“是不是没有你轩竹院外头的竹子好看?” 司马靖知道单云溪是要息事宁人,他沉沉叹了口气:“还算能看。” 算是放过了单立德,没有跟他计较。 单家人战战兢兢陪着司马靖和单云溪转完了她的院子,又回到正厅,司马靖和单云溪两人上座,单立德坐在下首 “听闻王爷收复司州,实在是大快人心,下官在这里恭贺王爷了!”单立德终于说起了这件事。 司马靖沉着脸点了点头,不惊不喜的样子在单昭涵看来就是沉稳有度,宠辱不惊。 她不由又想到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让单云溪替自己去成亲,简直是瞎了眼! “而且据说王妃娘娘还设计了一种极为强力的武器,能得女如此,下官真是老怀欣慰。”单立德作势又要去抹眼泪。 司马靖没有接话,周围的人都不敢出声,就连单云溪也皱着眉,仿佛在想什么。 “听说王妃给那武器取名为火爆弹,不知道您二位可还有印象?”单立德还不死心地问道。 司马靖忽然伸手制住了单立德的话头,转头看向单云溪。只见她抱着肚子,一脸期盼的看着外头,一点也没注意到他们这边在说什么。 他突然勾唇笑了笑,道:“单大人,先用膳再说吧。” 单云溪顿时就笑了起来,她看了司马靖一眼,半是嗔怪半是喜悦,眼角流露出难言的风情,顿时看得众人都有些晃神。 那是种浑然天成的绝色,随着她灵动的表情而流露,一颦一笑顾盼生姿。 “单大人?”司马靖又沉下脸来。 “是是,这就去安排,只等二位入席了……” 单云溪牵着司马靖,小声地在他耳边说:“幸好你说了一句,要不然还不知道单老头要讲多久呢,简直跟领导训话一样,听得我头痛。” 司马靖低低一笑,道:“原来王妃不喜欢话多的。” 单云溪朝他看过去,看到他眼中的戏谑。 不喜欢话多的,那不就是喜欢话少的?这里要说话少……谁还能比司马靖的话少? 单云溪顿时脸上飞起两抹红晕,这司马靖,怎么跟突然开了窍似的,连说话都能吃豆腐了! ##第162章 你要让本王等多久? 众人入了席,席间司马靖对单云溪处处照顾。他的关怀是默不作声的,却能让你感觉他时时刻刻在关心着你。 就连单云溪朝哪个菜多伸了几次筷子,他都会将那个菜放在单云溪的面前来。 单立德见了,心中别提有多震惊。 看来这外头的传言还有些不实,这司马靖哪里只是夫妻和睦恩爱而已,分明就是完全一颗心都拴在了单云溪的身上。 他立马在心中改变了计划,原本他是想让司马靖给他火器制造图的,可看眼前这情况,还得从单云溪这边下手才行。 用过膳,单立德便留二人住在单府。 “王妃娘娘过几日还要去拜祭母亲,这几日便先留在单府吧。”单立德用出了这个借口,单云溪便有些犹豫起来。 一来她确实想留下来寻找回去的线索,二来她又怕这样耽误了司马靖的公务。 “要不我住在这里,你还是住在城守府?”单云溪向司马靖提议道。 “本王陪你住在这里。” 司马靖发话了,单立德即刻吩咐人带他们去屋子。既然是作为夫妻回门,自然是给他们安排的一间房。 单云溪看了司马靖一眼,当着单立德的面没有说什么,晚上只有两人的时候却立马分出了一条三八线。 “我睡里面,你睡外面,你不许乱动。” 司马靖沉着脸,他本来也没想过要做什么,但是单云溪这防狼一样的举动却让他很不开心。 “王妃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什、什么事……” “你是本王的王妃。”他俯身,凑近单云溪。 一张俊脸在单云溪的面前无限放大,最后停在咫尺的地方,她能感受到司马靖温热的气息,吓得单云溪抱着被子连连后退。 她可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镇南王妃这件事,可是……这是包办婚姻啊! 单云溪深吸了一口气:“你……你给我点时间好么?” 说实话,司马靖能忍这么就不碰她,就连她自己都十分惊讶,可她总不能这样一直拖下去……有些事,她总是要面对的。 司马靖沉着眼,看了单云溪半晌,坐在了床边。 “要多久?” 一开始,他怀疑单云溪的来历,所以他不愿意同单云溪有夫妻之实。后来他们去了司州,这一路上他同单云溪经历生死,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可能看错,单云溪聪慧机敏,却没有坏心。 她从没有想过要害他。 不仅如此,她还帮过他多次。 在他被传染瘟疫的时候,是单云溪救了他;在他久攻江城不下的时候,是单云溪造出了火器;在他身受重伤的时候,是单云溪不眠不休地守在他身边照顾他。 他生平从不与人交心,却被单云溪这个开朗而有些怪异的女子吸引,她就像是个快乐的精灵,落在他的世界里。 她会捧着他的手哭,替他的经历而难过;她明知不自量力,却会为他挡住饥饿的狼群;她;他杀人如麻,可她却笑嘻嘻地说他是个好人。 有些事,他明明已经忘记了许久,一腔热血也早就寒凉,却在某个人朝他笑的时候,又再度沸腾起来。 让他坚硬的心变得柔软,让他的卸下层层盔甲,让他自愿认输。 “啊?”单云溪不解地看过去。 司马靖看向她,一双眸子认真得紧,他说:“你要让本王等多久?” 她知道司马靖对她很好,却没想到他会真的退让到这个地步。 如果她是在原本的世界遇到司马靖这样一个人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紧紧抱住他,这辈子都不放手的。 只可惜,没有如果。 如果她选择了司马靖,那就意味着她真的放弃了回去,放弃了自己的父母亲人,放弃了原本的一切。 只为了司马靖一个人,值得么? 这个问题她没有找到答案,但是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会找到这个答案的。 单云溪握住司马靖的手,她朝他笑笑:“不会很久的。” 如果她在单家也找不到回去的机会,那她就放弃。 两人的黑色戒指交叠在一起,在月光下闪烁出诡异的光芒。 单云溪想得很好,可一切又真的会如她想的那样么? 司马靖看着她,也笑了笑。 他吹熄了灯,两人躺下。 单云溪始终握着司马靖的手,缓缓进入了梦乡。 而她手上的戒指却在这时候散发出了浅浅的光辉,跟司马靖手上的戒指像是在互相呼应一般,静静地吸收着月亮的光辉,积蓄能量。 次日单云溪醒来的时候,司马靖已经起来出去练剑了。 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叫着芸香,进来的却是司马靖。他浑身散发着热气,看起来像是刚练完剑。 他将剑扔给卫子虞,朝单云溪道:“起来了。” 单云溪眨巴眨巴眼睛,似乎还有些没睡醒。即使是共同生活了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体会到有人跟自己住在一个屋子的感觉。 原来竟然是这样的! 芸香这才进来,服侍单云溪穿衣洗漱,司马靖则进了隔间洗了个澡才出来。 等司马靖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单云溪正由芸香服侍着在妆台前挽发。 司马靖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单云溪挽发。单云溪被他的眼神看得很不好意思,他明明只是看着她而已,却让她觉得浑身都在发热。 “芸香,你随便给我绾个髻就行了,快点快点!”单云溪催促道。 “还是好好收拾吧,等会儿还要去见单大人。” 司马靖一开口,芸香立马来了精神,对着单云溪一通鼓捣。 单云溪向来在打扮一事上不怎么用心,何况之前都在司州打仗,她连兵士的衣服都穿过,可想而知是有多不用心了。 每每起床也不过让芸香随意整理一下,能见人就行。 芸香正觉得一身的本领无处施展,得了司马靖这话,她整个人都活泛了起来。 过了好半晌,芸香才满意地点点头。 “王妃娘娘,好了。” 单云溪这才站起来,回头看向司马靖,心想着终于好了。 倾城绝色,顾盼生姿说的应该就是此时的单云溪了。 芸香替她将所有的头发尽数挽起,盘了一个朝云凌香髻,显得清雅秀丽之余又不失王妃的尊贵身份。她肤色本就白皙,只不过是略施粉黛,就让人再也移不开眼睛。 她看见司马靖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不由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我身上哪里不对劲么?”她张开手,转了个身。 司马靖却忽然低头一笑。 “王妃总是能让本王惊讶到。” ##第163章 美娇妻与阴山老鬼 单云溪跟着司马靖出门,小天已经抱着刀等在门口。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单云溪却笑着上去跟小天打了个招呼。 “早啊小天,昨晚睡得好不好啊?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小天抱着刀摇头:“我不欠他们的,他们不会欺负我。” “小天啊,你这想法还是太天真了,你要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是个走江湖的,照理说应该明白这些才是啊?”单云溪有些不解。 “我不害人,谁要害我,已经死了。”他手中的刀一闪,从左边抱到了右边,而他整个人也从单云溪正要拍在他肩膀上的手下转了出去。 他似乎并不习惯与人接触。 卫子虞带着戚孝义进来了,吴德也跟在他们后面。 “这位是……”戚孝义辨认了半晌,“单家侄女?王妃娘娘?” 吴德捋着自己的山羊胡,一张老脸上堆满了笑,不住地点头。 “对啊,我只不过是稍微打扮了一下,没必要惊讶成这样吧……”单云溪觉得他们都是大惊小怪,她就是化了个妆,换了件新衣服,有必要这样大惊小怪的么? “王妃娘娘还真是谦虚啊,不过您有这样的惊人之姿,倒是也有资本这么说……要我是王爷,可不会让这样的娇妻跟出来打仗。” 戚孝义将话说到司马靖的头上,他沉了沉眼眸。 “以后本王会考虑。” 他还认真了! “司马靖,我跟你说,除非是我死了,不然你去哪里都得带着我!”要她跟这些大家闺秀一起待在家?那她可坐不住。 再说了,她这一身的医术,也只有战场或者医馆才能发挥用处。 戚孝义笑道:“如果王妃是男子就好了,那就可以参军,也没有这么多忌讳。” 单云溪一听他这话就觉得别扭,“女人怎么了,女人也一样能顶半边天!” 眼看着两人要就这个事情吵起来,司马靖沉声道:“好了,戚将军,你有何事要禀?” “是北狄细作,有消息了。” 单云溪也竖起了耳朵。 司马靖却一抬手:“去屋子里说。” 他们进了屋各自落座,司马靖没有让吴德和小天回避,但是卫子虞却在门口护卫着,没有让单府的人靠近一步。 “说吧。” “王爷,我们查到了一处北狄细作的藏身之地,但是他们事先得到消息,等我们到达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但是我们抓到了几个在那里落脚的江湖人,他们说着地方是阴山老鬼的地方。” “阴山老鬼?不就是那天奎八斗等人说的人么?”单云溪看向司马靖。 “此人本王听过,据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是他手下却聚集了许多武林好汉听从于他。” 戚孝义点头:“不过王爷肯定不知道这人是靠什么号令群雄的,那是一种药丸,名为欢喜丸。” “欢喜丸?”单云溪皱了皱眉头,“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欢喜丸据说可以瞬间提升人的武功,使人进入一种狂暴状态,但是服用后却会产生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单云溪眯了眯眼睛:“……会让人上瘾是不是?” 戚孝义有些惊讶:“王妃也知道这欢喜丸?” 单云溪摇了摇头,让戚孝义接着说。 她并不知道这欢喜丸,但是她却知道一种很类似于这种东西的药品,在他们的世界这是种禁品。 “许多人为了增进修为,便服用了这欢喜丸。服用成瘾之后,这些人便不得不听从阴山老鬼的,只要按他的话来做,便可以定期获得这欢喜丸。” “所以这阴山老鬼就让这些武林人士去帮助北狄人?北狄人究竟给了他什么好处?难道这阴山老鬼并非大魏人,而是北狄人?”单云溪一连串的问题出口,戚孝义却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知道。” 众人沉默。 司马靖看了眼神神在在坐在椅子上假寐的吴德,道:“金针手吴德,你可知道这欢喜丸?” 单云溪这才朝吴德看过去,她当时确实惊讶得很,这看着不起眼的老头,在奎八斗等人的嘴里却像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似的。 不仅奎八斗他们,现在看来,好像连司马靖也知道他的名号。 “王爷,老朽早就退隐,现在不过是一介大夫而已,对于这些江湖事也并不了解。”吴德笑着,看着倒像是真的金盆洗手了。 单云溪看吴德这样子,没有七十也有六十九了。 跟可姜那种有圣女加持的人不同,单云溪知道在古代能有七十岁就是高寿了,这屋的确实也到了该退休的年纪。 司马靖却明显跟单云溪的想法不一样,他眼神复杂的看了吴德一眼,却没说什么。 单云溪也不由跟着多看了吴德一眼,她道:“据我所知,应该有一种叫做阿芙蓉的东西,同样会让服用者上瘾?你们有没有查过这欢喜丸的成分?” “有人找辨别药材的大夫看过这欢喜丸,只可惜他们却没有一人能看出来,这欢喜丸究竟用了什么药材。”戚孝义叹道。 司马靖道:“继续查探,找到阴山老鬼。” “是。” “戚将军等等,如果找到那欢喜丸,记得带过来让我看看。”单云溪从邢医正那里学了许多关于药材的知识,加上她原本就修读过中医药学,这些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戚孝义点了点,退了下去。 吴德却要跟着单云溪住在单府:“老朽这一把老骨头,怕戚将军使唤,还是跟着王妃比较好……” 单云溪却觉得好笑:“看不出来啊老吴,你这金针手到底有什么厉害的,要不你露一手给我瞧瞧?” 那天她闭着眼睛,压根没有看见吴德如何出手的,也没有看见他的金针到底落在了哪里。 她可是体会过传言的威力,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战地医生,居然会被人传成女神医,由此可知这传言的威力了。 在这上京的路上,她或多或少也听到了些许自己在司州的传言。 有说她是三头六臂丑八怪的,有说她是天女下凡绝色倾城的,还有说她是母夜叉母老虎的,所以这嗜血的镇南王才会被她管得服服帖帖的。 她听到的时候差点没把白眼翻到脑袋后面去,到底是谁这么有想象力的? 而最多的,还是说她医术高超和制造火器的技术。 这女神医的名头,也是从她医治战场伤员传出来的。 一想到此,她还真想看看这吴德的金针了。他虽然医术不怎么样,但是这金针的功夫……说不定她还可以偷学一点! 可那吴德只是笑笑,不是说自己退隐了就是找各种借口,从单云溪面前退了下去。 “切,真没意思。”单云溪转身朝司马靖道,“我还是去看看我那便宜老爹好了。” 司马靖点了点头,站起身要陪她一起。 “哎~这次可不用你出马,我先去看看,要是有问题再找你啊!”说着单云溪就自己出了门。 ##第164章 最想算计她的人 司马靖没有勉强,他也有些事情要做,但他还是吩咐芸香好好跟着王妃。 “有事第一时间来报本王。” “知道啦,我有镇南王护体,没人敢动我的,你就放心吧。”单云溪笑了笑,转身出了门。 单云溪出门之后,小天也像个保镖一样的跟了出去。 司马靖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他朝着空中冷声道:“千影。” 一道黑影出现:“主人有何吩咐?” “去查一查金针手吴德,还有鸿鸣刀小天。” “是。” 而另一边,单云溪正在听单夫人闲话。 “王妃娘娘的气色还真是好,可见这镇南王府也是养人的地方,您从单府出嫁的时候还不爱说话,现在这样的光彩照人,我真是为您感到高兴……”说着单夫人就要抹起泪来。 单云溪心里头还真是无语,这单夫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还真是好,他们以前是怎么对单云溪的心里头没点数么? 怎么现在还能说的跟多关心她似的! 虽然那个受欺压的并不是她,可她还是为原本的单云溪感到不值。 “夫人这么说就不对了,”单云溪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道,“不是王府养人,是离了单府我自然就好了。您看我一走,你们连莲花都种上了,这不说明你们也希望我走嘛。” 单夫人哪里敢接这个话,连忙道:“王妃可真是会说笑,我们爱护您都来不及,怎么会盼着您走呢……” “那你这光说一说可没意思,要不您为了我身上这些伤,好歹给点表示?”单云溪捋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一道深色的伤疤,明显已经有了很多年。 单夫人堆着笑的脸顿时停滞,这单云溪真是一朝得势,气焰居然这样的嚣张…… 可那不过是一瞬,就见单夫人手一抖,她手边的茶杯就摔在了地上。 芸香立马挡在单云溪面前,“大胆!你敢对王妃不敬!” 单夫人讨好地笑着,“我怎么敢……只是心中愧疚,想要补偿王妃娘娘而已……” 她弯腰捡起了破碎的茶杯碎片,单昭涵的脸色顿时变了:“娘!” 单云溪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只见在单夫人的手臂上,有着一道新鲜的划痕,鲜血顺着碎瓷片滴落在地。 “单云溪!你……”单昭涵上前扶着单夫人,向着单云溪怒目相对,却被单夫人按下了话。 “王妃娘娘,”单夫人笑着,“我们对当初的事情都很是后悔,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日后不要忘了单家的抚养之恩啊……” 单云溪皱着眉头,她根本没想要单夫人这样做,她想着只要单家能给点钱给她就行,却没想到单夫人这样的偏激…… “行了行了,你别说话了,你这伤口需要赶紧上药包扎……”单云溪看了一眼那伤口,这单夫人真是够狠心的,一个女人居然能在自己身上划这么深! 这个单夫人,不简单啊! 自始至终,她从没有对单云溪表现出一次不满与不喜,即便是到了现在,还能对她笑脸相迎。 大夫很快来了,单立德也跟着进来。 “夫人,这是怎么了?”单立德下意识就看向了单云溪。 单云溪端坐在椅子上,地上是被摔碎的茶杯,单夫人的手臂还在滴血,单昭涵则怒气冲冲地瞪着单云溪。 这样的场面,就是单云溪自己看到都要怀疑自己的用心了。 “不碍事的老爷,这是妾身不小心划破的,与王妃娘娘没有一点关系……” 单立德看了单云溪一眼,那眼神冷的很,完全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 单云溪顿时有点儿想笑,嘴上说着多么关心在意她这个女儿,可是到头来,单家人最防着的就是她。 “单老爷,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没有让单夫人这样做,是她自己误解了我的意思。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以往的事我也不再计较。” 单云溪站起身,带着芸香便要走。单立德眼珠一转,又笑着走上来。 “王妃娘娘稍等,您不是想问关于秦姨娘的事情么,还请您在书房稍候,下官处理完这里的事就过去。” 一听到秦姨娘,单云溪的脚步就顿了顿。 她看了芸香一眼,点了点头。 她们去了书房,单立德则看向了单夫人。 “夫人,你这是何必……” “老爷不用再说了,我不这样做,王妃娘娘怕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妾身这里没关系,您赶紧去王妃那里吧。” 看着单夫人强行露出来的笑容,单立德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单昭涵却愤愤不平:“娘!您做什么要这样低声下气的,那私生子还敢仗势欺人不成!” 突然间,单夫人脸色的神色顿变,她朝单昭涵看了一眼,不怒自威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先前的样子! “你们都下去吧。”单夫人收回了被包扎好的手,让大夫和丫鬟都退了下去。 等丫鬟关上门,她才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单昭涵一眼:“大惊小怪,你这样怎么成事!” “可是娘,您怎么忍得了那单云溪这样对您!”单昭涵的眼神沉了下来,“不过是捡了我不要的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您瞧她那不可一世的样子!” 单夫人深吸一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娘以前是怎么教你的,有些东西,你想要的话就要自己抢回来……不管用什么手段。” “娘,您的意思是?” “这男人是不会嫌女人多的,哪怕是镇南王也一样……” 单云溪在书房里忽然浑身打了个冷战,她奇怪地看了一眼窗外,现在才是初秋,怎么就这么冷了? 这时,单立德走了进来。 他笑的十分和蔼可亲,一点也不见之前冰冷的神色,就好像完全没发生过单夫人那件事一样。 “王妃娘娘,这是秦姨娘留下来的东西。”单立德让下人呈上了一个檀木盒。 “原本是我想留个念想,但是现在王妃已经嫁人,想必梦儿也希望这东西能留给您。”单立德颇有些感慨,梦儿是单云溪母亲的小名。 单云溪打开那个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镯子。 ##第165章 我娘怎么会跟前朝有关系 单云溪拿着那只镯子回了屋,这是只不怎么起眼的银镯子,上头雕刻着的纹案也都被磨平了许多,看不清原来的图样。 司马靖正坐在桌后看公文,瞧见单云溪进来,便看了眼她手里的镯子。 “单老头把这镯子给我,说是我母亲的遗物。”她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对着镯子左看右看,“据说我娘是单府最不受宠的姨娘,看起来还真像,用的镯子也这么差。” “这可不是简单的银镯子。”司马靖朝单云溪伸出手。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将镯子递给他。 只见司马靖仔细端详着这银镯子,突然间不知道按动了什么地方,那银镯子就发出“咔”一声。 “这……”单云溪惊讶地看向司马靖,“这银镯子居然还能打开?司马靖你厉害啊,这你都知道。” 司马靖眼神一黯:“本王给过长乐公主一只类似的。” 单云溪一愣,原来是这样……他们的处境没想到如此的艰难,竟然要用到这么隐秘的途径来传递消息。 她从司马靖手里接过那银镯子,里面是一块细小的布绢,上面绣着一个奇怪的纹样,看着有点儿像牡丹花。 “这是什么意思?我娘喜欢种花?”单云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司马靖却皱了皱眉,将那布绢拿过去仔细看了看,忽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凝重起来。 他转头看向单云溪:“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单云溪自然摇头:“花?” 司马靖深吸一口气:“是牡丹花。” “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呢?牡丹花怎么了,说明我娘喜欢牡丹花?可也没有必要特地藏起来吧,还特地藏在这不起眼的镯子里……” 司马靖却摇了摇头,神情无比的凝重:“牡丹,是前朝的象征物。” 他将那布绢重新卷起来放进银镯子,然后合上暗扣,将那银镯子套进了单云溪的手上。 “这件事你先不要跟任何人说。” 单云溪看他这谨慎的样子,也不由小心翼翼起来。 “司马靖,你说我娘怎么会跟前朝有关系呢?听说我娘跟单老头从小是青梅竹马,怎么后来她没做单夫人,却只是成了姨娘呢?”单云溪在旁边一面把玩着手里的镯子,一面跟司马靖念叨着。 司马靖看着手里的公文,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难不成她和单老头是被单夫人拆散的?”说起这八卦来,单云溪就来了劲头,“但是这单夫人看起来又不像有多爱单老头,难道是因为单老头变心了?不不不……也可能是我娘不喜欢单老头了……” 司马靖没有接她的话,他端坐在桌后,背脊挺得笔直,一双有力的大手握着手中的公文,不时翻上一页,或者添上几笔。 他神色认真又专注,偶尔会皱一皱眉头。 刚开始的时候,单云溪专门琢磨过司马靖的表情,譬如他的各种冷眼代表着什么,还有不同的皱眉弧度又代表着什么…… 可现在,她看见司马靖皱眉,就不由想知道,是什么在困扰着他,她能不能帮上他。 她想抚平这紧皱的眉头,想解决他的所有问题,让他能展颜一笑。 单云溪不由看得入了神。 司马靖忽然看了过来,单云溪一愣,颇有些掩饰地转头看向窗外,正看见小天站在院子里。 他站在院中,似乎是在欣赏眼前的一树快开尽的海棠。 “哎,你说这小天还真有意思,他居然能跟着我这么久,就因为我救过他一次?其实我看他的身手,当时根本不需要我救,你知道他说什么……”单云溪也不在乎司马靖有没有听,坐正了身子,学着小天的样子板着脸道:“我吃了他们的东西,是欠了他们的,被打一顿并没有什么。哈哈哈,你说这孩子是不是也太憨厚了……” “有原则有气节,憨厚些也无妨。”司马靖看着眼前的公文,头也不抬道。 单云溪眨了眨眼,沉默了半晌才道:“司马靖,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司马靖闻言奇怪地看了单云溪一眼,像是在说:你居然也意识到了? “那我出去逛逛吧……”单云溪站起身,神情终究是有些落寞。 “无妨。”司马靖又低头去看手里的东西,“你出去了本王还要担心你,就待在这里,很好。” 单云溪一听就眼角弯弯地笑了起来,喜悦的情绪溢于言表。 她笑着坐下来,拿起了芸香帮她新找来的话本子:“那我就看看这新出的话本子,保证不吵你。” 看见她笑靥如花的样子,司马靖的神色也柔和下来,他低头翻了一页厚重的公文簿子,微不可闻地勾了勾嘴角。 在单云溪沉浸于话本子中小书生和大小姐的恩怨纠葛之时,窗外的小天却跟着一个人走了,那人正是单昭涵的贴身丫鬟紫檀。 紫檀带着小天穿过庭院和走廊,弯弯绕绕来到了单昭涵的院子。 “您在这里稍等,我去叫小姐。” 单昭涵穿着一件浅粉色的衣裙,从屋中款款走来,她与单云溪在面貌上并不相似。若说单云溪是开朗明媚的话,那单昭涵则是温婉妍丽。 她穿过院中的海棠,白皙的小脸竟比海棠还白净几分,而她走路的样子看着也十分赏心悦目,步步生姿。 小天却神色不变,看单昭涵的样子跟看方才那株海棠的神情一模一样。十分的专注,却也仅只专注。 “喂,你做什么这样盯着我们小姐看?”紫檀看着便有些不悦,上前斥责小天。 单昭涵却拉了拉紫檀,脸上半是不耐半是不屑,还有几分急切,似是不想跟小天扯上什么关系。 “行了紫檀,你跟他计较这些做什么。” 小天却看了那单昭涵一眼:“我是看了你,却没有盯着。” 单昭涵本不想计较,听了小天的辩解反而嗤笑一声,道:“你看了便看了,这样的解释说了还不如不说。” “你不信?”小天皱眉,他的眼神像寒风又像刀刃,有着无比的锐利,但是却没有恶意。 单昭涵却被他那眼神看得往后退了一步,她拉了拉紫檀,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了小天怀里抱着的刀。 “我不想跟你计较这些,我只问你,你说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可是真的?” “我住在你家,受了你家的恩,只要不违道义,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 “那好,我要你做的这件事,绝对不违背你所谓的道义……”单昭涵眼中闪过一丝凌冽的光芒,像是愤怒又像是嫉妒。 ##第166章 他为什么就这么相信单云溪 用过晚膳,单云溪跟着司马靖往屋子走。正在这时,卫子虞忽然走上来,在司马靖耳边说了些什么。 “你先回去。”司马靖看了单云溪一眼,便跟着卫子虞朝书房走去。 单云溪打了个呵欠,刚吃完饭正有些发饭困,这时小天却一闪身站在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小天?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他皱眉沉着脸,看着不是很开心,也不知道是谁惹得他这样一副表情。 “跟我来。”他说话言简意赅,单云溪不由在心里摇头觉得好笑,她有时候还真觉得他跟司马靖有种异曲同工的感觉。 她知道小天不会害他,所以对他没有任何防备,抱着满满的好奇跟着小天走了,就连芸香也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你不许过来。”小天忽然回头,朝芸香冷冷道。 芸香不解:“为什么我不能跟着去?” “对啊,怎么不能让芸香去呢?小天你要带我去哪里?还是有什么想跟我说?” 小天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反正她就是不能去。” “好吧。”单云溪朝芸香使了个眼色,芸香顿时就会意。 “那芸香就在这里等候王妃娘娘。” 等小天和单云溪走远了,都快看不见人影的时候,芸香放缓了脚步跟了上去。 虽然单云溪相信小天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但他现在的举动明显不对劲。 他毕竟还是个少年,有时候可能并不是他自己要做这些,而是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而已…… 可小天虽是少年,却是个功夫极好的少年,他立马就察觉到远远缀在他们身后的芸香。 他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转身一直走到了芸香的面前,一字一顿道:“我说过,你不许跟着。” 他说话警告的时候,眼神就像是单云溪曾经见过的一种动物。 闪着惊悚的光,凶狠而冷酷,常在夜间出没,有着足以将人撕碎的尖牙利齿。 单云溪曾经差点死在这动物的嘴下,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而现在的小天,就像是那天的狼,如果他想要做什么,是没人拦得住他的。 单云溪的脸色也变得认真起来,她看了芸香一眼,朝她摇了摇头。 “芸香,你就在这里等着。” “可是王妃娘娘……” “没事的,我相信小天不会害我的,对么?” 单云溪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小天,他皱眉点了点头。 芸香只好站在原地,看着小天带着单云溪走过一个转角不见了。 小天带着单云溪来到了她原本住的那个院子,在莲花池的旁边站住了脚。 “到了?”单云溪问道。 “嗯。” “可是这里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呀?还是你要跟我说什么?”单云溪左右看了一眼,这里黑沉沉的,只有天边的月亮透着一丝银辉,让她还能看清眼前小天的脸。 他沉毅的面庞看着越发像司马靖的,甚至还带上了一种破釜沉舟的视死如归感。 单云溪心头突然浮现出一种不好的感觉,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又是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哪怕眼前开着再好的莲花,她也只觉得诡异,根本无暇欣赏。 就在这个时候,小天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抱着刀跳进了莲花池中。 这莲花池看着虽不深,但实际却可以淹过一个成年的女子。小天还在长身体,看着跟单云溪差不多高。 单云溪顿时心中就有些慌了,他怎么说一出是一出啊! “小天!小天你怎么样?”单云溪朝池中喊道,可莲花池中没有半点反应。 小天沉下去了! 单云溪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她纵身往莲花池中一跳,伸手去捞小天。 月色正好,池中两人扑棱着,躲在暗处的单昭涵笑了笑:“没想到堂堂的王妃娘娘,居然在自家与人私会,快去叫人来。” 紫檀笑着福了福身:“是,小姐。” 没多久,单云溪忽然听到一阵铜锣的声音,紧接着不远处出现了火把灯笼的光芒。 她眼色一沉,看向被自己抓住往池边带的小天,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哼,真是好一出孤男寡女,月下莲池,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单云溪将小天从池中捞出来的时候,举着火把的人们也正好赶到,就看见一男一女两个浑身湿透的人搂抱在一起。 “这……这……成何体统啊!”单立德仿佛是觉得十分丢人,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单云溪却冷笑一声,推开呛了几口水的小天。 跟着过来的芸香急忙迎了上来,她抱住单云溪,用自己的身子替单云溪挡着浑身湿透而被勾勒出来的曲线。 “王妃,您怎么样?” 单云溪没回答芸香的话,她看向过来的这一堆人,单家人全都到了,真是很好! “王妃娘娘,您这大晚上的,怎么能跟其他男子单独相处呢,还是在这么僻静无人的地方……要不是您落水了,我们都还不知道呢……”单昭涵似乎很是惊讶,说话的样子就像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子一样。 “还不闭嘴,王妃也是你能非议的么?”单夫人故作嗔怒,“王妃娘娘是何等人物,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跟谁去就跟谁去。” 单云溪听着这些人的话却只想笑,她还一句话都没说,他们倒是先给她辩解起来了。 “还不快去叫王爷!”单立德朝身边小厮道。 “不必了,本王已经来了。”司马靖一眼就看见了浑身湿透,坐在人群中的单云溪。 她也正看向自己,一双眼睛又是可怜又是委屈,还带着些许倔强。 就像是在无声地告诉他:不是我! 司马靖从卫子虞的手里拿过特地带来的衣衫,走近单云溪,用干净的衣衫包裹住她。 “王妃怎么这样不小心,本王不过让你过来拿点东西,怎么就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 “司马靖……”单云溪看着司马靖的眼神有些疑惑。 “小天虽然一心想要救你是好事,但是也要考虑下自己会不会水。” 司马靖虽是在说小天,一双眼睛却始终看着单云溪,专注又冷静。 单云溪顿时就安心下来。 不得不说,司马靖一番话说得极为巧妙,寥寥几句就将男女私会说成了是他让单云溪过来,然后单云溪不小心落水,小天去救她的样子。 单云溪细细琢磨,也不由想拍腿大喊一声“好”。 忽然间,她整个人腾空而起,是司马靖将她抱了起来。 “王妃受惊,需要休息。” 说罢,他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 单昭涵看着他的背影,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他为什么就这么相信单云溪! ##第167章 王爷真是高明 司马靖的脸色并不算好看,虽然他替单云溪说话开脱,但却并不代表他不生气。 他一路沉着脸,将单云溪抱回了房。 “都给本王出去!” 芸香和卫子虞低着头,赶紧退了出去。芸香关上门,看向卫子虞:“都多久没看见王爷发这样大的脾气了……” “是啊,赶紧走吧。”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司马靖沉着脸步步靠近床上的单云溪。 他沉着脸的样子跟小天可大不相同,是真的会让人害怕的那种。 “你,你要干什么……”现在已是初秋,单云溪冷的浑身发抖。 衣服贴在身上十分粘腻,她很想去换件衣服,可是被司马靖这样盯着,她又有些害怕,不敢松开自己身上披着的衣衫。 “你现在倒是知道防备了。”司马靖沉着脸冷笑,让单云溪浑身都发了个抖。 小天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孩子,可眼前这个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而且还是对着她有着那方面想法的阳气方刚的男人! 单云溪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急忙又往床里挪了好几分。 “我我我……我一直都挺有戒心的,就是没想到小天一个孩子会这样……” “孩子?”司马靖眯起了眼睛,“你叫一个十七岁的男子是孩子?” 单云溪眨巴眨巴眼睛,这十七岁不是孩子是什么,换做他们那个世界还未成年好么! 但是她记得就算是古代,也是二十岁才弱冠成年吧……单云溪还想跟司马靖理论几句,可看见他那双隐含着怒火的眼睛,就将那些话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好了……那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么,我又不知道小天会被人利用……” “你这叫知道错了?”司马靖站起身,朝着单云溪居高临下道:“起来。” “干……做什么……”单云溪总觉得他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好像一扫就将她全身都看光了似的。 要不是她知道自己正裹着衣衫,还真以为她什么都没穿呢。 不过她这穿了也跟没穿差不了多少了,虽是初秋,但是她贪凉就没有穿多少衣服,此时的衣服都紧贴在身上,将她全身的峰峦曲线尽显无疑。 司马靖的喉头上下滑动,他别开了眼睛:“去换身衣服。” “喔……”原来是换衣服啊,她挪到床边,踩着鞋子站起来,却因为动作太快而没有站稳。 她惊呼一声,整个人都倒在了司马靖的怀里。 “怎么站也站不稳!”司马靖紧皱眉头,双手紧环着单云溪的腰,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的怀里。 单云溪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的,她全身都紧张起来,不仅是她,司马靖也浑身紧绷。 她感觉自己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正当她心头一颤,看向司马靖的时候,他却立马放开了单云溪。 “快去换衣服!”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低哑的磁性,听得单云溪一愣一愣的。 她赶紧踩着鞋子去叫芸香给她换衣服了,等她清洗完,又换过一身干净衣服回来,发现司马靖也换了一身衣服。 他似乎也洗了个澡…… 单云溪不敢多看司马靖一眼,她跟只兔子一样,一溜烟蹦上了床,爬到里头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个大粽子。 “睡觉,睡觉……” 司马靖却看也没看她,而是专注地看着手头的东西。 过了半晌,单云溪也每天听到半点动静,她这才从被子里伸出一个头来,看着低头翻页的司马靖。 屋内只点了一盏灯,暖黄的烛光使得司马靖的脸庞柔和了许多,却掩不住他深邃的五官。 尤其是那双深沉的眼睛,最近每当他朝单云溪深深凝视过来的时候,她都会有一种奇异的窒息感,就好像现在这样。 “看够了么?” “啊……我……”她顿时心慌意乱起来,眼看着司马靖站了起来,朝她走近。 他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单云溪的脸,突然皱眉:“怎么还是这么凉。” 他刚说完这句话,单云溪的脸就不争气的红了…… 司马靖看她像只小兔子似的,对危险有种天生的直觉。 在他生气的时候就赶紧躲进自己的被子洞里,察觉到他不生气了就又伸出头来看他,现在又红着脸傻愣愣地看着他…… 单云溪用软软的声音道:“我不冷,被子里的手是热的,你看……”她伸出一只手,放在司马靖的掌心里。 他抓住那只兔子的小手,放在手心里揉了揉,她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可爱到他都快忍不住了。 “嗯,你先睡吧,本王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我知道,你快去吧,不要做的太晚了。” 司马靖俯身,在单云溪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去了隔间洗了个冷水澡。 等他出来的时候,单云溪已经睡着了。 次日清晨,单云溪刚睁开眼,就看见司马靖正起床。 “现在什么时候了……”她揉着眼坐起来。 “刚到卯时,你可以再睡会儿。” 听他这么说,单云溪又倒头睡了下去,迷迷糊糊听到外间传来卫子虞禀报的声音:“王爷,皇上的密报到了。” “……看来我们还需要在这里多留一阵。” 单云溪又睡了一个小时的回笼觉,醒过来梳妆打扮好,却看见司马靖要带着卫子虞出去。 “你们去哪,怎么不带上我一起?”单云溪凑过去,摩拳擦掌的样子看着兴致很高。 “王妃娘娘,戚将军刚过来说找到了阴山老鬼的踪迹。” “那正好,我也去瞧瞧这阴山老鬼长个什么样子。” 司马靖却看了她一眼:“你不能去。” “没错,这阴山老鬼怪异得很,王妃还是就在府中比较安全。”戚孝义点头道。 “戚将军这说的什么话,我要是怕的话当初就压根不会跟着你们一起去打仗,现在不过就是个阴山老鬼,没什么大不了的。” 单云溪甩甩手,神色间颇有些不以为意。 司马靖却拉住她:“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下单云溪果然来了劲,“哦?什么事?” “你要去查探吴德的底细。” “放心,包在我身上。”单云溪一拍胸脯,十分自信地揽了下来。 戚孝义跟着司马靖出了门,忍不住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王爷真是高明。” ##第168章 密道 “你们是在何处寻到阴山老鬼的。”司马靖问道。 戚孝义立马收敛了脸上的笑,正色道:“在阳城外的黑风寨,这阴山老鬼实在是狡猾,我们几次三番都被他跑掉,这次我特地让戚凌守在那里,没有打草惊蛇。” 司马靖点了点头:“皇上让本王务必查清这些北狄细作的目的,戚将军切不可大意。” “是,末将遵命。” 一行人立即前往阳城外的黑风寨,戚凌的副将正在山下等着司马靖等人。 “山上如何了?”戚孝义问这副将。 “回将军的话,戚凌将军亲自在山上看着黑风寨里的人,他们还没察觉到。” 司马靖点了点头,一甩马缰:“上山,一个都不要放跑了!” 戚凌做的很好,确实一个人都没有放跑,但是这些人里面却没有看见所谓的阴山老鬼,也没有任何关于北狄细作首领的消息。 “这不可能,我看着他进了这里面的!”戚凌指着寨子,年轻的容颜上有着几分急切。 戚孝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狡兔三窟,他可能不止这一处藏身的地点……” 卫子虞走到了司马靖的身边。 “王爷,已经找到了,在屋中确实有一条密道。” 司马靖点了点头,看了戚凌一眼,朝戚孝义道:“戚将军,你自己的人,自己处置。” 戚孝义没有半点不悦,神情反而松了一口气:“是。戚凌,回去以后自领二十军棍。” 看司马靖走远了,戚孝义才朝这个侄儿道:“你真是应该好好感谢王爷……” “王爷让二叔你这样罚我,我还要谢谢他?”戚凌不甘心得很,“要不是为了等王爷,我早就带人冲进去了,也不会让那阴山老鬼逃掉……” “闭嘴!”戚孝义横眉怒目瞪了过去,看起来颇为威严,“你这小子知道什么,要是换做战场上,这样的错误足以治你的死罪了!你还敢顶嘴,看我回去不跟你爹说,让他好好教训你一顿!” “别!二叔,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么!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爹,上次他就把我扔去西山大营训了半年才回来,我差点没死在那里……”他一想起当时惨绝人寰的苦训,神情中还有些后怕。 “哼,现在知道厉害了?”戚孝义瞥了这不成器的侄子一眼,“那西山大营你觉得如何?” “那里头的人个个骁勇善战,随便拉出一个我都不一定能打赢,只能说一个字:服!”戚凌十分感叹,那里头的人都跟铁打的一样,他是打心底里服气。 戚孝义笑了笑:“那你可知道,这西山大营的将士,全是镇南王带出来的?” 戚凌愣在当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不是,二叔,我读书少,你可别坑我……” “我用得着坑你这毛头小子?镇南王十三岁带兵攻打东华国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喝奶呢!”戚孝义不屑地看向戚凌,“这西山大营的人全是那个时候跟着王爷打出来的,继承的也是王爷的铁血治军风范。我看还是应该告诉你爹,把你丢过去再好好练练,省的在这里给我丢人!” 说罢,戚孝义便跟着司马靖去了屋子里,留下个戚凌傻愣着现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 戚凌进屋的时候,态度突然恭敬了许多。 司马靖压根没有看他,而是对戚孝义吩咐道:“戚将军随本王下去查探,子虞去讯问那些被抓住的人。” “是。”戚孝义和卫子虞领命,只剩下个戚凌留在原地,他也想做些什么,脸上就差没写着一个“急”字了。 司马靖冷冷看他一眼,道:“戚凌留在此处接应。” “是!” 下了密道,众人举着火把往深处走。 戚孝义朝司马靖道:“戚凌的事,多谢王爷了。” 司马靖往前走着:“本王让你罚他,为何要谢?” “末将知道,您这是想磨砺他,这孩子心性未定,我和大哥都有些拿他没办法……” “戚将军,”司马靖忽然停了下来,冷峻的眸子看向戚孝义,“本王不是来跟你话家常的。” 戚孝义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没再说下去。 司马靖往前边走边道:“好刀需磨,戚将军必定明白这个道理。” “明白,当然明白!”戚孝义连连点头,司马靖这话已经是对戚凌最大的夸赞了,戚孝义心里开心,却不敢再多话。 走了许久,这条密道却一直没看见有人,也一直没走到出口。 “奇怪,这照道理都走出整个山头了……”戚孝义不由皱眉道。 司马靖也沉了沉眼睛,道:“前方情况不明,可能会有北狄人的陷阱,我们先退回去。” 谁知他们刚转身,突然就传来一声巨大的“轰”一声。 外头侯着的戚凌和在山中搜寻的卫子虞都听到了这声音。 “这听着怎么有点像炸药?”戚凌忽然一惊,“不好,王爷!二叔!” 卫子虞赶过来的时候,戚凌正让人往外头搬碎石。 “王爷怎么样了?”卫子虞问道。 “不知道,密道被炸毁了,现在还没找到人……” 卫子虞拉住还要下去搬碎石的戚凌:“王爷他们走了这么久,爆炸声也不在这里,我们去爆炸的地方挖!” 他们带着人来到了爆炸点的附近,挖了好半天,终于挖到了坍塌的密道,听到了有人呼救的声音。 “戚凌!是不是你!” “是我二叔!”戚凌向着下方喊道,“二叔,你等着,我们马上来救你们!” 又挖了好半晌,他们终于将下面的人挖了出来。 “我没事,你们快看王爷怎么样了!在爆炸的时候,王爷眼疾手快拉了我一下,但是他却被炸伤了,你们快给看看!” 单云溪没想到一个好好的人出去,回来却是被人抬进来的。 “这是怎么了……司马靖!”单云溪急忙让人将他抬进屋子,“他怎么会伤成这样!” “扑通”一声,戚孝义跪在了单云溪面前。 “王妃娘娘,都是末将的错,要不是王爷拉了我一把也不会变成这样……” “你先起来,有什么等我给他治疗之后再说。”她现在没有心情去管别人,她探了探司马靖的脉搏,又翻开了他的眼睛,有瞳孔放大的迹象。 她让人将他翻过来,这才看到他背上一大片炸伤。 “你们都下去,准备些干净的清水,还有干净的帕子和绣花针。还不快去!”单云溪的表情十分吓人。 卫子虞立马下去安排了。 “司马靖,司马靖你能听到么?我是单云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能听到我说话么?”单云溪一边查看他的伤势,一边轻声呼唤着他。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微微扯了扯嘴角,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第169章 谁说一定是女儿 没多久,卫子虞就带着清水和所有单云溪要求的东西过来了。 像这种炸伤烧伤不能用热水,只能用冷水冲洗。单云溪替司马靖清洗的时候已经尽量小心,没有麻醉,她知道这是很疼的一个过程。 “你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司马靖紧皱眉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落下来。 清洗完伤口,他身上还卡着许多因爆炸而飞进去的石子,单云溪一点点用绣花针将其挑了出来。 她用绣花针的时候想起了吴德的金针,如果她会吴德那一手金针的本领,说不定会挑得更好更快……只可惜现在她并不会。 做完这一切,她才给司马靖上好药,包扎伤口。 司马靖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不管单云溪怎么叫他,也只是紧皱着眉头。 她看着司马靖,眼眶不由变得湿润起来,平常看着就那么冷漠凶狠,可偏偏他怎么就这么不懂得保护自己呢? 单云溪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外头还聚集着一大堆人,一看见她出来就将她团团围住。 “王妃娘娘,王爷怎么样了?”戚孝义紧张地问她。 “暂时没什么事了,幸好没有炸到头部,我去给他煎药……” “王妃娘娘,煎药这种事还是我们来做吧,您都几个时辰没有休息了,厨房里给你热着东西,您先吃一点吧。”芸香看着单云溪的脸色,不由担忧道。 单云溪难得的没有任何食欲:“算了,我不想吃……” “都怪我,要不是我,王爷也不会变成这样!”戚孝义一拳砸在自己身上,“王妃,您罚我打我吧,我保证没有半句怨言。” 单云溪皱了皱眉头:“戚将军,王爷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自责的,你应该好好想想怎么帮王爷报仇才是!” 戚孝义一怔,戚凌赶紧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是啊二叔,您还看训我,您自己不一样不冷静……” “臭小子,你又胡说什么!” 戚凌闭嘴不说话了。 这时候卫子虞上前给了单云溪一个药丸:“这是从黑风寨找到的欢喜丸,现在王爷昏迷不醒,王妃看这应该怎么办?” “欢喜丸?”单云溪拿出一颗闻了闻,“你先放在我这里,我研究下是什么成分,吴德呢?” “老朽在此。”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吴德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朝单云溪拱手行礼。 “你跟我一起来看看这欢喜丸。” “遵命。” 煎药的事就交给芸香了,她煎好药给司马靖送过去,单云溪正坐在外间和吴德一起研究药丸。 看到芸香过来,单云溪立刻起身,“我来吧。” 她端过药碗,走到床边,正看见司马靖皱了皱眉睁开眼睛。 “你醒了!”单云溪急忙走过去,“你先别起来,好好躺着!” 司马靖乖乖听话躺了回去,他现在也实在没有力气起来。 “既然王爷醒了,那老朽便先行退下。”吴德和芸香都退了出去。 单云溪端着药碗,一点点吹凉了送到司马靖的嘴边。 “唉……”单云溪深深叹了口气。 “你为何要叹气?”司马靖看向她。 单云溪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的:“我叹气也没用,我阻止不了你要做的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看到你浑身是血的样子……” 她的手有些颤抖,司马靖从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紧。 “本王……我也没料到会这样,现在不是没事么,你就别苦着脸了。” 单云溪将药碗重重搁在一旁:“我苦着脸?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刚开始我怎么叫你都不醒,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这才没有手抖着给你处理伤口!你现在是没事,可万一有事怎么办?” 司马靖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想要辩解也无从说起。 “你自己说要等我的,你这个人怎么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万一你出了事我怎么办!”单云溪越说越激动,她眼眶红红的,眼看着就要流泪。 司马靖艰难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单云溪,我没事。” 她说到一半的话忽然顿住,发到一半的脾气突然泄了气,唯独流到一半的泪却没有一点阻隔。 “我知道,可我就是担心……” 司马靖握着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 “这次是我不好,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 “你还敢有下次!”单云溪将手抽回来,故作生气道:“张嘴喝药!” 司马靖老老实实地听她的话喝药,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虽然嘴上生气,动作却温柔得紧,可能连单云溪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现在对司马靖看得有多么重。 司马靖的眼神渐渐软和下来,她实在是太可爱了。 一晚过去,戚孝义在清晨的时候过来觐见司马靖。 “末将有罪。” 司马靖看着跪在地上的戚孝义,淡淡道:“戚将军,本王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戚孝义胡子拉碴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些许光彩,“但凭王爷吩咐。” “去把北狄细作首领给本王抓回来。” 戚孝义一愣,抱拳道:“是!” 单云溪进门的时候,就看见戚孝义样子恶狠狠地走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老戚这摩拳擦掌的是要去抢劫还是要去打架?” 司马靖放下手里的书,看向单云溪:“要让一个人振作起来的最好方式,就是给他一个目标。”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哲理的嘛……”单云溪将药碗放下,“喝药了。” 司马靖却没有动,而是看着单云溪,摆明了是让她来喂。 单云溪瞧他一眼,都能自己拿着书看了,却还这么心安理得的使唤她…… 她端起药碗,嗔了他一眼:“看你是个病人,我懒得跟你计较。” 司马靖翘了翘嘴角。 “不过有时候想想我也太亏了……”单云溪露出些许委屈,“总是我在照顾你,也没看你怎么照顾过我……” 司马靖轻笑,“那王妃想本王怎么照顾你?” 单云溪眼睛一亮,咳嗽了一声:“要是能每个月多给我一些例银的话,我想我会觉得很被照顾的。” “这可不行。” “为什么?”单云溪放了碗,表情有些不悦。 “给你银子你也只是把它藏起来,你想要什么就去跟芸香要,不许自己一个人藏着银子。” “切……”单云溪撇了撇嘴,她对银子最喜欢的时候,就是它们都在手里的时候,这要是花出去了她的开心就少了一半。 “你藏这么多银子干什么,给我们的女儿存嫁妆么?”司马靖拿起没看完的书,“王妃大可放心,女儿出嫁的嫁妆本王都会准备好的。” “你……”单云溪脸上顿时飞上一抹红色,“谁说要给你生孩子了!再说了,那也不一定是女儿啊!” 司马靖认真地点了点头:“儿子也不错。” 单云溪张开嘴,却发现真是没法回这个话,这司马靖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要不是看你是个病人,我就一拳打上去了。”她咬咬牙道,“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在嘴上站我的便宜……” 司马靖勾了勾唇,“要不是本王受了伤,就不是嘴上占便宜了。” ##第170章 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司马靖的强势逐渐在好转,他当时被炸伤,看着吓人,实际上并不是致命的伤。 单云溪给司马靖上药的时候,看着他背上的伤疤沉默了半晌。 “这伤即便是好了,也还是会留下伤疤……” 司马靖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叹了口气道:“不过是几道疤,没什么的。” “可是这不仅仅是几道啊……你看看你这身上,致命的不致命的,我都数不过来了!” “你要是觉得难受,下次就让子虞来给我上药吧。”司马靖穿上衣服,将一身的疤痕全都遮住。 “不要。”单云溪撇了他一眼,“我怕别人上不好,还是我自己来吧。” 司马靖轻笑,道:“你确实无人能及。” 单云溪没注意到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收拾了东西便要走。 “我约了吴德去研究欢喜丸的成分,他还在那边等我,你记得好好休息,别看太久的书了。” 司马靖朝她点了点头,等她一出门,司马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千影。” 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屋中的暗处走出来:“主人。” “吴德是什么来历?”司马靖拿起书,一面看着一面冷冷道。 “金针手吴德,在三十年前的江湖中,他在点穴用毒方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千影将他的生平细细道来,“但是不知什么缘故,三十年前他独自一人出关去了北狄,于两年前入关。” “去了北狄……”司马靖沉了沉眼睛,“查清楚他为什么去北狄,跟什么人接触过,还有,他为什么一定要跟着王妃。” “是。” 在单府的一处院子里,吴德和小天都被安排住在这里。 单云溪刚迈步进去,就看见小天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坐在院子里擦拭着他手里的刀。 “他这是怎么了?”单云溪边往屋子里走边问道。 吴德抬了半只眼睛,看了小天一眼就又低下头去,“这是为了那天跳水的事在不开心呢。” “不会吧,从那天起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单云溪有些惊讶,这都过去多少天了,她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少年人啊,这是在生自己的气呢。”吴德终于放了手里的东西,“王妃可是来问欢喜丸的?” “嗯嗯是,你有什么新发现?”单云溪熟门熟路地走到吴德旁边坐下,两人就着手里头的红色小丸交流起来。 “这里头确实有阿芙蓉,还掺了一点朱砂在里面。”吴德将他分离出来的东西往单云溪面前推了推。 单云溪点了点头,“朱砂代谢不了,积累多了容易导致中毒,产生神经精神症状。” 吴德怔愣地看着单云溪,表情像是在看一个说天书的人,他完全不知道单云溪在说什么。 “简单来说,”单云溪咳嗽一声,她忘了古代没人懂这些,“就是会让人产生幻觉,变得容易情绪激动。” 这样一说吴德就明白了,他点了点头:“确实如此,里头还掺有四种毒虫和两种毒草的成分,至于其他的,还需要再看看……” 吴德报了几种毒虫和毒草的名字,单云溪越听越惊讶。 “哦?这阿芙蓉和朱砂我也发现了,只是你说的这几种毒虫别说是见,我连听都是第一次听,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德低头笑了起来:“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王妃娘娘没听过才是正常的哈哈哈……” “老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同样是医药,哪有什么入流不入流的区别。”她拍了拍吴德的肩膀,“看不出来嘛,老吴你对毒药研究这么深啊……有没有机会,教我一招半式的啊?” 她朝吴德挑了挑眉毛,可吴德只是笑:“王妃娘娘说笑了,您医术高超,老朽可不敢班门弄斧。况且,这害人的毒药和救人的医药,还是有些不同的……” “哎,老吴你就别谦虚了,这毒药医药用好了就是厉害的。”单云溪一拍桌子,“要是你觉得亏我可以给报酬给你呀,不过咱俩这么熟了,你给我打个折,我请你吃顿饭怎么样?还有你那金针,也顺便教教我呗。” 单云溪肚子里打着一手好算盘,可吴德却还是笑:“王妃娘娘,老朽已经归隐多年,这金针早就不用了,只怕是要让您失望了。” “老吴啊,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还是你嫌报酬少啊?要不……我给你加点儿?” 吴德笑着摇了摇头,又跟单云溪讨论起这欢喜丸来,单云溪的注意力果然很快就被拉走,开始一心一意专注在这小小的红丸上。 外头的小天已经擦完了他的钝刀,他放下手中白色的绢布,将鸿鸣刀往前猛力一送,院子一角的海棠树立刻颤了好几颤。 几片花瓣和树叶扑簌簌落了下来,小天却皱了皱眉头,像是还不满意。 他重新拿起绢布,将鸿鸣刀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擦拭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在单府女儿闺阁之中。 “怎么样?”单昭涵看着从外头进来的紫檀,急切问道。 紫檀笑着点了点头:“还在那院子里呢,专注的很,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单昭涵这才舒了口气,坐了下来,道:“单云溪,这可怪不得我,你要怪就只能怪自己!镇南王本来就是我的,我不过是要拿回本来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紫檀拿了一件浅绿色的上袄和湖蓝色的湘裙出来给单昭涵换上,跟今日单云溪所穿衣裙的颜色一模一样! 可纵然是一模一样颜色的衣衫,两人却穿出了完全不同的感觉。 在单云溪身上,那便是开朗清新,略带着些许灵动的活泼,还有一丝百折不挠的气质。 而到了单昭涵的身上,却是秀丽柔美,将她的楚楚可怜衬得更加柔弱。 她本来就柔若无骨,身材纤细,看着便让人平白有一种想要保护的欲望,更不用说是精心打扮过的今日。 白皙的肌肤和浅红的唇脂,她特地没有让紫檀给她上粉,只抹了些蜜膏,看起来十分楚楚动人。 “你可将话传给王爷了?” “已经让那被买通的小丫鬟传过话了,小姐您今日必定能成事。”紫檀替单昭涵戴上深色的帷帽,笑着道。 单昭涵同样自信地一笑:“那是自然,走吧。” ##第171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夜色深沉,月色迷蒙,单府的花园中正站着一个背影挺拔的男子。 此人正是司马靖。 他像是在等什么人,卫子虞站在花园的外头,将一切的寂静都留给了他。 隐隐约约中,司马靖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先是高山流水的疏阔,后又成了婉转柔肠的怅然,一声声拨动都似在诉说女子思念的心事。 司马靖皱了皱眉,往那琴声的方向走去。 单云溪回屋的时候,已经有些疲惫。她打着呵欠,问了一句:“司马靖去哪儿了?” 芸香摇了摇头,她找了个小丫鬟过来,那小丫鬟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说个话也说不清楚。 “我怎么现在这么可怕么?小妹妹你别害怕,我又不会打你,你好好回答就行了。”单云溪笑着,让芸香将那小丫鬟扶起来。 谁知那小丫鬟更加害怕了,趴在地上两腿发软,一个劲地求单云溪饶了她。 这下就是单云溪也知道有不对劲,她一拍桌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快说!你不说的话我就让芸香把你赶出去,你看看我敢不敢!” 那小丫鬟本来心里头就有鬼,一吓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是……是大小姐,她让我把王爷叫去花园,让我说是王妃娘娘在那里等他……王妃娘娘饶命啊,都是大小姐让我这么说的……” 她将头磕得砰砰直响,单云溪沉下脸:“芸香,让人看好这小丫鬟,我们去花园看看!” 这单昭涵还真是爱搞事,她单云溪没跟她计较以前的事就算了,单昭涵居然还敢反过来算计她! 单云溪带着芸香往花园走,芸香可从来没见过王妃这样生气的样子,她一句话也不敢说,跟着单云溪到了花园口,却看见卫子虞站在外头。 “王妃娘娘?您不是在里面……”卫子虞半是惊讶半是疑惑。 “你还不明白,里面那个是假的!”t芸香上去拧了一下卫子虞,他这才反应过来。 “我们被骗了!” 单云溪沉着脸走进去,云开月明,就见一个柔若无骨的女子倒在了司马靖的怀里。 她气得肺都要炸了! “司马靖!” 挺拔的男子闻声回过头来,他略显惊讶地看着单云溪走近,一把将他拉到身后。 单昭涵却在这个时候扑到单云溪的身上,司马靖看向单昭涵的眼睛顿时就寒了下来。 单昭涵哭得梨花带雨的:“妹妹,你不要怪王爷,这都怪妾身……是妾身把持不住对王爷的仰慕之情,花前月下一时情动,都是姐姐的错,妹妹你千万不要生气……” “好你个单昭涵,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单云溪被她气到发笑,她这明显就是想要制造孤男寡女的契机,然后以女子的名节来威胁他们,一定要嫁给司马靖! 单云溪真是没想到,这单昭涵哪怕是毁了自己的名声也要嫁给司马靖,哪怕是做个妾! 周围的人不知何时突然多了起来,就连单父单母也过来了。 “王爷,王妃娘娘。”单立德先给他们行礼,然后看向单昭涵跟单云溪拉扯在一起的手,“昭涵……你这是做什么……” “爹……”单昭涵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用帕子抹眼泪,却就是不说什么事。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镇南王私会单家长女,这单昭涵哭得这样委屈,实在是惹人疼惜。 可那位镇南王却偏偏看都不看单昭涵一眼,只低头看着他家王妃拉着他的手。 攥的这样紧,就跟小孩子抢东西一样。 不过单云溪发起火来,可比小孩子凶狠多了。 她向来不喜欢这种弯弯道道的东西,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要是她不肯让单昭涵进门的话,那就是犯了七出之罪妒忌,可要让她开口要司马靖娶单昭涵,那还不如让她去死! 单云溪狠狠地笑了笑,“芸香,快把大小姐扶起来。” 芸香去拉单昭涵,她是练武之人,即便单昭涵不想起来也被她硬生生拽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单云溪放开了司马靖,步步走近单昭涵。 “啪”一声,单昭涵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十分清晰的五指印。 单昭涵难以置信地看向单云溪,她居然敢打她! “不要脸。” 单昭涵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单云溪却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狠狠道:“你还哭我就将你毒瞎,我说到做到!” 单昭涵怕了……她真的怕了! 她知道单云溪是说真的,单昭涵只好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 “姐姐原来已经有了心上人,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姐姐要来求王爷给你做主?”单云溪忽然笑了,“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姐姐还是要先问过父母亲才行,王爷怕是没有这个办法替你做主。” 周围人都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是想求王爷替自己像父母长辈求情,难怪会约在这样的地方。 “这个单家的大小姐,还真是情根深种……”吴德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点着头道。 “都是骗人的表象。”小天看着单昭涵,眼睛冷的很。 吴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人哟,这骗人也是很不容易的。” 单云溪回过头,瞪了司马靖一眼,满肚子气走了。 司马靖看着她离开,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他转过身朝单立德道:“单大人,看来你这个女儿还需要好好管教,依我看这一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 这是对单昭涵下了禁足令! 单昭涵看着单立德使劲摇着头,要是真这样的话,岂不是坐实了她与别人有私的事实! 她本来是像做成跟司马靖有私情的样子,可让那单云溪三言两语就变成她与别人私定终身,怕父母不答应而向司马靖求情的样子! 单立德看着自己自小宠爱的女儿,长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带大小姐回房。” 司马靖又跟单立德交代了几句,这才回了房。 看见单云溪气鼓鼓地坐在桌边,桌上的手攥成拳头,好像随时要跟人上去打一架似的。 他摸了摸单云溪的头,坐在了她身边。 “别生气了,现在不是没事么。” ##第172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万一有事怎么办!这要是被单昭涵得逞的话她就要嫁给你了,你还笑!” 司马靖去抓她的手,被她一把甩开,他又去抓:“本王不会娶她的。” “那你还去花园!” 司马靖叹了口气:“我以为是你在那里。” 单云溪将手抽回来,“那也不行。” “好,以后都听你的。”司马靖将她抱在怀里,她就像只炸毛的兔子,看着气哄哄的,却没什么攻击力。 可她不过是担心他的伤势罢了。 “司马靖,我跟别人不一样。”单云溪叹了口气,“我很自私,我是没有办法跟别人分享的,你如果决定要我,那我们之间就不能再有其他人,你懂么?” 司马靖抱着单云溪,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 “我知道你们男人会有三妻四妾,但是跟我在一起就知道有我一个。”单云溪将他推开一些,看着他的眼睛,“我也只有你一个,你能答应我么?” 司马靖将她再度抱紧。 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能与谁白头偕老,直至他遇见了单云溪。 他黑暗生命中的光。 即便单云溪不说,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其他的人。其实他在看见花园中的人不是单云溪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心里期盼的是谁。 从来不是别人,就是她单云溪而已。 而今他看见单云溪这样的紧张他,司马靖的心情十分复杂,他一边为了单云溪对他的感情而开心,一边又隐隐担忧。 他担忧此去京城,他们还会遇到许多的困难。他不担心单云溪对自己的信心,他只是担心,真正危险来临的时候,单云溪会不肯离去。 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的话,他必定会后悔现在的决定的。 “司马靖,你还没说答应我呢!”单云溪在他的怀里挣扎着,却又不敢太用力,怕扯痛他的伤口。 司马靖低下头看向她,明眸皓齿,一双眼睛比天上的任何一颗星星都要明亮,那里头总是燃点着希望的亮光。 他微微低下头,两人靠在一起,鼻尖抵着鼻尖。 “说什么都没用,做给你看就知道。” 他俯身吻住了单云溪。没有任何欲念,有的只是深情。 次日清晨,单立德专程上来给他们道歉。 “昭涵这孩子,平时被我们惯坏了,以后我们会好好教导她的……”单立德赔着笑道。 司马靖却沉着脸,端着茶杯没有说话。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第一时间不是去惩罚心思不轨的单昭涵,反而是来替单昭涵求情,司马靖心里很不是滋味。 单云溪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可想而知是怎样遭人欺压的经历。 “既然如此,单大人可要好好教导,免得被人参上一本家宅不宁,德行有失。”司马靖将茶杯搁在桌上,神情十分冷峻,惹得单云溪也多看了好几眼。 “是是是,王爷教训得是……”单立德立马点着头,“此前王妃娘娘不是说想要去祭拜秦姨娘么?这些都已经准备好了,也找人看过,明日便是上分拜祭的日子。” 虽然知道单立德是想转移话题,但单云溪还是被吸引了注意。 她看了司马靖一眼,不管是要找回去的办法,还是要替这本来的单云溪尽孝,她都很想去祭拜一下这位秦姨娘。 “那就明日去吧。”司马靖看向单云溪,她朝他一笑。 “当初秦姨娘在怀王妃娘娘的时候,身子就很不好,产婆和大夫都说秦姨娘的肚子太大,孩子不好生。但秦姨娘还是将王妃娘娘健健康康的生了下来,也是王妃娘娘的命格好啊……”单立德说着些以前的话,单云溪听着十分感兴趣。 “原来是这样,难怪会难产……”单云溪只知道秦姨娘是在生自己的时候难产死的,却不知道原来里面还有这些经过。 “没错,当时秦姨娘的肚子大德很是异常,在七个月的时候就已经有平常妇人十个月那么大了,所以才不好生……” 单立德说这些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明显是其中还有些事情他并没有说出来。 而这些很可能是单云溪想知道,但是却对他没那么有利的…… 几人又聊了几句,单云溪便将单立德送走了。 走之前,单立德又向单云溪求了几句情:“你姐姐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以后她再也不会这样了……” 单云溪叹了口气,她本来也不想跟单家人起过多争执,毕竟这里是生她养她十几年的地方。 她过来本就占用了单云溪的身体,对她有着愧疚,只要单家人不来惹她,她也不想动他们。 “只要单昭涵能本分点,我可以不计较。”单云溪走到门口,“但是如果她继续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我不讲手足之情了。” 单立德连连点头保证,这才出了屋子。 而在单昭涵的屋子里,她砸坏了一个成套的彩瓷茶盏。 “她单云溪算个什么玩意,居然敢说我执迷不悟!她跟我之间还有什么手足之情,既然她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紫檀在一旁道:“明日老爷要带着王爷王妃一起去祭拜秦姨娘。” “不过是个姨娘,要不是她单云溪飞上枝头有了地位权势,父亲才不会去拜祭这么个不入流的姨娘。”单昭涵坐在桌边,看着紫檀收拾地上的碎瓷片,“不行,明日我也要跟着一起去才行。” “可是小姐,您现在被禁足了。” “你去找夫人过来,娘一定有办法帮我出去。” 紫檀领命退了下去,没多久单夫人便进了屋,两母女商量了许久。 阳城外,曾经的醉生梦死里头。 在扈二娘等人走了之后,这里便废弃了下来。可谁也不知道,原来在这里头,已经偷偷有了新的主人。 一个全身穿着宽大的黑色衣服,戴着黑纱斗笠的人正坐在屋子里,在他的旁边的人正是当初的北狄细作首领。 “狼霄大人,鬼大人,已经打探清楚了。”一个男子跪在地上,用的是北狄的行礼方式。 “说。”那北狄细作首领正是此人口中的狼霄,他脸色阴沉,在阴山老鬼之前开口道。 “镇南王和镇南王妃会在明日去城外拜祭。” 狼霄紧了紧眼睛,让那人下去了。 “看来,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狼霄向着阴山老鬼道:“此次再不成功,我们就只能以死谢罪,大汗不会接纳一个失败的人。” 阴山老鬼的脸隐在黑色的布纱之后,据说醒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就连狼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胖是瘦,是美是丑。 而那些外头的人更加不知道阴山老鬼,只听过一些传言,说他邪气得很,见过他面容的人现在都死了。 只见阴山老鬼颇为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173章 死的不明不白 天色刚蒙蒙亮,单云溪已经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司马靖也正起来,他最近身上有伤不能练剑,却依旧是按照练剑的时辰起床,十分的自律。 “现在什么时候了……”她揉了揉眼睛,问着身边的人。 “是卯时了。”低沉的声音从她身边传来,她睁了眼看过去,直到现在她还是有些不习惯跟司马靖同床睡在一起。 本来每到了早晨的时候他都会早起去练剑,等她起来的时候都见不到司马靖。而到了晚上,他又总是要看公文军报,等她都睡着了才会上榻来。 他的动静又十分轻,一点都不会吵醒睡着的单云溪。 今天要拜祭秦姨娘,她便起的早了一点,这才看见早晨起床的司马靖是什么样的。 他的头发披散在肩上,看着比女人的还要黑亮柔顺,里衣系得齐整,却有些睡过的折痕。不知是不是因为刚起,他的神色比起平时要柔和许多。 单云溪傻愣愣地看着他,司马靖便轻笑了笑,摸了摸单云溪的头发。 “快起来吧,今日要去祭拜。”司马靖起身穿衣。 “知道了……”单云溪下床去穿鞋子,突然有人握住了她的脚。 司马靖蹲在床边,帮单云溪穿着鞋子。 “这个不用……你叫芸香进来就好了……”单云溪有些紧张地缩了缩脚,却被司马靖稳稳地抓住不让她缩回去。 “无妨。”他替单云溪穿好了鞋子,才去外头叫了芸香进来。 两人整理收拾好,单家的人已经在大厅处等着了。单云溪没想到的是,单昭涵居然也在。 “王妃,上次的事,是昭涵做的不对,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单昭涵走上来,在单云溪面前福了福身,小声地跟她道歉。 单云溪却并不想搭理她,直接转身走了。 单昭涵低着头,眼神逐渐变得恶毒起来,但那也只是一瞬,在她小心翼翼跟上去的时候,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王爷,王妃娘娘,这是给您二位准备的马车。”单立德讨好地让他们上最前头的一辆马车,那马车奢华无比,里头铺着的竟然是柔软的毛皮地毯,坐起来丝毫不会感受到半点摇晃。 单云溪上了车,跟司马靖说道:“这单老头还真是会拍马屁,不知道这马车多少钱一辆,光是这铺着的地毯都得要不少钱吧……” “王妃要是喜欢,本王可以吩咐人做一辆。” “不要不要,这太贵了,我不喜欢,你要是有那个钱,还不如直接给我来得开心些。”单云溪笑着朝司马靖伸出了双手。 司马靖看了她一眼,叹气摇头,转头去看外头。 单云溪也不在意,将手在身上摸了摸,继续在马车里这里看看那里摸摸,顺便时不时感叹一下。 “王爷,童妈妈到了。”卫子虞站在马车外头,低声道。 司马靖闻言,看向了单云溪。 她面露疑惑,指了指自己:“这人跟我有关?” 司马靖点了点头:“让她上马车。” 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妈子上了马车,她先是给二人行了礼,然后看着单云溪,眼眶逐渐湿润起来。 “王妃跟姨娘长得真像。” “你认识我母亲?”单云溪有些惊讶,她扶着老人家坐在了身边。 “不行不行,老奴只是个下人,怎么能跟您坐在一起呢!”老妈子推脱着,说什么也不愿意坐下。 “您是老人家,说什么下人不下人的,快点坐下吧。”单云溪劝说着,“再说了,您应该是我母亲身边的老人,这也是您该有的待遇,您就别推辞了。” “可是这……” “童妈妈,王妃让你坐你就坐。” 司马靖冷冷开口,童妈妈就不再纠结,半侧着坐了下来。 “谢王妃娘娘……” “童妈妈,你能跟我说说我母亲的事情么?”单云溪安抚好老人家,便问道。 “秦姨娘……是个很好的人。”童妈妈陷入了对从前的回忆,“她从小就是开朗善良的孩子,但是却总有些奇异的想法,有一次还问我,月亮上面会不会有人……” 单云溪颇有些惊讶,月亮上有没有人她不知道,但是在她的世界,确实有人去了月亮上。没想到她这母亲的想法还挺前卫的。 “秦家是武道世家,秦梦小姐……也就是您的母亲,也继承了家族武学,成年之后更是去了江湖上闯荡,当时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头,只是过了两年便突然销声匿迹了。” 单云溪一笑:“想不到我母亲还是个江湖侠女,那后来呢?” “再后来,正是在新朝大魏刚建立的时候,秦梦小姐突然回来了。可是秦家已经被人灭门,秦梦小姐被青梅竹马的单老爷收留,做了他的妾。一年之后,生下了王妃,当晚便大出血……去世了。” 童妈妈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马车内一阵唏嘘。 单云溪安慰地拍了拍童妈妈的手臂:“您别太伤心了……那您可知道是谁灭了秦家?” 童妈妈摇了摇头:“单老爷曾经查过,说是山匪为之,他们四处流窜,已经找不到了。” “原来是这样……”单云溪叹了口气,看来想从她母亲这里找突破口也是行不通的了。 或许,她真的没有机会回去了。 司马靖看出单云溪的情绪有些低落,便道:“本王会派人去找这些山匪,你不用担心。” 单云溪朝他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童妈妈道:“您可还记得我母亲怀孕的时候,听说肚子异常的大?” 童妈妈忽然愣住了,她浑浊的瞳孔颤了颤,低了下来:“老奴并不太清楚这件事……” “混账!你一直服侍在秦姨娘身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司马靖一怒,童妈妈就被吓得浑身一颤,却依旧低垂着眼,有种异常的顽固。 “老奴只知道秦姨娘是怀足了月份将王妃生下来的,大夫也说过秦姨娘这样虽然肚子过大,但却没有问题。” 单云溪跟司马靖对视一眼,这童妈妈一定隐瞒了什么。 “童妈妈,你有什么可以跟我说,我保证不会怪罪你,王爷也必定会保你平安,你不需要在我们的面前隐瞒什么。”单云溪对着童妈妈道,她能看出来,这位妈妈对秦梦很是忠心。 不是对单家的忠心,也不是对秦家的忠心,而是对这位秦姨娘一个人的忠心。 “你告诉我,我母亲的死是不是有问题?”单云溪紧紧盯着童妈妈的表情,“这是不是人为的?” 童妈妈却道:“王妃娘娘,老奴只能说,秦姨娘能生下您真的很不容易,您一定要保存好她留给您的镯子……一定要保存好!” “您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可是父亲并没有说过这件事,他只提起这是母亲的遗物……” “王妃娘娘千万不要听他的!他自己将这镯子抢过去,什么都没有琢磨出来,这才将东西给你的……他也不想想,不是什么人都能用这东西的。”童妈妈眼中露出些许嘲讽和不屑。 单云溪心中更为惊奇了,她母亲死的不明不白,现在父亲也有问题? 她看向司马靖,司马靖也皱起了眉头。 ##第174章 漫山红叶无人诉 两人终究没有在童妈妈这里再问出什么东西,童妈妈下了马车。 司马靖安抚单云溪:“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这一天。” 单云溪反而看他一笑:“知道了,我像是那种会一直钻牛角尖的人嘛?” 司马靖没说话,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单云溪一甩手,背靠在车厢上,“我该吃吃该睡睡,事情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我不会亏待自己的,你就放心吧!” 她伸手一拍司马靖,歪着头笑的样子颇有些小机灵,惹得司马靖也柔和了嘴角。 是了,她确实是不会亏待自己的。 单云溪可不是那种死心眼的人,非要一条路走到黑,她只要看见苗头不对,立马就会调转方向。也只有她这样的性子,才会既能在大学里跟一群老学究做研究,又能上战场跟一群铁汉子开玩笑。 很多事情,眼下看不见线索,不代表一辈子找不到。 只要有那么一个时机,又被细心的她所发现,顺着这根线头,他们总会看到一切的全貌。 不管这真相,最后究竟有多么血淋淋,多么的不堪入目。 马车停了下来,单云溪跳下马车,又回头看了司马靖一眼。见他稳稳当当地从马车上下来,她才笑了笑。 司马靖隔她不过两步远,他一步就迈了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本王还没到要你这样担心的地步。” 说罢,他冷着一副脸牵起了单云溪的手。 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像是一副生气的样子,可只有亲近的人才能从他手心的温度判断出来,他的心情是不错的。 至少,他还能有心思将双手相合变成十指相扣。 单立德看着司马靖的脸色走了上来,他弯腰作揖,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小山丘道:“秦姨娘的坟茔便在那小山之上,山路不适宜马车行走,王爷王妃怕是要移步过去了。” “无妨,走几步也好。” 他低头看了一眼单云溪,她也正看过来。 纵然不知道司马靖心中所想,单云溪也知道自己心里头想的,如果她真的找不到回去的办法而留在这个世界,或许也没有坏处。 还有司马靖在这里,陪着她一起。 单云溪朝司马靖笑了笑,两人往山上行去。 众人都跟在他们的后头,卫子虞早就和戚孝义一起,探查过这里的地势,还派了两队不下百余人的人马驻守在山路两旁。 个个护卫都是全副武装,神情戒备,一看就是早已候在这里的。 他们大张旗鼓的出府,又有这么多的侍卫护卫着,就算是有埋伏也不敢贸然出现。 单云溪这才知道,她这趟出行,不止是单立德做了准备,司马靖也是做了好一番准备的。她这才觉得,自己要在这个时候来祭拜秦姨娘的决定是不是有些莽撞,不经思考了。 看见这番阵仗,单家人的心里也各有心思。 单立德想的是这镇南王果然是心思缜密,同时对司马靖和单云溪的关系又多了一分了解。 这镇南王如此看重单云溪,甚至还会为她一次祭拜而派遣军中将士。 就连阳城的守城将领戚凌,在司马靖的面前也不过是个跟护卫一般的人而已,可要是换做在单立德这里,他可不敢使唤一城的将守。 即便他是大魏的首富,也不行。 士农工商,商为末,他不管做到多大,也终究只是个不入流的商人而已。哪怕是在单云溪嫁过去之后,他被封了皇商荣禄大夫的现在,也总归没有那些真本事上位的人抬得起头。 他再抬头,看向司马靖的眼中就多了些许不入流的妒忌。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能学会收敛自己的不甘,可他却学会了演戏,叫任何人都看不出来他心中所想的演技。 而跟在他身后的单昭涵,眼中同样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 同样是不甘,针对的却是司马靖身边的单云溪。 如果没有那次换婚的话,这一切本来应该全都是属于她的! 凭什么!凭什么她单云溪什么都不懂做,只不过是突然一次被金子砸了头走了大运,居然能捡到她看漏的镇南王! 她气得一口银牙咬碎,却还有混着血往肚里吞。 单昭涵不甘心,她绝不会就这么束手待毙,只要她还能够见到镇南王,那她就相信自己还有机会。 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对自己投怀送抱的女人,尤其还是个漂亮女人。 跟在单家人的身后,吴德优哉游哉地摸着自己的胡子,这里头这么多人,却只有他还有着看景的心思。他时不时想要感慨一番,奈何他身边的小天却是个完全不解风情的人。 他的眼睛不是盯着单云溪,就是盯着单昭涵。 盯前者是怕她出事,盯后者是怕她要搞什么事。 吴德便摇了摇头,叹道:“真是白费了这一片难得的秋景,漫山红叶无人诉,不知秋后是寒冬。” 他摇头叹气,然而大发的诗性才刚起了个头,前方就突然一阵混乱。 单云溪怎么也没想到,这群人居然会躲在土里! 一群黑衣人破土而出,亮晃晃的冰刃全都冲着单云溪和司马靖而来,她处于惊讶之中,动作就慢了半晌。 但司马靖是何许人也,即便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也能保持无比的警惕。 他一伸手搂住单云溪的肩膀,脚步一错,就避开了最先头的一剑。又是几个转身,卫子虞和戚孝义迎了上来,挡在了二人的面前。 一阵奇异的香气袭来,单云溪眼前晃过一个黑影,几片星状的暗器已经打在了她的眼前。 “叮!叮!叮叮!”几声,那些暗器尽数被打落,谁也没看见出手之人,只看见地上钉着几支手指般长的金针。 “金针手吴德!”单云溪回头看去,老头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镇南王,纳命来!”伴着话音,双刀已经朝着他二人而来。 卫子虞和戚孝义则被其余的黑衣人缠住,一时脱不开身。 而那使暗器的黑衣人带着黑色斗笠,一张脸全遮在黑纱之下,却丝毫不影响他发出精准致命的暗器。 周围的侍卫倒下了一片又一片,每个都是被暗器打在脖子口上,连一声叫喊都没有就咽气了。 单昭涵尖叫一声,被周围混乱的丫鬟婆子撞倒,紫檀忙上前去搀扶她。 ##第175章 阴差阳错,是人是鬼 单云溪躲过狼霄狠狠刺过来的一刀,同一时刻,司马靖捡了地上侍卫的刀,斜斜地刺过来,狼霄立马就被他的刀招给引走。 “受死吧,镇南王!”狼霄知道司马靖的背上有伤,招招都是朝着他反手的方向而去的。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他反手不成,被狼霄划了一刀在上臂靠肩的位置,这样一来,他连使力也不好使,在狼霄的手下更是节节败退。 “王爷!”卫子虞回身看到这一幕,不由紧张地大喊。 单云溪也捡起了地上的刀,她不会用刀剑之类的兵器,只会赤手空拳的防身术,可在狼霄的面前,她的防身术还有点儿不够看。 她举着刀想要冲上去帮司马靖一把,可他们两人的招式舞得极密,压根就没有单云溪插手的机会。 “不要过来!”司马靖被狼霄打得退到了路边,却眼神沉着声音也是沉着的,看起来并不希望谁人过来帮他。 “哼,镇南王,你都快要死了,就不必再讲究面子了吧。”狼霄笑着,双刀压向司马靖,将他压得倒在了地上,可狼霄看起来似乎还有余力。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非要本王的性命?”司马靖隔着交叉的兵器,紧紧盯着狼霄的脸,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半许的破绽来。 狼霄却哈哈大笑:“五年前你领着大魏的军队杀了我北狄那么多勇士,我杀你还需要理由?” “既然如此,我们大可在战场上一较高下。” 狼霄皱了皱眉,冷下脸道:“战场上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只要你死在我的手上,我就能完成大汗交予的任务。” “你这个卑鄙小人!”单云溪大喊,“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不愿上战场就算了,有本事你别欺负一个伤者!来跟我打!” “只要你死了,”狼霄没有理会单云溪的叫骂,“谁还会管我用的是什么手段……” “果然是这样。”司马靖紧张的眼神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他一脚踹开狼霄,用力之狠,狼霄趴在地上咳嗽了好几声。 “司马靖!”单云溪上前来,“你没事吧?” 他一甩袖子,站得挺拔,哪有半点儿先前不敌的样子。单云溪去探他的脉搏,十分的有力,并不像虚弱不支的样子。 “你骗我!你居然骗我!”狼霄捂着被踢中的胸口,踉跄站了起来。 “怎么,只许你不择手段?”司马靖冷声道:“子虞,将人给本王抓起来,带回去仔细审问。” “是!”卫子虞朝狼霄走了过来。 他眯了眯眼,厉声道:“阴山老鬼!” 那掷暗器的黑衣人便突然朝他这边看了过来,只见那人双手都摸出了暗器,朝单云溪和司马靖等人连连打去。 他这暗器着实邪气得很,许是上头抹了毒,只要被擦过半分都会立即倒地。 小天举着刀上前帮单云溪挡下了一众暗器,却不料那阴山老鬼的暗器手法也诡异得很,竟然有几支螺旋着过来。 避开了小天的鸿鸣刀,绕了一个圈,再次朝着小天的背部而去。 巧的是,正在此时,单昭涵正被紫檀从地上扶起来,还没站稳就看见有什么朝自己飞了过来。 她下意识用手去挡,那暗器便擦过了她的手臂,一阵火辣辣的疼。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紫檀连忙蹲下去扶单昭涵,她却紧闭双眼满良痛苦。 而她身后的小天却首次露出了惊异的神色,清澈的眼中露出些许痛苦,他举着的鸿鸣刀,半晌不知该如何动作。 吴德上前一步,封了单昭涵身上几处穴,从怀里摸出一个不起眼的药瓶,倒了一颗黑色的药丸给单昭涵服下。 “你给我家小姐吃了什么?”紫檀惊道。 “小姑娘,这可是给你家小姐救命的东西。” 小天手上的鸿鸣刀颤抖着点在了地上,单云溪从没见过他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 只听见小天喃喃道:“我居然被她救了一命……” 单云溪跟司马靖对视一眼,心中不由叹气,平时连吃人家一口饭都想着要还清楚的小天,现在却被人救了一命。 他这一命又该要用多少东西去还才行啊…… 阴山老鬼却不在乎这些,他暗器不时出手,护着狼霄往后退去。 戚孝义看着狼霄等人准备跑,立马大声道:“抓住他们,千万不要让他跑了!” 之前是司马靖有意吩咐过,所以看起来是狼霄等人占了上风,但是现在司马靖既然已经没有了让他们继续留手的意向,这群将士们个个都变得十分厉害起来。 既是因为他们训练有素,也是因为他们看到自己身边的同袍死去。 狼霄等人很快就被围在了一起,无处可逃,只剩下一个阴山老鬼还让人有些忌惮。 而就是这个时候,狼霄在阴山老鬼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那阴山老鬼先是浑身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单云溪顿时警戒起来,她总觉得那阴山老鬼有些不对劲。 可她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是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克制,并不像传言中是个不择手段的阴邪之人。 这用来形容那狼霄倒是合适得很。 就在此时,那阴山老鬼忽然扔出一串的暗器,众人躲闪格挡之间,又是几颗带着迷雾的暗器被扔在了地上。 “不好,他们想逃!”戚孝义大喊着,带着一队将士追了上去。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道:“子虞,过去看看。” 卫子虞立马点头跟上了戚孝义,他们追出老远。狼霄眼见自己快被戚孝义追上,便又在阴山老鬼旁边说了几句,像是乞求像是保证,那隐身老鬼便停下了脚步。 阴山老鬼转过身来的时候,谁也没有预料到,一把刀从身后扎进了他的肚子。 单云溪惊讶地看着那一身黑衣的人转过头,掩在黑纱之下的眼神谁也看不到,却也能体会到阴山老鬼此刻的震惊。 狼霄没有停手,抓着阴山老鬼的身体往前冲去,戚孝义实在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等他反应过来,同一把刀,扎穿了阴山老鬼的身体,又扎进了戚孝义的肚子里。 单云溪看了司马靖一眼,司马靖点了点头,她急忙冲了上去。 她知道自己为何会觉得这阴山老鬼不对劲了,原因无他,只因这阴山老鬼实际上是个女子! ##第176章 想死早点说 单云溪冲到戚孝义和阴山老鬼的面前,狼霄却已经退开很远。 他朝着单云溪阴鸷地翘了翘嘴角,转身用上轻功跑了。 “子虞带人去追。”司马靖跟上来,向着单云溪道:“戚将军如何了?” 吴德也跟了上来,单云溪和他一起分开阴山老鬼和戚孝义,血液缓缓地从戚孝义腹部流出来。 戚孝义却挥了挥手:“我没事,您先看看她吧。” 在阴山老鬼被狼霄推过来的时候,头上的斗笠掉了下来,所有人都看清了这个女子的长相,眉清目秀,脸色苍白。 单云溪朝吴德看了一眼,吴德便点了戚孝义身上几处穴位,使血液流速变得缓慢起来。 实际上戚孝义的伤确实并没有那么严重,最严重的是这位姑娘。 “姑娘,你能听见我说话么?”单云溪一边替她处理着伤口,一边叫着她。 她秀眉微蹙,苍白的嘴唇发着抖,像是要说什么似的。 “你要说什么?”单云溪凑过去,她的嘴唇微颤,众人都看向单云溪。 戚孝义问道:“她说了什么?” “阿诗。”单云溪看着昏迷过去的姑娘:“应该是她的名字。” 将两人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这拜祭也只能停下,所有人都回了单府。 出阳城一趟,去时和回时的心情完全不同。 别的不说,起码在去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是好好的,可回来的人却少了许多不说,还有好几个重伤的。 单云溪在马车上的时候也没有停下,戚孝义由吴德负责,她先是替那姑娘稳住了伤势,紧接着还要去看中毒昏迷的单昭涵,最后还要给司马靖包扎手臂。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单云溪看他坐在那里,空着手什么也不用做的样子,心里头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司马靖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 过了半晌,他感觉自己肩上的手忽然一滞,身后的人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担心么?你会想着保护我,难道我就想你受伤么?你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我每次给你处理伤口的心情……” 司马靖抓住肩膀上的小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单云溪毫不留情地抽了回去。 “下次你就是有计划也先告诉我一声好么,别让我这么提心吊胆的。”单云溪给他包扎完,转身就要下马车,“要是你想死也早点告诉我,让我有时间给你准备后事。” 司马靖只好叹了口气,他无法辩解。 “好。” 单云溪一听,顿时瞪大了眼转过身来,车帘被她重重一甩,差点没直接掉下来。 “你还说好?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我告诉你,你下次要是还有这种事瞒着我,我就再也不给你治疗了,我还要把你的家产全都败光,你也别想我给你处理后事,我绝对让你连个棺材都没有……”说着说着单云溪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司马靖抓住她的手,感到她在颤抖,她是真的害怕了。 他将单云溪抱进怀中:“好,是说本王下次会提前知会你。” 单云溪一愣,原来是她会错意了,她真是太紧张了,才会以为他说好是会提醒她给自己准备后事…… “我是真的被吓到了……” 司马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安抚着她。他当然知道,平时的单云溪哪里有这么老实过。 等单云溪冷静下来,他才解释道:“这次是本王思虑不周,本来是想套一些消息出来,却没想到吓着你了,还让这么多人受伤,是本王的错。” 单云溪在他的怀里扭了扭:“其实也不全是你的错……” 她又急着替他辩解了。 司马靖抿唇笑了笑:“那你现在不生气了?” “我本来就没有生气,是你做的太过分了……”单云溪嘟着嘴,撇过头去。 马车停了下来,单云溪想起还有几个重伤的人,她下马车前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他一句:“你回房好好休息,等我回去。” 司马靖点了点头,单云溪这才带着吴德去诊治单昭涵。 阴山老鬼阿诗的伤势最重,但是单昭涵中的毒却最致命。 她找遍了阿诗的身上够没有找到解药,而阿诗这一时半会根本醒不过来,要救单昭涵只有靠他们自己。 “这种毒我从没见过,老吴,你见过没?”单云溪的手边摆了一碗沾着毒血的清水,一滴毒血竟将蒸碗清水染成了淡紫色。 “嗯……”吴德捋着自己的胡子,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似乎是见过,但又不确定……” “你这老头,说话怎么这么玄,到底是见过还是没有,见过的话又怎么治疗才好?” 吴德轻笑:“王妃莫着急,这毒急不来,先要找一个内力深厚之人……” 小天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突然在这时出声:“我可以。” “你?”单云溪有些狐疑,这武功是事情她看不懂,只知道小天很厉害,却又不知道具体厉害到什么地步。 吴德看着小天,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最好是女人才行……” “为什么?我有哪点比不过女人?”小天沉着脸,似乎一个回答不好就立马要翻脸。 单云溪也觉得奇怪,这治病还分男女的?她一个医生都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论调,但是这吴德看起来对毒药颇有研究,说不定还真有什么讲究。 吴德看这两人的神色,不由笑了笑道:“这倒不是,而是传送内功需要肌肤相贴,单小姐是闺阁小姐,而你又是个尚未婚配的男子,怕是有些不合适……” “那你不行么?”单云溪问吴德。 “老朽不才,内功确实没有小天少侠的深厚。也不知道小天少侠连的是什么功法,咱们这其间怕是也只有王爷能匹敌一二了。” 吴德看了单云溪一眼,道:“王爷肯定是不成的,他还有伤在身,最合适的本来应该是小天少侠,只是……” 单夫人看这几人说来说去,却还没有开始诊治自己的宝贝女儿,潸然泪下道:“各位还是赶紧诊治吧,如果这位少侠能不将此事说出去,又愿意蒙着眼睛的话,我们也能够接受……”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吴德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单老爷怎么说?” 单立德沉着脸,似乎心里头还是有些磕绊,迟迟没有说话。 “老爷,我们可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可千万不能让她死啊!她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了……”单夫人一面哭一面求着单立德。 他看了床上的单昭涵一眼,终于是点了这个头。 ##第177章 蒙眼救人 吴德让众人都出去,给单昭涵腾出空间来。 片刻之后,屋内就只剩下单云溪,吴德,小天,还有昏迷不醒的单昭涵四人。 吴德跟单云溪仔仔细细说过了治疗的重点,单云溪又提出了几个问题,两人迅速敲定好治疗的细节,吴德便去了外间,只留下单云溪和小天。 单云溪替小天绑上黑布,然后引着他坐到了床上。 “你准备好了?”单云溪深吸一口气,向着面前的小天郑重道。 小天却答得飞快:“好了,快开始吧。”似乎这种事情他根本不用花时间来准备一样。 单云溪还想解释几句,她怕小天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毕竟事关一个女孩子的清白名声,她就是个现代人都知道女人的清白名声有多么重要,只怕这小天还是个孩子,不明白这些。 “你可知道这一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小天转过头,他蒙在黑布之后的眼睛似乎能看见单云溪一样。 “我不想欠别人的,何况是一条命。” 像根孤竹,倔强的孤竹,任风雨飘摇却不改自己挺直的身躯和坚守的原则。 他说了不欠,那就是哪怕日后要还这条命,他也早做好了准备。 “好!”单云溪依照之前跟吴德商量好的,将单昭涵扶着盘坐起来,小天坐在她的面前,单云溪则坐在她身后扶着她。 她们要用的方法十分简单,就是让内力深厚之人用内功将单昭涵体内的毒素逼出来,同时辅之以穴位之法。 “先后从阴陵泉穴,天枢穴和曲池穴以内力推压按摩,然后将毒素尽数逼到手上。”单云溪指导着小天。 说实话,这并不是她的长项,她就算跟邢医正将中草药辨认了个七七八八,却对施针点穴完全不懂。 但是吴德跟她保证过这样一定有效,她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毕竟中毒……也不是她的强项。 哪怕她自己是个百毒不侵的体质……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还真想学一学这施针点穴的手法,只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说服吴德这老头教她? 小天按照单云溪的指点,找到了单昭涵位于小腿上部内侧的阴陵泉穴,这里毕竟是女子的小腿,小天双指按上去的时候也不由心头一颤。 但他向来心性坚定,很快就定下神来,专心过着内力。 一盏茶之后,他停了手。 单云溪便解开了单昭涵的衣服,这次是天枢穴,这次的穴位更为隐秘,位于肚脐左右的位置。 她看了小天一眼,将他的手放在了穴位上。 小天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单昭涵却轻轻哼了一声,像是有些痛苦,没多久就开始抽搐起来。 单云溪按住她,朝外头喊道:“吴老头,她浑身抽搐这是怎么回事?” “不妨事的,这是毒素在集中,您让小天继续。”外头的吴德道。 单云溪这才松了口气,朝面前的小天道:“你继续吧。” 小天点了点头,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单昭涵的额头上满是汗水。而坐在她的对面,小天也出了满头的汗。 接下来是最后一处穴位,位于手肘上部的曲池穴。 只要这个穴位传过内功,单云溪再用吴德给的金针刺开单昭涵的手指,等毒血流尽便好了。 她拿过事先准备好的小碗,看着紫红色的血液流了出来。 小天这次足足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听到单云溪说“毒血流尽了”,这才收了手。 他下床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走到外间,吴德扶了他一把。他扶着小天在桌边坐下,给他把脉的时候叹了口长气。 “小天少侠,你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闭关调养,要不然会损耗你足足十年的功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单云溪这才知道原来小天竟然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她看小天也才十几岁的样子,就算他从一出生就练武功,也才十几年的功力,这一次就耗费了一大半啊! 她替单昭涵穿着衣服,轻声道:“你醒来之后真的要好好谢谢小天才行啊……” 然而单昭涵并没有听见她的这句话,在醒过来之后不仅丝毫不感谢小天,甚至还差点要自杀来保自己的名声清白…… 当然,这都是后话。 既然单昭涵已经没有大碍,小天也承诺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单云溪和吴德便又要马不停蹄地去看他们的下一个病人。 正是那位被刺穿了肚子的阴山老鬼,少女阿诗。 这个单云溪同样没有办法,原因不是因为她处理不了,而是在她处理之前,吴德已经封住了她身上的穴,抑制住了血液的流动。 再加上他们在阳城外的时候就已经帮阿诗上过药包扎好了,这次过来不过是查看一下阿诗的情况而已。 单云溪替阿诗做了检查,发现她不过是有点低烧而已,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接下来只需要等她醒过来就行了。 她心中实在是惊叹,走出来不由感慨地拍了拍吴德的肩膀。 “老吴,我是真的佩服你,这一手金针点穴的功夫让我大开眼界!在病人大出血的时候十分好用,我是真的诚心想学,你就教教我吧……” 若说之前单云溪只是略感兴趣的话,现在就是真的为之折服了! 果然古代人民的智慧博大精深啊,这流传千年的中医学真不是吃素的,在这个没有什么外科技术的时代,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手法! 若是为了这个,单云溪少不得也要大出血一番了。 吴德笑着打呵呵,又是跟之前一样,说来说去怎么也不肯教她。 “这点穴的手法,王妃随便找一位学艺精湛的大夫都能学会的,并不需要老朽……” “这话说的这是没错,”单云溪说得有些口干了,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大口,道:“可是大夫却都不会功夫啊,对穴位的认识和应用也没有你好,而且你还对用毒有研究……” 单云溪越说越觉得不行,她一定得从吴德这里学到手才行,哪怕是偷师也阻挡不住她好学求知的心。 吴德看了单云溪一眼,沉思的片刻,道:“这路得一步步走,王妃还是先去记一记穴位方位吧,您要是真能全部记住了,再说这些也不迟。” “你说真的?”单云溪一拍桌子,表情十分兴奋。 吴德却一脸不解:“什么真的?” “只要我记住穴位你就肯教我?” 吴德笑着摇手:“这个老朽可没说过……” “那就一言为定了!”单云溪直接将他的后半句梗了进去,兴奋地右拳捶左掌,“我现在就去记,老吴你可别忘了今天说的啊!” 说完单云溪就跑了出去,生怕吴德会反悔一样。 可他分明什么都没承诺啊? 吴德好笑地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个王妃,倒真是有意思。” ##第178章 这君子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好做的 夜风习习,随着月光送进了屋内,引得桌上的烛火颤了几颤,司马靖放下了手中的公文。 他捏了捏鼻梁山根,叫了声:“子虞。” 候在一旁的卫子虞低头道:“王爷。” “现在几时了?” “方才听更响,已过子时了。” 司马靖瞥了眼空荡荡的床:“王妃怎还未归?” “末将这就去看看?” “不必了,本王亲自去。”司马靖站了起来,卫子虞送到门口,看着司马靖出了院子。 他循着丫鬟告诉他的踪迹,进了一间客房。 刚进门,他就看见芸香坐在一旁,头一点一点的,看着马上就要昏睡过去。而他的王妃,单云溪则站在桌后,对着一个针灸铜人指来指去。 她边指,嘴里还边念叨:“凡人两手足各有三阴脉三阳脉,以合为十二经脉也。手之三阴从蔵走至手,之三阳从手走至头。足之三阳……” 背了半晌,她又拿起桌边的书确认一下,又背背指指半晌,再拿书确认一下。 司马靖看见她手里那本书,正是《铜人腧穴针灸图经》,他在学武之初同样看过,并且早就烂熟于心。 单云溪看得实在太专心,以至于司马靖走进来都不知道。 “你怎么突然背起穴位来了?”司马靖忽然在她身后出声,吓了她一大跳。 她拍了拍胸口:“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吓死我了……我这是技多不压身,我背完了吴德就答应教我他那手金针的手法。” 司马靖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单云溪立即道:“是真的!反正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教我,你等着看好了。” 就算吴德不承认,她还有许多死缠烂打的办法,当初她做学术的时候可没少用过这些手段去缠着教授给她开小灶观摩手术过程。 他坐下来,拿过单云溪手里的书:“来,本王教你。” “你?你知道这些么就说来教我?”单云溪将书抢回来,“这做研究可不能儿戏的,你可别瞎说……” 司马靖的大手按下单云溪的书,一双又沉又亮的眸子看向她,似是再问:你怀疑本王? “我也不是怀疑你啦……就是这个真的不能玩的,我明天还要去找吴德呢。”她想将书从司马靖的手下抽出来,但他却按得尤其紧,单云溪抽了好几次都没用。 司马靖伸出另一只手,点在单云溪的耳后:“翳风穴。” 正是单云溪看的这一页,她微微一顿,伸手跟着司马靖去摸自己的耳后:“是这里么?” “不对,再下面一点。” “是这里?” “正是。”司马靖点了点头。 “那风池穴呢,是在这里么?”单云溪伸手去摸司马靖的颈后,司马靖也收回手,去捉了单云溪的手。 “那里是天柱穴,凤池要在更上方一点。”他握着单云溪的手指往上了一点。 这些穴位,都是他习武之时的重要穴位,要说对于人体穴位的研究,他怕是只在吴德之下一点。 只不过他当初学这些是为了练武和寻找对方的弱点,而单云溪是为了救人。 他耐下性子,陪着单云溪一点点记忆人体穴位,对着铜人说不准的就直接对着两人的身上按。 但是有些部位却有些不太好按下去,单云溪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抓住了他按在自己腰上的手。 “你是不是又在吃我豆腐呢?”她眼神颇为戒备,里头透露着后知后觉的小聪明,惹得司马靖嘴角微扬。 “本王这是在帮你记忆穴位,难道你不想让吴德教你金针刺穴了?”司马靖正色道,脸上看着没有半点异样,单云溪盯着他看了半晌。 “真的?” 司马靖微微皱了皱眉,颇有些不悦的斜睨了她一眼。单云溪顿时就有些心虚,确实是她自己在那里问来问去的,指点穴位本来就有触碰。 再说了,她也看过那么多人体,怎么现在突然矫情起来! 而且她给司马靖治伤那么多次,反正该看的地方也全都看完了,该摸的也摸过了,怎么也是她占便宜了才对。 司马靖握在她的腰上,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不是这里?”单云溪不做他想,拿着他的手在自己腰上按了几按,“那是在哪里……” 她却突然听见一声笑,紧接着是一声叹息,按在她腰上的手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只听见司马靖用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轻笑一声道:“你怎么这么傻,以后可千万不要跟别人练什么穴位……” “你!”单云溪俏脸一红,使劲去推司马靖,“你快把手拿开!” 司马靖又按了按单云溪的腰,将她牢牢锢在自己的怀里:“是这个位置,可别记错了。”说完,他又在单云溪耳边补了一句:“伤快好了,口头上吃豆腐吃不饱。” 这都是哪里学来的荤话! 单云溪不知道的是,在某些方面,男人都是无师自通的。 司马靖纵然没有跟人调过情,也是在军中待过多年的。男人们聚堆聊得最多的自然就是女人,他就算不参与,也听得极多了。 别说是嘴上说说,就是实践起来,他也自信能做的很好。 “你是不是白天的时候就已经伤好了……”单云溪耳朵根都红了,她忽然回想起,白天司马靖朝狼霄狠狠踹过去的那一脚,踹得他直咳嗽的那一脚。 力道十足,而司马靖踹完之后神色还轻松得很,分明就是已经伤愈了。 难怪他会这么说! 看来男人都是不能惯也不能让的,她让了半分,他就要进一尺;她让了半尺,他就要进一丈;她之前不过是让了受伤的他过几句嘴瘾,现在伤刚好就要直接过手瘾了! 他们两个人现在紧密相贴,单云溪整个人坐在司马靖的腿上,他有力的大手禁锢住她的腰,让她无处可逃。不仅如此,他还每一句都要贴在单云溪的耳边说,气息缠绕,说的她浑身发软,耳根发烫。 “你……可是你说过会等我的!”单云溪挣扎着,生怕司马靖会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 身后的人没有回话,片刻之后,单云溪感觉自己腰上的手松了些许。 “本王终于明白,这君子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好做的。” ##第179章 识人不清 晨光初起,小丫鬟端着热水进了屋子。 屋内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以司马靖为首,都坐在外间。而内屋里头是正在施针的吴德,还有在旁细心观摩的单云溪。 今日吴德的施针手法同昨日的很不一样,单云溪想了想,应该是两种手法的功效不一样。昨日主要的是止血,今日则是活络温养。 吴德知道单云溪是想偷学他的本事,但他既然不怕单云溪看,自然是有他的依仗。他的手法之快,只看得见一道残影闪过,五根金针便扎在了阿诗的手臂上。 单云溪甚至没有看见吴德的金针藏在哪儿! 她在心中暗暗赞叹,却更加下定了要学得这门手法的决心。 想当初,她一个内科医生非要去学习外科的时候,她的导师怎么劝都拉不回来,说内外科虽有想通之处,但是处理起来却是完全不同的手法,让她不要白费了自己多年的内科学习经验。 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去战场上当战地医生,自然是外科最能帮助到战场上的人。 她花了两年的时间,不舍昼夜的学习,四处拜托教授导师,软磨硬泡让她观摩手术,那一段时间就跟着了魔一样。 就连吃饭也在背手术流程还有人体骨骼,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真的在两年之内就拿到了外科医生的执照。就连当初劝过她的导师也十分惊讶,没想到单云溪居然真的做到了。 为了这件事,向来吝啬的导师还特地请她吃了一顿饭,当是为她庆贺。 虽然单云溪没有看见吴德是怎么行针的,但是她记住了吴德所扎的这几个穴位。 现在想来,幸好昨晚她强记住了人体素有穴位,虽然也有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插曲…… 行完针,阿诗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单云溪急忙上去询问患者的感受,就差没有那个小本本来记录了。 阿诗看了她一眼,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哎,你这人,救了你没有半句感谢就算了,怎么问个话也不回答一下?”单云溪皱起眉头,“问你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她对付不听话病人的态度又出来了。 司马靖听见声音,走了进来。 “阴山老鬼。” 阿诗浑身一顿,神情变得低沉而哀伤,仔细去看,里头竟还有着一丝绝望。 吴德捋着自己的胡子,叹了口气,道:“哀莫大于心死,这姑娘也是识人不清啊……” “但是现在不是认清了么。”单云溪道。 “那是,差点连命都丢了,还能看不清么?”戚孝义接过了话头。 阿诗皱了皱眉头,一双白净的手抓紧了被单,抓得手都发紧了,露出分明的骨节来。 “狼霄现在藏在何处?” 单云溪去看阿诗,她依旧将嘴闭得紧紧的,什么也不肯说。 “司马靖,你们先出去吧,我跟她说几句。” “这都什么时候了,王妃娘娘就不要耽误时间了,再晚了那狼霄都要跑远了!”戚孝义语带急切,面上露出一丝狠毒:“她要是不肯说,咱们就用刑,怎么也会让她说出来!” 单云溪无语地瞥了过去:“她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你的刑罚?” “这……” “听王妃的。” “王爷!” 司马靖颇带威严的冷眼扫了过去,戚孝义顿时噤声。 等所有人都出去,芸香带上了门。 “阿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护着他么?”单云溪不由叹了口气,女人的事还是女人最懂。 这阿诗不是看不清,而是不想让自己看清。 只要有了情,很多本来能看清的事情,总会蒙上一层不属于它的美丽色彩,让人不想也不舍得看清。 她抓着被子的手抖了抖,眼神中露出了些许迷茫,却又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拒绝。 “你知道的,他不爱你。”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阿诗整个人都变了。 是气质的改变,是从倔强的相信,变成了绝望的事实。那一丝丝的绝望铺满了阿诗的眼底,她看不到任何光。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的眼中滑落,他真的连一丝一毫的喜欢也没有么?可他明明对她这么好,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利用她么? 阿诗自嘲一笑,不是为了利用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的关怀全都是在有行动的前夕,他要她保持最佳的状态,这样才不会让他有失败。他要她蒙上面闭上嘴,做他的提线木偶。 可是这个木偶,却有了情爱。 她控制不住自己,明知前面是熊熊的火焰,却还是义无返顾地跳了进去。 是为了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连燃烧她的火焰也没有了。 “可是你还有你自己。”单云溪坐在阿诗的身边,她轻拍着阿诗的肩膀:“你还没有死,你还有嘴可以吃东西,你还有手脚可以做事。” 阿诗摇了摇头:“我的心已经死了。” “你错了。” 阿诗看向单云溪:“你凭什么这么说?” 单云溪道:“在我哥哥死在战场上的时候,我也以为我的心死了。我不吃不喝甚至不睡觉,我觉得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当我得知那个最爱我的哥哥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阿诗心想,原来是一个跟她一样的可怜人。 “可是后来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 阿诗摇了摇头。 “我饿极了,我妈就做了两碗酒酿圆子,一碗端给了我,一碗放在了我哥的灵位面前。她说让我吃完了就去做事,做我哥活着的时候想做,但是没有做完的事情。” 单云溪的神色中没有悲哀,她很平静。 那是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事情,她的哥哥单风海就是国际维和部队的成员,在一次十分艰难的任务中牺牲了。 那是她前半个人生中的晴天霹雳,她本来以为自己上了那么多手术台,早已见惯了生死,但是当她看见那小小的一罐骨灰盒的时候,才发现她还是太幼稚。 她在最难过的时候,甚至责怪过为什么大哥要去做什么维和部队,她的自私她的小心眼尽数被勾了出来。这么多人都可以去死,为什么偏偏要是她的哥哥! 这是她最好的哥哥,是最爱她的哥哥。 但是后来她才知道,有些东西是高于生死的,为了这些,她下决心从临床医生转变成为战地医生。 “那之后我就开始苦学外科……就是医术,为了去救治更多的人,这也是我哥当初上战场的原因,为了保护很多人,他牺牲了。” 单云溪朝阿诗笑了笑:“所以你看,你以为的‘你死了’,只是你以为而已。只要你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你马上就可以‘活过来’。” 阿诗怔怔地看了单云溪半晌,低下了头。 “可是我并没有这样的理由。” “你有。” 阿诗再次看向单云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个人真的能给她答案么? “因为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第180章 你是说……孔雀血? 司马靖等人在门外站了半柱香的功夫,门从里面打开了。 单云溪朝他们点了点头。 “真的行了!王妃还真厉害!”戚孝义笑着第一个进门,众人都跟了进去。 司马靖走到单云溪的身边,忽然看见她的眼角有些红红的。他皱眉,一手捧起了单云溪的脸,用拇指的指肚擦过她的眼角。 “怎么了?” 单云溪别过头,用手擦了擦眼睛:“没事,就是眼睛有点酸。” 司马靖将她的脸又掰向自己,一双深深的眼睛盯着她,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等我。” 单云溪眼中含泪,点了点头。 这一等,就一直等到了几天后。 司马靖从阿诗口中问到了狼霄的藏身之处,又带着一批人去将狼霄抓了回来,同时也获得了欢喜丸的配方。 单云溪和吴德便依照着配方开始连夜制作解毒方。 “之前还想为何这欢喜丸不同寻常,原来是这里面加了一味我们都想不到的东西。” 吴德拿到配方,一张向来宠辱不惊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惊讶。 “你是说……这孔雀血?” 单云溪皱了皱眉,这血液还能有毒素的作用? “这不是一般的孔雀血,是在阴山上孔雀的血液。阴山盛产毒草毒瘴,这些孔雀吃下毒草吸入毒瘴,跟体内的血液中和在一起,就成了一味绝佳的毒药!”吴德的眼睛像是在发光。 “那这毒血有什么作用?”单云溪问道。 吴德眼睛一刻也不离那张药方,摇了摇头:“这个暂时还不知道,但是肯定能有致幻的效果。” 就见吴德拿着药方走向一旁,嘴里念叨着:“看来还是要去弄只阴山的孔雀来才行……” “看不出来啊,老吴!”单云溪一手拍在吴德的背上,“你对毒药还有着这样的热忱,行,我让人去给你抓一只过来!” 紧接着,戚凌就被交予了一个紧急的任务,去阴山上抓一只孔雀回来。 戚凌挠着头:“这王妃娘娘的命令还真是奇怪。” 他不敢耽搁,半天之内就将孔雀抓了过去。 单云溪跟吴德两人将孔雀抓到屋子里,两个人研究到了晚上,终于做出了欢喜丸的解药,也在一些中毒之人的身上试验过,确实有一定的戒断效果。 只是对于中毒成瘾太严重的,还需要长时间的观察才行。 解药的方子放在司马靖桌上的时候,他正在写给皇上的折子。 “王爷,此次过后,是否要立即上京。” “先不急,广发英雄帖,将这件事昭告武林。”司马靖放下了方子,用笔蘸了蘸新研磨的墨汁。 “可是楚王已经从封地出发了,他怕是会先我们一步进京。” 司马靖手下的笔顿了顿,一双漆黑的眼忽然变得让人看不透起来,只听见他沉声道:“派人盯着,随时来报。” “是。”卫子虞退了下去。 这边卫子虞刚出门,千影便从门口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在司马靖的桌前半跪下来。 “不要让楚王在本王之前进京,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黑影闪过,屋中已经没了千影的身影。 司马靖这才重新执笔,写完了这份要呈递上去的折子。 英雄帖一出,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或者是独行之人都来了,可见这欢喜丸的毒害有多深。司马靖特地向单立德借了一处别庄来宴请这些江湖好汉,而这些人中也有扈二娘等人。 司马靖以单云溪的名义,将制作好的解药,分发给中毒之人。 既然是熟人,又见了面,自然没有不打招呼的道理。 奎八斗和笑面哭面五毒童子,拖着扈二娘向单云溪走了过来,阿德依旧是憨憨地跟在扈二娘的后头。 “多谢王妃娘娘,当时我们有眼无珠,得罪之处,还请您见谅!”奎八斗抱拳道,他倒是不扭捏,敢作敢当,单云溪看着便点了点头。 她看了眼旁边颇有些不自在的扈二娘,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觉得得罪我了?” 奎八斗立刻用手肘撞了撞扈二娘:“这次对亏了王妃娘娘,要不然咱们都没救了,你还不说两句。” “我……我能有什么好说的?”扈二娘极为别扭,她可从来没跟人说过道歉这种话,向来都是一言不合就开打,哪里走得到道歉这步啊。 “王妃娘娘,您别介意,这老娘们就是脸皮薄。” 单云溪笑了笑,她本来也没打算计较,毕竟这些人也没有真的伤害她。何况扈二娘在当时还算是帮了她和司马靖一把,只不过她的目的也不纯就是了。 “那什么,谢谢了啊。”扈二娘好不容易说了出口,表情却更加尴尬,“行了,赶紧走吧。” 奎八斗朝单云溪歉意地笑笑,单云溪也笑了,她也没打算跟扈二娘计较,何况她现在也算是道过歉了。 “对了,河东双蛟呢?” “他们说了要过来的,可能是路上有点耽误了。” 奎八斗的话音刚落,河东双蛟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多谢王妃娘娘,要不是您,我们可能真就要倒在这小小药丸的手里了。” “没错,王妃娘娘果然妙手仁心。” 两个人又一唱一和地走了过来,单云溪笑了笑,每次看到这兄弟两唱双簧还真挺有意思的。 谁知道,这时陡变突生。 河东双蛟一人的手忽成蛇状,朝单云溪猛然扎了过来,两人之间不过是一步的距离,他的攻击又来得突然,单云溪压根没有反应的时间。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砍肉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砍向那只手,替单云溪挡下一劫。 单云溪心中松了口气,去看扈二娘,却见她的肚子上正插着另外一个人的手。 扈二娘艰难地转头,看向单云溪。 “我不欠你什么,你也不要内疚……”说着扈二娘就倒了下去。 周围忽然陷入了一片混乱,司马靖怒道:“将他们拿下。” 河东双蛟对视一眼,立马飞身离去,却被众英雄好汉围了个水泄不通。 “居然刺杀王妃娘娘,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一个使剑的道长怒道。 “我们杀了他们!”一个用刀的镖客道。 河东双蛟根本敌不过这么多人,没多久就人砍了头。 单云溪蹲下来查看扈二娘的伤势,她已经瞪着一双眼睛,没了气息。 阿德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怎样了,我阿姐怎么样了?” 单云溪摇了摇头,将她的双眼阖上。 阿德悲伤的怒吼声传遍了整个别庄, 单云溪叹了口气,如果没有扈二娘,或许刚刚死的,就是她了。 没想到,最后她是被扈二娘救了一命…… 在人群之外,有一个拿剑的青年,他的眼睛十分的好看,可那眼睛里头却没有任何感情。 他悄悄走出了别庄,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清冷绝美的容颜,原来是个女子。 ##第181章 你相信人有灵魂么 没人知道为什么河东双蛟要杀单云溪,他们在开口辩解之前,就已经被愤怒的江湖英雄们给杀了。 司马靖派了一队人去查河东双蛟之前的动向,但却是一无所获。 “这到底是什么人要害王妃娘娘?”厅中,戚孝义发问道。 “王妃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与人结怨?”卫子虞看向她。 单云溪仔细想了想:“有。” “是谁?” “她们一个刚中过奇毒,今日才醒,还有一个刚刚为了保护我死掉了。”单云溪想起了扈二娘,“所以不可能是她们。” “那到底是谁啊?”戚孝义越想越不明白,“偏偏在这个时候……” “这河东双蛟背后肯定有人指使,不然他们不会知道要选择这样一个时机,就这么刚刚好是在我们都没有防备的时候。”卫子虞分析道。 戚孝义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只是不知道这暗处的人究竟是哪一方的人,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想要的难道不是我的命么?”单云溪不解。 司马靖摇了摇头:“这倒不见得。” 到了晚上的时候,单云溪还在想这个事情。 突然她感觉身边一沉,是司马靖躺了上来。 奇怪,他平常都要看许久的公文,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准备睡了? 司马靖吹了灯,黑暗中静悄悄的。 单云溪却觉得有点睡不着了。 “现在有时间了。” “嗯?”单云溪翻了个身,朝向司马靖,“什么时间?” “现在你可以告诉本王,那天为什么哭?” 是那天她劝过阿诗之后,她想起了哥哥。但是她不能说,在这个世界,她是没有哥哥的。 “哦,是那件事啊,你不说我差点都要忘了……”单云溪摆摆手,“没什么。” 司马靖在黑暗中准备地抓住了单云溪的手:“你为什么不想说?” “也……也不是不想说,就是真的没什么……” 单云溪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这一切她自己都还没有理清楚,即便跟司马靖说了,他又会相信么? 司马靖忽然放了单云溪的手,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单云溪有些无所适从,就在她快忍受不住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先开口了。 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甚至带上了单云溪很久没再听到的疏离。 “你不相信本王?” “我没有!”单云溪紧紧地抓住了被单。 “那你为何不肯说?” “我……”单云溪叹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你还记得邢医正说过我的病么?” “嗯。” 她深吸口气,几乎就要说出来,话到嘴边,她又叹了口气,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你先把灯点上吧……” 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终究要面对的。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痛快点。 司马靖察觉到了单云溪的认真,不同于她以往的大大咧咧和随性豪爽,他下意识觉得这是件很严重的事情。 严重到,很可能会影响他们从今之后的关系。 烛火亮了起来,司马靖只点了一盏床边的灯,浅黄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看起来十分的柔和,都不像是平常那个司马靖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她在司马靖眼里看起来也很不像她。 单云溪笑了笑,道:“其实我没有病。”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打断她。 “你相信人有灵魂么?”单云溪没有让司马靖回答,她自己回答了自己,“我本来是不相信的,但是现在,我信了。你还记得我跟你说,我不是单云溪么?” 司马靖点了点头。 “准确的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单云溪。在我的那个世界,我穿着不一样的衣服,有跟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父母,还有一个疼爱我的哥哥……”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单云溪几乎要看见司马靖眼中的嘲讽和不屑,但是没有,一切都没有出现。 司马靖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他不是第一次觉得单云溪的不同寻常。只是之前,他将这一切归于单云溪是派来的细作,做的一切都是别有用心。 可后来,他自己也不知道她身上的怪异该如何解释。 “你记得,第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就用绣花针帮你缝合伤口么?” 司马靖想起了当时,他确实十分地震惊。 “那个叫做伤口缝合,在我的世界是很常见的一种处理伤口的方法。哦,我忘了说,在我的世界里,我也是一个医生,战地医生。” “那你的哥哥呢?” 单云溪一愣,司马靖这样问,是信了她的话么? “他是一名国际维和部队的士兵,死在了某个战火纷飞的地方。” “所以你是因为想起了他才哭的?” 单云溪点了点头:“他人很好,有点傻的那种好……但是却死得太早了……” 司马靖将她拥入怀中,此时此刻,面对着一个对他完全敞开心扉的单云溪,他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从不信怪力乱神,可单云溪说的话,却让他头一次产生了动摇。 “所以你说让我等你,是因为你想回去?” 单云溪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但是我可能回不去了。” “为什么?” “我找了这么久的时间,也没有找到半点回去的办法。本来想着单家或许会有线索,但是现在看来,还是什么也没有。” 司马靖沉默了半晌,烛火摇曳,他拥着她。 如果一切真按单云溪所说,那她心里一定是想回去她的世界的。 可司马靖扪心自问,他能舍得么? “不要走。” “嗯?”单云溪抬起头来,看向司马靖。 他的脸在烛火中半明半灭,等她仔细想要看清楚的时候,司马靖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就好像是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唯一的那根稻草,却因为舍不得拉她下水,只是疼惜地沾了沾她的唇便立刻离开了。 “不要走。”司马靖紧抱住单云溪,就好像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单云溪一愣,缓缓抬手环抱住司马靖。 现在,即便她真的能走,或许也走不了了。 ##第182章 怎么不用自己的命来还呢 卫子虞进屋的时候,总觉得王爷和王妃之间有些什么不对劲。 那是种十分微小的变化,若不是因为卫子虞时常待在他们身边,又观察仔细的话,也很难发现这种变化。 这是种默契的变化。 只不过是在司马靖抬手的时候,单云溪正好递了一杯茶过去,又或者是单云溪刚皱眉,司马靖就推开了她面前不喜欢的食物。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看对方的眼神不一样了。 芸香端着一盘新鲜的水果进来,卫子虞便凑过去,小声道:“你有没有发现王爷和王妃之间好像有些变了?” “没有啊,怎么变了?”芸香看了大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卫子虞笑着摇头:“还是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你才不懂呢,我知道是因为他们两个的感情变好了。” 卫子虞轻笑:“原来你知道啊。” “你这不废话嘛,我都跟着王妃多久了,这点事我都不知道我还能当贴身丫鬟嘛,是吧卫将军。” “是,你说的有道理。” “我看你闲着也是没事,要不去帮我搬点东西吧。”芸香说完,转身出去了。 卫子虞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看了眼正在看书的王爷和一旁吃着水果的王妃,跟着芸香出去了。 “你慢点走,刚下过雨的地,小心摔了。” 卫子虞刚走出去,就听见芸香一声惊呼,连忙上前扶了她。 “才说过让你慢点,这次可要小心点。” “知道了,真啰嗦。” 单云溪看着外头两人一边拌嘴一边走远,不由笑着朝司马靖道:“哎哎,把你家的子虞许给我家芸香怎么样?” 司马靖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这要他自己决定。” “那我把我家芸香许配给你家卫子虞怎样?”单云溪凑过去,趴在他手里的书册旁边,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司马靖放下书册,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 “那也要芸香自己决定才行。” 单云溪摸着自己的鼻子笑了起来,她将水果放在司马靖的面前:“看这么久不累么,吃点儿水果休息一下?” 司马靖将水果推到单云溪面前:“你吃吧。” “哦……”单云溪也不跟他客气,丢了一颗葡萄进嘴里,“我们不是着急上京么,为什么现在还不走啊?” 司马靖看了她一眼:“你还没有拜祭完。” 单云溪微微一愣,司马靖不说,她差点都快忘记这茬了。原来他将自己的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 她趴在桌上,朝司马靖粲然一笑:“司马靖,你真好。” 司马靖的嘴角微翘,算是应了她这句话。 他的好也是要看人的,只不过是眼前人,恰好值得他这么好。 而跟单云溪他们隔了好几个院子的地方,正是单昭涵居住的地方,小天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上午了。 “滚!让他给我滚出去!” 屋子里的茶杯花瓶碎了一地,单昭涵还觉得不解气,将桌上的砚台扔了出去。 砚台直接被扔出了屋子,滚在了小天的面前。 紫檀走了出来,朝小天挥手道:“你就走吧,小姐是不会见你的……” “我知道,我今天是来跟她辞行的,明日我会跟着王妃离开。”他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砚台。 紫檀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我会替你转达的,你还是走吧。” “紫檀,不用管他。他欠我的多了,怎么不用自己的命来还呢!” 小天周身的气势陡生,但是片刻之后又落了下来。 他捡起地上的砚台递给紫檀,转身走了。 次日,是司马靖让单立德再次安排的拜祭之日。 他们坐在马车之上,单云溪掀开车帘,边看着外头景色边跟司马靖絮絮叨叨的说话。他们之间,向来是单云溪一个人说个不停,然后司马靖才应上一两句。 “咦,这景色怎么有点不对,上次我们好像走得并不是这条路?”单云溪侧过身子让司马靖去看。 他看了一眼,沉了沉眼睛:“这是去阳城军备处的路。” “阳城军备处?那是什么地方?” “这就要问一问单大人了。”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地方,单云溪和司马靖下了马车。 单立德正站在军械所的门口等候他们:“王爷,王妃,这是我们单家替大魏制造军械的地方——阳城军备处。” “哦~”单云溪特地拉长了音,回头看了司马靖一眼,“原来是这样啊,单大人为何要让我们来这里啊?我们不是要去祭拜秦姨娘么?” 单立德低头笑着:“拜祭的地方就在这附近的山上,只是绕个弯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另一个问题单立德没有直接回答,他热情地邀请司马靖和单云溪进去看看。 单云溪看向司马靖,他略微沉吟便抬脚走了进去,单云溪也跟了进去。 单立德带他们转了一圈,看了许多锻造冶炼的地方,单云溪看得啧啧称奇,这里果然不愧是皇家军械制造处。 里头所有的刀枪剑戟用的都是精钢,锋利无比,而将士所用的盔甲也都用上等的皮料和兽骨制成,看起来装备精良。 “阳城军备处虽是皇家所属,但是收益却归我单家独有,一年下来将近二十万两。” 单云溪点点头,才二十万两……好像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是二十万两黄金。” 单云溪这才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大魏的黄金与白银兑换比是一比十五,那就是三百万两的白银! 这怕是一个三进的院子都装不下这么多的白银吧。 “臣听闻王妃有一种强力兵器的制造方法,此物名为火器是么?”单立德看单云溪脸上的惊讶,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如果王妃娘娘可以将这制作方法给我们单家的话,阳城军备处今后每年的收入都分给王妃这个数,如何?” 单立德伸出了三根指头,看着单云溪的心头一颤一颤的,她的大脑飞速计算着,二十万两的30%……那就是每年六万两……黄金! 她差点就要开口同意了,幸好关键时刻她看了司马靖一眼。 “咳咳,这个嘛……还要询问一下王爷才行。”她故作深沉地咳嗽了两声,转身就将司马靖拉到一边,“你觉得怎么样,还能不能再给他把价谈高一点?”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双眼冒光的样子,将她紧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拿了下来。 “单家的钱,我们一分也不能拿。” ##第183章 尸体被盗 单云溪垂丧着脸走了回来,单立德一看心中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王妃觉得如何?要不然给您再加一成?” 单云溪张了张嘴,却又低下了头,走到司马靖的身后:“还是你来说吧,我怕我说出来会心痛。” 单立德这才看向司马靖,只见他面色冷凝,单立德腆着脸上去,试探性地问道:“王爷?” “单大人,今日之事,本王就当没有发生过。” 说完,司马靖就要带着单云溪离开,单立德立马追了上去。 “王爷,您怎么能……” 他寒着脸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单立德一眼,只是一眼,却看得单立德如坠冰窖。 “单大人,人要知道好歹。” 单立德冷汗直冒,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连连作揖后退。 他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个人可是杀人如麻的镇南王! 单云溪看着单立德前后截然不同的反应,忍不住朝司马靖问道:“哎,为什么我们不能收单家的钱啊?” 司马靖看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说: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可她偏偏心里像是有只小猫在爬一样,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呢。她二话不说就让出去了,现在连问两句都不行么? “你就告诉我嘛……”单云溪抱着司马靖的手臂,软磨硬泡的,硬是磨出来几个字。 “军械兵器是国之重本,不可用来交易。” “我明白了……”单云溪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你这是怕皇帝怪罪我们是吧,也对!我们是王爷和王妃,本来也不应该做这种某私利的事情。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还是心疼啊……”单云溪哭嚎着上了马车,捂着自己的心脏老半天才缓过神来。 司马靖看她这样,不由长叹了口气。 “从下月开始,你的月例翻倍,行了吧。” “真的!”单云溪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笑着抓住了司马靖的手臂,一双眼睛比那白花花的银子还要亮上几分。 司马靖点了点头。 “耶!太好了!”她掰着手指头细算着接下来能得到的银子,一边想一边笑。 司马靖看着不由摇了摇头,真是容易满足。 “王爷,王妃,我们到了。”卫子虞在外头禀报道。 “嗯。”司马靖下了马车,朝单云溪伸出手。 她笑着将手伸过去,放在司马靖的手上,由着他带下了马车。 那是一处并不起眼的小坟坡,旁边有着一棵柳树,随风轻轻摆动着,莫名增添了些许愁绪。 单云溪跪在了坟前,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这位秦梦阿姨,我阴差阳错进了你女儿的身体,虽然现在是我在用这具身体比较多,但是你放心,有机会我就会让你的女儿出来,到时候我们制定一下规矩,我们会好好相处的。 还有,我们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希望你在天有灵,能够安息。 单云溪乖乖地磕了三个头,站了起来,走到司马靖的身边。 他看见单云溪额头上的泥土,伸手帮她将泥土擦净。司马靖看了手上的泥土一眼,忽然眼神一紧。 “怎么了?”单云溪抓着他的手问。 “子虞,去看看。” 卫子虞闻言点头,走近了那坟墓的附近,蹲下来看了片刻。 “王爷,这坟被人挖过!” “什么!” 众人都是一脸的震惊,司马靖将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 “这不可能!”单立德急忙走上前,伸手摸着那墓碑,神情略带沉痛。 看不出来,这单老头对秦梦的感情还挺深的…… 单立德下令让人将坟墓挖开,果然跟司马靖说的一样,里面并没有本来该有的棺材。 “不……这不可能……”单立德颤抖着往后退了两步,被下人扶住。 单云溪叹了口气,想上去安慰几句,却发现这单老头的眼中压根不是难过和震惊,而是恐惧,深深的恐惧。 她伸出去的手也收了回来,反复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那只镯子,她回想起了童妈妈的话。 “他自己将这镯子抢过去,什么都没有琢磨出来,这才将东西给你的……” 还有说这话的时候,童妈妈脸上不屑的表情。 司马靖冷声道:“戚凌。” “末将在!” “此事交给你去查,无比给我查个水落石出!” “末将领命!” 他们还要上京,这件事明面上只能交给戚凌来做。 司马靖握了握单云溪的手,转身看向单立德:“单大人。” “啊!是……是。” 看着单立德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司马靖不由皱紧了眉头。 “皇命在身,本王需要立即启程上京,这件事就劳你多多费心。” 单立德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个自然……下官一定会好好查出盗墓之人的……” 司马靖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带着单云溪上了马车,这次卫子虞和戚孝义也上了马车。 车厢里的气氛十分沉闷,就连向来多话的单云溪也没有说话。 “戚将军,这件事你怎么看?” 戚孝义看了单云溪一眼,神色中有些为难:“这是王爷和王妃的家事,末将不好评价。” “但说无妨。” 单云溪看向司马靖,他的侧脸透着冷冽的硬朗,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打不倒似的。 “我没关系的,戚将军你想到什么就说吧。” 戚孝义略一沉吟,道:“此事怕是与单大人有关。” “你怎么这么说?” “单大人的表现过于恐惧,这是其一;其二,您刚刚才拒绝给单大人提供火器的图纸。” 单云溪却摇头道:“那就不可能是他,我们从军械制造处出来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坟墓,这期间他一直跟我们一路过来的。” 卫子虞也点头:“单大人的恐惧也不像是因为被我们发现坟墓被盗,更像是看见棺材不翼而飞。” “没错。”单云溪道。 “难道是楚王……”卫子虞看了戚孝义一眼,没有把话说完。 司马靖摇了摇头:“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那就是北狄人!”戚孝义一拍腿,这次这个肯定没错了。 这次是卫子虞否定了他:“北狄细作已经被拔除,这个戚将军应该是最清楚的。” 就连细作头领狼霄也已经被押解上京,此时说不定已经到了京城也不一定。 马车中再次回归沉默,众人都有着各自的思索。 单云溪低下头想着,这次上京本就危险重重,什么楚王啊皇帝啊的,已经很够让她和司马靖应付的了,现在又出现了一个盗墓的神秘势力。 她不由叹了口气,这之后,只会越走越难。 忽然感觉有人握了握她的手,她朝司马靖看了过去。 “你放心,本王一定会找回你母亲的遗骸。” 一双眼睛,亮着永恒的光芒。 单云溪不禁抿嘴笑了笑,只要有他,好像再艰难,她也可以熬过去。 ##第184章 三兄弟会面 十日后,他们到达了京城。 还没进城门,就能看见京城的繁华之处。京城总共有八处城门可供出入,还没进城,就能看见四处摆摊叫卖的人,十分的热闹。 “王妃娘娘,这还只是外城门呢。”戚孝义笑着解释道,“外城门八道,内城门四道,皇宫则位于内城的正中,我们过去还需要一个多时辰。” “京城果然非同凡响啊。”单云溪笑着看向司马靖。 忽然马车一顿,听见外头的车夫在大喊:“什么人,敢挡镇南王的车架?” “原来是镇南王啊,我就说是哪家的马车,居然连个车夫也这么大的官威!”对面的讽刺听起来更为刺耳。 然而,就在此时。 一个沉静温柔的声音从马车外响起:“不得无礼。” 卫子虞看向司马靖:“是楚王。” 单云溪就算没见过这楚王,也听过很多次他的名字,还有关于他的传言。 都说大魏皇帝麾下有一文一武两位手足,武的自然就是司马靖,而文的就是这位楚王殿下。 据说他在七岁时就能作诗,十岁能写檄文,就连当时的太子太师都赞叹过楚王殿下的文采风仪。 可谓是君子世无双,世间难得的一等一的文采卓绝之人。 却没想到声音也这样的温柔好听。 单云溪跟着司马靖下了马车,只见十步之外的地方,站着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此人同司马靖有五六分相似,但面貌上却显得更为柔和一些,嘴角也总是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他身着一件丹青色的长袍,腰间佩一只玉蝉和一只湛蓝色的香囊,看起来十分的干净俊朗。 “三哥。” 那男子朝司马靖作揖行礼,头微微下垂,点出了一个极为好看的弧度。 单云溪顺着众人的眼光,看向司马靖,他的身上则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气质。 若说楚王像是不染尘的清风,那司马靖就是一柄藏锋的剑。 他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腰间系着一条同色嵌紫宝石的腰带,将他有力的窄腰牢牢束住。他同人说话的时候,向来爱看着对方,一双深沉的眸子好像只要一眼就能看穿对方心中所想。 而他的脸上从来没有过多的表情,沉稳和冷静已经浸入了他的骨髓,泰山临崩于前而不色变,说的应该就是他这样的人了。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让人移不开眼睛,就好像是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让单云溪越看越觉得想要了解更多。 “这位想必就是三嫂了吧。”楚王的声音响起,司马靖也朝单云溪看了过来。 她急忙收了眼神,有些失措的点了点头,然后才想起来她是要行礼的。 “你嫂嫂初来京都,还有些不适应,你多担待。”幸好司马靖出面替她解围,又同她介绍道:“这是七弟,楚王。” “楚王殿下安好。”单云溪回了神,朝楚王福了福身子。 “嫂嫂多礼。”楚王又朝单云溪作了一揖,他嘴角的浅笑深了几分,“既然是三哥的马车,我们让一让也是应该的。” 他说着便让开了半步,要让司马靖等人先走。 司马靖却道:“七弟想必也是要进宫,我们同行吧。” “如此,也甚好。” 单云溪跟着司马靖上了马车后,不由道:“这楚王看来不简单啊。” “哦?”司马靖难得地挑了挑眉,道:“王妃有何见解?” “他虽然换了衣裳,但马车轱辘上还有着泥土,应该是昨夜连夜赶路,这才沾了夜间的露水。还有他方才礼让的样子,既然着急得连夜赶路,却又能不在我们面前表露半分不耐,谦谦有礼有进退有度,这难道还不算不简单?” 司马靖没有说话,他上下打量了单云溪一眼,眼中那些微的惊讶已经足够算作对单云溪的表扬了。 单云溪笑了笑:“怎么样,我厉害吧。” 司马靖被她的样子逗得翘了翘嘴角:“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这便宜也是来之不易的……”单云溪缠过去,她抱住司马靖的手臂,倚在他的身上:“换成别人我还不乐意呢。” 司马靖摸了摸她的头发,与她十指相扣。 “楚王此人,心思深沉。日后你切不可与他硬碰硬。” “我知道,打不过就跑,说不过就服软,我最懂了!”说起这些自保之法,单云溪可十分自信。 司马靖刮了刮单云溪的鼻子:“就你最机灵。” “那可不。” 马车往前行了一个来时辰才缓缓停了下来,就跟之前戚孝义说的一模一样。戚孝义和卫子虞在外城门的时候就已经下了马车,换骑马了。 宫城外,所有人都要下马下车步行进去。 被宫人引着,单云溪跟着司马靖一行人进入了偌大的皇宫,这里头看着确实气派得很,就跟她以前看过的那些宫斗剧一模一样。 不,应该说当面看给她带来的冲击更大,红砖黛瓦,高高的宫墙,说的便是这种感觉吧…… 走着走着她便落后了众人几步,司马靖便站着等了她两步。 看司马靖停了下来,众人全都只好跟着停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多看了两眼……” 司马靖朝她伸出手,单云溪就笑着牵上去,而司马靖也习以为常的样子,看得周围的宫人都惊掉了下巴,这还是那个冷血无情的镇南王么? 而楚王见了却只是垂了垂眼,除此外,并没有什么过于惊讶的反应。 没多久,他们被引着进到了和德殿中,这里是皇帝平常召见大臣和王爷们商议事宜的地方。 单云溪听了解释后,笑着道:“也就是皇上的书房嘛。” “王妃娘娘慎言啊!”那宫人看她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不由吓得打起颤来。 “无妨,弟妹果然如同传闻中那样,是个性情中人啊!” 一个略显威严的声音传了出来,众人纷纷变色。 司马靖看了单云溪一眼,单云溪立马领会他的意思,就是让她安静点少说话。 她偷偷朝司马靖做了个OK的姿势,便有个身穿明黄色长袍的男子走了出来。 那男子一走出来,众人纷纷下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单云溪也跟着跪了下去,随着司马靖一齐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来这人就是皇上。 ##第185章 您要是笑完了,那咱们就走? 司马靖和楚王被皇上一手一个扶了起来,皇上看着十分地高兴,牵着两个兄弟便进了和德殿内。 “众卿都快快请起吧。” 所有人都进了殿,再次行礼之后,皇上便让人给他们赐座。 司马靖和楚王司马绪两个自然是分坐皇帝左右,单云溪在司马靖的下首,戚孝义则坐在楚王的下首。 皇上端坐在书桌后头,道:“这次顺利将司州收回来,多亏了靖儿和戚将军啊,刘喜。” 之前单云溪见过的那个公公便从一旁弓着腰走了出来:“在。” “宣旨。” “是。” 就见那公公接过旁边小公公手里的早就拟好的圣旨,司马靖掀袍跪了下来。 单云溪和戚孝义紧随其后。 刘喜宣道:“镇南王及戚孝义收复司郡,镇南王加封一品镇国将军,赐黄金千两;戚孝义封忠肃将军,赐黄金二百两。镇南王妃随军有功,赐黄金二百两,锦缎百匹。” 黄金二百两,锦缎百匹! 她也是有钱人了! “臣,谢主隆恩。”司马靖和戚孝义都跪着磕头,单云溪也跟着磕头。 “平身吧。”皇上封完了司马靖等人,又要去封赏楚王。 现在单云溪看这个皇上简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那可是二百两的黄金!她陪着司马靖去打了这么久的仗连二百两的白银都没弄到,现在一下就是二百两的黄金啊! “楚王平定江北叛乱有功,加封太子少傅,赐黄金千两。” “臣,谢主隆恩。” 封赏完了,皇上便看向单云溪道:“镇南王妃巾帼英雄,与三弟倒也十分相配,没想到朕这赐婚还正好使你们两成就在一起了,也算是一桩喜事。” “臣弟谢皇上赐婚。”说着司马靖又要下跪,单云溪只好也跟着跪了下来。 这进宫别的不说,光是下跪这点就不好,这才进来多久,单云溪都跪了三回了。 皇帝笑了笑:“好了,众位退下吧,朕与三弟叙叙话。” “是。” 好不容易出了大殿,单云溪拉住带路的宫人问道:“公公,我这是第一次进宫,不知道该去哪里等候王爷,还请您指点一下。” 她笑得十分和善,那宫人不敢怠慢,正要给她引路过去,却听见楚王在后面道:“本王带嫂嫂过去,你们下去吧。” “是。”宫人们全都退了下去。 “哎……”单云溪拦都没拦住。 这楚王是要做什么呀? 难不成真的是要带她去等司马靖?可她听卫子虞说过,这楚王明明跟司马靖是不对头的呀。 说不定就是陷阱,还是小心点的好。 单云溪在心里暗自点头,楚王看她一个人思虑的样子,却觉得甚是有趣。 “嫂嫂……” 单云溪没有反应,她还没适应这个称呼。 “镇南王妃?” 这下单云溪反应过来了,她回头看了看周围,然后眼神定在楚王的身上,颇有些怀疑地试探道:“呃……楚王殿下?你叫我?” 楚王忽然一笑,他笑起来跟司马靖不一样,是那种温温柔柔,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若不是单云溪知道楚王跟司马靖不对头,估计也会被他这人畜无害的温柔笑容给骗个彻底。 但很快,她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原因无他,只因她看见楚王的笑,是没有进到眼睛里头的。 过了片刻,单云溪才又道:“您要是笑完了,那我们就走?” 楚王这才住了笑,重新打量起这位镇南王妃,他从未谋面的新嫂嫂,那个司马靖的女人。 她的眼睛大大的,里头没有半分杂质,所有的正面情绪都是很直接的。比如她对于司马靖的喜爱,就毫不掩饰地从眼睛里流露到全身上,然后传染到空气里头,让周围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 但她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被别开眼,不让人看见,比如她刚刚对他的不喜。 可即使她别开了眼,这情绪还是传到了她全身,然后蔓延至空气中,让楚王感觉到了。 “自然可以。”他浅笑依然,只领先单云溪半步在前面走着。 许是他的举动又愉悦了单云溪,她直着眼打量了司马绪一会儿,对他的抵触又没有那么强烈了。 当然,这不是司马绪从空气中感觉出来的,而是他看见了她毫不避讳的打量。 这女子,果然是有几分不一般。 “便是那里了,那里头有奴婢服侍,嫂嫂只需要报一下镇南王妃的名头便可以了。” “多谢楚王殿下。”单云溪福了福身,“您是要出宫了对吧。” 楚王点了点头:“是。” “嗯……”单云溪看着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有些话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嫂嫂还有何吩咐?” “我就是有个问题,也不知道该找谁问,不过我想你楚王大名鼎鼎应该是知道这个问题的……” 楚王忽然来了兴致,到底是什么样的问题,值得这样铺垫。 “嫂嫂但问无妨。” “你知道这个皇上的赏赐……有多久才能下来不?”单云溪兀自解释着,“我就是觉得吧,这肯定不会当天就送到,你想想开国库点数什么的都需要时间,等送过去又需要一点时间……但是也不会让我等上好几天吧?” 楚王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惊讶,又像是哭笑不得,总是他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突然,他笑了起来。 先是猝不及防地扑哧一笑,逐渐演变成掩嘴而笑,然后成了止不住的大笑。 单云溪这下可看清楚了,他的笑进了眼里,这次是真的在笑。 “你笑什么啊?有这么好笑么?”她颇有些尴尬地左右看看,幸好周围的宫人都跟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听见了楚王的笑声,没听到她丢人的问题。 “抱歉……”楚王嘴边还留着笑意:“本王没有注意过这件事,不过一般次日上赏赐就会由内侍送入府中,嫂嫂对这答案可还满意?” 他挑了挑眼角,一双清澈柔和的眼睛顿时掺了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意味。 但不巧的是,单云溪她正好眼瞎。 半只瞎在了钱上,半只瞎在了医学上,两只加在一起全都瞎在了司马靖的身上。 “那我就放心了……”单云溪点了点头,“谢谢你啊,我先走了。” 说完她就转身去了之前楚王说的那处偏殿中,楚王看着单云溪的背影翘了翘嘴角,也转身离去。 单云溪在偏殿里等得都快睡着了,司马靖还没出来,她一问过去多久了,有宫女回答她才过去半个时辰。 “不行,我这样坐下去怕是会废掉,这儿有什么地方能走走么?”她朝那宫女问道。 那宫女恭敬答道:“这不远处便是御花园,王妃可以去那里走一走。” “好嘞,那我就去这御花园看看。”单云溪拍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泥,站起来,跟着那宫女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这皇家的御花园确实也很不相同,单云溪看过的最好的花园就是镇南王府的,但这御花园的又比镇南王府的更为精致些,地方也要大上许多。 要不是有这宫女引路,她估计没走上多久就又要迷路了。 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这琴声有种高山流水之感,单云溪一听便知道这是下过多年苦功的。 而最难得的是这琴声中的疏阔之感,听着便让人想起空山林语,寂静而高远,是很高的境界。 单云溪顿时便来了兴趣,让这小宫女带她过去看看。 她倒真想看一看,到底是何人,有这样好的琴技和境界。 ##第186章 北方有佳人 穿过一片假山,单云溪来到了一处小湖前,琴声正是从那湖心小亭中传出来的。 远远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在亭中抚琴。 “这位是萧贵妃,是皇上身边最宠爱的妃子。”宫女在单云溪身边提点道。 单云溪点了点头,原来是皇帝身边的女人……不过不是都说深宫怨妇么,怎么这个女子的琴意境界如此的疏阔高远,一点也听不出心机计算的感觉。 一曲终了,单云溪鼓着掌走了过去。 “你是什么人?”有宫女在亭中朝单云溪呵斥道。 “雨竹,不可无礼。” 那宫女闻言退了下去,露出了身后的女子。 在那瞬间,单云溪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女子的容貌,只记起了一首诗:“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萧贵妃掩嘴轻笑:“好一个‘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来人,赐座。” 单云溪这才回过神来,她竟喃喃自语间将那诗给念了出来。 “这位……”萧贵妃看了眼单云溪的发饰,是为人妇的发髻,“夫人,您的诗作实在是好,可否让本宫派人将其摩抄下来,带回去赏析?” “贵妃娘娘发话,哪有不允的,您尽管拿去就是了。” 萧贵妃看她这般豪爽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臣的妻子。 “去那些糕点来给这位夫人,等了这么许久,怕是也有些饿了。” “咦,贵妃娘娘如何得知我是在等人的?” 萧贵妃笑了笑,道:“此处离那偏殿近的很,偶尔也会有等候夫君的夫人在这御花园里走一走,你不是本宫见的第一个。” “不过我这么会作诗的,应该是第一个。”单云溪厚脸皮地自己加了一句。 萧贵妃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没错没错,想夫人这般有意思的,也是第一个。” 没多久,就有宫女呈上了咸酸蜜饯,还有几盘精致的糕点,一溜烟摆在了湖心亭中。 “多谢贵妃娘娘,那我就不客气啦!”她捻起一块白色的糕点,吃进去酥酥脆脆,又不粘牙,单云溪顿时就喜欢起来,“贵妃娘娘,这个是什么,真好吃!” “这叫马蹄脆酥糕,你喜欢的话就多吃点。”萧贵妃笑了笑,似是很喜欢单云溪这种不扭捏的样子,将那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 单云溪也不讲客气,又拈了一块出来吃。 “贵妃娘娘的琴也弹得很好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的意境,您的心胸同旁人必定不一样。” “我们娘娘确实是不一样的。”雨竹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萧贵妃嗔了雨竹一眼,朝单云溪笑道:“夫人谬赞了。” “我可没有胡说……”单云溪吞下那一块糕点,“您确实有大心胸,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雨竹追着问。 单云溪笑了笑:“只不过高山流水无人来和,显得寂寥了些。” 听了单云溪的话,萧贵妃的眼眸微黯,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似是有满胸的感慨,都化作了这一身轻叹。 雨竹看了便不由皱眉:“你胡说什么!”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胡说啊……”单云溪无辜的很。 “雨竹,这位夫人说的没错,我这琴也很久没有人能听懂了……你不要责怪她。” 萧贵妃朝单云溪笑了笑,她又吃了块蜜饯到嘴里,甜得很。 “不过贵妃这样的人物,即使无人来和,也能悠然自得,何尝不是另一种乐趣呢?” 单云溪笑得没心没肺,萧贵妃却听进了心里:“好一个悠然自得,这位夫人的看法真是不同寻常。不知道您是哪位大臣的夫人?” “我是……” “王妃原来在此处。” 单云溪回头看去,是司马靖。 “你怎么过来了?皇上那边说完了么?”她起身朝司马靖走了过去,司马靖却看着湖心亭中的萧贵妃,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单云溪,上下打量发现她完好无损,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臣弟参见萧贵妃。”司马靖站在亭外朝萧贵妃低头行礼,十分地恭敬,却又十分地疏离。 单云溪笑着回头,想要跟萧贵妃好好介绍一下司马靖,却看见萧贵妃浑身颤抖。她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十分震惊的人物,或是引起了埋藏在心已久的感情。 她被雨竹扶着站起身,眼眶逐渐盈湿:“原来是你……她原来是你的妻子……” 单云溪看了看激动得流泪的萧贵妃,先前的雍容华贵高远意境一扫而光,成了个痴情哀情的女子。 她又看了看低头不说话的司马靖,平素的冷酷沉静和面无表情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眉间微微的疼痛,还有没有直视人的眼睛。 这要是她还看不出来两人之间有什么的话,她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她感觉这空中好像流动着一种微妙的气氛,有些沉闷有些哀凉,是她融不进去的气氛,是只属于司马靖和萧贵妃的气氛。 有那么一瞬间,单云溪想从这里逃出去。 但是却被司马靖拉住了,他抓得很紧,单云溪能感受到他此刻不平静的心情。 “如果萧贵妃没有别的吩咐,臣弟便携妻退下了。”司马靖紧紧抓住单云溪的手腕,抓得她生疼。 “等等!”萧贵妃伸出手,司马靖的步伐顿了一顿。 她咬了咬牙,道:“你这么久没回来,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臣弟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是不是还在怨我,当初的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我们的婚约……” 婚约? 单云溪睁大了眼睛,连手腕上的疼痛一时间也感受不到了。 司马靖跟萧贵妃之间居然曾经有过婚约? “贵妃娘娘!”司马靖拽着单云溪回过身,依旧是低着头,“事情已经过去很久,现在您是君,我是臣。” 萧贵妃一颤,往后退了两步。 “你说得对,我们早就回不去以前了……”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坐了下来,“镇南王先坐吧,本宫也没有这么可怕。” 单云溪看见司马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抓着单云溪的手腕,坐了下来。 看这两人对峙的样子,她的手又被司马靖紧紧抓着,只好也跟着先坐了下来。 “自从那以后,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萧贵妃示意雨竹给司马靖倒茶,自己却瞥了一眼司马靖紧抓着单云溪的手。 司马靖沉默了一会儿,道:“五年了。” 萧贵妃却真的算了起来,笑道:“五年过了,已经快六年了。” 听他们在这里打哑谜,单云溪越听越不是滋味,感觉耳朵不是自己的耳朵,身体也不是自己的身体,就是坐不住。 “王妃既然坐不住,你就放了她吧。”萧贵妃笑道,她本就绝色惊人,这一笑,恍如整个人都在绽放光华。 司马靖却错过了这一笑,他看了眼单云溪,她果然是一副坐不住的样子。 见他看了过去,单云溪立马别过了眼睛,似乎不想被司马靖看见自己眼睛里的想法。 那应该就不是什么好想法。 “王妃是本王的妻,何谈放不放的。”司马靖放开了单云溪的手腕,这才发现她的手腕被自己抓出了一道红印子,他眼中闪过一丝悔意,转而握住了她的手。 萧贵妃却忽然觉得那交握的双手刺眼得很,刚想说点什么,一个内侍走进湖心亭。 “萧贵妃安好,镇南王,王妃安好。咱家奉太后旨意,请镇南王和王妃过去叙话。” 萧贵妃只好将那句话先放回了肚子里:“既是太后之命,你们就过去吧。” 司马靖牵着单云溪站起来:“臣弟告退。” “我……我也告退。” 两人跟着内侍走了,萧贵妃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神中的疏阔没有了,高远也没有了,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让人看不透。 这个,才是真正的萧贵妃。 ##第187章 下马威 单云溪被司马靖拉着走了一路,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要问他,但是不对。 什么都不对,时间也不对,地点也不对。 她走在这高高的红墙之下,看着前面带路公公的背影,这些问题梗在她的喉头和胸口之间,虽说不会死,却也不舒服得很。 像是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又像是穿了双不合脚的鞋子,只会越来越不舒服。 “本王知道你要问什么。” 有些压抑的声音从司马靖的方向传来,单云溪朝他看了过去。 只见司马靖一张透露着硬朗的侧脸,他眉头微皱,点墨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前方:“等出宫之后,本王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她忽然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鱼刺不卡了,鞋子也合脚了,胸口的堵闷尽数散去,她抿嘴朝司马靖点了点头。 司马靖握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这条宫道静谧幽深,谁也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但是单云溪却觉得,她可以走下去。 那公公带着司马靖和单云溪走了许久,一路上不知道绕了几个弯,终于在一处僻静的院子外头停了下来。 “这便是太后居住的朝露阁了。” 单云溪朝里头打量着,才看了两眼便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不是太后么?怎么住的地方这么寒酸? 那院落地方虽大,但是服侍的人却很少,院角的杂草长得有膝盖那么高,假山附近也满是落叶,有个三十来岁的尼姑正在那里清扫。 在院门前站着两个同等年纪的尼姑,看见他们过来,为首的那个右手成掌立于胸前:“阿弥陀佛,二位应该就是太后请来的客人,请随我来。” 那公公停了脚步,看样子是要他们跟着这尼姑走了。 单云溪心中转了一转,这太后难道是皈依了佛门要潜心礼佛?还是说,因为什么隐秘的事情而要住在这寺庙一般的院子里? 这一切在她向太后请安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潜心礼佛的人不会屋中没有佛像,也不会还穿金戴银,仔仔细细地梳着厚重的发髻,一进屋子,她便发现这处处无不在彰显着主人太后的身份。 单云溪跪在地上,却久久没有听到太后叫他们起来。 这是第一份的下马威,单云溪受了,她知道皇宫里规矩多,就是她再大大咧咧也不敢胡乱说话,也不敢不听太后的随意乱动。 她侧眼瞄向旁边的司马靖,他的身子微弯,眼睛看着前方的地面,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起来吧。”太后喝完了一盏茶,这才叫了他们平身。 单云溪起来的时候腿都有点麻了,她不过轻微地晃了一晃,就感觉有道刺骨的视线朝她看了过来。 她顺着视线看了过去,正是端坐在上方的太后。 单云溪浑身打了个冷战,赶紧转开了眼睛。这太后的眼神看着实在是十分严厉,她仿佛回到了小学,迟到被教导主任抓住的时候。 太后的眼神比那教导主任还要恐怖上好几分,还带着几分明显的挑剔和不喜。 “没有人教过她规矩么?”这话不是跟单云溪说的,而是跟长乐说的。 长乐公主低头:“小门小户出来的商贾之女,是有些没见识,还请太后不要见怪。” “你的意思是,责怪皇帝赐的这门婚事了?” 这话一出,单云溪都感觉空中的气氛凝滞了起来。 长乐公主更是立马提着裙摆站了起来,跪在了太后面前:“长乐不敢!皇上赐婚,那自然是极好的,我们感谢都来不及,怎么会有意见呢……” 太后微微昂着头,只有眼珠瞟了长乐一眼:“你能这样想就好,赐座吧。” 单云溪跟着司马靖又跪下谢过了太后,这才坐了下来。单云溪悄悄长出一口气,她这才进来没过久,就提心吊胆了好几回。 她侧眼去看司马靖,他一如既往,只是眉头微皱。 长乐公主被太后宣起来,坐下来后她的神色很快恢复了淡定而从容,没有多看她或者是司马靖一眼,反而是摸了摸太后放下来的茶杯,似乎是有些凉了。 长乐公主便悄悄吩咐了身边的尼姑一句,那尼姑很快就端上来一杯新茶,长乐公主亲自端了起来,试过温度正好才放在了桌上。 “太后请用。” 太后端起来抿了一口,冷然道:“下次这种事让她们来做就好了,你是个公主,不要这么小家子气地掉身份。” 长乐公主笑了笑:“能服侍太后是长乐的福气。” 太后冷笑一声:“所以说奴婢生的也是个奴婢的命,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单云溪猛然抬起头,她又是惊讶又是疑惑,惊讶的是太后居然会这么贬低长乐公主,疑惑的是长乐和司马靖居然都没有半句反驳。 他们都低着头,而周围服侍的几个尼姑和宫女也都眼观鼻鼻观心,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眼中的不屑却被单云溪扑捉得一清二楚。 他们……究竟是为何要这样? 尤其是司马靖,单云溪知道他对这个姐姐是十分敬重的,可现在却要听着太后这样的贬低长乐,他心里又该是个什么滋味呢? 单云溪皱起眉头,这也太憋屈了! 这太后到底什么人啊,住在这么个寺庙一样的院子里,还这么颐指气使的。 单云溪想着就撇了撇嘴,她决定还是少说话,免得被看出什么来。 但是太后明显不这么想,她瞟了眼单云溪:“王妃要时刻谨记女德女诫,这蠢笨一点不要紧,关键是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免得连累镇南王。” 这是在说她? 饶是单云溪也在心里骂了好几道,可她看了低头皱眉的司马靖一眼,心里的不忍翻腾起来。 她想着司马靖和长乐公主的谦卑,告诉自己忍一忍,不要跟这个老太太计较。 单云溪在心里给自己顺完了气,挤出了一个笑容,正准备学着长乐的说几句好话让它过去算了:“太后……” “太后说得是,靖儿回去会好好教导王妃的。”司马靖抢在她的前头替她受了这句。 “镇南王,这哀家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这么着急想要替王妃说话……”太后将茶盏搁在了红木桌上,“要是哀家真的罚了她,你是不是要起兵造反啊!” 长乐公主顿时色变,司马靖也起身下跪。 “臣不敢!” 单云溪也被太后突如其来的发难给吓到了,跟着司马靖一起跪在了地上。 这一个礼佛的老太太,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这是怎么了,靖儿说了什么惹太后这样的生气?”人未到,声先至,皇帝带着萧贵妃率先进了屋中,上前一步朝太后拱了拱手,“儿子拜见太后。” 单云溪跟着司马靖跪在地上不敢动,只看见一双明黄色的鞋子从自己的眼前走了过去,紧跟着是一双湛蓝绣着粉色花朵的绣花鞋。 前面的那个,自然就是皇上,而后面的这位……单云溪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萧贵妃。 ##第188章 在这样的地方长大 单云溪的猜测没有错,紧跟着皇上,萧贵妃也福了福身子:“臣妾给太后请安。” “靖儿还不快起来,怎么长乐公主也跪在地上?”皇上坐在了与太后相对的另一侧椅子上,他虽然脸上带着笑,却跟楚王一样,笑意没有到达眼底。 皇上一来,就给了单云溪一种跟太后分庭抗礼的感觉。 她本能地感觉,这两母子有点不对头。 “皇帝来了啊,也没什么,不过是闲话两句,镇南王就大惊小怪的……”太后瞥了他们一眼,“还不快起来。” 单云溪跟着司马靖站起来,她算是真的被这群人给搞迷糊了,总之是每个人看着都很奇怪,跟她开始以为的太不一样了。 看来这皇宫也没什么好的,看起来富丽堂皇,实则每个人都奇奇怪怪的。 她这边感慨着,那边萧贵妃也开口了。 “听闻太后最近在吃斋,臣妾特地去城外灵雾寺找来了他们那里最好的素菜师傅,您尝尝味道如何。” 对着萧贵妃,太后的态度好了一些,却还是冷着脸。 “这灵雾寺的斋菜是京中一绝,萧贵妃有心了。” 萧贵妃跟太后闲聊起来,皇帝偶尔插上一两句,单云溪感受到了很明显的冷落。 在这个屋子里,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而剩下的司马靖和单云溪,还有长乐公主,他们什么都不是。 说了半晌,他们才注意到一旁的司马靖和单云溪等人。 “哦?镇南王你说是不是这样?”太后问了一句。 单云溪立马去看司马靖,她方才心里头想着这有的没的,压根没认真听太后他们闲聊了些什么,只是本能地去关心司马靖,生怕他又被这个不讲理的太后给刁难了。 “臣尽分内之责,是皇兄谬赞了。” “靖儿骁勇善战,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单云溪心中点了点头,这皇上倒是还能说两句公道话。 太后却冷笑,道:“只怕是没过多久,这天下只知镇南王,而不知皇帝了。” 空气再次凝滞起来,单云溪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太后搞得呼吸不过来了。 “臣只是个武人,这天下没有镇南王依然可以,但是这天下却不能没有皇上。”司马靖沉声道。 萧贵妃看着也帮了一句腔:“是啊,皇上乃是天子至尊,受尽百姓爱戴,司州能收复也是因为皇上的决策果断英明神武,人人都道皇上是难得一见的明君呢!” 太后看了萧贵妃一眼,冷哼了一声:“皇帝,你自己觉得呢?” “儿子不敢当这夸赞,不过这天下人即便知道镇南王也是应当,他是本王最为信任的弟弟。”皇上看了司马靖一眼,他朝司马靖安抚地笑了笑,“这天下是靖儿替朕打下来的,天下人知道朕就应该知道镇南王。” 单云溪忍不住在心中给皇帝鼓起掌来,她心中终于有了些许欣慰,这进宫一趟,别的没有,受气最多。 能听见皇上这句赞许,单云溪觉得司马靖应该也会没有那么委屈了。 可她看过去,却发现司马靖的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 微皱的眉头显示着一切并没有这么过去。 “是啊,哀家差点都忘了,当初就是镇南王替皇帝拖住了东华的大军,好让皇帝将哀家拉下来的!” 此言一出,屋中所有人都变脸了。 可太后还浑然不觉,或者说,她就是想看这些人变脸的样子。 萧贵妃立马朝众人挥了挥手,那些服侍的尼姑宫女全都退了出去。 单云溪也想偷偷跟着出去,说实话,这种一看就有隐情的场面……她是真的有点儿不想参与,可她偏偏多看了司马靖一眼。 司马靖低着头,挺直的背脊似乎又弯曲了几分,她的心头就是一软,一种疼惜油然而生,挪动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哀家此后便只能伴着这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这么一想,哀家便也不想管这些事情了,皇帝,你自己的江山,自己守好了……” 太后叹了口气,始终挺直的背脊也弯了几分,脸上露出了几分老态。 “太后,这天下谁都有可能来抢,唯独镇南王不会。”皇帝的表情冷下来,比太后还要可怕几分:“这也是朕最后一次说这件事,太后累了,需要休息,儿子便先告退了。” 单云溪和司马靖都跟着皇帝往外走。 长乐公主也要跟着出去,太后一拍桌,冷冷看过去:“你要去哪儿,给我乖乖待在这里!茶凉了,给哀家去换一盏。” 颐指气使的样子,就像是在使唤一个宫女。 长乐公主看了一眼走出屋子的司马靖,眼角露出一丝苦痛,转身却恢复了谦卑:“是。” 走出门,皇上便道:“太后年纪大了,有些事看不清,靖儿你不要放在心上。” “皇上严重了,太后也是关心您才会这样说的。” 司马靖的态度十分恭谨,皇上朝他看了一眼,忽然道:“虎符朕已经拿到了,朕知道你的心。” 单云溪猛然一怔,之前的想法尽数推翻。 冷,浑身都冷。 单云溪再次看向皇帝的时候,才发现他连笑都是冷的,冷到了骨子里。 原来不是什么真的相信司马靖,而是因为他交还了那张虎符! 难怪那些电视剧里面都说皇家无亲情,要是司马靖没有及时交还虎符呢?是不是皇上就会怀疑他的用心,这场所谓的进宫封赏也会变成褫夺爵位关入诏狱? 单云溪冷得牙齿直打架,偏偏还不能让他们看出来。 萧贵妃看她的样子,问了一句:“王妃这是怎么了?入秋了天气寒凉,你可要多加件衣服才行,去把我的衣服拿过来先给王妃穿上,这要是着凉了可不行。” 单云溪上下牙齿打架:“不,不用了……” “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司马靖牵过单云溪的手,将她拉到身后,“她怕是已经感染了风寒,臣弟就此告辞,日后再来进宫给皇兄请安。” 皇上看了单云溪一眼,她抖得更加厉害了:“让太医跟过去瞧瞧,王妃这看起来病得不轻。” “谢皇上恩典。”司马靖带着单云溪往外头走去,直到了宫门外,单云溪还没有缓过神来。 司马靖便抱起她,上了马车。 “王妃身体不适,快些回府。” 马车哒哒哒地往王府的方向而去,马车内,司马靖将单云溪整个搂在怀里,直到她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些许温度。 司马靖要去探单云溪的额头,却被她紧紧握住了手:“你……就是一直在这样的地方长大?” 他的眼神黯了下来,褪去了昔日的冷峻和锐利,沉到了深深的井底之下,单云溪好像快要在这样的井底窒息。 司马靖轻轻地叹了一声:“一切都会过去,没事的。” ##第189章 真正的夫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单云溪却从来不知道这本经会念出生命危险,仿佛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命丧九泉。 皇家人的心思太难猜,她也不想猜。 她只想跟司马靖好好的,他们不欺负谁,谁也别来欺负他们。 然而,这在进京前看起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进宫之后却突然成了水中的泡影。单云溪只要回想起在太后宫中发生的事情,就生气,而想起皇上说的虎符,她就害怕。 谁承想,天不怕地不怕的单云溪,有一天也会怕死怕成这样。她既害怕自己的生死,但更害怕司马靖的生死。 “我们要不还是回南境吧,回到自己的封地,在王府里头逍遥又自在,你也不用受这样的苦……” 司马靖看了她良久,却叹了口气:“现在只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可是他们都欺负你!”单云溪一锤车板,她现在恢复了许多,语带愤怒道,“老是让你跪这个跪那个的,还要说一些难听的话,我听不下去。” “那下次进宫就本王不带你了。” “不行!”单云溪看着近在咫尺的司马靖,“你不带谁都行,就是不能不带我。” 司马靖的眼里便多了些许笑意,他看着怀中的人儿,忽然心头的烦闷一扫而尽。 他似乎突然对她的话来了兴趣,道:“为何?” “我不进去谁替你说话,还有,那个萧贵妃到底是你什么人?你跟她还有过婚约?快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都给我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了!” 她鼓着嘴的样子,看起来像极了闹别扭的兔子。 司马靖轻抿着嘴角,似是在笑。 他抱着单云溪,在她的脸上落下一吻:“好,回去都告诉你。” 回了他们在京中的府邸,司马靖便遣退了所有的下人,跟单云溪两个人进了屋。 “这件事要从先帝还未去世时说起,他替本王定下了萧家的嫡女……也就是现在萧贵妃,作为王妃。” 司马靖看了单云溪一眼。 “你看我做什么,接着说。”单云溪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和司马靖都倒了一杯水,大有一副要追根究底的样式。 “那时,本王还小,自然什么都不懂。”司马靖拿过单云溪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又放回了她的手里,他在桌边坐下,“只知道有个女子,她会同我共度余生。” 说这话的时候,司马靖看着的却是单云溪。 他接着道:“本王待她与旁人不同,但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皇兄登基,东华国进犯,本王便披甲上阵击退了东华的进犯。在宫中你也听到了,正是在那个时候,太后结束了垂帘听政,入住了朝露阁。” 单云溪点点头,喝了一口杯中水,喝完了才反应过来,这是司马靖刚刚喝过的。 她瞪了司马靖一眼,将手中的杯子“噔”一声放在他的面前,又将他面前没喝的水杯端到了自己的面前。 “后来呢?” 司马靖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后来皇兄喜欢上了她,便将她娶进了宫。” 一句话,便道尽了一个女子骤变的婚姻和其中种种的无奈悲哀…… 单云溪不由叹了口气,原来萧贵妃也是受害者。 看到她的情绪低落下来,司马靖不由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明明被娶走的是她,怎么感觉你才是最难过的那个?” 单云溪将他的手拍下来:“别打岔,继续说。” “没了。” “没了?”单云溪皱眉,“就这样?” 司马靖点了点头:“就这样。” 他似乎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站起身开了门,让芸香进来。 “等等,你就没有一点……”单云溪追上去,在心里计较着怎么表达才好,“没有一点……就是那种,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司马靖看了她一眼,便又转头去叫芸香。 单云溪急忙抓住他的手臂,“就是不甘心的感觉!” 司马靖低头看着她,一双眼中有着不容置疑的笑意:“没有。” 芸香还没进门,就看见王爷将王妃抱了起来,她面上一红,连连后退两步,想了想又走上去将门关上,这才非礼勿视地退了出去。 骤然被人抱了起来,单云溪不由惊呼一声,她搂住司马靖的脖子:“你做什么?” “既然你不相信,那本王就证明给你看。” “你要做什么,这还是大白天呢!”单云溪心里头突突地跳,生怕司马靖真会做些什么,她还没有做好心里准备呢! 司马靖抱着她,单云溪将头都埋在他的怀里,原本素净的脸庞此时红得就像是煮熟的虾一样,红得像是在滴血。 但是幸好他不过是逗了逗她,就将她放了下来。 “这下你可信了?” 单云溪一边整理着自己有些混乱的衣衫,一边斜睨了司马靖一眼。 那一眼蕴藏的潋滟风情,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是有多么的诱人。 “信了信了,这样可以了吧……真是的,平常冷酷得不行的一个人,怎么也会开这样的玩笑。” “现在不过是开开玩笑你就受不了,那到时候真做些什么……”司马靖看着她,一双向来深沉冰冷的眸子忽然染上了几分柔欲的情念,没有说下去。 司马靖看着她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她向来不爱多穿,即使入了秋也不过是两件衣服,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到了晚上的时候,司马靖躺在床上忽然没了以往的心境。 听着身边人儿翻来翻去的声音,那声音窸窸窣窣地,一声声像是挠在他的心上。他生平头一次觉得心里头乱纷纷地,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睡觉,总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背对着司马靖,侧躺着的单云溪同样没有丝毫睡意,她总觉得两个人已经到了这地步了……确实也该做些什么了,可是! 可是这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来主动呀! 再说了,这种事情说出来未免也太丢人了吧! 她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有只大手伸进了她的被子里,握住了她的小手。单云溪整个人都愣住了,一动不敢动。 她静静等着接下来的动作,可司马靖却再也没了动静。 实在是没有比这更挠人的了,单云溪又焦又躁,偏偏司马靖还不动作!难道真的要她来主动么?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单云溪忽然一咬牙,握紧了那只大手。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像是忍了许久的样子。 男人翻身贴上来,在她的耳后喷吐着热气:“云溪,你在想什么呢?” ##第190章 晚上等本王回来 日头高照,单云溪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她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疲惫得很,这正值壮年的男人还真不是吃素的……昨晚上司马靖就像是食髓知味一样,仿佛突然间开了窍,一晚上他们要了三次水,给单云溪洗澡擦拭。 后来单云溪实在受不了在浴桶里睡了过去,司马靖进来看她的情况,他们又在水里闹腾了一番。 以至于她现在浑身都是酸的,纵然是饿得不行了也没力气起床。 “芸香……” 单云溪有气无力地叫着,芸香走了进来,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王妃有何吩咐?” 单云溪只好装作没看见芸香脸上的笑,趴在床上道:“我有点饿了,你找点东西过来,我在床上吃……” 芸香笑着退了下去,竟然丝毫没有计较规矩这种事情。 没多久,便有脚步声走了进来,单云溪撑着疲惫的身子坐起来,却看见进来的人是司马靖。 他端着一碗鸡汤,坐在了床边。 “身体怎么这么差,看来还是锻炼得太少了。” 单云溪皱起眉头:“你才身体差呢,我……”她话还没说完,就觉得一阵腰酸背痛。疼得她龇牙咧嘴,再也没力气跟司马靖争了。 “怎么了?”司马靖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他将鸡汤搁在一旁,扶着单云溪靠在他怀里。 单云溪又是埋怨又是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其中潋滟风情,连单云溪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司马靖顿时就丢盔弃甲。 他叹了口气,将手伸进被子里,用内力给她的腰背推拿按摩起来。 一阵暖流从司马靖的手掌上传来,温养着她酸痛的肌肉,让她舒服得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像只软猫一样靠在司马靖的怀里,司马靖看着她舒服的神色,微垂的睫毛似乎是搭在了他的心上,嘴里舒服的轻哼更是撩动着他的神经,他的手就不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单云溪这才发现他的不轨之心,可她经过昨晚一整夜,实在是有气无力,她推着司马靖:“不行……” 司马靖低头亲了亲单云溪的耳侧:“本王有分寸。” 有分寸你个大头鬼! 昨晚上也是这么说的,却一点也没有放过她! 但司马靖却停了手,将她的衣服稍作整理,看着她柔软无力的样子,叹道:“赶紧把身体养好。” 他将鸡汤端起来,却看单云溪连抬手都疲惫的样子,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张嘴。” 有人服侍,单云溪自然乖乖地张了嘴,一口接着一口,将整碗鸡汤都喝完了。 她推了推司马靖,用软糯的语气道:“还要……” 司马靖却抿了唇,靠在她的耳边低声道:“要什么?” 单云溪突然想起他昨晚让她说的那些话,顿时就红了脸:“你走开,我不要你了,叫芸香进来!” 司马靖想着她一早晨就用了碗鸡汤,毕竟是怜惜她,于是便也不再闹她,唤了芸香进来。 “王妃身子不适,你们好生照顾她。” 他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单云溪,她本来眼巴巴地望着他走了出去,一见他看过来,便又马上挪开了眼睛,鼓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司马靖便沉了沉眼睛,里面是满满的笑意:“王妃好生休养,晚上等本王回来。” 晚上……晚上还能有什么好事! 单云溪顿时又闹了个大红脸,她“呸”了一声,“谁要等你回来!” 司马靖却已经大步迈出了门,走的不见人影了。 他被皇上宣召进宫商议事情,是耽搁不得的,本想陪着她一起吃点东西,现在也只能留单云溪一个人用膳了。 芸香笑吟吟地走进来,服侍单云溪下床起身。 单云溪没力气去计较这么多了,让芸香替她穿了衣服,这才看到自己身上都是司马靖留下来的痕迹。 她咳嗽一声,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幸好芸香没有多问。她洗漱整理干净,走出来就看见桌上摆了一大桌子的饭菜,全都是她喜欢吃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老王这么尽心?” 芸香笑着解释:“这些都是王爷一早吩咐备下的,那鸡汤也是王爷特地吩咐厨房给您熬的,王妃赶紧用膳吧。” 单云溪感觉自己的心里满满当当,她接过芸香递过来的筷子,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高高的宫墙围起了层层的深宫,司马靖被领着走在一条宽阔的宫道上。秋风一吹,便起了几分萧瑟。 没过多久,楚王也走上了这条宽阔的大道。 “三哥也来了?”他依旧保持着翩翩的风度,嘴角的浅笑如春风给他画上的一抹,令人心旷神怡。 “楚王。”司马靖在外头,依然是那惜字如金的模样。皱着眉冷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谁也不待见的样子。 楚王倒是丝毫不介意司马靖对他的称呼,笑问道:“三哥可知道这次皇上宣召,是为了何事?” 司马靖没有回答,而是冷着脸看向了楚王:“楚王知道?” 楚王嘴角的弧度扬起来了些许:“据说是为了北狄换俘一事。” 司马靖的眼睛一紧,楚王却在这时向着另一个方向道:“江大人!” 迎面走来的是许久不久的兵部侍郎江鹤年,他朝两位王爷拱手作揖:“镇南王殿下,楚王殿下安好。” “江大人别来无恙啊。”楚王笑道。 这边刚开始寒暄,戚孝义便从另一个方向走了上来:“王爷!” 他看见司马靖有些惊讶,而看见他身边的楚王之时,便立马上下尊卑清楚地恭敬起来:“楚王殿下安好。” 人不断增多,司马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朝中的肱骨大臣都到了。 “王爷,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戚孝义凑到司马靖的身边,颇有些疑惑地低声问道。 司马靖看着近在眼前的和德殿,道:“等会就知道了。” 他抬脚走了进去,戚孝义一怔,也紧跟在他身后入了和德殿。 ##第191章 真是艰难 众臣在和德殿中分立两旁,先是朝着书桌后的皇帝下跪请安,这才各自落座。 这一屋子十几位大臣,全是三品以上的高官,文武泾渭分明。 司马靖下首,坐的全是武将;楚王的下首,坐的尽是文臣。 “你们看看吧,这是北狄派人送来的换俘书。”皇帝身边的刘喜将一份书册递给了司马靖,他扫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这一屋子的人都是人精,没有一个看不清局势的,在看过了换俘书之后,都没有在第一时间表达自己的想法。 换俘书写得很清楚,北狄承诺用五年不进犯大魏,向大魏称臣进贡一事来交换先前被俘虏的狼霄等人。 这件事,说难处理也不难处理,只是要看皇上的心思。 这里头的全都是些会揣摩圣意的人,既然皇上已经宣了他们,又给他们看过了这换俘书,自然就是想要答应的。 当今圣上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是天下太平。 而这个天下并不止是大魏的天下,而是整个五洲的天下。如果北狄能答应五年不进攻,那大魏就有时间可以进攻其他的国家,这是文武两侧的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他们这位皇帝,是个有雄心的皇帝。 “镇南王,狼霄是你俘虏的,你来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理才是。”皇上先看向了司马靖。 这事基本没有变通的余地,精明的都知道,皇上已经下了决心,没那么精明的也知道要先试探一下,猜猜皇上的想法。 镇南王更是皇上最宠信的皇弟,要论谁最清楚皇上的心意,除了座上的两位皇弟,就没有其他人了。 “禀皇上,臣弟认为,此事不可行。” 司马靖深沉的眸子垂了下来,没有人能看见他此时的眼神。 但凡有人能注意到他此时的眼神,便能知道那深沉的眼眸之下是精明的计算与谋划,而那谋划之下,却是谁也没有料到的胸怀与大义。 众臣一片哗然,有人眼露惊讶,有人眼含嘲笑,也有人眼含担忧,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发话。 楚王嘴角的浅笑难得的消失了下去,他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这个三哥,似乎又重新认识了一遍他。 居然在这个关口,这个时机,说了这样的话…… “哦?镇南王有何见解?”皇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让司马靖解释下去。 司马靖这才抬眼,望向了坐在自己左侧不远,那龙案之后的皇帝陛下。 “皇上,近几年北狄时常侵扰我大魏的北境,但也不过是松散部落之间的侵扰,造成不了多大的伤亡。但是前不久桑格勒可汗统一了北狄所有的部落,现在他们有了进攻我大魏的力量却选择退却,其中必然有诈。故而臣弟认为,不可同意这份换俘书。” 司马靖说的确实是很多武将,尤其是北境武将心中的担忧。 皇帝沉吟片刻,没有立刻答应,他看向了一旁沉默着的楚王:“楚王如何认为?” “回禀皇上,臣弟认为,此事可行。” 又是一阵奇异的沉默。 皇上皱着眉头思虑片刻便点了点头,看起来颇为赞同。 “和平是大魏和北狄子民心中所向,还望皇上多加思虑,给百姓一份安定。”楚王拱了拱手,疏阔的眉间带着浅愁,似乎天下大义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事情。 楚王的话颇为触动,皇上有些动容,再点头的时候已经坚定得多了。 朝堂之上的争议到不了内院,单云溪用过膳便坐在屋内同芸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芸香,你仔细跟我说说王爷的这些兄弟吧,尤其是楚王和皇上。”单云溪侧倚在榻上,以前她是不关心,也不想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皇室关系。 但是现在,她终于起了心思。 芸香也有些意外,王妃娘娘向来没怎么问过王爷的这些事情,说的最多的都是哪里出了什么好点心。之前在司州的时候,王妃娘娘没有时间闲聊,一说起话来都是关于施医用药的。 但是她想到今晨王妃娘娘的样子,又不由觉得欣慰。 王爷和王妃一直没有圆房,她是知道的。 这种事情,她也不好提点王妃,但是现在能看见他们变得这样好,芸香心里真替他们开心。 她走到门口,将大门打开。 单云溪也正色起来,她知道打开门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听。如果有人在探听什么,她们开着门也能看见。 芸香走过来,在单云溪的身边坐下,低声同她道:“皇室宗亲复杂,但是王爷的亲兄弟就两个,一个是当今圣上,另一个就是楚王。王爷的母亲是宫中的奴婢,在生下王爷之后便去世了,而当今圣上同楚王……都是太后所出。” “那意思就是说,他们两个才是真正的亲兄弟?”单云溪问道。 芸香点了点头:“如今皇上年近三十仍无所出,大家都传言皇上会在两个弟弟之间挑选承继皇位之人,但是传言终究是传言。” 单云溪看着芸香欲言又止的神色,皱了皱眉:“但是这传言有人信了?” 芸香露出了些许担忧:“五年前,王爷平定北狄战乱之后,就将虎符交还给了皇上,回到封地再也没有进京。这是自那之后,王爷第一次进京。” “那楚王呢?”单云溪追问道。 “楚王手里没有兵权,但是他时常进京,与许多大臣的关系都很不错,王爷却远在南境……而且王爷心思冷淡,也从来没有去结交过任何京官。” “心思冷淡……”单云溪喃喃念着,却想起了一个人——千影。 当时司马靖跟她说过,这是他暗中培植的人手。 如果他真的心思冷淡的话,又怎么会有千影这种人的存在呢? 单云溪断定,司马靖一定有别的想法,只是芸香不知道,可能外面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就连她,也不过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一丝半毫,不敢确定。 芸香接着道:“人人都说楚王殿下是一代贤王,近几年王爷守在南境,他的战绩也渐渐被人淡忘,现在楚王的声誉比王爷还要高。” 她叹了口气:“有时候真是替王爷感到不值……明明天下都是王爷替皇上打下来的,就连当初收复太后手里的权力,也是多亏王爷领兵抵挡住了东华的进攻……” “芸香!”单云溪急忙去拦她的嘴,她朝外头看了看,连一个服侍的丫鬟都没有,她这才警告地看了芸香一眼,“你说话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被有心之人听到了可怎么办?” 芸香脸上忽然一红,赶紧反省起来:“是芸香胡言了,王妃恕罪!” “这还好是我听到了,你在外面可要小心点。”单云溪叹了口气,“看来这司马靖的处境,还真是有点儿艰难啊……” ##第192章 此时归家 和德殿内,镇南王和楚王都发了话,两边大臣开始群情激动地商议着。 虽然皇帝的心思已经较为明了,但还是有几位北境的武将,同司马靖一样,担忧北狄别有用心出尔反尔。 皇上始终没有表态,只是在两边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说了一句“此事稍后再议”,便让所有人都退下了。 司马靖出了宫门,在门口看见了楚王的车架,正逢楚王也走了出来。 “三哥。”他的样子笑吟吟的,丝毫没有因为两人方才观点的对立而产生不满的情绪。 或许他心中也有不满,但是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司马靖朝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三哥先行吧,本王的车架跟在你后头出去。” 谦和礼让,这才是一个谦谦君子有所为之事。 路过的大臣见了,眼中皆流露出了几分赞赏,但也有目不斜视直接走过去的,戚孝义就是这样的人。 他走到司马靖的旁边,抱拳道:“王爷,末将先行告退。” 戚孝义这样的武将,性格直爽不爱计较,他会对楚王目不斜视,也会对司马靖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敬意与尊重。 北狄换俘,若是受益,自然是身处高位之人的荣耀;若是受难,却只有百姓流离失所。真是应了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在殿内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却只有一个人敢于将它说出来。 这样的胆识和担当,实在是值得戚孝义的一句敬重! 司马靖同样只是朝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在其他人看来,司马靖是个冷酷而顽固的人,在戚孝义的眼中,却成了宠辱不惊 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当如此! 戚孝义看了正在上马车的楚王一眼,朝司马靖小声道:“王爷,这楚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司马靖不过是微皱眉头,戚孝义便噤了声。 他原本看着前方的眼睛突然转向了戚孝义,他没有回答戚孝义的话,而是冷声道:“戚将军的驻地事宜可解决了?” 戚孝义一愣,知道司马靖这是不想在这里谈这个问题,从善如流地答道:“暂时还没有决定是回南境还是换防去其他的地方。” 他们这种戍边的武将是每三年要进京述职的,这次司州一役,皇上想要提拔戚孝义,暂时还没有决定他接下来的去向。 “戚将军不必担忧,皇上自会给你一个好安排。”说完司马靖便上马车走了。 北狄换俘一事,司马靖早就看出皇上的心意。 可有些话,他必须要说,既是给皇上提个醒,也是在告诫他自己。 这天下有无数的百姓,只因为高位之人的一言半语就定了一生的命运。 北狄之人的狡猾,他在五年前就领略了个透彻,他们真的会按照换俘书上的来做么? 只怕是不见得,狼霄作为一个在大魏待了多年的细作,必定掌握着许多重要情报,要不然桑格勒不会费尽周折地想要得到他。 司马靖在马车上皱紧了眉头,看来当初还是用刑太轻了,这狼霄除了他们已经知道的事情,其余的竟半个字都没有吐露。 越是这样,才越不好办。 皇上心思已定,只是碍着他的面子,没有直接宣布而已。等换俘事一定,与北狄之间的战争也就不远了…… 司马靖在马车上思来想去筹谋大局,单云溪这边却一早听到司马靖回来的消息就高兴得冲出了屋子。 她刚走出几步又忽然定住,想了想总觉得自己表现得过于明显。只见她脚尖打了个旋儿,转身又走进屋子,对着铜镜整了整自己本就平整的衣衫,脑袋却时不时地往外看。 “怎么还不进来……” 突然外头响起了脚步声,单云溪兴奋地跑过去一看,原来是芸香。 看到单云溪脸上浓浓的失望,芸香不由笑道:“王爷去了书房。” “谁说我在等他了……” “喔?那王妃这眼巴巴的是在等谁呢?” “我……我这当然是在等你!”单云溪梗着脖子,脸上飞起两抹令人生疑的绯红。 她心里头暗自悔着,想她活了这么多年,居然也有这么沉不住气的一天,而且还是为了个男人! 芸香也不戳破她,笑着将端进来的糕点放下:“好,那就当做王妃是在等奴婢吧。奴婢这就去给王爷送些糕点去,顺便也看看他是否方便来看一看王妃?” “芸香!”单云溪一跺脚,脸红到了耳根后面,“你要去就快去,说这么多做什么!” 芸香笑着出了门,向来都是王妃开她的玩笑,她也难得有机会能让王妃脸红一回。 她快步朝司马靖的书房走去。 京中的王府同南境封地的王府不一样,不仅占地面积要小些,景致布局的意境也要简单些。穿过了垂花门,便到了司马靖外院的书房。 司马靖正在房中同卫子虞说话。 “你也有些时日没有归家了,趁这机会回去看看,不久之后我们还要远行。”司马靖正在端详着一份地图。 那地图纸面泛黄,墨迹陈旧,看着有些年头了,但却密密麻麻很是详尽。 卫子虞低着头,向来宽和谦逊的脸上却露出了几分抵触,还有几分哀叹。他俊朗的眉微微皱起,想起了卫家人看他的眼神。 司马靖久没有听见他的答复,抬起头来,道:“不论如何,终究是家人。去吧。” “是。” 他出书房的时候正碰上芸香过来,她提着食盒满面的欢喜,一双澄明的眼看着眼前的路,她心情愉悦走得却依旧稳健。 只见她脚尖踢起些许的裙摆,使得一件浅色罗群荡来荡去,在这一院子的景色中平添了几许生气。 “芸香!”卫子虞叫道。 芸香顿在原地,抬起头来左右一看,见是卫子虞,脸上便逐渐出现了一个粲然的笑容,美得恍若春日的桃花。 她疾步走过来,在他的面前站定,抬起头笑着看向他。 卫子虞不由嘴角上扬,先前堵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你在做什么,是王妃让你来找王爷的么?” 芸香笑着点了点头,见他一副要出去的样子,便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堵闷的情绪又重新回了身上,卫子虞抬头看了一眼浅蓝的天,清秋的天气,就连天空也带着几分寂寥和冷清。 他长出了一口气,再度看向芸香,朝她笑道:“回家。” ##第193章 只剩下寥寥数人 芸香提着食盒进了屋,先跟司马靖行了礼。 “王爷在宫中许久想必有些乏了,王妃特地让奴婢给您送些糕点过来。” 司马靖闻言抬起头,他轻轻瞥了那食盒一眼,嘴角抿了抿,脸上的冰冷便尽数消融,成了融融的暖意。 他伸手拦下了芸香:“不必了,本王亲自去看看王妃。” 于是那食盒还未开盖,又被芸香拎回了单云溪的院子。 刚进院门,就见一个娇瘦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她的头高高仰着,像是在端详眼前的那棵桂树。 “在看什么?”司马靖放缓了脚步,走到她身边。 单云溪身材偏瘦,身高在南方女子中算是高的,而司马靖却还要比她高上一个头还多。他站在她身边,微微低头看向她。 她偏头看过去,这时正有一阵清风吹过,吹得桂树簌簌作响,吹得她的心里眼里都是眼前的人。 单云溪指着那挂树深处,道:“还开着花。” 顺着她的手,司马靖看了过去,果然还有着一小簇黄色的花簇。在这清冷的秋季里还能留有这么一小簇桂花,实属不易。 忽然有只柔软的小手伸了过来,抓住了司马靖的大手。 他低头一看,单云溪正盈盈地朝他笑。 清秋的风吹过来,她莹白的面庞上盛放着浓浓的笑意,嘴角化出一抹让人忍不住嘴角微勾的弧度,一双眼宛如盛满了漫天的星子。 星子从她月牙儿弯的眼中满溢出来,染尽了他眼底的冰和霜,将一腔的柔情尽数付给了天地间,这唯一的她。 绣花鞋的脚尖踮起来,挺直的背缓缓弯下。 温润的唇触碰在一起,桂树簌簌作响,那挂树深处的一簇黄色小花在秋风中娇柔无力地颤动着。 他的另一只手环上她盈盈一握的腰间,将人儿搂得更近。 浓情深意不及这半分,此时此刻便抵得上千万年。 芸香悄声退了下去。 天地,清风,带着一小簇桂花的桂树,都留给了他们,继续这来之不易的一眼万年。 同样的秋风,吹在卫子虞的身上,却成了阻挡他步伐最大的阻力。 可卫家的门还是被他走到了。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卫家陈旧的门庭,几十年前的风光早已不在,卫子虞没有体会过卫家鼎盛的时候,毕竟前朝覆灭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据说在前朝,卫家出过好几位护国将军,但是后来,背叛国家的同样是这几位护国将军。 可即使他们依靠叛主获得了活下来的权力,却丢失了更多更重要的东西。 新主子魏高祖并不待见他们这种叛主之人,只给了卫家几个小将军的封赏,还大多是虚职。 卫子虞低头看了一眼他佩剑上的红色剑穗,那是当年的卫家家主卫老爷子给他的,为的是要他牢记忠孝仁义,维护家族的荣耀。 万丈高楼平地起,要毁于一旦却很容易。 他是卫老爷子带大的孩子,可那位老人却没有等到他弱冠,就悲愤郁结吐血而亡了。 临死前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大喊着:“皇上,老臣来陪您了!” 幸好这话没有被外人听去,要不然卫家可就真的不复存在了。 卫子虞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将出来,这才迈步走进了卫家。 “你是谁啊?”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正在院子里玩耍,看见卫子虞便抬起了头,手里的木剑也放了下来。 “你是子捷?”卫子虞看着这孩子毫不怯懦的样子,笑问道。 小孩点点头,抬起木剑指着他:“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呢?” “我是你大哥,卫子虞。” 卫子捷手里的木剑掉在了地上,他往屋子里跑了过去,边跑便喊:“大哥!大哥来了!” “嚷什么嚷什么!没点样子!”一个妇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母亲,是大哥。”小孩看见这妇人就冲过去抱住了她,伸手指着卫子虞的方向。 卫子虞朝那妇人微微颔首:“母亲。” 卫夫人看着卫子虞怔愣了许久,忽然捂嘴,眼中的泪落了下来。 “子捷,你大哥回来了?在哪儿呢?”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坐着轮椅出来,他一双手十分有力,看起来不知道是常年推着轮椅,还是因为曾经练武。 “三叔。” “好!”宁愿流血也不流泪的汉子也眼眶微润,“几年过去,你都长这么大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你还知道回来!” 此声一出,屋子里的人都不再说话,看向卫子虞的神色中也流露出了担忧。 一个跟卫子虞有着六七分相似的中年人从堂后走了出来,他面如刀削,眉目十分硬朗,只是眉间有着一道深深的痕迹,像是刀伤又像是剑伤。 只是那疤痕正好竖在眉心,看起来有些像是因皱眉太久而留下的深痕。 卫子虞沉默半晌,垂下了眼,道:“……爹。” “你不是不愿意回来吗?现在又是要做什么,骂我是个不知廉耻的叛主之人吗?”卫崇信坐在了太师椅上,重重拍了一掌在桌上,声音大得让卫夫人浑身一颤。 “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又何必……” “二哥……”卫家老三卫崇义也道:“子虞现在跟着镇南王,之前刚平定了司州的叛乱,看到孩子有出息比什么都好,你就少说两句吧。” “哼,他现在是有出息了,军职做得比他老爹高的多。老爷子的话他也学得最好,现在终于是要回家来给我好看了!”卫崇信眉间的疤痕十分的刺目,跟他说的话一样,在不正确的地方,总是能彰显着他的存在感。 “二哥!” 自始至终,卫子虞都只是垂眼听着,这些争执似乎已经离他很远了。 从他愤而离家开始,至今都过去了八年。 八年了,足以令他从一个愤慨的毛头小子蜕变成足以抵挡一面的将军,也足够他养成不与人争执的性子。 他站在堂下院子里,人虽没有说话,看起来也是个柔和温润的样子,背脊却始终挺得笔直。 军中待过的人都知道,那从骨子里的英武之气,是多年折戟沉沙战场厮杀出来的,不会因为他不说话就被人遗忘。 “你怎么不说话了?怎么,过了几年连话都不会说了?”卫崇信看着卫子虞的样子,不由出言讥讽道。 “二哥,你就少说两句吧!”卫崇义推着轮椅往卫子虞面前走着,“子虞,你过来,三叔带你去给老爷子上香。” 他的轮椅并不是很好,经过堂下有个小槛,卫子虞大步上前,推过了轮椅。 卫崇义带着他来到了供奉祖先的祠堂,纵然卫家现在没落了,但祠堂却还是收拾得很好,这里供奉着许许多多为国献身的卫家将士。 下方最中间的灵位就是卫老爷子,卫云天的。 卫子虞恭恭敬敬给卫老爷子上了三炷香,又看了那牌位半晌,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卫家人尽数来到了祠堂。 卫崇信沉着脸站在祠堂一角,卫夫人牵着卫子捷站在他耳朵身边。在卫夫人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过八旬的老妈妈,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小丫鬟。 卫崇义的轮椅就在卫子虞的身后,他的旁边低头站着一个还算强壮的小厮。 寥寥几人,就是现在的整个卫家。 ##第194章 怎么喜欢钟馗? 卫子虞回府的时候,看起来很是疲惫。 芸香心里头奇怪得很,不是说回家了么?怎么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反而这般的沉闷? 她不晓得卫子虞的过往,但她只知道这样的时候,没有什么能比一些热腾腾的食物更能使人恢复起来。 “卫子虞!”她叫住他,向他招了招手:“你这个时候才回来,应该已经吃过东西了。不过厨房里我给你留了点东西,去吃点吧,算作是夜宵也好。” 她吃晚饭的时候,发现卫子虞没有一如既往地跟在王爷的身边,就知道他应该是在家吃过了。 但他实际上在家里并没有吃什么,只是怕母亲担忧,这才勉强吃完了一碗饭。 听见芸香这么说,他才发现自己有些饿了。 “你留了些什么?”卫子虞边跟着芸香走边道,这样寻常的对话才是他的日常,而不是那些沉重的家族和过往。 “自然都是些好东西,等会而让管厨房的张妈妈再给你炒个小菜。你是不是在家都没吃饱……”芸香推门进了厨房,“王妃常说人是铁饭是钢,你跟在王爷身边整日里跑来跑去的,更要多吃些才行。” 或许女人总有种爱絮叨的共性,可他听着芸香的话却觉得温馨,比起那个卫家,这里才更像是他的家。 卫子虞笑了起来,他的笑总是温和的:“你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好啊。”芸香也笑,眼睛微微弯起来,像是盛满了漫天的繁星。 他的心情好像变好了一点,看来王妃说的果然没错,食物果然能让人的心情变好。 清晨,单云溪刚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就被司马靖重新捞回了怀里。 她在司马靖的怀里蹭了蹭,寻找着舒服的角度,却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让司马靖浑身一紧。 他低头看着怀里毫不自知的人儿,叹了口气,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到了练剑的时辰,他起身之后重新将被子掖紧,不让冷风进去一丝半毫。 司马靖在院子里练了大半个时辰,才感觉将下腹那股热气散了出去。 他将佩剑递给卫子虞,问道:“家中事处理得如何了?” “父亲还是那个样子,不待见我……小弟已经有七岁了,也是个练武之才。”卫子虞挑着一些来说,“这些事,说出来也是白白让王爷费心……” 司马靖皱起眉,朝卫子虞看了过去,眼神中颇有些责备。他神情冷凝,但不似平常对着其他人的那样锐利寒彻,看起来更像是长兄一般的严肃。 “你同本王出生入死,本王一直待你像自家弟弟,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卫子虞沉了沉眸子,道“……是。” 到了吃早膳的时候,单云溪才起来。 她昨晚又被司马靖闹到很晚才睡,她现在算是知道,这老实人胡闹起来,还真是没有一点办法。 他总是能有办法让单云溪老老实实听他的,勾着她一起胡闹。 “你今天要去哪里么?”单云溪被司马靖逼着喝了一碗鸡汤,才拿起筷子吃早膳。 “王妃有何事?” “哦……我就是听说这京城特别繁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出去看一看玩一玩什么的……”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了司马靖,里头满是期待。 司马靖一看她滴溜溜的眼珠,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想着单云溪这一路来的转变,心中不由叹了口气,也难为她这样的性子要陪着自己上京进宫。 他想起在和德殿中发生的事情,眼神便微黯。 过了片刻,他抿了抿唇,道:“今日无事,可以。” 这一抿唇,便是他常年冷脸的人脸上能出现的笑容了。 “太好了!”单云溪却笑得眼睛亮晶晶的,“之前的赏赐正好下来了,等会你带上钱,我带上你,咱们去逛街去!” 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司马靖微不可闻地扬了扬嘴角。 一个时辰后,两人已经走在了京城最繁华的螺市街上,他们没有带过多的随从,只带了芸香和卫子虞二人。 若不是司马靖浑身的气质过于硬朗,两人看起来或许会更像是一对普通的富贵人家夫妇在逛街,而不是满脸怒意的相公领着做错了事的妻子。 司马靖的气场实在是强大,尤其是这冷峻的面庞,来往行人见着都不自禁的避让半分。 单云溪看着四处退避的行人,又看看司马靖的冷脸,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看看你,我们是来逛街的又不是来打架的,怎么还老绷着个脸。” 她跳到一个卖小玩意的摊子前,突然拿起一样东西放在自己面前:“你看这个!” 那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物面具,她笑着将面具拉开,问他:“吓不吓人?” 司马靖脸上的冷峻退了少许,他都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样普通地逛过街了,如今让他缓和下来,他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但幸好,他还有单云溪,这个如光如阳的人。 他翘着嘴角,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你忘记古塔里的神像了?” “好好的,说那个做什么。”单云溪放了面具,有些尴尬地往前走去,司马靖在后头跟着。 没过多久,她的尴尬劲儿就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都是逛街的快乐。她一会儿这里看看,一会儿那里瞧瞧,没走多远卫子虞的手里就拎了许多东西。 芸香也跟着买了几件小玩意儿,还给卫子虞挑了个桃木簪子。 “司马靖,你看这个好不好看?”单云溪拿起了一只捏的栩栩如生的面人,“师傅,这是什么人啊?” “这是嫦娥。”那小摊主一看单云溪等人的穿着举止就知道是贵客,十分的热情,“您看这嫦娥仙女多好看啊,跟您一模一样!” 明知道这是小摊主的恭维,单云溪却还是笑了起来。 “你喜欢就买下来吧。”司马靖看她把玩了许久,很是钟意的模样。 单云溪却摇了摇头,将那面人放回小摊上,拿起了旁边一个面目都黑黢黢的面人。 “你看这个像不像你?” 那是个黑面神,小摊主立马又热情地介绍起来:“这是钟馗,这位老爷长得这样俊,怎么会跟钟馗像呢?” “哦~原来是钟馗……”单云溪特地拖长了尾音,悄声在司马靖耳边道:“要是这师傅知道你就是战场上大名鼎鼎的镇南王,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说呢?” 司马靖微微地低着头,听她说话的时候神情很是认真,看着那小摊主便微微点头,心中想着他必定能做成这单生意。 听了单云溪的话,司马靖拿过她手里的面人看了看,忽而唇角一弯,道:“若是只论长相,确实是不太像。” 他那一笑,就好像春日里融化的冰面,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清澈地流水从山涧溪流中叮咚作响地流淌而出,他如墨的双眸定定地看向她,沉在里头的都是欢喜。 单云溪也笑了起来,她心里满满地像是要溢出来一样,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笑如春日的男子。 “师傅!我就要这个!” 葫芦巷子里,司马靖侧眼看单云溪还在把玩手里的钟馗面人,微微一抿唇笑道:“你就这么喜欢钟馗?方才的嫦娥不喜欢?” 单云溪摇了摇头:“不喜欢。” “为何?” “因为嫦娥抛下后羿,自己一个人飞天了。”她伸手握住司马靖的手,斜眼看着他笑道:“我不像她,夫君这样好,我舍不得抛下他。” 他在心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就像是着了迷中了魔,眼前的人是他这辈子的解药。 再冷的人也终究要被她的笑给融化。 司马靖的唇角微微上扬,他笑起来的样子也沉稳得很,像是醇醇的老酒,仅是与那双深邃的笑眼对视就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要醉了。 “你还想去哪里?”他沉声道。 正逢一阵细细的唱戏声从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终于使她从这沉醉中唤醒了些许,她不禁有些脸红。 单云溪拉住司马靖的手,遥遥指向那戏楼里头:“我们去听戏!” “好。” ##第195章 他是来给本王送行的 他们站在戏楼门口,单云溪颇有兴趣地看着门口贴着的这幅对联。 “学君臣,学父子,学夫妇,学朋友,汇千古忠孝节义,重重演出,漫道逢场作戏。”单云溪念完上联,又顺着往下念道:“或富贵,或贫贱,或喜怒,或哀乐,将一时离合悲欢,细细看来,管教拍案惊奇。” 而那上方书着两个大字:螺楼。 她一看便觉得这戏楼十分地有意思,光是这对联就写得很有味道。 “原来这戏楼叫‘螺楼’。”她朝司马靖笑笑,两人一起走了进去,卫子虞和芸香跟在他们身后。 刚进这园子,就有跑堂的笑着朝他们迎了上来。 “这几位客,是要坐楼上还是楼下?” 单云溪看他这精明的样子,与司马靖对视一眼,笑问道:“这楼上如何,楼下又如何?” “这位夫人一看便是不常来戏楼的,这楼下看戏的,大都只是看个热闹,楼上的才是真正爱戏之人。”那跑堂的又补了句,“不过楼上清净,景观也好,推荐您还是坐楼上。” “既然你都替我们想好了,那就楼上?”单云溪看了司马靖一眼。 他向来不挑,不过这里人群混杂,考虑到单云溪,自然还是楼上好。 司马靖点了点头。 “好嘞,您几位楼上有请!”那跑堂的将手里头的布巾往肩上一搭,喊话的声音颇有些门道,清亮又不会使人觉得刺耳,真不愧是这戏园子里的人。 单云溪由司马靖牵着手,跟在跑堂的后面上了楼。 这戏楼的二楼都是一个个的隔间,人人都是坐在那些隔间里面,通过一扇朝着戏台大开的窗子看戏,确实比楼下要清净许多。 跑堂的引着他们进入了其中一间,边笑着边去给他们推开了朝戏台那侧的窗子。 “您几位稍等,小的马上给您奉茶。”跑堂的笑着弯腰退了出去。 单云溪走到窗边,却没想到看到了坐在斜对面的那隔间中的一个人,是楚王。 “他怎么也在这里听戏啊……”单云溪刚从芸香那里听来司马靖几兄弟的事情,对这个楚王也有了几分的认识和了解。 总之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楚王也看到了他二人,朝他们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单云溪下意识去看司马靖,他向着楚王那边微微颔首,脸上已经没了刚开始的笑意。 她不由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我好像又不想看戏了。” 司马靖这才侧头看向她,看她略带担忧的样子,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意重新在脸上恢复,道:“真的要回去?” “这个……”单云溪朝着楼下张望了一眼,好像正唱到精彩的地方,“要不就看一会儿?要是没意思我们就回去,反正现在钱也给了,不听白不听。” 司马靖微微一笑,转身在太师椅上落座:“你不用顾忌他,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单云溪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笑着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是顾忌楚王,只是担心司马靖的心情而已。 不过她转念想想,他们是过来看戏,又不是来看楚王的,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等跑堂的将茶水点心送上来,单云溪已经趴在窗边拍手叫好起来。 戏才唱了半折,忽然有人来敲门。 “镇南王爷,王妃娘娘,楚王知道您二人在此看戏,吩咐小的给您二位送点戏的折子来。” 卫子虞看向司马靖,得他点头之后去开了门。 那跑堂的脸上堆着灿烂的笑容:“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您二位便是鼎鼎大名的镇南王和王妃娘娘。” 他弯着腰给他们拿出了一本红色的本子:“您二位看看想听什么戏?楚王殿下说这戏他来出钱,您二位要不要听小梨仙的《游园惊梦》?这可是她唱的最好的一出戏了,那身段唱词……简直就是咱京中一绝!” 跑堂的舌灿莲花,单云溪听着便笑起来:“真有这么好?你这里点一出戏得多少银子啊?” “回您的话,咱们的戏都是排好期上演的。不过嘛……这二楼的都是贵客,若是想按照自己的心思来点戏的话,咱们都是收四百两一出。” “四百两!”单云溪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看不出来,这楚王还挺大方?” 她合上那红本,看着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 楚王会无缘无故花四百两请他们看戏,哪有这么好的事?再说了,花四百两银子才看一出戏而已,她想想就觉得浪费,这都能买不知道多少个面人了…… “怎么,没有王妃娘娘喜欢的戏么?”楚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迈步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他先向着坐在太师椅上的司马靖和站在窗边的单云溪分别拱了拱手:“三哥,三嫂。” “不必多礼。”司马靖淡淡地说道。 楚王笑了笑,转头朝旁边那跑堂的道:“就点《游园惊梦》。” 跑堂的恭敬地弯了弯腰:“是。” “这跑堂的虽然说话不着调,但这小梨仙的嗓子确实不错,三哥三嫂慢慢欣赏,本王便不打扰了。” 说罢,他真的转身告辞离开了。 “这楚王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单云溪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凑到司马靖的身边,“老实说,你是不是跟他不对头啊?” 司马靖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为何这么说?” “他一进来,你脸上的表情都不对了!”单云溪学着司马靖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面带浅笑迈步往前:“你本来是这样的,但是他一进来,你就变成……这样了。” 她双手将自己的脸挤出了一个冷面的感觉,只是看起来却有些莫名的好笑。 芸香和卫子虞看了都有些忍俊不禁。 司马靖也笑了,他将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里:“你倒是观察得清楚。” “那是……”她心想着,司马靖的事情她观察得可清楚了。 单云溪顺势坐在了他旁边,“哎哎,他到底来有什么目的,你是不是知道?快点告诉我吧,到底他是为了什么要请我们看戏,我才不信他是为了什么兄弟情意呢。” 司马靖轻轻捏了捏着单云溪柔软的小手,就是这白皙的小手,既能救死扶伤,又能将孔武有力的大汉打倒在地,而摸在身上又是另一番滋味。 他抬头定定看向她,道:“他是来给本王送行的。” ##第196章 满足你的愿望 “送行?什么意思,你要去哪儿?”单云溪果然追问起来。 司马靖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王妃娘娘,这是皇上的意思,要王爷亲自押解狼霄去北境换俘。王爷本来早就想告诉您的,但是又担心您,这才一直没有跟您说。”卫子虞解释道。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单云溪不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啊,这又没什么。” “不行,你不能去。”司马靖忽然道。 语气之坚决,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为什么我不能去?” “王妃娘娘,这是皇上亲自下旨,您跟过去确实不合适……”卫子虞道,“而且北境的情况不一样,北狄人十分地狡猾,您过去可能会有危险!” 芸香听着也有些紧张起来,走上前扶住了单云溪的手臂:“王妃娘娘,这次就听王爷的吧。” “芸香,怎么连你也帮着他!” 单云溪甩开芸香的手,她这才想起来,芸香虽然一直服侍她,但说起来终究还是司马靖派给她的人。 “我若是一定要去呢?”她看向司马靖的眼睛,似乎一定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司马靖也看向单云溪,眼中的坚决向来无人可更改。 他用沉如寒铁的眼神给了她答案:她去不了。 当天晚上,单云溪将房门紧闭,没让司马靖进去。 “王爷……”芸香有些为难,“王妃她不让人开门……” “罢了,你好生照顾王妃。” 司马靖睡去了书房,这是他们回京之后第一次分房而卧。 大半夜,两个人都久久没有睡着。 次日清晨,司马靖简装出行,走之前他看了眼单云溪紧闭的房门,明明心头还有很多想说的话,可看到那紧闭的房门,司马靖就只剩下一口轻叹。 他在马上吩咐芸香:“千万照顾好王妃,等本王回来。” “是。” 一阵马蹄声,王府外的扬尘过了好一会儿才沉淀下来。 单云溪偷偷拉开了一条门缝,她背着包袱偷偷溜出了门,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嘻嘻,你不让我去,我还不能自己偷偷跟么……” 一个人影从王府的后门闪了出来,这人正是鬼鬼祟祟的单云溪。她才刚出门,小天便抱着刀跟了出来。 “你来干什么,快回去回去!”单云溪急忙推着他往里,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她不就跑不了了么! “我得跟着你。”小天一转身就从她的手下脱离了出来。 “还有老朽……” 单云溪朝小天身后看去,吴德也捋着胡子从后门走了出来。 “你……你怎么就这么大摇大摆出来了,那看门的人呢?”单云溪着急忙慌地伸头往里看,只看见一双横放在地上的脚。 “老朽将人给点穴了,得要半个时辰才能醒来,也没有别的地方好放,只好随便找个地方塞进去……” “行行行!”单云溪伸出手制止他接着说下去,“要跟着是吧?没问题,咱们赶紧走,你们可别再给我惹麻烦了……” 一片晨雾中,朝阳缓缓地升了起来,将宽阔的王府后门大街照的一清二楚。 老汉正将几张桌子擦干净,准备开始一天的生意,他在这里卖了近十年的馄饨,什么新鲜事都见过。 却也没见过这样奇怪的三个人,为首的女子鬼鬼祟祟的背着个包袱,她身后跟着一个抱着刀的少年,还有个一直笑嘻嘻的老头。 “三个人往北城门的方向去了……”三个时辰之后,老汉跟芸香说起那奇怪的三个人。 芸香是既懊悔又担忧,早知道她就不该那样拦着王妃娘娘,她早就该知道王妃娘娘不是会乖乖听话的人,要是带着她也好啊……偏偏带着小天和吴德两个不靠谱的。 不行,她还是得赶紧追上去才行! 芸香回府写了封信给司马靖,但等这信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月余之后了。 而现在,芸香收拾了一下,便带着人去了北城门追单云溪。 司马靖是骑的快马,单云溪几人为了不被发现行踪,都没有骑王府的马,没多久就落后了司马靖的队伍。 或者说,他们压根就没有追上过司马靖等人的队伍。 “你、你们不是都很厉害的么……”单云溪背着包袱走在山路上,她走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前方步伐沉稳的两个人,一步三喘气道:“你们怎么……怎么不用那什么,轻功……” 小天道:“轻功耗费力气。” 吴德道:“走路锻炼身体。” 天知道单云溪压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想这两人用轻功带她一路好么! 又走了两步,她实在真的走不动了,前进的路线忽然变成了路边的一块草坪,她必须要歇一歇了…… 小天道:“王爷还没追上。” 吴德道:“芸香快过来了。” 单云溪刚沾地坐下,就又立马站了起来:“我发现你们两个……这种时候就真特……有默契。” 小天朝吴德瞥了一眼,道:“一般。” 吴德朝小天拱手作揖,道:“过奖。” 不过芸香确实已经快要追上他们,她捡起了被单云溪不小心落在那块草坪上的耳坠,指挥着身后的众人:“这边!” 等芸香带着人往前追去,再也看不到人影之后,单云溪才从另一边的草丛中站了起来。 “看不出来啊,老吴,你这深藏不露啊……”单云溪颇有些赞赏的拍了拍吴德肩膀。 “王妃过奖了,老朽也不过是看这芸香姑娘厉害,估摸着应该要追上来了而已。”吴德笑着将自己一把老骨头从单云溪的魔爪下挪了出来。 “不过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得找几匹马过来才行……”单云溪收回手,低头思考着。 “你是说要找马?”小天不知道从哪里,牵了三匹精壮的老马过来。 单云溪看得双眼直放光:“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啊,哆啦A梦还是可以许愿的上帝么?我带着你们真是明智的决定,哦不,请你们一直跟着我,这是我诚心诚意的请求!” 吴德和小天对视一眼,吴德拱了拱手,小天点了点头,两人间还颇有种棋逢敌手的感觉。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既然避开了芸香也找来了马,顺便就告诉我一下往哪儿走吧,我好像有点儿迷路了!”单云溪骑在马上,朝那两人喊道。 吴德瞪着眼睛,小天皱着眉头,两人再对视的时候,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苦涩。 他们到底是跟了个什么王妃啊…… ##第197章 王妃的哭戏实在是一绝 在吴德的推断下,他们选了一条路策马前行。 直到了快天黑的时候才看见一个驿站,驿站是供官家人休息的,单云溪现在是隐瞒身份偷偷跟踪司马靖出来的,自然不可能去住驿站。 但是幸好,在驿站的旁边还有几个供行人歇脚的茶肆和客栈。 单云溪这次是带足了银子出来,却还是在再三比对之下,选择了最小的那家客栈。 原因无他,这家客栈最为便宜。 掌柜的有些狐疑地打量着他们三个,一个孤身女子带着个少年和一个老人,这女子虽然穿着简单平凡,但是头上戴着的那只玉簪却价值不菲。 这样的人为何不去住隔壁的大客栈,要来他们这儿? 其中必定有鬼。 “你们是要到哪儿去啊?” 单云溪看这掌柜的眼力不凡,寻常的说辞可能骗不倒他。只见她眼珠一转,立马成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掌柜的,实不相瞒,我家中突遭变故,家里只剩下这一老一少,这是我弟弟,这是我爷爷。可我一个女子,又能怎么办?只好遣散众仆,带着他们去投奔我家年前定下的未婚夫,路上经费有限,还请您给我们两间房,准备些食物,也好路上带着……” 单云溪抹了抹眼角,从袖子缝里偷瞄那掌柜的,没想到他的眼中竟也有些亮晶晶的湿意。 “让姑娘见笑了,难怪你已梳了妇人发髻,想必是不想被人议论。你随我来吧。”那掌柜的亲自给单云溪安排了二楼最干净的一间房,小天和吴德则住在她的隔壁。 “等会我就让小二给您几位送些吃的上来,路上带的干粮也会给你准备好。人生不易,姑娘要好好珍重啊……想我当年,就是因为家道中落才没有考取功名,在这里做了个掌柜,一做就是三十年过去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茬,单云溪跟着叹了几声,又安慰了几句,这才送走那掌柜的。 “王妃好演技……”吴德拱手佩服道 小天却不以为意:“这种歪门左道,怕是骗不了多久。” “放心吧,那掌柜的已经动了恻隐之心,又有类似的经历,就算有些破绽,他也不会深究的……”单云溪将包袱放下,“再说了,实在不行我们就跑呗,这有什么好怕的。” 吴德苦笑了一声:“王妃看来是没注意到。” “反正也没指望她。”小天冷哼道。 单云溪看着他们这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由皱起了眉头:“你们又是在打什么哑谜,我没注意到什么?” “王妃没注意到,王爷就住在外面的驿馆之中。”吴德朝窗户的方向努了努嘴,道。 “什么!”单云溪打开了窗子,从她这里正好可以看见不远处的驿站。 而那刚刚从驿站外进去的人,不是卫子虞又是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瞧瞧司马靖!”说完单云溪就扔下他们出了门。 吴德在房间里不住地摇头:“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脑袋变蠢。”小天沉着脸,快走几步,拦在了单云溪的面前,“你这样过去,他不把你送回去才怪。” “哎呀,不会的不会的,我只要不被他发现就行了嘛……在这等着我回来啊!”单云溪从小天的身边绕了过去,朝他们招了招手,一副完全不用担心的样子。 但是实际上,她的行为简直就是在玩火。 镇南王押送北狄俘虏,不说是方圆百里,方圆十里以内都是重兵把守的。单云溪就连进不进得去还是二说,光是这重重的盘查就足够暴露她的身份。 但是司马靖有他的张良计,单云溪也有她的过墙梯。 她找到驿站厨房洗菜的大婶,给了她一小锭银子,跟她说:“我的夫婿就在镇南王的随军队伍中,家里的老人出了大事,我只想告知他一声,还请婶子帮个忙……” 她再次用上了之前装可怜的那一招,乡下人的心思总是要质朴些,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这大婶一听单云溪所说的话就产生了好几分同情,再看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更是连银子都不愿意收了。 “您还是收下吧,毕竟我这不合规矩,只是家里面的事情实在……”单云溪的眼眶又红了起来,那大婶立马“哎哟”一声,想要安抚地拍拍她,却又发现自己的手还沾着洗菜的泥。 “这样吧,你跟着我一起去厨房,到时候混作上菜的进去看一眼。” 单云溪连连点头,跟着那婶子去了后厨。 “这镇南王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吃东西啊,这都天黑了……”单云溪试探地问道。 “哎哟,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好像是在商议事情,一直拖到了现在呢。” 大婶带着她进了厨房,跟帮厨的人说了几句,大意将她说成了自己的远房亲戚,过来帮帮忙。 “行,那你就端着这菜过去吧。知道送去哪个屋么?就是南面的大厅,那些王爷大官都坐在里面呢。” 单云溪立马笑着应了一声:“哎!” 她端着放着热菜的木盘,跟着另一个妇人往大厅里走。穿过层层把守,她远远地就看见了坐在屋中的司马靖。 还是那冷峻的模样,坐在那里不苟言笑,他身边的人个个都看着他的眼色不敢多话。 许是离家的时候他没有见单云溪一面,司马靖这一路上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方才他又审问了一遍狼霄,这家伙也知道了自己此行是要被放去北狄的,不管怎么用刑都不肯多吐露半个字。 他本来就不甚好的心情就变得更加糟糕了,尤其是在看到桌上这道八珍丸子的时候…… “这是何人所做?”司马靖忽然问道,屋中的众人都又是惊讶又是疑惑。 惊讶的是这镇南王居然会问这种与换俘不相干的事情,疑惑的是他问得居然只是一道菜。 “王爷问话呢?还不速速回答!”有个将领朝单云溪面前的那妇人说道。 司马靖顺着看了过去,那妇人吓得浑身发抖,他不该问的。 即便是问到了又如何?他还要去北境换俘,也没有时间将人带回去,将东西做给单云溪吃…… “罢了,用饭吧。” 他抬起筷子,身边的将领看着眼色也跟着动起筷子来。 那妇人便赶紧退了下去,还不忘拉拉单云溪的衣服。 “还不赶紧走,等着王爷赶我们呢!” “这就来……”单云溪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司马靖,转身走了。 司马靖却忽然停了筷子,他刚才怎么好像听到了单云溪的声音? ##第198章 针对他们三人而来 单云溪回了厨房,那洗菜的大婶问她找到人没有。 她摇了摇头:“这侍卫太多,我又不知道相公在守卫在何处,没有找到。想想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合规矩,被我相公知道说不定回去会斥责,还请婶子千万不要说出去才好……” 那洗菜的大婶没有多想,十分地爽快:“你就放心吧妹子,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单云溪又谢了谢她,这才从后门出去了。 正在这时,卫子虞找到了厨房,看到洗菜的大婶正在收拾厨灶,便过去问她。 “大婶,问你一下,刚刚去前厅上菜的两位在哪里?” 那大婶立马愣住了,退后半步,上上下下看了卫子虞一眼:“你找她们做什么?” 看着这位大婶防备的样子,卫子虞不由苦笑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来找两位上菜的大婶是要做什么,但这是王爷的吩咐,他从来都不需要知道理由。 “您只要告诉在哪就行了。” 那大婶先是傻愣愣地呆了半晌,然后指了指外头的一个妇人,接着将手指转向了自己。 “就在这里了。” 卫子虞将她们带到司马靖的面前,司马靖从书桌后面抬起头,皱眉看了半晌,却什么也没说地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了下去。 “王爷可是觉得这两位妇人有何奇异之处?”卫子虞问道。 司马靖摇了摇头,也许真是他的错觉吧……单云溪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呢? 而另一边,单云溪正进入客栈二楼的房间,将房门关上。 她背靠在房门上,深深叹了口气…… 真的好想见司马靖啊…… 为什么她才这么短短几天时间没有看见他就已经想得不行了呢? 明明刚刚也见了一眼,却总觉得不够,她想抱抱他,牵着他的手,看着他对自己笑,然后对她说:“好。” “你在做什么呢?” 突然屋角响起一个声音,吓了单云溪一跳。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小天正抱着他的刀站在那屋角的阴影里,要是不仔细看,还真不知道那里会有个人! “我没……”单云溪瞬间有些惊慌,正准备转身要走,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事情,转过身道:“不对吧?这好像是我的房间啊……应该是我问你在做什么才对吧!” “我在等你。” “哦。”单云溪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的吴德,“那您老呢,也在这里等我?” 吴德捋着自己的胡子,笑着点了点头。 “不是,你们等我做什么,怕我丢了?这么几步路的距离?”单云溪真是无语了,她不就是去看了司马靖一眼么,有必要这么如临大敌的? “这个……世事难料嘛……”吴德笑着说了句。 “那我还真是借您吉言了。”单云溪打开门,一副送客的样子,“行了,你们看也看了,我现在完好无缺,没事您二位就请回吧。” 小天抱着刀皱眉:“这女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脾气就这么大了?” 吴德叹着气,小声向着小天道:“王妃娘娘这是患了病,你就少说两句吧。” 小天点着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单云溪一样:“原来是这样……” “你才有病呢,老娘我好得很行么!”单云溪快被这老头给逗笑了,“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完全没有任何病痛。” 小天又疑惑地看向吴德,吴德朝他努了努嘴,用单云溪也能听见的低声道:“相思病……” 半是恍然大悟,半是嫌弃的表情出现在小天的脸上。 单云溪顿时一张脸红到了耳后根:“瞎说什么呢,快快快给我出去!” 正在这时,小天忽然看向屋内窗口的位置,他脸上瞬间变得认真起来。 “有人。” “什么?”单云溪也看向窗口的位置,那里紧闭着,外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吴德手指上夹着两根金针,他一拂手朝那窗口的位置打了过去。 只听见窗口外头传出一声闷哼,有什么重物掉在楼下地上的声音。 单云溪瞪大眼睛看向小天和吴德,怎么会有人? 难道是司马靖?单云溪几乎是瞬间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是司马靖的话他会直接过来抓自己回去,而不是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偷听。 小天抱着的刀已经提在了手上,他朝那窗口走过去,一推手将窗户打开,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只有呼呼的秋风吹了进来。 单云溪被这冷风吹得浑身一抖。 窗外的天色黑沉沉的,周围有种诡异的安静。 “何许人也,还不速速现身!”吴德将手拢进了袖子,那里头藏着无数根的金针。 倏忽间,外面一阵阵混乱走动的声音响了起来,单云溪头上的房顶也有人在走来走去的,仿佛是故意的,那些人踩得头顶瓦片声声作响。 “听这阵仗,人还挺多啊……”单云溪双手成拳,全神贯注地专注着周围的动静。 但是周围的动静实在太大,而且混杂,单云溪根本听不出有多少人,也听不出在什么方位,只感觉四周上下全都是人。 正在这时,小天动了。 他提着鸿鸣刀,眨眼之间就已经到了窗口的位置,纵身跳了出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吴德藏在袖子中的双手也抖了出来,分别甩向他们的身后和门口的位置。 单云溪看得心里头直叫好! 两个人之间的配合简直毫厘不差,完全封住了外面进攻的所有入口。虽然小刀跳了出去,从单云溪的角度看不见他的人影,但是听到外头的打斗声,单云溪就知道并不是一面倒的情况。 而屋子里更是有两个人,先不说单云溪自己就是个防身术的好手,那吴德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几十年的金针手吴德,每针打出去都例无虚发。 可单云溪没想到的是,这群人就是针对着他们而来的。 鸿鸣刀大开大合,以力取胜,而在小天对面的却是暗器圣手和九转蛇鞭。 暗器圣手是个身穿黑色阔袍宽袖的男子,双手在宽袖中晃来晃去,压根看不清他施发暗器的手法。 而九转蛇鞭就更灵巧奇特了,她们总共是九个姐妹,每人都使一根奇特的鞭子,不过是片刻就织就了一张巨大的鞭网,往小天的身上笼来。 ##第199章 想救他的话就停手! 而在屋子内,吴德面对的却是无心剑传人颜无心和傀儡师左策。 前者剑法精妙,吴德的金针还没有打出去,颜无心已经逼近;后者则从不现身,一手傀儡术使得出神入化,分明是个没有半点生命力的木头人却顶着吴德的金针靠近了他们。 却偏偏没有一个人来对付单云溪。 她站在一旁心急地看着,吴德一边抛掷金针一边躲闪颜无心舞得密不透风的无心剑,看起来越发的吃力。 单云溪心想自己不能这样白白地待着,她朝着周围大声喊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阵桀桀的笑声响起,是个嘶哑的声音回答了她:“王妃不用担心,对付你的人很快就来了。”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王妃?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单云溪心头无比震惊,不仅是对于这些人高超的身手,更是因为他们所说的这些话。 “王妃娘娘的问题还真多……我先回答哪一个呢?”那个嘶哑的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过来的,不怀好意地道:“要不然我先回答您一个其他的问题吧,我想您应该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为什么我们这边如此争斗,但是镇南王那边却没有一点动静呢?” 单云溪瞪大眼睛,她怔怔地愣住了,这瞬间她才真正地觉得害怕起来。 确实,这边打得不可开交,楼下的声音楼上的单云溪也听得十分清楚,没道理就在不远处的司马靖等人没有听见! 难道是司马靖也出事了? 单云溪的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慌乱,她的心跳的极快,却不是心动时的快速,而是紧张焦急时的快速! “王妃莫要听他们胡说!”吴德在打斗的空隙朝单云溪说了一句,“他们这是想要扰乱我们,等会……” 吴德的话被颜无心的剑给刺了下来,他的眼睛有着一种练武之人的专心,对于这种人来说,在比武的时候分神是十分不尊重他的行为! “吴德,我劝你还是好好应付眼前的事情吧!”颜无心舞出一朵令人惊叹的剑花,无数的剑影便朝吴德包围过来。 他仿佛置身与千万把剑中,然而眼前实际上却只有一把剑,无心剑。 吴德一双浑浊的老眼在那瞬间骤然爆发出精光,单云溪都没看清他的手到底是怎么动作的,等她反应过来就只留下了一片残影。 而残影过后,只剩下被金针打下来的剑影和后退了好几步的颜无心。 他的剑尖撑在地上,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鲜红的血。 而吴德却又恢复了原先那双手拢在袖子里,半眯着眼一副神神在在的样子。 “你到底……用了什么功夫?”颜无心紧着双眼看向吴德,眼中并没有吴德这个人,而是他所使用的那精妙的手法。 “年轻人,你不需要知道我用了什么功夫,你只需要知道,今日我赢了你,不是因为你武功上不如我,而是因为你的经验还不够。” 单云溪在心头忍不住替吴德叫了一声好! 她没见过几个武林高手,但是吴德绝对算得上是其中之一,不光是这出神入化的金针手法,更是这老道的境界。 “颜无心,你真是没用!”嘶哑的声音响起,从床下又滚出了一个木偶人,屋角盛放盆栽的木质架子也成了一个木偶。 三个木偶同时朝吴德舞了过来,一个拿刀一个拿剑,还有一个拿着个大铁锤,舞得虎虎生风。 不等吴德动手,单云溪已经冲了进去,她分走了那个大铁锤木偶,转身朝吴德道:“老吴,不用谢啊,记得把你那手金针教我一两招就行!” 大铁锤朝单云溪打了过来,她看也不看,朝那边挥拳过去,将那木偶的半边脸直接给它打碎了。 “哎哟,不好意思啊,我还真没想到你这小玩具这么不经打的……”单云溪嘲讽道,“不过你这人偶反正也有点儿丑,打坏了正好回去重做一个是不是。” 那嘶哑的声音不说话了,另外两个人偶分别朝着单云溪和吴德冲过来。 之前三个都不是对手,更不用说是此刻的一个了。 然而没等单云溪高兴上一会儿,外头的门却被冲开,一群女人提着浑身是血的小天走了进来。 单云溪瞬间分神,那舞着刀的木偶就趁机从刁钻的角度切了过来。 她躲闪不及,差点要被砍中的时候,一根金针打了过来,正插在那木偶手肘的关节处。那木偶半晌都没能砍下来,右手算是废了。 “哟,颜无心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其中一个女子半弯着腰看着颜无心,表情夸张地道。 旁边几个女子都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天被扔在地上,另一个女子坐在了小天的身上,看起来像是她们中的老大。 “王妃娘娘,金针手,你们要是想救他的话就停手。” 单云溪却冷笑道:“你真当我傻啊,我要是停手不就被砍死了么!” 那女子也不慌不忙,从身后拿出一把带着倒钩的鞭子,她用那鞭子将小天的下巴抬起来。 “小弟弟,看来你今天命数已尽啊……”说罢,她便要用那倒钩去剌小天的脖子。 血溅当场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单云溪将手里的木偶往那女子身上砸了过去。 她旁边的一个女子甩鞭将那木偶整个打得粉碎,那嘶哑的声音这才响起来:“洛河九鞭,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我可不管你的木偶,我只要看着王妃娘娘就行了。”她笑着看向沉着脸停了手的单云溪,“您别着急,很快就有人来收您的命了。” 单云溪皱眉看向这一众要将她留下来的人,又看了眼地上的小天和身边的吴德。 她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地过滤这那些想要她性命的人,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轻的动江湖上这样厉害的人物,却只是为了将她留下来而已! 那这位即将赶来要她性命的人,岂不是要翻了天去! 单云溪想得没错,这人确实是一位能翻天的人物。 身型挺拔,长着一张冷凝俊美容颜的人走进屋子的时候,小天和吴德都睁大了双眼。 单云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司马靖?” ##第200章 知道答案的人,都已经死了 “司马靖”走进了屋子,他先是瞥了一眼地上的小天,还有单云溪身边的吴德,最后才将视线定定地落在单云溪的身上。 他用司马靖的脸勾着嘴角笑了笑,“单云溪,你做好准备了么?” 单云溪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震惊,她当然没有准备好! 谁能想到居然会有人用司马靖的脸对她说这样的话! “你到底是谁?”单云溪气得满脸通红,一双大大的杏眼沉了下来,里头尽是燃烧的怒火。 “这是镇南王,怎么?镇南王妃连自己的相公都不认识了?” 那个坐在小天身上的女子笑道,可她的表情却一点都没有面对镇南王时的尊敬。 “你能不能闭上嘴?”单云溪嫌弃地看了过去,“你根本不配叫他,请你不要说话好么?” 那女子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前仰后合,下方的小天就难受得很了,他原本就是浑身的伤,现在那女子相当于是在他的伤口上行反复摩擦,他能好受才怪。 “你不是司马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司马靖的样子?”单云溪看着眼前的这个“司马靖”,眼中的震惊已经慢慢沉了下来,成了一种强烈的不喜。 谁也不怀疑,这位王妃娘娘已经生气了。 “哟呵,燕清,看来你这易容术也不太行嘛,这王妃娘娘不还是看出来了。”那女子又朝“司马靖”笑道。 “你叫燕清?”单云溪问道。 “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他冷冷地看了一眼下方的女子,又看向单云溪,即便是这冰冷的眼神,也跟司马靖有着完全不同的冷。 眼前这人的冰冷中没有任何感情,他就像是个假人,跟左策的那些傀儡一样,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情感。 “我现在的名字叫无情。” “好好,无情是吧,现在王妃娘娘也在这里了,你就赶紧动手吧,免得横生枝节。” 谁都知道这个动手是什么意思,无情慢慢地走近了单云溪。 吴德拢在袖子里的手动了动,那女子便将鞭子放在了小天的下巴上:“老家伙,你不要玩什么小动作哦……” 其余的几个女子便走上前,将鞭子搁在了吴德的脖子上,将他也制住。 单云溪站在屋内,只能眼看着小天和吴德被抓起来却没有任何办法。 她虽然防身术很厉害,但是在这些江湖高手的面前,压根就还不够看的。 此时此刻,单云溪忽然间想到了司马靖。 如果是他的话,此刻会怎么做呢? 单云溪心想,如果是司马靖的话,此刻压根不需要任何人来帮他,他一定可以自己一个人就将所有的人全部撂倒,然后抓起来揪送官府惩治吧…… 她想着司马靖揪着人走的样子就不由觉得好笑。 “这王妃怕不是傻了吧……怎么这个时候还能笑?”那女子满脸看见傻子一样的神情,手中的鞭子也脱了小天的下巴,指向单云溪。 “我当然没傻。”单云溪看向距离自己只有几步的无情,道:“你知道什么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么?” 无情皱了皱眉头,一股强烈的不安忽然涌上心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满屋子尽是他们的人,心又逐渐沉了下来,乖乖地回了胸膛里。 “单云溪,你不要想拖延时间。” 单云溪却朝着他勾唇笑了笑:“小天,你说说现在你又欠我多少了?” 众人都看向被那女子坐在身下的小天,说时迟那时快,单云溪趁机猛然往窗口的方向跑了过去。 暗器圣手眼疾手快,朝单云溪甩出一打暗器,有的被她闪躲开了,有的却打在了她的身上。 单云溪闷哼一声,从那窗口冲了出去。 她从二楼直直地摔在地上,她捂着左手臂站起来,心想幸好没有摔到头,要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让另一个单云溪出来。 不远处就是司马靖所在的驿站,这边打斗的声音巨大,但是那边的侍卫却始终没有往这边多看一眼。 其中原因单云溪现在已经想清楚了,必定是无情装成司马靖的样子吩咐了什么。 但是只要她冲进驿站里面,司马靖看到她就一定不会放着不管。 她的眼睛始终紧紧地盯着前方的驿站,她知道司马靖就在那里面,不久前她还见过他…… 然而在单云溪跑进驿站之前,就被洛河九鞭给抓住了,她们几个女人之间的拉拉扯扯,驿站侍卫并没有太过于在意。 洛河九鞭拽着单云溪的头发,将她抓了回去。 单云溪不甘地看向驿站的方向,她的眼里流出了泪,不知道是疼的还是难过的…… 正在这时,一只飞镖激射过来,扎在了抓着她头发的那洛河九鞭女的手上。她立马吃痛得放开了手,紧接着,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单云溪的面前。 他长得眉清目秀的,看起来像个俊秀书生的样子,却偏偏穿着一身黑色劲装。他的左手上提着一把长剑,正是颜无心的那把无心剑! “你是何人?”洛河九鞭的老大拿出了她的鞭子,也不再在乎是不是会被驿站里头的人发现了,她怒目圆瞪,火气十足。 “这你不需要知道。”那人的声音清冷得像是雪山上流下来的水,却并不让人讨厌。 洛河九鞭立马就发现他的目标是单云溪,她抓住单云溪的手臂让她挡在自己的身前。 “现在她在我们的手上,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问题的好。” 那人的眼睛紧了紧,道:“你确定要知道这个问题?” “怎么?我不能问?” 那人摇了摇头,抬起眼睛:“只是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人,都已经死了。” 洛河九鞭的脸上出现了十分不屑的神色,那人又补了句:“还有,看过我这幅模样的人,也都已经死了。” 他的话音刚落,单云溪就看见一道残影闪过,抓着她手臂的力道骤然褪去。 洛河九鞭九个女子,全都倒在了地上,直到死她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慢了哪一步,死不瞑目。 那边驿站的人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不同寻常,大喊着朝这边冲了过来。 而那人突然抓住了单云溪的手臂,单云溪赶紧推拒着:“这位好汉,我是个瞎子,我压根没看见你长什么样!你还是放过我吧,你看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那人朝单云溪看了一眼,接下来的话却让单云溪更加震惊了。 他说:“殿下,无须害怕。” ##第201章 未婚夫? 单云溪被那书生模样的黑衣人给拽走了,他脚踏轻功,很快就将单云溪带离了驿站的门口。 他们重新回到了客栈二楼的房间里头,原本人员满满当当的房间现在只剩下吴德和小天两个人。 其余的人都不知道去了何方,只有房间里多出来一些血迹在暗示单云溪些什么。 那书生模样的黑衣人将无心剑丢在小天面前,打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 小天的脸上骤然出现了一种愧疚而羞愧的神情,他原本坐在椅子上,吴德正给他包扎伤口,现在却突然整个人跪在地上。 而令单云溪更惊讶的是,小天跪的人并不是她,而是那书生模样的黑衣人! “二哥,我错了。” 虽然单云溪也不是那种喜欢别人跪她的人,但是小天从来都傲气得很,能让他下跪的人……必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而且小天还叫他二哥,难道他们是兄弟? 单云溪仔细看着两人之间的容貌,好像也不太像啊。 那黑衣人却不说话,既没有让小天起来,也没有接受他的认错。 “不是,你们这到底在玩什么,能不能让我也明白一下?”单云溪越看越看不明白,怎么小天的二哥会称自己做殿下呢? 重要的是,小天和吴德似乎都知道他的身份,就她一个被救的人反而云里雾里什么都不知道。 她满头雾水,实在没看懂今夜发生的事情。 那黑衣书生看向单云溪,皱着眉头,眼中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将这一切告诉单云溪,又或者说……将这一切中的多少告诉她。 “殿下,小人周珏。” 单云溪也正经地点了点头,用平等的身份同他说道:“周珏你好,我叫单云溪,是镇南王的王妃。你叫我殿下,是因为我王妃的身份么?” 黑衣书生摇了摇头。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还有别的身份,并且这个身份很厉害?”单云溪试探性地问道。 那黑衣书生这才反应过来,单云溪这是在套他的话,他立马闭口不言了。 单云溪又去问小天:“你认识他?” 小天先是看了那黑衣书生一眼,也学着他的样子,紧闭着嘴不肯说话。 单云溪一摊手:“得,你们都心知肚明,却全都不愿意告诉我。那你们非要救我做什么?”说完她便转身气呼呼地坐在了椅子上,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了。 她就不懂了,这些人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吴德和小天非要跟着她,表面上是要保护她,但是为了什么也不肯说。而现在又出现了一个这么神秘的黑衣书生,同样救了她一命,却也不肯跟她说明原因。 所以现在就她一个被保护的人反而被蒙在鼓里呗! “王妃不用这样沮丧,现在时机尚未成熟,只要时机一到,我家主上便会来迎接您。”黑衣书生向单云溪微微行礼,看起来恭敬得很。 单云溪却翻了个白眼,态度逐渐不耐起来:“不是,你家主上谁啊?说接就接么……我还偏不想去呢!我跟你说,你别跟我扯这些时机什么的,要是你主上有心就让他直接来见我!” 黑衣书生深深地看了单云溪一眼:“您会见到的。” 不等单云溪说话,他又朝小天丢下话道:“功夫不到家就要勤加练习,以后可不会有人来救你。” 说完,他就向着单云溪行了个礼,转身出了门。 单云溪急忙追出去,却发现走廊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了。 她皱了皱眉头,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谁都能看出来她现在气得很。只见她猛然转身瞪向屋内的一老一少,手一甩将门用力关上。 “你们两到底知道些什么,都给我老实交代!” 小天拍拍裤腿站起来,他将鸿鸣刀抱在了怀里,丝毫没有想要回答单云溪的打算。 在旁的吴德呵呵一笑,朝单云溪拱了拱手道:“这位年轻人老朽确实不知道是何许人也,不过却听过鸿鸣刀之前的主人……是南棠周家的二公子,周珏。” 单云溪猛然转头看向小天:“是你二哥?” 小天看了她一眼,没回答单云溪的话,他开始细细地擦拭起自己的鸿鸣刀来。 “我是个孤儿,二哥收养我,给了我这把刀,就这么多。别的你再问,我也不会说的。”小天擦完了刀,将地上的无情剑也捡了起来。 单云溪看着小天的样子若有所思,她知道小天这么说,就是真的不会再说什么了。 可是……南棠的周珏叫她“殿下”? 那她跟南棠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巨大的谜团逐渐成型,只是现在的单云溪还不明白,天下大势,不仅有司马家的一份,也将有她的一份。 半个时辰之后。 夜色渐浓,客栈里头静悄悄的,一群侍卫提着刀剑将这座不起眼的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冲上了二楼靠里那间屋子,只可惜屋子里已经人去楼空,只有屋子各处的血迹证明这里今晚发生过不同寻常的事情。 司马靖迈进了客栈之内,卫子虞将瑟瑟发抖的掌柜的提到了司马靖的面前。 “王爷,他们都中了迷魂散,说是晚上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司马靖冷眼看了跪伏在地的掌柜一眼,点墨的眸子微微收紧。 他们押着狼霄刚入住驿站,就有人趁夜在驿站门口公然杀人,这其中深意不可不思。 据侍卫所言,那是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杀了一共九个女子,然后掳走了第十个女子。 此人一听便是武林上的高手,只是不知道是冲着狼霄而来,还是仅仅为了报私仇,又或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由…… 他一听见卫子虞的禀报就当即派人将客栈围了起来,确保没有一个人能逃出去,没想到却还是晚了一步。 那掌柜的被卫子虞抓着后脖颈的衣领子,他哪里见过这样大的阵仗,抖得像筛子一样地跪在了地上。 “老实回答,之前住在你二楼靠里那房间里的是什么人!”卫子虞讯问道。 “回……回大人的话,那之前就住了个小媳妇,还有……还有她爷爷和弟弟。”掌柜的不敢抬头看司马靖,就连卫子虞他也只悄悄地抬头看了半眼就立马瑟缩下去。 司马靖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单云溪,还有吴德和小天。 “那小媳妇可有说什么?” 掌柜的仔细回想着,一五一十道:“……说是家中突遭变故,要去找家中定下的未婚夫……” 司马靖原本沉凝的眸子忽然抬了起来:“未婚夫?” ##第202章 令人心痛的代价 月明星稀,眼前的地上燃着一堆柴火,发出了些许噼啪声。 单云溪看着小天身上的伤口,尽是一些鞭伤,几乎鞭鞭见血,还有好几道打得皮开肉绽,倒钩刮开皮肉,甚至能看见里头的森森白骨。 她看着就皱起了眉头:“这洛河九鞭怎么这么狠心,都不知道要让一让弟弟的么!” 单云溪这边心疼地骂着,小天却皱紧了眉头。 “我不是弟弟。” “行行行,你不是我是行了吧。” 单云溪将最后一处伤口给他包扎好,然后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又叹道:“不过这洛河九鞭也都死了,现在看来还是你那二哥比较狠心,好歹人家洛河九鞭也没要你的命,你二哥一来她们就都交代在那儿了。” “二哥不是坏人。” “行行行,我是坏人行了吧。”单云溪摇着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她都不知道那周珏有什么好的,论起杀人不眨眼的功夫倒是一流,小天还是个孩子,跟着他能学到什么好。 这不,就学成了这不苟言笑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性子。 “你也不是坏人。”小天居然接了单云溪的话。 单云溪听着一乐,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还算你小子有良心,没白费姐姐我疼你一场。” 小天听完这句话,不禁皱眉抬眼看向单云溪,疑惑的眼神中略带嫌弃。 “那……给你治伤也算疼嘛,对吧。”单云溪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摸头的手,虽然她确实是有点儿抠门,不肯让他们住客栈……可这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嘛,万一被司马靖发现了怎么办? 于是,便有了现在风餐露宿的这一出。 吴德捋着胡子,咳嗽了两声:“王妃,老朽再去拾点儿柴火过来……” 他撑着一双老腿颤巍巍地站起来,看得单云溪小心翼翼伸出了手,就怕他一个没站稳摔倒,这把老骨头万一真断上一两根也实在够他们受的。 “哎哟您老还是坐着吧,我去捡我去捡……”她站起身边往外走边嘴里嘟囔着:“看来明天还是得找个客栈才行……” 吴德跟小天对视一眼,小天朝他投去一个佩服的眼光,吴德则回了个“过奖”的作揖。 自从那日从客栈逃走之后,单云溪就再也没有见过司马靖。 她害怕被司马靖发现自己的行踪,这一路上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住在他的附近,专门挑一些山路破庙来住。 赶路也是专门跳这种难走的山路,不远不近地跟着司马靖一行人。 这才过了四天,小天和吴德都受不了了。 他们受不了的不是风餐露宿,作为一介江湖人,谁没有在山间路上过过夜?这种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可难熬的是,单云溪实在太喜欢说梦话了。 他们怎么就从来不知道这位王妃娘娘还有这么个不好的习惯呢? 而且她的梦话里三句话不离司马靖,这梦话里什么内容都有……实在是有些太不适合少年人听。 可在林间或者破庙里,他们往往都是围着火堆而眠,压根没办法让自己不听单云溪的梦话。很多时候,他们只好用内力封闭自己的听觉。 吴德甚至给自己扎了一针,让自己什么也听不见。 幸好单云溪终于改变了主意,白天的时候,他们伪装成百姓进了城。 司马靖等人也在这城中,虽是个小城,却也有着个年近五十的城守大人。 这城守大人本来热忱邀请司马靖去住城守府,可司马靖因为狼霄关押在衙门监牢里头,他便执意要住在衙门。 镇南王的脾性谁也摸不准,但是谁都知道,这不是他们可以得罪大人物,自然是人家说什么他们就赶紧去安排去了。 而另一边,单云溪正带着小天吴德在街上乱逛。 她反正现在是副普通百姓的装扮,头上价值不菲的簪子也摘了下来,看着就跟个普通的小媳妇没两样。 路边有几个卖菜的小贩,单云溪在一个卖梨的面前停了下来,边嫌弃地挑着梨边开口道:“小哥,这梨怎么卖啊?” “五铜板一个,不还价。”那水果贩子昂着头,用鼻孔看着单云溪,一副认定了她只是问问并不会掏钱的样子。 单云溪也丝毫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她在身上掏了半晌,好不容易从怀里摸了一把铜板出来,数一数却只有四个。 她堆着笑将手伸过去:“小哥,只有四个了,你就卖我一个成不?” 那小贩看着她嘲讽一笑,像挥苍蝇一样甩着手:“走走走,不买就别挡在我这前面!” 单云溪被他赶出几步,却还频频回头看着那摊子上的梨,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旁边的小天看了便皱着眉翻了个白眼,转身掏了一小锭银子扔给那小贩,不无豪气道:“买三个。” 他拿着梨扔给了单云溪一个,吴德一个。 单云溪欢天喜地地接住那梨,往身上擦了擦就咬下去,果然清脆得很!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带着几千两的银票却连几个铜板的梨子也舍不得买。”小天的话刚一出口,就被单云溪捂住了嘴。 她左右看看,幸好没人听见。 “财不露白你不知道啊!万一被有心人听见了怎么办?”她摸了摸怀里的银票,“钱要用在刀刃上,谁知道这之后会不会有要用大钱的时候,到时候你就知道这几块铜板有多么重要了!” 事实证明,她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很快她就为证明自己这句话付出了令人心痛的代价。 还没走出几步,他们就看见有家包子小摊的外头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有热闹不看不是单云溪的作风,她边啃着梨子边挤进了人群里头,小天和吴德只好无奈地跟进入。 只看见那人群里头,一个壮得跟包子一样的包子摊主正对着个乞丐拳打脚踢。 那乞丐蹲在地上,一手护着头,一手那拿着个脏兮兮的包子。 “我让你偷东西,让你偷!打断你的手,看你还敢不敢偷!”包子摊主拿着擀面杖,眼看着就要打下去,就在那瞬间,单云溪看见了这乞丐一双清澈如同蓝天的眼睛。 她顿时愣住,扔了梨子喊道:“阿诗!” ##第203章 我要杀了他…… 那乞丐闻言抬起头来,不是阿诗又是谁? 可是阿诗不是应该在监牢里才对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是还是这幅脏兮兮的乞丐模样? “不就是一个包子么,你别打她,我替她给!”单云溪站出来道。 “哟呵,就你这样的……你有钱么?”壮成包子一样的包子铺老板张着一双瞧不起人的眼睛,双手插在水桶般的腰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单云溪。 包子铺老板心想,这女子一身粗布麻衫,全身上下没有半点钗饰,虽然长了一张清丽好看的容颜,但又能顶什么用,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不就是一个包子么,你放了她,我给你就是!”单云溪伸手要去拉地上的阿诗,她浑身是伤,要不是这样,她不可能任由一个包子铺老板殴打而毫不还手。 这得是伤到了什么地步,昔日的阴山老鬼沦落到成为一个要偷包子来吃的乞丐! 她看着心头便油然生出些许不忍来,可那包子老板却一抬脚站在了阿诗的面前,拦住了单云溪伸出的手。 “这可不是一个包子的事,她足足耽误了我一天的生意!我这包子铺是城里最好的一家,你以为几两银子就能打发我走,门都没有!”他说罢伸手去拽阿诗,“我要抓她去报官,让官老爷判她给我一只手,这样才好让她再也不偷东西!” 一听到要报官,阿诗的眼里就涌现出了深深的恐惧,她使劲推着包子老板的手。 张嘴吐出嘶哑的声音:“不去……我不能去……” 单云溪见状皱眉,她拦住包子老板,伸手往怀里掏出了银票:“你说,要多少?” 那包子铺老板先是用精明的小眼睛看了眼她手上的银票,随即里头迸出一道精光。 只见他伸出一只胖成熊掌的手,五指张开。 “这个数。” “五十两?”旁边有人问道。 那包子铺老板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一只手再次晃了晃。 单云溪不耐地皱了皱眉:“五百两是吧,我给你就是!” 那包子铺老板又往前伸了伸手:“五千两!” “你疯了,五千两买一个包子?”旁边有人惊叫出声。 可那包子铺老板却朝单云溪咧嘴笑了笑:“怎么样,我这包子就得五千两!你要是不给,我就带这小乞丐去报官!到时候砍她那只手比较好呢……” “好!我给你!” 小天和吴德都用惊讶的眼神看向单云溪,别说是他们,就连周围众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 “王妃,您……” 那包子铺老板朝单云溪伸出手,看她满脸苦痛地将五千两银票放在自己的肉手掌里。 他将阿诗往单云溪那边一扔,边笑着数那银票边道:“你叫王妃是吧,以后可得看好你们家这小乞丐,下次要是再来偷包子,我可就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了!” 单云溪狠狠地瞪了过去:“是啊,我就叫王妃,你最好记住这名字,也最好祈祷以后别看到我,要不然,我会比你更不好说话!” 他们这边的异动终于引来了几个巡街的捕快,单云溪将阿诗的一只手抗在肩上。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 她带着阿诗,吴德和小天跟在她后面,很快他们就走得没影了。 而那包子铺老板得意洋洋地将银票收起来,两个捕快走过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那包子铺老板精明得很,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官差,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笔横财被这几个官爷给抢走了。 “哪里没事,方才有人给了他五千两!”旁边的人酸道。 “什么!”两个捕快立马抓住包子铺老板,要他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真的没事,是我们闹着玩呢……哪有什么五千两,官爷别听他胡说。”老板堆着笑,可旁边的人个个眼红他的银子,七嘴八舌的证明他方才得了五千两。 两个捕快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直接将包子铺老板押去了衙门。 “你说什么?”卫子虞一脸的惊讶,“你说有个叫王妃的人给了你五千两?” 他转眼看向站在书案后头的司马靖,司马靖的神情不定,眸中同样透露着怀疑。 “你会不会听错了,这女子并不是名字叫王妃,而是有人称呼她是一位王妃……” “就她?”包子铺老板撇着嘴摇头,满脸的肥肉都在否定,“绝对不可能。” 卫子虞也沉思起来,他看向司马靖,道:“王妃确实也并非会随意将五千两送出去的人,会不会真是个叫‘王妃’的人?” 司马靖没有回答卫子虞的话,他沉着眼看向包子铺老板:“你把这件事,不要有任何遗漏的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再说一遍。” 司马靖也不知道为何,他自从离京之后,就总觉得心里头不安稳,仿佛有什么不在掌控之中的感觉……可这种感觉,他只在单云溪身上感受到过。 他也知道,自己不让单云溪跟着来,她必定会不开心,甚至很可能会闹腾好一番。 可他依旧不能带她。 此行并不是想象中一次简单换俘,这其中甚至还有着他自己也不能确定的危险。 他既然认定了单云溪,那么护她平安,就是他理所应当要做的。 他绝不会也绝不能再让她置于之前司州那般的险境之中,这是他自己对单云溪的承诺,不需要她懂,他只需要她安好。 然而现在,他却觉得单云溪怕是闹腾得十分大。仔细想想,她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离家出走偷偷跟着他的事,这毕竟是单云溪,那个连自己都摸不透的女人。 半个时辰之后,那包子铺老板被赶了出来。 他肥胖的身子在门口晃了几晃,最后竟“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众人一问才知,原来是镇南王以不义之财为由,将他的五千两银票给拿走了,还专门找人来算了他包子铺一天的收益进项,给了他五两银子了事。 这钱才过了一遍手,就又全都交出去了,要他如何不心痛啊! 偏偏对方还是镇南王,他就是有苦也不能言。 而另一边,单云溪又花大价钱包下了城东吉祥客栈的一整个院子。 她先帮阿诗仔细清洗了一遍,然后又用小天替她买来的药,给阿诗浑身上下的伤口上药。 阿诗几乎是遍体鳞伤,还有好几处差点致命的伤口,有的伤口因为长久没有得到救治而发炎发烂,她原本白皙的肌肤都被弄得像是一块破布一样。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京城的天牢中逃出来,又是怎么流落到了这小城中的。 但是看她身上的伤口,却也能知道几分其中的艰辛。 照理来说,单云溪应该要将阿诗移送官府,然后他们会给逃狱的阿诗再次判刑,最可能的就是将她重新押送回京城的天牢,毕竟她也算是狼霄一案中的重要犯人。 可单云溪看到阿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这监牢中怎么能得到好的治疗呢? 很可能阿诗才刚被送过去,就因为救治不及而死了。 单云溪替阿诗穿着衣裳,决定还是先治好她身上的伤,再将她移送官府吧。 她自己的心定了下来,这才注意到始终沉默着不说话的阿诗。 阿诗的右手抓着自己的左手,将手上抓出了好几道血痕,单云溪急忙去按住她,这才发现她的手上的伤痕原来尽是自己抓出来的。 单云溪看见,阿诗的脸变得极为可怕。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第204章 鱼儿上钩 单云溪一时间没有听清阿诗的话,她凑到阿诗的面前,看向她的眼睛。 “阿诗,你要杀谁?” 阿诗顿时眼中迸发出无比凌厉的光芒:“杀狼霄!” 单云溪一怔,能解释了,这一切都能解释了…… 阿诗是为了狼霄才逃狱的,因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狼霄被活着换去北狄,她接受不了狼霄还能活下去的事实,所以她要为自己求一个结果。 可是,狼霄是司马靖在押送的。 于公来说,这是大魏和北狄之间的协议,事关两国之间的和平,单云溪不可能真的放阿诗去杀狼霄。 于私来说她就更不可能放阿诗了,她可是亲眼看过皇帝是如何对待司马靖姐弟两的。 皇帝这般忌惮司马靖,要是狼霄真的死在司马靖押送的途中,他不知道还会对司马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而此时的阿诗反而却变得清明起来,愤怒和恨意燃烧着她双眼中对于生的意志。 她一定要活下去,杀了狼霄才行! 在这面前,任何事情都不可能阻挡她! 所以她苟延残喘,一路乞讨,不惜违背自己的自尊去偷窃也要活下去。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杀了他。 “阿诗,你听我说……”单云溪理了理脑里的思绪,她将阿诗的身子扳过来,看着阿诗的眼睛道,“狼霄被换去北狄是不争的事实,你杀不了他的,你也不能杀他你知道么?” 阿诗皱了皱眉,眼中充满了疑惑:“不能杀?” “没错,你不能杀他。皇上已经答应了换俘,要是狼霄在这时候死了的话,北狄很可能会说大魏不讲信用,并以此为由头向我们开战的!” “两国开战?”阿诗反问道。 单云溪点了点头:“没错,两国开战!到时候生灵涂炭,又有许多人会死在这场战争里的。” 阿诗却眼带疑惑:“他们死了……与我何干?” “阿诗!”单云溪忍不住大声吼了她一句,可阿诗却已经转过了头,她的眼睛看向屋门的方向。 仿佛她已经透过那屋门看见了院门,又穿透了院门到了远方,直到了狼霄的牢房门口。 不论单云溪说了什么,她都再也听不见了。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她不需要活下去,也不在乎谁会活下去,她只在乎这个曾经玩弄过她,现在却要换去北狄的男人会不会死。 她要他死。 这恨意比血海深仇还要滔天,烧尽了她的美好和自尊,让她成为从牢狱中逃出来的厉鬼,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只为了咬断那人的脖子。 单云溪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不管她怎么说,阿诗都不再有任何反应。 仇恨已经完全淹没了她,让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可是单云溪却不能眼看着她去杀狼霄,她扶着阿诗在床上躺下,然后出门的时候,给屋门上了锁。 小天和吴德都站在门外,他们同样发现了阿诗眼里的恨意。 “这姑娘的执念太深,王妃娘娘还是将她交给官府吧。”吴德叹着气道。 单云溪也有些犹豫,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 “我将她锁起来,等司马靖他们走了再说。她的伤不能再长途跋涉了,我实在不能看着她这样死去,那我会愧疚的。” 吴德也叹了口气:“医者父母心,王妃已经做得很好了。” 小天却不赞同他们的做法:“你这样只会出事,我要是你就把她送走。” 单云溪无语地瞟了小天一眼,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出事么?为什么非要说得这么清楚,就好像阿诗是个不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就会爆发一样。 不过单云溪心中也不是毫无顾虑……所以她决定像个办法通知一下司马靖,让他提高警惕多加防范,尤其是防范女人。 她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次日,她将头发尽数束起来,手里拿了根竹竿子在地上戳来戳去的,看起来倒挺像个睁眼瞎的。 “怎么样?”她戳着竹竿子,目不斜视地在院子里走了两步。 吴德看着点点头:“还挺像那么回事。” 单云溪笑了笑,又装模作样地走了两步,期待地看向小天。 小天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人一天到晚只知道胡闹,偏偏还要拉着他一起。 他颇为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单云溪便笑着一拍掌。 “好,那老吴,阿诗就拜托你了,千万要看着不要让她出门。我跟小天出去溜一圈,给那城守大人算上一卦再回来!” 郝周道是个十分周到的人,自他考取功名起,就被派到这附近做了个小小县丞,过了三十年,他好不容易从县丞做到了城守。 虽然是个小城,却也在五十知天命的年纪亲自接待过鼎鼎大名的镇南王,这件事够他吹嘘到进棺材那一天。 可就是这么个周到的人,却十分相信算术命里。 黄老学说是他案前的必读物,一本《易经》翻坏了好几本,也没有寻到半点天数门道。平素里他最喜欢的,就是上城外道观里找老道长聊聊命和运这两件事。 谁也没想到,他聊了几十年,突然在这一天真的遇到了一个高人。 高人长得眉清目秀,用一副瘦弱的身躯站在他的轿子前,手里的竹竿戳着他的轿门,这轿子偏生就四个大汉都抬不动了。 这不是高人还能是什么! “敢问这位小兄弟姓甚名谁,为何要阻我前路啊?”郝周道走下轿子,有些疑惑地朝单云溪拱了拱手,颇有几分认真求学的感觉。 单云溪看着远方的眼珠微微颤了颤,敲了敲竹竿道:“姓天名地,姓左名右,姓你名我。” 郝周道猛然退后了几步,眼中满是震惊,这小兄弟居然能将《道德经》里的精髓讲解得如此精妙! “那你又为何要阻我的轿子,不让我前行呢?” 单云溪沉默片刻,忽然神神叨叨地举起了竹竿子:“这路你往前走往后走,往上走往下走,为何要说是我阻挡你了呢?” 郝周道点了点头,眼中已经相信了好几分,这小兄弟怕真的有几分真本事。 “那不知道小兄弟……能否给老朽一点启示,告诉老朽该往何处走呢?” 单云溪将竹竿放了下来,她的嘴角微不可闻地翘了翘,鱼儿上钩了。 ##第205章 此人是个瞎子? 郝周道将单云溪请到了一处酒楼里头,小天抱着刀,不远不近地缀在他们身后。 他们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郝周道的几个小厮站在一旁,不让任何人近身。小天就拿着刀倚在楼梯之后的柱子边,一双眼睛并不盯着单云溪,实际上却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她那边的情况。 单云溪将这个睁眼瞎装得颇有神韵,她先是在桌边摸了两下,然后才抓着桌角缓缓坐下来,又装模作样地去摸茶壶。 郝周道立马周到地给她倒了一杯清茶:“小兄弟请用。” 她摸着茶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小兄弟,您看……这前路如何,还请你指点一二呀。”郝周道一面观察着单云溪的脸,一面谦虚求教道。 他看这小兄弟虽然身穿粗布,却面庞白净,生的十分俊秀,只可惜瞎了眼睛……要不然他还真想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这小兄弟。 单云溪没看郝周道,却也知道他正在打量自己。她装模作样地闭上眼睛,伸出左手掐着自己几个指节的位置,嘴里神神叨叨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郝姓之人,五十有三,想走官路财路,还未上路已遇贵人……咦?”单云溪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诧异。 “怎么了小兄弟?”郝周道立马着急起来。 前面几句,这小兄弟全都说对了!郝周道从来没有跟小兄弟说过自己的姓名,他却能算出自己的姓氏和年龄来,还知道自己想升官发财,而且最近镇南王也来了……不就是命定的贵人么! “可是这位贵人要提拔在下?还是在下有什么际遇会出现?” 郝周道问得越是着急,单云溪的动作反而越是缓慢,甚至还伸手去又喝了一口茶,这才缓缓地说起来。 “贵人是贵人,却也免不了路上的小人……这位贵人是钟馗转世,不害怕小人,不过您可要小心这些小人了。”单云溪顿了顿,语带神秘地道:“尤其是看起来柔弱的女人还有受伤之人,都是路上最可怕的小人。” 单云溪可没说错,这司马靖战场杀神的名头可不是白说的,除了脸白皙点儿,可不就跟个钟馗转世一样? 她想着边勾唇微不可闻地笑了笑,而另一边的司马靖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王爷?”卫子虞担忧地看过去,近日王爷心中忧虑,既是担忧北狄人的阴谋,又是担忧王妃在家过得不舒坦,好几晚都没有睡好。 “……无妨。”司马靖抬起手,又道,“找人的事进行得如何了?” “您是说那叫‘王妃’的人?暂时还没有消息,城中户籍没有此人的记录,很可能是外头来的人,已经派人去临近的几座城盘查了。” 司马靖点了点头,又开始研究眼前的北狄地图来。 那是他五年前进攻北狄之时派人绘制的,他自己也亲自参与其中,这几年又不停地让人往上补充,地图已臻完善。 只剩下后方一块地方还不是很清晰,那是连绵的一片山脉,也是如今的北狄大汗桑格勒的地盘。 而那块地方,又偏偏是他最想知道的地方。 司马靖看了半晌,有些疲累地捏了捏鼻梁,放了地图站起身:“郝大人现在何处?” 卫子虞一愣,对于这位不怎么重要的城守大人……他还真没有怎么关注过。 “末将这就去看看。”他有些自责,王爷心头的事情本来就够多的了,他没能帮着分担一点便罢了,如今只不过是个小小城守的去向他都不知道,实在是太不应该! 司马靖先是冷冷看了卫子虞一眼,皱眉道:“子虞,家族应该是你的责任,而不是你的负担。你要是再犯这样的错,就不要怪本王将你送回去了。” 卫子虞脸色骤变,眼中流露出懊悔和自责,他急忙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末将不敢。” 司马靖看了一眼卫子虞,他低着头,却也能看出执拗和懊悔来。 只听见他轻叹了一声,道:“起来吧。” 他们到达郝府的时候,郝周道正从外头回来。 “郝大人,您这是……”卫子虞看着郝周道满头大汗,神情紧张的样子,就不由皱了皱眉头。 郝周道连忙给司马靖行礼,然后才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 方才那小兄弟说的实在是太吓人了,他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冷汗直流。 “那女子会给你带来无止境的灾难……” “削官发配,家产尽数充公算是轻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才是重的……” “尤其是不能让那女子接近镇南王和他押送的犯人,她的命格会使那犯人死于非命,到时候大人也就活不长久了……” 司马靖也多看了这郝大人一眼,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悦。 那郝周道又赶紧朝司马靖拱了拱手,解释道:“城外道观今日讲学,下官去听了一会儿……” 只要不影响公务,司马靖并不想管这些人的私人事宜。 闻言他不过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大人切不可过于沉浸其中,而耽误了公务。” “不敢不敢……”郝周道立马低头拱手,这才想起镇南王此行找他必定是有事,伸手朝里道:“您里面请。” 司马靖在屋中落座,丫鬟给他们上了茶,郝周道的神情这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不知道王爷来找下官,所为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想请大人找一个人。”司马靖放了茶杯,淡淡地道。 郝周道“哦?”了一声,问道:“不知道王爷想找何人,有何特征?” 司马靖并未说话,而是朝卫子虞看了一眼。 卫子虞立马会意,上前向郝周道形容着:“此人姓王名妃,中等偏瘦的身材,长相白皙清秀,身穿灰布麻衫,约莫是这么高……” 卫子虞又在身边比划了一下,郝周道的脑海里逐渐出现了一个形象……这不就是那小兄弟么? 只是郝周道并不知道那小兄弟的名字是否叫王妃。 “此人并非城中之人,应该是从外面来的。外头已经有我们的人在找了,现下就是城中还希望大人费心寻找。” 郝周道更加觉得像是那小兄弟,他在城中几十年,从没见过这小兄弟,这小兄弟必定是从外头来的人。 难道这小兄弟也给了镇南王关于那女子的忠告? “这人可是个瞎子?”郝周道问道。 卫子虞皱了皱眉头,不明白为何郝周道会突然这样问。 他摇了摇头,道:“此人全身完好,是个女子。” 郝周道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个女子……下官这就派人去寻找,王爷还请稍候。” 说罢,郝周道便挥手招人进来吩咐。 司马靖却忽然伸手止住了郝周道的动作,他紧着一双黑沉的眸子,朝郝周道看了过去。 “郝大人,你为何认为此人是个瞎子?” ##第206章 司马靖,我追着你来了! 吉祥客栈的掌柜近日十分开心,只因来了个慷慨有钱的客人。 在他们这小城中,一向很少有来往的客人,这来来去去的都是些熟面孔,压根也没什么人来住客栈。 但是这位客人,一看就出身不凡。 这客人像是没落家族的女儿,带着一个老管家和一个年少的弟弟,最近还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小妹。 “这姑娘,出手可大方了,一来就包下了整个院子……”掌柜的在跟自己的妻子坐在堂前闲话,正逢单云溪带着小天回来。 此时她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模样,不再装那睁眼瞎,竹竿子也只是拿在手上,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掌柜的,麻烦送一桌饭菜去我那小院子。”单云溪出去做了一番大事业,正觉得饿着,便向着掌柜的道。 那掌柜的立马堆着笑站起身,连连点着头,将单云溪和小天送了进去。 说完他回过头,朝自家婆娘道:“这姑娘家在外行走就是多有不便,装扮成男子的模样也能省下很多麻烦。” 他的妻子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起身去后厨给单云溪等人做饭去了。 单云溪对今日的成果十分满意,迈着大步进了院子。 “老吴,你是不知道,今天那郝周道的表情哈哈哈……”单云溪摸着自己的下巴,点着头,“说不定我还挺有这方面天赋的,你说这《易经》什么的难不?我要不也去学一学,长个技能什么的?” 吴德将手拢在袖子里,带着一张笑脸从屋子里走出来。 “王妃有没有这天赋不敢说,但是这《易经》可是玄奥得很,整个天底下敢说自己完全看懂的人,也不超过十指之数。” “原来这么难的啊……”单云溪的眼珠一转,看向吴德,露出讨好的笑:“那就教教我你那漫天花雨掷金针的本事呗,你看看我也就会点近身搏斗的招式,也不太好保护自己……要是你教会我这技能,说不定就不需要你保护,我就能自己保护自己了不是?” 单云溪话里话外,全是对着吴德那手金针的垂涎。 看来即便过了这么久,她还是对这件事念念不忘,一心想要把它学到手。 吴德却无奈地笑了笑,他也不知道拒绝了单云溪多少次,可她还是锲而不舍地总是有意无意提到这方面。 他没有回话,只是摇着头,又转身进了屋子。 单云溪撇了撇嘴,眼里明显还没有放弃,她也转身进了自己屋子,洗漱换衣去了。 在吴德的后面衣摆上沾着几个不大不小的泥点子,若是仔细看便不难发现,但是单云溪却并没有注意到这点,而一旁的小天却看着他的衣服紧了紧眸子。 他走上前去:“这是怎么回事?” 吴德回头看到了自己衣服上的泥点子,几块泥点子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在泥点子的下方还有一点血点子。 吴德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是懊悔自己居然还是沾上了一点血迹。 “又是那些人?”小天接着问道。 吴德看瞒不住他,便点了点头:“王妃此行,怕是不会太顺利啊……” 他们两人在这件事上十分默契地没有告诉单云溪。 看着她开开心心地坐在桌边吃着饭菜,还时不时夹点什么到阿诗的碗里,絮絮叨叨地让她多吃点养好身体,两人都各自沉默着。 而另一边,司马靖并没有在郝周道那里获得什么有效的信息,反而是让人更加疑惑。 这一路上就好像有什么人在跟着他们,这一行人十分奇怪,用各种身份待在他们的周围,司马靖却偏偏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 相反的是,他总是能感觉到这些人的粗心大意,时不时不小心地暴露自己的身份。 看起来像是无心之失,可实际上到底是不是在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狼霄的押送是不能耽搁的,纵使司马靖十分在意这些人奇怪的举动,也必须要在今日动身。 清晨时分,天刚蒙蒙亮,司马靖便带着押运的队伍出了城门。 郝周道一直恭敬地送到了城门之外十里的地方,过了十里亭,司马靖莫名地回头望了一眼。 单云溪微微愣住,她总觉得那一眼就是在看她的。 相隔遥遥,她满心满眼都放在那领头的黑衣将军身上;而那将军不过是回头看了一眼,她却忽然就心擂如鼓。 她差点误以为他是发现了自己,茫茫人群之中,此刻的她正穿着一件小厮的衣裳,藏身在郝周道身后的一众小厮之中。 要不是她的眼中过于留恋,要不是她一步三回头的举动,或许还真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厮。 那骑在马上的背影她看过无数遍,却从来没有这般觉得怎么也看不够,每一眼都像是最后一眼,每一眼都是一眼万年,每一眼都让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告诉他:司马靖,我追着你来了! 可是她又止住了自己的步伐,因为她不想也不能被送回去。 北狄换俘一事有着各方各面的阴谋她不是不知道,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想要待在司马靖的身边。 她不能放任司马靖一个人去承担这一切。 司马靖越是有担当越是勇敢无谓,她越是心疼,越是想要牵着他的手,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人人都只道他是强大威严无所不能的镇南王,却不知道,他再怎么强大,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他也像其他所有人一样,会受伤,也会觉得疼,可他却偏偏一个人沉默着将这些全都承担起来了,没有半句怨言。 可是明明,这一切不该也不能只由他一个人去承担。 直到那人影消散在了道路的尽头,再也看不见了,单云溪这才叹了口长气,垂下头缓缓转身。 她心想这样也好,司马靖走了,她守着阿诗不闹事,不给他换俘一事添麻烦就是最好的。 可她还没有走出几步,就看见抱着刀的小天正倚着城门站着。 “小天!你怎么在这里?”单云溪急忙走上前,“你不是应该守着阿诗才对么?” 小天有些不满地甩开了她的手:“我不欠她的,我只欠你的。” 单云溪狠狠地“啧”了一声,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太死心眼了。 幸好还有吴德,他也在院子里守着阿诗,吴德是个老江湖了,有他在基本是不可能会出事的。 除非吴德也不在那院子里。 ##第207章 阿诗逃跑,司马靖危险 “王妃娘娘。”吴德从街角的暗处走出来,朝单云溪拱了拱手。 单云溪又是惊讶又是愤怒,她上前将吴德的手按下来:“你怎么也出来了,阿诗怎么样了?” 吴德回想了一会儿,笑道:“若是不出意外,应该是被锁在屋子里的。” “不出意外?” 说得倒是轻巧! 单云溪索性不再理会他们,急匆匆地往吉祥客栈跑去,等待她的是一扇被锁得完好的门,和大开着的窗子。 “这就是你说的不出意外?”单云溪气得七窍生烟,她一甩手里的门锁,“快去找阿诗,千万不能让她追上司马靖!” 吴德和小天对视一眼,跟上了匆匆出门的单云溪。 他们这一追就是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才在傍晚时分看到了司马靖等人的踪影。 “这是阿诗姑娘的吧……”吴德发现锋利草枝上的一小块布料,单云溪过来一看。 “确实是她的。”这件衣服还是单云溪给阿诗买的,她再清楚不过。 看来阿诗就在这附近了,看前面司马靖的队伍还十分平静,住进了前方的驿站里头,想来阿诗也还没有来得及出手。 只要赶在阿诗之前,将她拦下来带回去,单云溪就算是大功告成! “快快快,阿诗肯定就在这附近,我去那边,你们两个去那边……”单云溪正安排着,小天却忽然一转头打断了她,看向某棵树的方向。 他脚下一踏,再看过去时,他已经飞身去了那树后面。 单云溪还发着愣不知道小天这是在玩哪一出,他就拽着个女子的衣领从树后出来了。 “她在这里。” 他手里提拉着的不是阿诗又是谁! “诶嘿!”单云溪笑着跑过去,她颇为欣赏地拍了拍小天的肩膀,“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嘛,居然知道她躲在这里。” 小天却有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也挺厉害的,这么近也感知不到。” 单云溪压根不在意他说的话,毕竟还是个孩子嘛……而且还是个能做事的好孩子哈哈哈,她就更没有怨言了。 然而单云溪还没有跟阿诗说上半句话,她又扭身一挣,从小天的手下挣脱了出来。 单云溪跟小天都转头看向对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快追!” 她只想着阿诗是个浑身是伤的伤者,却完全忘记了她曾经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阴山老鬼啊! 阿诗在林中四处穿梭,不时摘一些树叶用作暗器打向他们。她对单云溪等人没有恶意,用的也只是树叶,但是打在身上还是很痛的。 单云溪一边被打得哇哇直叫,一边被阿诗带着在林子拐来转去,没多久就累得喘不上气了。 “快……快去把她追回来……我实在不行,不行了……”单云溪扶着树干,说半句就得喘两口。 小天却用他那固执的眼神看着单云溪,她停下来他便也停下来,一动不动。 “你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去啊!”单云溪推了小天一把:“她要是真的杀了狼霄,我也不要活了……你还不快去!” 小天闻言皱了皱眉头,他抬头看了缓缓跟上来的吴德一眼,看见吴德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这才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而刚进驿站的司马靖却突然间回头,看向了来时路的方向。 那是条山间小路,两旁都是连野草都有半人高的密林,在逐渐沉下来的天色中透着些许神秘。 原本应该沉寂无声的林中,此时却突然惊飞了几只雀鸟。 它们扑棱着翅膀飞起来,给沉寂的密林制造了些许混乱的声音。 司马靖皱了皱眉,向一旁道:“去看看。” “是。”卫子虞领命下去。 在卫子虞领着人追进林子的时候,阿诗正冲出林子,小天在她冲出去的瞬间停住了脚步,就像倏忽间割断了前进的力道,不仅如此,还反身退入了林中。 “你怎么回来了?阿诗呢?”单云溪看向他的身后,半个人都没有。 “跑了。” “跑了?” 小天点点头:“跑了。” 吴德这才解释道:“是有人进林子了,这才让阿诗姑娘跑掉的。” “那也得追啊!”单云溪恨铁不成钢地一跺脚,“就算真的被司马靖发现了也得追!比起被发现,狼霄被杀了才是最可怕的!” 小天面露不解:“不就是死个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单云溪转头,“算了跟你说了也不懂。” “王妃不必如此着急,王爷必定是派了重兵把手狼霄,不会如此轻易就被阿诗姑娘冲进去的。” 单云溪依旧不改心忧,道:“若阿诗真的直接冲进去倒还好办了,就怕她被仇恨蒙蔽双眼,用了歪心思……” 一个人心中只有仇恨的人能可怕到什么地步? 阿诗站在驿站的厨房里,她的脚边躺着一个大婶的尸体,而阿诗正站在她的血泊之中,眼中麻木得很。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她扔了手上的菜刀,将那大婶的尸体拖进旁边烧火的柴草中,有条不紊地换上了大婶的衣服,又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一个驿站侍卫走进来:“诶,王婶呢?” “她有事回家去了,这几日由我替她。” “那行,你快着点,前厅的贵人们等着吃晚饭呢!”侍卫没有久留,催促了几句便离开了。 阿诗一刀一刀地剁着砧板上的骨头,做了一道丰盛的猪骨汤。 她低着头端菜上去,朝关押犯人的院子瞥了一眼。 眼看着就要走到前厅门口,她忽然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怎么了你这是?赶紧的,王爷还等着呢!”那侍卫神情中露出几丝焦灼。 “我突然肚子疼,你去送吧……”阿诗将手中的猪骨汤递给那侍卫。 那侍卫看了看脸色痛苦的阿诗,又想着今日来的可是镇南王,这可耽误不得,便点了点头。 “好吧好吧,真是……”那侍卫接过阿诗手里的托盘,转身进了屋。 阿诗便站起身来,廊下的灯笼照下一道不清晰的光,使她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森起来。 她转身走向了关押犯人的院子,步伐快速中透露着坚决。 而屋中的司马靖却皱了皱眉头,听着卫子虞的禀报。 “……林中确实有人的痕迹,只可惜没有抓到。” 司马靖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却没有半点胃口,沉默了半晌忽然站起身。 “去狼霄那里看看。” ##第208章 世间文字千千万 此时此刻,单云溪正带着小天吴德两个在驿站外墙边站着。 三个人的神情都有些不同寻常的凝重,就连向来笑呵呵的吴德也敛了些许笑意。 “我先去?”单云溪试探性地问道。 “不行。”小天第一个不同意,吴德也跟着赞同小天。 “第一个进入太危险了,王妃也不会轻功,很容易被人发现。” “那咱们尊重老人,小天先去?” 单云溪看向小天,他沉着一张脸,自从单云溪决定带着阿诗以来就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闻言他冷冷地看了单云溪一眼,连拒绝的话都懒得说。 单云溪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小孩就是小孩,一天到晚只会摆情绪。 她又转头看向吴德:“那要不您身先士卒,您先上?” 吴德呵呵一笑:“老朽老了,这老胳膊老腿的,怕是会误了王妃的大事。” “哎,你两到底怎么回事?”单云溪本就不多的耐心终于燃烧殆尽,“你们不就是不想我出事又不想惹事么!那行,从今天起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我现在就要进去,你们谁也别跟着我!” 说着她就拍拍手掌,往墙上爬。 小天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吴德也叹了口气。 然而还没等单云溪爬上去,就听见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 她心中一紧,再也没心思去管小天和吴德两人,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驿站的墙,往里一跳,就冲向了打斗声传来的方向。 人群中间,她一眼就看见了正站在屋子门口的司马靖。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劲装,系着黑色的腰封,窄腰边一把佩剑尚未拔将出来。往上看去,是张她日日夜夜一刻也不曾忘却的容颜,硬朗的线条在廊下灯笼烛火的照耀下勾勒出一层柔和的线条。 他漆黑如墨的眸子也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却相对无言。 便是有千万句疑问和思念要说,此时也都成了沉默,有些话不用说心中已然明了。 院子里阿诗和押送的侍卫缠斗在一起,她就连狼霄的人影都没有见到,就被拦在了这院子的外头。 面对她的是层层包围的侍卫和守将,还有正朝她拔剑相向的卫子虞。 她孤身一人,麻衣染血,曾经用惯的暗器没有一件在手,提着的是一把从别人那里夺来的长剑,剑上还滴着别人身上的血。 夜色深沉,一道刺眼的白光从空中闪过。 过了好一阵之后才等来沉闷的隆隆轰鸣,紧接着瓢泼大雨灌了下来,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暗器,无处不在地打在每一个人身上。 浸骨的冰凉,很快就淋湿每一个人。 “你让开。”阿诗说。 雨水从她脸上滚滚落下,落入眼里,又从眼里流出来,她却好像完全不在意,麻木空洞的眼睛眨也不眨。 卫子虞看到她曾有过一瞬间的惊讶,却很快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没有理会她,而是紧握手中剑,等着司马靖的下令。 可司马靖却迟迟没有发话。 单云溪深深望了司马靖一眼,终于还是强逼着自己收回了看向司马靖的目光,她带着小天和吴德冲到了人群中,和阿诗站在一起。 “阿诗,跟我走!”单云溪同样浑身湿透,她拉着阿诗的手臂将她往外头拽,在大雨中她的声音忽远忽近,阿诗没有反抗。 卫子虞看见单云溪出现,先是震惊了一瞬,下一刻他立马转头看向司马靖。 廊下的灯笼在冷风中被吹得摇来晃去,司马靖的脸色并不算好看。 在单云溪出现的瞬间,他就明白了很多事。 什么带着爷爷和弟弟去寻未婚夫的没落家族女子;什么在包子铺一掷千金名叫“王妃”的人;什么算命说要小心女人的小瞎子…… 他早该想到的,她想尽一切办法,就是为了留在他的身边。 阿诗被单云溪给拉走了。 没有王爷的下令,所有的侍卫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劫囚之人和她的同伙们,轻而易举地从门口拉拉扯扯地离开了。 “王爷。”卫子虞走到司马靖的身边。 司马靖看着他们离开的门口方向,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 “她来了。” 卫子虞愧疚于心,低头说道:“末将这就去将王妃找回来。” 司马靖抬手,制住了他。 “这荒郊野外,又下着雨,别逼着她逃来逃去,等进洛阳再说。” 他一双幽黑的眸子看向夜色深处,仿佛在那处有什么是别人所看不见的,是一个女子对他既笨拙又小心翼翼,却真诚而热烈的喜爱。 她想要留在他身边,与他同甘共苦。 而却不见,他眼中的疼惜。 她怎么就不明白?若是伤在她身上,比在他的身上还痛万分;若是伤在她心上,更让他如同千刀万剐。 什么叫世间文字千千万,唯有情字最杀人? 他算是懂了。 单云溪拽着阿诗走了很久,她不说话,阿诗也不说话,小天和吴德也都跟着沉默,只闷头随着单云溪往前赶。 过了许久,她终于感觉到累了。 单云溪放了阿诗的手,自己一个人走到旁边坐下来。 小天和吴德对视一眼,小天用眼神示意吴德去看单云溪,吴德拢着手摇着头,用眼神说着让小天自己上。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还是小天叹了口气。 他别扭地走到了单云溪的身边,伸手推了她一下。 “喂,你没事吧?” 单云溪回过头来,眼中却眼泪哗啦啦直流。 小天被她的样子吓得急忙去看她浑身上下:“怎么了,你哪里受伤了?” 可她除了淋了一身雨,什么伤痕也没有,就连一个血点子都没有。小天更疑惑了,那她为何要哭成这样? “司马靖看到我了,他不跟我说话,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不喜欢我了……”单云溪认真地哭着,小天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抱着刀再也不去看她。 原来竟是为了这么个理由,这算是什么理由? 难怪说女子难解,照他来看,女人不仅难解,还笨得很。 吴德叹气走上前,道:“王妃莫要哭了,王爷不是放我们走了么?他并没有生王妃的气,您不用担心。” “真的?” 小天不耐烦地甩开单云溪的拽着他的手:“真的真的!” 单云溪立马就不哭了:“这么一想,还真是这样……他是不是看到是我才让我们走的?我就知道,他肯定不会眼看着我被抓起来的。” 她破涕为笑,看得小天一脸嫌弃,吴德却笑呵呵地捋着胡子。 单云溪擦了眼泪,这才想起来,转头去看阿诗。而那原本站在人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阿诗呢?”她看向小天和吴德,两人都摇了摇头。 单云溪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两手一摊,道:“得,又跑了。” 阿诗在林中跑了一整夜,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抢在单云溪等人的前头到了城外。 在她的眼前,是一座古老的城墙,在寂静的深蓝色光线中寂静地立在那里。 上头写着两个大字:洛阳。 ##第209章 谁想要单云溪的命? 天边刚刚泛起些许鱼肚白,晨雾逐渐下沉,单云溪在深草堆着的空地上睡得正香。 吴德却拢着袖子抬脚往外走,小天也跟着他一起往外走。 两人走到距离单云溪比较远的地方,吴德才道:“别鬼鬼祟祟的,出来吧。” 一个女子从树后走了出来,在吴德和小天周围还藏着许多的人,都在此时露出了身形来。而令人惊奇的是,那女子居然长着一张单云溪的脸。 小天面露震惊,他拔腿就要往回走,却被吴德抓住手臂,将他拉了回来。 “千面白狐燕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吴德道。 小天再去看眼前这女子,确实跟单云溪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身高体型也并无二致,可唯独她们的眼睛很不一样。 单云溪虽然是个麻烦精,却有着一双充满热情希望的眼睛,而眼前这女子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感情,没有丝毫生机流动的迹象。 只有一滩死水,在里面沤成了泥潭,将她自己困住。 “金针手吴德,过奖。”她冷冷地说道:“现在我不叫燕清,我名叫无情。” “哈哈哈,燕清姑娘说笑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燕清皱了皱眉头:“不过是个名字,你又何必纠结。” 吴德笑道:“虽是名字,却不是父母给予,也不是你自己所想,那么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让千面白狐改名呢?” 燕清却不想再与他纠结。 “这与你无关。吴德,我劝你把单云溪交出来,这样我们便放你一马,你该知道我不止易容术厉害。” 吴德哈哈大笑:“用毒而已,燕姑娘怎么知道老朽不如你呢?” “我说了,我不叫燕清!” 她俏眉怒竖,展现愤怒的此刻才多了几分烟火气,好歹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而不是那没有魂魄的木偶。 燕清伸手一挥,周围的人便朝他二人冲了上来,这群人里头居然还有他们的熟人。 “奎八斗,五毒童子……”小天用鸿鸣刀挡下他们的攻击,皱眉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奎八斗脚上的铁链已经被取了下来,他是练金钟罩铁布衫功夫的,凭着一身强硬的肉躯挡住了鸿鸣刀。 “主人有命,我们自然就在这里。” “你们的主人是谁?”小天推开他们,提着鸿鸣刀站定。 “她就站在你的面前。” 小天看向那与吴德相对而立的女子,道:“燕清?” 奎八斗再次冲上前来:“不错!” 他对上一众江湖好手,鸿鸣刀大开大合,看似钝愚,却将所有攻击一一挡下。正在这时,一人翻身上来,将他背在身后的无心剑给拔了出来。 小天看过去,正是前几日被周珏放了一马的颜无心。 他加入进来之后,小天的动作明显产生了些许停滞,渐渐地有些招架不住。 “没想到短短几天,你能有如此大的进益。”小天挡开他严密的剑招,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停住。 “这还得多谢那日的人。”颜无心并不知道周珏的来历,但周珏给他的打击却不小。 夺了他以之为名的宝剑,却居然还放了他一马! 这等奇耻大辱,他一定要讨回来! 不远处的吴德和燕清两人仍在对峙,周围人都不敢近他们的身,谁也不知道用毒之人的毒药究竟会出现在什么时候。 他们两人虽一动不动,但却已经交手数次。 不管是在晨光中闪烁的金针,还是燕清手边的浅蓝色粉末,都在证明着这场胜负……还没有见分晓。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游离于状态之外的人从林中走了出来。 单云溪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的众人说道:“你们在做什么?” 所有人都停了一瞬,但是在那瞬间之后,是更为剧烈的打斗! 笑脸童子从旁边偷摸走到单云溪的身边,他在她的身后伸出手。就在他即将要碰到单云溪的瞬间,被单云溪一个后踹,直接飞出了几十步之远,掉在了一堆带着荆棘的草丛里。 单云溪不解地看向他们:“奎八斗,五毒童子,你们为何要袭击我?不对不对,你们还是先解释一些……她到底是谁?” 她指着不远处的燕清,此时的两个人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燕清看着单云溪眯了眯眼:“原来你竟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看来我下次还需要多加注意。” 吴德却笑着抖了抖双手,又拢进了袖子里。 “老朽劝燕姑娘还是不要挑战王妃娘娘,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学得来的。” 单云溪受宠若惊:“老吴,难得听你这么夸奖我啊?”她伸出手就要拍在吴德的肩上,却被他一错脚闪躲开。 “王妃娘娘小心,老朽身上有毒。” 单云溪上下看了吴德一眼,虽然他与往常并无二样,但是她还是讪讪地收回了手。 她问道:“这是那姑娘下的毒?” 吴德点了点头:“王妃放心,燕姑娘同样中了老朽的毒,两个时辰之内无法使用内力。” 奎八斗和五毒童子等人听到吴德的话,都迅速后退集结在一起,狐疑地看向燕清的方向。 而燕清的脸色确实并不太好,她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像是个冷笑。 “金针手吴德,确实名不虚传。”燕清说完,转头看向单云溪,“单云溪,你别得意得太早。洗干净脖子等着,我们迟早会来要你的命。” 说罢,燕清便使了个眼色,让众人撤退。 那群人撤退之迅速,就跟他们来时一样,很快就撤得不见人影。 如此严谨的阵仗,要不是他们这边有个出乎意料的吴德,或许真就让他们得逞了。 单云溪看着燕清退去的方向皱了皱眉,向着吴德问道:“她到底是为什么这样想要我的命?” 吴德却晃了晃身子,单云溪见状立马想去扶他。 “王妃不可!” 单云溪被他这声叫得生生停住了手,她看吴德面带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一道带着黑的血迹从他的嘴角流出来。 小天走过来,他同样被颜无心划了一道口子在手臂上,看起来样子有些狼狈。 两人都坐下来调息了一会儿,单云溪面带忧虑地守着他们。 过了半晌,吴德率先睁开眼睛,道:“王妃应该问,到底是燕清身后的谁,想要您的命……” ##第210章 仿佛早就料到他们会来 经过这段插曲,单云溪等人进入洛阳城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 她和小天扶着吴德,众人装成送爷爷进城看病的样子,一进城就立马带着他去了一家在偏僻之处的客栈。 这客栈总共就一个院子,单云溪便要了二楼最靠里的两间房。 进屋之后,单云溪立马给吴德把脉,他的脉象十分紊乱,就连单云溪也看不出是什么毒。 “王妃不用费心思了,这毒叫蓝色妖姬,中毒者会内力尽失,不出十二时辰便会脏腑衰竭而亡。”吴德说这话的时候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衰老疲惫的笑容。 单云溪却摇着头,她抓着吴德的形容枯木的老手,脸上既担忧又紧张。 “不会的老吴,我虽然治不了,但是你自己肯定知道怎么救自己对不对?你告诉我,我马上就去想办法,实在不行我就去找司马靖,他肯定有办法的!” 吴德按住了单云溪的手,笑着摇了摇头,颇有几分对生死看透的豁达。 “王妃娘娘,除非是药百里在这里,要不然这毒就无解……说来惭愧,老朽用毒一生,却栽在了一个小姑娘手里,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的手背上有着上了年纪的老人斑,手上的皮肤衰驰,皱成了一条一条的样子,却在抓住单云溪手臂的时候伸展起来,显得无比的有力。 方法只有一个,吴德却不想她去冒这个险。 单云溪看着便皱起了眉头:“老吴,你等着,我去找燕清要解药!” “王妃!”吴德伸手,没能拦住单云溪,“小天,你快去将王妃娘娘拦下来,她打不过燕清的!” 小天却没有听吴德的话,反而露出了同单云溪相同的坚定神情。 “你等着,我跟她一起去。” 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房,吴德却叹了口气:“何必呢,年轻人……” 单云溪和小天走上街,就听见过往的人都在议论一件事。 “……这抠门的邓大人居然会这么大肆破费地宴请镇南王,真是稀奇!”有个三十来岁的士子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又不是什么普通人,是咱们大魏的战神镇南王!先平定东华国,后又抵御北狄入侵,之前还收复了司州,让它成为了咱们大魏的司郡,邓大人想巴结还来不及呢!”旁边的年轻士子的态度就明显多了,看起来对这位镇南王很是钦佩。 “这倒也是,不过这宴请未免也太盛大了,又是流水席又是戏班的,这么花里胡哨的镇南王可会喜欢么?” “几位老爷这就不明白了……”路边卖菜的小老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张着一嘴黄牙道:“谁不喜欢热闹啊,那排场摆得越大越显面子啊!” 年轻士子不屑地看了卖菜的一眼,转过头去:“这可是镇南王,又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怎么会在乎这种无谓的排场……” 单云溪也有些疑惑,司马靖向来是不喜欢铺张奢华的,也很不喜欢这些官员大费心思去讨好他,可这次怎么一改常态接受了? 她还想凑过去听几句,却被小天一把抓住了她的后脖颈。 “你小子又要做什么!别以为你现在长得比我高我就不敢动你了……”单云溪伸着自己的手使劲往后摆,去掰着小天的手。 小天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将她的脸转向街角的方向:“我是想让你看那里。” 单云溪皱眉看过去,那不正是颜无心么! “他在那里做什么?” 小天松了她的衣领,摇了摇头。 他们跟在颜无心的后面,一路穿过好几条街道,直到看到颜无心进了某家宅邸的后门。 单云溪拉住旁边的一个路人问道:“小兄弟,我看这宅邸好气派啊,这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宅邸么,不知道还缺不缺下人啊?” 那小兄弟看了单云溪一眼,道:“你不知道么,这是城守邓大人的府邸。邓大人用的下人都比我们气派,你就不要想了。” 单云溪装作泄气的样子,谢过了那小兄弟,这才看向小天。 这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颜无心去的居然是要大肆宴请司马靖的邓大人府邸…… 宴请的事宜传得全城皆知,阿诗如果顺利混进城的话应该也会得知这个消息,那她很可能会在宴请的时候去刺杀狼霄。 而颜无心跟燕清是一伙的,燕清即便不在这邓府之中,必定也跟其中脱不了干系,她正好可以进入寻找线索。 “决定了,我们要想办法混到邓府里头去。” 这事好办,单云溪素来在装模作样上是个十分厉害的,她打听了一会儿便知道晚上宴请的时候会请戏班过来搭台唱戏。 单云溪找了一个戏班里的人,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说自己要去邓府里头找一个负心汉。 幸亏单云溪出门的时候带足了银子,也幸亏她平常就抠门节省得很,一路走到这里她身上还有许多银两。 她肉痛地看着那人将银票收入怀里,然后笑着道:“你就放心吧,到时候就说你们是我的远房亲戚,过来戏班打杂帮忙。不过你找到那负心人可不要在邓府里头大闹,要闹也出来再闹知道没有?” “您就放心吧……”单云溪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一定会乖乖待着,见到他我说几句话就行。” 只要阿诗和燕清不闹,她还巴不得低调做人呢! 可若是她们中只要有一个出来闹事,那就不能怪她了…… 戏班子的人带着她和小天进了戏班,跟班主稍微介绍了一下,那班主为了今晚上的戏曲忙得焦头烂额,正跟戏班里的花旦冯小黎说着今晚上的曲目。 “我的祖宗,你就唱那曲霸王别姬吧,这可是镇南王,必定喜欢这霸王和虞姬!” 那冯小黎也被班主给说烦了:“行吧行吧,给我加到这个数,我今儿个晚上就唱霸王别姬。” 他朝班主比了个手势,从单云溪的角度看不见,只看见那班主露出些许犹豫,然后狠狠一点头。 班主处理完那边的事,直接对着单云溪等人挥了挥手,也不管他们。 单云溪便和小天换了一身戏班子的灰色衣衫。没过多久,又随着班主名角儿吹拉弹唱一中人等,从邓府的后门混了进去。 进去没多久,他们就看见了颜无心。 颜无心看着单云溪和小天,勾着嘴笑了笑,仿佛早就料到他们会来一样。 ##第211章 跪下 “班主,您知道那是谁么?”单云溪跟在班主的后头,便扯了扯他的衣服,问道。 但是堂堂的班主怎么会回答这么个小喽啰的问题呢? 班主朝单云溪不耐地挥了挥手,道:“问这么多做什么,走走走,快给我做事去!” 单云溪被班主拂了开来,她也不恼,笑着弯腰点头,将个小跟班演的惟妙惟肖。 小天再旁扶了她一把,皱眉低声道:“你要是不说,绝对不会有人知道你是个王妃。” 单云溪也小声回了他一句:“这有什么办法,正事要紧。”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颜无心已经走的没影儿了。 这颜无心看样子就像是故意引着他们来这里一样,要说他没有一点心思,单云溪是肯定不信的。 她放了手里头的东西,想要跟上去瞧个究竟,却被戏班一个跟班头子给拉住。 “哎哎哎,你去哪儿呢,快来后台帮忙,晚上要是场子弄砸了就怪你小子!”跟班头子拉着单云溪额手腕子,一直拽到了后院的园子里头,这才将她一甩。 迎头扔来几件戏服,单云溪被罩了满头,只听见那跟班头子的声音:“把这些给送到后台去!” 单云溪将那几件戏服扒拉下来,在心里给自己顺着气:不生气,千万不生气,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天看着她起伏不定的胸脯,就知道她这性子,肯定是气极了,但是现在却还这么忍着……确实是难得一见,却也让人心头莫名有些替她不平。 单云溪顺好了自己的情绪,她将戏服妥帖地抱在怀里,朝小天笑道:“我们先去后台。” 小天点了点头,本想帮她分担一些,却被她一把让开。 “你抱了衣服,手里头的刀往哪儿放?” 她颇有些嫌弃地朝小天瞥了一眼,不等他作答就扭过头转身走了。既不识好歹,样子还讨打。 小天愣了一瞬,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看来他还是心太软了,这个女人压根就不需要同情。 这里本来就有一处戏台子,他们要做的不过是稍微布置一下,拿些道具服饰什么的进后台里头。 单云溪没有办法,只好先将颜无心的事放在一旁,带着小天一起拿着几件戏服进了戏台后头。 此时正是申初,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左右。 而他们的戏也会在那个时候上演。 戏班子的台柱冯小黎正在后台里头化妆,他这场要演虞姬,可说心里话,他实在是不想演这出戏。 费嗓子不说,那把霸王的剑实在太重了,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这道具,他每次拿起来都吃力得很。 要不是班主愿意给他加银子,加上这邓大人府上的贵人是镇南王,他才不会这般的好说话。 他这边正描着眉,就看见两个不长眼的小跟班抱着他的戏服进来了。 “哎哟!你们做什么呢?这衣服怎么能这样抱着,快给我放下来!”单云溪眨巴眨巴眼睛,她这一路上也没人说不能这样抱着啊? 但她还是乖乖地听话,小心地将衣服放在了衣架上头。 冯小黎立马上去照看自己的戏服,他将衣服顺了又顺,这才挂在了架子上。 “你新来的啊,不知道这戏服抱着会有褶子么!”冯小黎虽是个男子,却长得极为俊秀,他的俊秀带着些许女子的美感,即便是个男子,也平白会令人生出一种怜惜之感。 然而他现在画了半面的妆,生起气来又是一副横眉竖目的样子,单云溪愣生生是没看出一点美来,只觉得像个街边的泼妇。 就差叉着腰摆出泼妇的架势了。 她刚这么想着,冯小黎就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单云溪骂了起来。 单云溪平常可不是个这么好脾气的人,她火起来那可是天王他爹都敢打,只是现在她毕竟要掩藏身份…… 她在心里头给自己顺着气,不生气不生气,这么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就今天一天,拿了解药就走,最好是能再找到阿诗…… 小天却冷下脸,他抱着刀上前一步,挡开了冯小黎朝单云溪指指点点的手。 “哟呵,还敢顶撞了是吧?我看你两是不打不知道教训!”冯小黎左右看看,拿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就朝小天的身上打去。 那瞬间,小天的眼神一冷,凌冽的寒光从他眼中闪过。 是他看着死人时的目光。 “啪!”那声音却没有落在小天的身上,单云溪捂着手臂,笑着看向冯小黎。 “对不起啊小黎哥,我这弟弟是有点不懂事,你别怪他,我们下次一定会好好注意的。您看您这样生气,很容易长皱纹的……” 冯小黎双目圆瞪,立马去摸自己的眼角,就好像那皱纹已经从眼角冒出来了一样。 他看着满脸堆着笑的单云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看你还算识相,去给爷倒杯茶来。” 单云溪笑得眼睛弯弯,连连点着头道:“好的,这就去。”说完,她拉着小天转身就走。 小天却皱眉看着那冯小黎,脚下一动不动。 正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王爷驾临,那可是让我洛阳蓬荜生辉啊,今日特地请了洛阳最好的戏班,他们的当家花旦就在这戏台子后头,您要不移步去看看?” “看来邓大人真是费了很多心思……”是卫子虞的声音。 单云溪立马瞪了小天一眼,强行将他从另一侧的出口拽了出去。 他们刚走出去,司马靖便被邓大人请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那冯小黎也是一愣,不是说镇南王所向披靡,是个浴血杀神么? 怎生长得如此的俊秀…… 他刻意咳嗽了一声,用自己最吸引人的步伐身段走了上去,朝司马靖拱手行礼:“王爷,草民冯小黎,是戏班子里演花旦的。” 若是被单云溪瞧见,一定会惊讶于冯小黎此刻脸上的变化,哪有半点之前的嚣张跋扈,满满地尽是温柔恭谨。 司马靖垂眼看向他,既没有让他起身也没有半句其他的话。 场面一时冷凝得有些诡异,众人都不敢说话。 冯小黎摸不清这镇南王是什么心思,只知道这压力威严却是实打实的,压得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他心想,难道王爷听到了他方才骂那小跟班的话,不喜他这粗蛮出格的举动? 周围的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冷凝,个个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司马靖的脸色,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更不用说替这冯小黎打圆场了。 只见司马靖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跪下。” ##第212章 怎么可能就这样消失 单云溪拽着小天出了后台,压低着声音训他:“你忘了我们来是做什么的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我都明白的道理你没理由不懂啊,等会不能莽撞了知道没?” 小天斜眼看向她:“你一个王妃,被人这样骂也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气的?”单云溪道:“他又不是杀了我打了你,不过是打我两下又有什么。再说了,现在我虽然不能动他,谁知道以后呢,你说是吧?” 说着说着,单云溪的表情就变得邪邪的坏了起来。 她将自己的手指关节捏的噼啪作响:“等老娘恢复王妃身份了,我再来打他个措手不及!敢惹老娘,我一定会让他知道厉害!” 小天冷哼一声:“等你恢复身份,你怕是早都忘记这件事了。” 单云溪想了想,好像也是。 她尴尬地顿了一瞬,不在意地挥挥手,道:“那也没关系,弟弟你要相信天道好轮回,恶人有恶报知道不!咱们不收拾他,自然会有人收拾他的。” 虽然她不在意,但是不代表其他人都不在意。 她的话音刚落,挥出去的手还没有放下来,冯小黎就被从后台拖了出来。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单云溪不解地小天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悄悄跟了上去,只见那冯小黎被拖上了戏台子,押着跪在了那上面。 “这什么情况?”单云溪缩着脖子,小声地问道。 押着冯小黎的侍卫瞥了她一眼,居然好心地回答了她。 “此人冒犯王爷,被罚在戏台上跪三个时辰以儆效尤。” 单云溪看了一眼这深秋的天气,秋风卷着落叶应景地在单云溪的眼前飘了过去,零落地散在地上,她抱着自己浑身打了个颤。 “你看吧,我就说自然会有人替天行道的。” 小天看着单云溪,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这人是你相公,说什么替天行道的瞎话。 这位替天行道的相公带着卫子虞走出了后台,旁边跟着战战兢兢的邓大人和班主。这两人都不敢说话,低着头擦着汗,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这位王爷大人。 司马靖目不斜视地从戏台旁走过,忽然道:“邓大人。” “王爷,您请吩咐。”邓大人留着两条长长的八字胡,从左右两边嘴角垂下来,就像是鲶鱼的两条胡须,随着他说话的时候一颤一颤的。 “您这府邸本王就不逛了,换俘一事事关重大,你且带本王去关押狼霄的地方吧。” 邓大人深深弯腰,恭敬非常:“是。” 他领着司马靖去了一处重兵把守的院子,班主自然不便跟上,而一旁路过的小丫鬟却垂着头跟在了众人的身后,看起来就像是随身服侍邓大人的丫鬟。 而这丫鬟的一双眼睛麻木无光,不正是阿诗又是谁! 她远远地跟在司马靖的后头,谁也没有发现她,直到她来到了关押狼霄的院子门口,被几个侍卫拦了下来。 “无关人等,不得入内。” 阿诗看了那里面一眼,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果然是层层把守。这狼霄必定不会想到,他有朝一日会这样被敌国大魏保护着送回北狄。 而曾经的她也从来没有想到,狼霄会用那样的方式背叛她,将她置于死地,自己至之后生。 她低着头转过身,在侍卫的注视下离开了,却在出了门之后在院子周围转了一圈,然后便看见那邓大人向着里头的司马靖行礼告辞。 似乎是注意到有人在窥探,司马靖朝着外头冷眼扫了过去。 而那边却空无一人,只有秋日里光秃秃的枝桠晃了晃。 “邓大人,这戏班你打算如何处理?”司马靖转眼问道。 邓常捋了捋自己长溜溜的胡须,又悄悄打量了一下镇南王的脸色,道:“王爷想必不爱看戏,依下官浅见不如就此遣散?” 司马靖却道:“不好。” 邓常想着或许是这罚得太轻了,又道:“那便各打三十板子,罚五百两,再放出去?” 司马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的脸色沉得有些难看。 邓常额头上渗出细汗,心想难道这镇南王非要赶尽杀绝? “这些人罪大恶极,先下诏狱施一顿刑罚!其余的……再由王爷定夺?”邓常心想这样镇南王总该满意了。 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凝成了冰,透露着凌冽的寒气,令人丝毫不怀疑,若是说错半个字就会被这寒气冻得连渣都不剩。 “邓大人原来是这样处事的,专门挑着无辜之人下诏狱?” 一句话吓得邓常整个人几乎是摔着跪在了地上,他使劲擦着额上冒出来的汗:“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啊……下官是看这冯小黎冒犯了王爷的威严,这才有此建议的!” 司马靖不悦地看了他一眼,道:“先找个由头将人都留在王府里,等今日过了再放出去。” 而另一边,单云溪正带着小天两人在城守府里头找人。 小天之前发现了颜无心的踪迹,两人正悄悄跟在他的身后,就见那颜无心闪身进了一处院子,然后走进屋关上门。 单云溪听了好半晌,里头都没有半点动静。 “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看看。”单云溪朝着身边的小天道,小天却拉住了她的手臂。 “不行,我进去,你在这里守着。” 单云溪看了他一眼,“也行,那你快去快回,有什么就大声喊。” 小天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她以为自己是她啊,没事就喜欢大喊大叫的,再说即便他喊了,若是连他都对付不了的人,单云溪来了也只是白白送死。 他瞥了单云溪一眼,转身进了院子。 单云溪看着他走进去,那门被关上,里头没有半点动静。她盯着那里头的房门,只可惜现在天还亮着,要不然里面点起烛火来,她也能看个影子什么的。 也不像现在,别说是影子了,就连里面有没有人都不知道…… 她忽然被自己这想法吓到,心想不会的,这刚进去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消失了呢? 单云溪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 “王妃在说什么不会的?” ##第213章 现在,轮到你了 单云溪猛然回过头,看见的居然是冯小黎。 可他不是应该在戏台上罚跪的么? 单云溪脑中一闪而过某个认识的人,震惊的眼神渐渐冷静下来:“燕清。” “王妃怎么跟金针手一样记性不好,我叫无情。”她说话的样子神态和动作都颇像那冯小黎,只是一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 要不是明知道不可能在这里碰见冯小黎的话,单云溪差点都要相信这就是冯小黎了。 毕竟燕清实在是扮得太生动了,就连冯小黎男生女相的阴柔也装的丝毫不差。 “好吧,无情姑娘,我不得不说,你实在是我见过最好的花旦。”单云溪抬起双手,示意自己毫无对抗之意。 她知道,像吴德和燕清这样的用毒高手,她怎么反抗都没有用。 “不过……姑娘你的毒可是清干净了?” 燕清笑了笑:“王妃娘娘,比起担心我,您还是多担心担心吴德那老头吧。”说着她的笑脸就冷了下来,她一只手推着单云溪,“走!” 单云溪被她推着到了一处偏僻无人的柴房外头,可她却不愿意进去。 “想要解药的话就给我进去!”燕清威胁她道。 单云溪听了她的威胁,不怒反笑,神色中甚至还轻松了许多。 “想让我进去就得先把解药给我。” 燕清不由好笑,道:“都现在这个时候了,单云溪,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跟我谈条件?” “就凭你……现在受伤了。这个理由还不赖吧?”单云溪转身看向燕清,嘴角挑了挑。 “你说我受伤了?”燕清的眼神毫无波澜,“有什么证据么?” 单云溪上上下下地看遍燕清,直到她皱起眉,这才道:“就凭你没有一见到我就杀了我。我断定你是身上的毒素根本就没有清除干净,而且你的毒药一定也用完了,压根没有杀我的把握,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燕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镇南王的王妃也没有这么蠢笨嘛……不过,我却有你想要的东西,你必须听我的。” 单云溪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对,不过我总要保证我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才行,总不能盲目听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还不至于那么蠢。” “那你要如何?” “这样,你将解药放在柴房里面的地上,然后我再进去,这样总没问题。” 燕清没有立马答应,而是观察着单云溪脸上的神色,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像是丝毫没有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好,就按你说的做。”燕清走进柴房,将怀里的一个蓝色瓶子摸了出来,放在了地上,然后走了出来。 她站在院子里,朝单云溪摊开了手:“现在,轮到你了。” 单云溪面色坦荡,毫不畏惧地抬脚就往里面走,路过燕清身边的时候,她忽然道:“燕清姑娘,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的命呢?” 燕清欣赏她坦然赴死的态度,但却不会因此也背叛那个人。 没有人能让她说出任何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她早已下定决心,要为那个人抛弃一切,甚至是她自己。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这件事的。” “燕清姑娘,我不会死的。” 燕清觉得好笑:“虽然我没了毒药,但是你只要一进去那柴房,随便一把火就能将你烧得尸骨无存,你还觉得自己不会死么?” “小天会来找我的。”单云溪走进了屋子,拿起地上的蓝色瓶子。 燕清冷笑:“他自身都难保了,单云溪,你放弃吧,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燕清姑娘,这是城守府,会有人放着着火的房子不管么?何况,司马靖还在这里,他不会看着我被活活烧死的。”单云溪站在门内看着燕清。 燕清实在忍不住,摇着头笑了起来:“看来传言确实如此,镇南王妃为人自信,跟随镇南王拿下了司州,确实是巾帼英雄!” 可随即她敛了笑,声音冷下来:“可这位巾帼英雄今日却要死在这里。这城守府的人早就被买通,而你的镇南王也在看守狼霄,没多久他们那边也会闹起来,你觉得他会放着重要的俘虏不管,而去管城守府一个不起眼的柴房着火?” 单云溪摇了摇头,“燕清姑娘,过于自信的不是我,是你。除了他们,我还有别的生机。” 这个生机微弱渺小,就连小天吴德都想不到。 但是单云溪相信,那一定是她的生机所在。 “你是说镇南王?还是他身边的那个副将?不可能的,我早就想好了对付他们的方法。单云溪,你不用在这里拖延时间了。”燕清的眼神冷了下来。 她伸手朝单云溪打出一颗白色的弹丸,那弹丸弹在她的肩上,冲击的力量将她推进了屋内。 在打上去的瞬间弹丸爆开,里头的白色粉末挥洒出来,单云溪急忙去捂鼻子,却还是吸进去了一点,顿时就感到浑身无力。 燕清冷冷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单云溪,将柴房的门关上,上锁的声音响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泼在柴房外头的声音,没多久单云溪就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紧接着火光亮了起来,单云溪想要站起来,却浑身无力,膝盖一弯她就趴在了地上。她看见有浓烟从门缝中传了进来,不止如此,整扇木门都燃烧了起来。 燕清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人高的火焰。 时间已经到了申时末,天色也暗了下来,正是晚宴开始的时候。 这个时候,照计划,狼霄的院子里应该已经闹起来了,小天也该被他们的陷阱给围杀致死。 眼前柴房的火焰飘上了夜空,席卷的火舌像是要将黑夜一并吞噬,整座柴房都被火焰给淹没,再看不清原本的轮廓。 “单云溪,你果然是在虚张声势,不可能会有人来救你的。” “不,她有。” 燕清回头看向院子门口,一个丫鬟站在那里。 “你是谁?”燕清从来没有在单云溪的身边见过这样一个女子,单云溪不是只有金针手吴德和鸿鸣刀小天在身边保护么,这女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不需要知道。” 阿诗抬起头,看向那火光漫天的柴房。 单云溪唯一的生机,来了。 ##第214章 小天重伤,危机再生! 燕清不屑地看向她,白色弹丸再次出手,这次她连续扔了七八个才停手。 而对面的女子却轻易地一一闪过,甚至还伸手夹住了最后一颗,反手将它朝燕清打还回来。 燕清的眼中显出震惊,她这时才终于正色地看向眼前的女子。 “你到底是谁?你是要钱?要权势?还是要其他的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别管单云溪的事。”不得不说,燕清的承诺确实大方。 她能开出这样的条件,只要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人,就不可能不心动。 “你真的什么都能给?”阿诗果然抬起头来。 “不错。” “那我要你死。” 阿诗的眼睛一眨不眨,燕清这才发现,那双眼睛居然比自己还要绝望。 燕清从来不愿意照镜子,只因不愿看到自己这双无情无感的眼睛,而眼前的女子,就连这种对自己的厌恶都没有。 她仿佛真的没有灵魂,却也不是某个人的提线木偶,驱使她的是某种其他的东西。 那种东西就像眼前的火焰,张牙舞爪热烈深沉,燃烧着她身上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灵魂。 燕清没来由地觉得害怕,她不仅害怕眼前这女子即将做出的事,更害怕的是承认自己不如眼前这女子! 难道她对那人的爱还不够么,不足以支撑她面对眼前这怖人的女子么? 难道她舍弃得还不够么? 阿诗看着燕清退后的那一步,眼中的杀意骤然退了回去:“你走吧。” 燕清却反而激动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那女子却已经不再愿意多施舍她哪怕一眼,她径自越过燕清,走向了被火烧的柴房。 “因为让你活下来,比杀了你更能让你痛苦。” 燕清怔愣住了。 她退后几步,靠在了墙边,依靠着墙的力量才能让她支撑着自己维持着站姿。 柴房的门被阿诗踹开,露出了晕倒在地的单云溪。 她将单云溪的手臂扛过肩,将她从柴房里带出来往院子门口走去,仍旧没有给燕清一个眼神。 “等等。” 阿诗的脚步顿了顿。 “告诉我,你是谁?”燕清看向阿诗,她的眼里盛满了一种叫做仇恨的东西,此时此刻的她,跟阿诗竟要几分异曲同工的相似。 “我没有名字。” 在她被狼霄背叛的那一瞬,她就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是不需要名字的。 燕清却再次震惊,难道这就是她跟眼前这女子的区别所在么? 她即使为了那人改变名字,却比不上一个压根连名字都没有的人……那她是否要为了那人将名字也抛弃,成为一个真正的孤魂野鬼,在这世间游荡,为了他做一切肮脏的事情。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们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 驱使阿诗的是仇恨,而驱使燕清的却是爱。 可所有人都不会预料到,今日之后,燕清将会强大到一个始料未及的地步,就连单云溪也要说一句钦佩。 阿诗带着单云溪走出了院子,单云溪咳嗽着,恍惚间看见了阿诗,但是没多久她就又晕了过去。 阿诗将她放在了戏班后台,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小天。 “单云溪,你怎么样了?”小天皱着眉,能看出脸上的紧张,他的双手抱着单云溪,鸿鸣刀被放在了地上。 “我没事……”单云溪的头还有些晕,她撑着坐了起来,“你这身上是怎么回事?” 单云溪看着小天浑身上下的伤口,在烛光中有的伤口甚至透着一层浅光,那是因为伤口还在往外渗血的缘故。 “没事。”小天别开头,伸手去拿他的鸿鸣刀。 那把刀却“哐啷”一声,从他的手里掉了下来。 单云溪看向小天,眼中除了震惊还有疼惜。 要一个刀客放下他一直以来当做生命的刀,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在这个刀客死的时候,另一种就是在这个刀客的手……废了的时候。 但是这第二种却比第一种还要痛苦万分。 小天再次试着去拿鸿鸣刀,他的手在颤抖,血液顺着手滴落下去,啪嗒一声落在刀刃上。 忽然有人掀帘进了后台,打断了这一切。 单云溪看过去,是冯小黎。 她下意识以为那是燕清假扮的,要站起来,却腿一软倒了下来。 “你不过是想要我的命而已,不要动他!”单云溪将小天拉到身后,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冯小黎。 可他却眼带震惊,还有疑惑不解。 “你你你……你们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他怎么一身的血,你们……”他的话说的语无伦次,单云溪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认错了人。 眼前这个原来是真正的冯小黎,他那被吓到的样子并不像装的。 单云溪松了一口气,却又迎来了一个新的难题:“你别叫,我们是……是冒犯了王爷!然后被邓大人给教训了一顿,还麻烦小黎哥替我们跟班主说一声,我们这就要走了……” 她感觉自己似乎恢复了些许,一手扶起小天,一手勉强提起了他的鸿鸣刀。 外面忽然传来有人的声音,单云溪整个人都顿住,是司马靖的声音。 “……柴房失火,班主你这里头的人可有损伤?”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单云溪却听出了一丝焦急,余下的都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可是单云溪现在不能被司马靖发现! “小黎哥,我们刚刚才得罪过王爷,怕是不适合见到王爷,能不能请你帮我们出去说两句话……”单云溪表情乞求,十分可怜地看着冯小黎。 冯小黎看她一副光是站着都费劲的样子,也微微有些恻隐:“好吧好吧,你在这里乖乖呆着,我出去说一声。” 就见冯小黎掀帘出去,外头响起他的声音:“……王爷安好,邓大人安好……” 邓常问了一句里头人的情况。 冯小黎笑道:“邓大人,我在后台卸妆换衣服,里面是没有其他人的。” 外面一阵寂静,随即响起了班主的声音:“王爷,邓大人,冯小黎所言不假,他换衣服的时候从来不让人进去的。” 没多久,那些人的脚步逐渐走远,单云溪松了口气。 她朝小天笑了笑:“没事了,我们走吧。” “谁说你们可以走了?”冯小黎掀帘进来,之前恻隐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隐在烛光中阴沉不定的脸色。 ##第215章 人死,留下遗言 单云溪将小天拉到身后,他现在甚至连拒绝单云溪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他的刀此时也在单云溪的手里,她虽然能站起来,但是实际上也没有使刀的力气。 “小黎哥,你还有什么吩咐,我弟弟他伤得这么严重,只怕你吩咐的事情我们会办砸,要不你找别人来做?”单云溪讨好地笑道。 冯小黎却笑了笑,走近单云溪。 单云溪摸不清这冯小黎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故意想找他们的麻烦,可要是这样的话为何又要帮她将司马靖和城守给劝走呢? 看着冯小黎步步靠近,她心头忽然涌上一股不好的感觉,可她身后还有小天,她不敢随意乱动。 小天虽然睁着眼,但他身上流血过多,实际上连意识都很不清楚。 他甩了甩头,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却只看见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连那人是冯小黎都没看清楚。 “小黎哥……你这是……” 冯小黎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 “嘘……” 单云溪只好闭了嘴,站在那里任冯小黎用这种奇怪而渗人的眼神打量她。 “我原本以为,要杀你是用不到我出手的。” 一股毛骨悚然的冷意从单云溪的脚底往上蔓延,直到她的头皮都在发麻。明明是初秋的天气,却让单云溪觉得自己像是从冬天的湖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是冷汗,将身上的里衣全都浸透了。 “你……” “没错,就是我,王妃娘娘是不是觉得很惊讶?”冯小黎用桌上的布巾往左脸上一擦,擦去了化在上面的浓墨重彩,露出了下面原本的面貌。 在他的左脸靠近眼角的位置,有着一朵梅花的刺青,原先他的脸被油彩遮住,单云溪和小天都没有发现在那下面还有着一个刺青。 小天眯着眼看过去,缓缓道:“原来是你……梅花影。” “梅花影是谁?”单云溪偏头去问小天。 “杀手。”小天道。 梅花影伸出食指,颇为不赞同地摇了摇:“啧啧啧……是最好的杀手。” 小天不屑地笑了笑,却没有否认:“我原先以为,梅花影是别人编出来的,今日能见到也算是我的荣幸了。” 小天说完,伸手拿过单云溪手里的鸿鸣刀,一只手不行,他就用两只手,总算将那把刀拿住了。 “少年,你的手……好像在抖哦?”梅花影说着将手按在了腰间,只见剑影闪过,小天忽然撞开了单云溪,他背上多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鲜血飞溅在戏服上,而此时的梅花影却连一眼也不多看。 他的手继续按在腰间,勾着嘴笑了笑:“不愧是周珏教出来的,即便伤成这样还能挡下我的一剑。” 单云溪从地上爬起来,去看小天的背,一道皮肉翻开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的白骨。 他的意识已经完全不清醒了,摇着头去使自己保持清醒。 单云溪眼中露出心疼,她皱眉叹了口气。 这孩子……这又是何必呢? “你的目标是我,放过他,要杀要剐,随便你要怎么样。”她转身看向梅花影,将小天拉到自己的身后。 梅花影却勾唇笑了笑:“我就是不放过他,你也要死在我的剑下,我梅花影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见过我出手的人。” 后台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有烛火在噼啪地燃烧着。 单云溪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梅花影,看着他缓缓地将脸上的油彩尽数抹去。 她对戏台的位置很清楚,位于邓府花园的东南角上,这附近来往仆人并不少,距离司马靖的院子也不远,只要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她大声呼救的话…… “你应该也看到我出剑的速度了,在你呼救的瞬间,你的脖子就会被我抹断。”梅花影的眼睛从布巾底下看向单云溪,她被看得心脏砰砰直跳。 他居然能看出她的想法! 扑通一声,单云溪被吓了一跳。她回头看去,小天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地,那把鸿鸣刀也落在了小天的手边,上面还沾着血,是把杀人的利器…… “王妃娘娘不会想跟我比刀法吧?” 梅花影再次看穿了她的心思,单云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她看了一眼满脸痛苦晕倒在地上的小天,又看向刚擦完脸上油彩的梅花影,闭了闭眼睛。 单云溪深深地吸了口气,许多画面在脑海里走过,她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扪心自问此生没有什么后悔的事。 可有两件事,她始终觉得遗憾,一是她没有在那个世界的父母膝下尽孝,而另一件,就是她没能陪司马靖走下去。 今后不管多大的险境和困难,他怕是只能自己一个人撑下去了……一想到此,单云溪的心里就一阵阵地抽痛。 他本来就已经承受得够多了,若是看到自己的尸体……单云溪明白这将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但是她相信就算没有了她,以司马靖的坚强也一样可以撑下去。 他是那样的沉稳优秀,他一定可以在时间的帮助下,找到一条遗忘的出路。 “我确实没办法从你手里逃走,但是请你放过他。” “我说过,我不会……” 单云溪摇头:“我有其他可以交易的东西。” 梅花影笑了起来,对她这最后的垂死挣扎很是感兴趣。他做杀手最兴奋的一件事,就是可以看见各种人死前的样子。 他们无一例外地都会想尽办法求生,为此他见过无数丑恶的嘴脸,有说愿意将妻子拱手相让的,有说将父母杀死家财尽数献出的,也有满脸绝望或是惊惧什么也说不出来的…… 只是很难看见单云溪这般冷静的。 “我死了,司马靖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凶手。你的杀人手法独特,他很快就能知道是你杀的。” 梅花影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到时候他必定会为我报仇,你想他堂堂镇南王,手下有多少忠实的有能之士愿意为他效力,你会遭到整个武林甚至是整个大魏的追捕。” 单云溪的脸色冷静得很,就像是在交代自己的后事,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人死了要留下遗言。 “那又如何?我可以逃去北狄或者东华。” “不管你逃去哪里,司马靖都不会轻易放过你。虽然不一定能杀掉你,但就算是被这样追着,想必对你来说也会是很烦恼的一件事。” 梅花影想了想,又点了点头:“确实会很烦人……” “我的交易就是,我可以写封遗书,让司马靖不要为我报仇,这样你也不会受到这样的困扰了。” ##第216章 你是很清楚本王的好了? 梅花影故作思考的样子,他先是用颇为赞同的样子点了点头,看着单云溪笑道:“不得不说,王妃这个提议十分令人心动。” 单云溪看了一眼昏厥在地上的小天,道:“只要你放过小天,我就可以帮你。” 谁也不知道,戏台的后方正产生着这样一场生死之间的交易。 “但是怎么办呢?我却并不想同意。”梅花影笑着看向单云溪,他的笑十分地玩味而讽刺,就像是一心只想做坏事的孩子,但是他却比那孩子要恶毒上万倍。 就是这样的表情,他简直难以自拔地爱着单云溪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 眼眶通红,震惊中带着愤怒,然后又成了茫然无措,愧疚中渗透着绝望……他看到这样的表情,简直感觉自己浑身的奇经八脉都被打通,只差那么临门一脚就会让他感受到无比的快意。 就是刀落血溅的那一瞬间。 梅花影“锃”地一声亮出了腰间的剑,单云溪终于第一次看清了他所用的兵器,是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 在他抽剑的瞬间,剑刃在空中轻颤,发出呜呜的剑鸣,好似是在给她唱最后一曲三途河边的荼蘼之曲。 眨眼之间,那剑光就到了单云溪的眼前。 她闭上了眼睛。 一道血痕划破了脖子,“扑通”一声,梅花影倒在了地上。 单云溪睁开眼,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站在自己的身前,他的手中剑还在滴血。而他背影挺拔而高大,遮住了周围的烛光,单云溪只看见一个深邃的轮廓。 司马靖将长剑一甩,甩去了上面的血迹,反手落入剑鞘。 动作之顺畅,看得单云溪反应不及,就被人紧紧抱入怀中。 “没事了。” 他低沉的嗓音从胸腔中传来,好似要连着她的心也震颤起来,他有力的臂膀将她牢牢地圈在怀里,支撑着浑身无力的她,让她从生死的边缘回过神来。 单云溪将头埋在司马靖的怀里,两手抓着他的衣衫,还在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司马靖……我好害怕……” 她一直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就连战火连天的战场之上,她也毫不畏惧,可偏偏刚才……死亡真实临近的时候,她才发现不是这样的。 司马靖不会安慰人,他紧皱着眉,只能将她抱得更紧更深,好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害怕的不止她一个。 过了片刻,卫子虞等人追了进来:“王爷!” 这些人都气喘吁吁的,卫子虞看到了昏迷在地的小天,又看见另一旁被一剑封喉的花旦冯小黎:“这是……” 司马靖背对着众人,他理了理怀里人有些凌乱的发鬓,将她打横抱起。 众人只见一个娇弱的女子伏在王爷的怀里,那女子的脸埋在王爷怀中,看不清容貌。 “子虞,这里交给你,找大夫过来。” 卫子虞立马恭敬道:“是。” 那怀中的人儿又急忙小声说了句:“……吴德还在客栈里,他中毒了,解药在我这里……” 她的声音嚅嗫中带着急切,光是听着便令人心疼起来。 虽然没有看清脸,但卫子虞很快就认出这是单云溪的声音,他有些震惊地看向司马靖,见他面色微沉,半句解释也没有。 王妃擅自离京是大罪,王爷没有点出她的身份就是已经决心要瞒下这件事,卫子虞跟在司马靖身边多年,自然很快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子虞,去客栈里将吴德也带过来妥善安置。” “是,王爷放心,末将这就去安排。” 司马靖点了点头,稳稳地抱着单云溪走了出去。 邓常很快就得了消息,镇南王看上了戏班的一个女子,当夜直接就将人带入了自己的寝房,还吩咐卫子虞去将这女子的家人给接到了府中。 “这镇南王不是说跟王妃之间伉俪情深么?怎么突然又在我这儿看上了一个平民女儿呢?”邓常的两条胡须一跳一跳的,将他的满腹疑虑衬托得有几分好笑。 旁边的邓夫人朝他一甩手里的帕子:“你管他那么多呢,这王爷的想法哪里是我们能猜到的。”说完她看向一旁的大丫鬟:“这女子的日常起居可有安排,总住在王爷屋里也不是个事,你去给这姑娘收拾了东边的厢房出来,记住,都得用最好的东西伺候着。” 大丫鬟领命下去,邓常便朝邓夫人一拱手:“还是夫人思虑周到。” 邓夫人嗔笑着甩了甩帕子:“去你的!这女子既然能让王爷刮目相待,必定是个不简单的。换俘之日未到,王爷还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你可别出岔子了。” “夫人放心,这我都知道。” 而另一边,单云溪被司马靖轻轻地放在床榻上,他的动作轻柔,就像手中的是件易碎的宝贵瓷器般。 他看着单云溪衣服上的血渍皱了皱眉头,道:“你等一会,本王找人来给你换衣服。” 单云溪却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眼中惊慌未定,满是对他的眷恋和依赖。 她用一双清澈的杏眼对他说:别走。 司马靖心中叹了口气,他最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瞬间就丢盔弃甲,也不顾她满身沾染的血迹,坐在床边将她搂在怀中,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了,有本王在,不用害怕。” 单云溪小声地道:“嗯……” “有哪里伤到了么?”司马靖低头看她。 单云溪乖乖地摇头:“没有……” 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司马靖在心中叹道,平素里哪里见过她这般柔顺的样子,看来今夜必定是被吓得不轻…… 他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握在手里。 “这一路上,有没有受委屈?” 单云溪这才抬起头看向司马靖,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你不怪我偷偷跟过来么?” “怪你什么?怪你明知有危险还是费尽千辛万苦地跟在本王身边,还是怪你小心翼翼只怕露了马脚被本王赶回去?”司马靖抱紧她,“本王只怪自己,没有办法让你无忧无虑。非要说,这都是本王的错。” “这不怪你!”单云溪将他推开一点,神色中坚定而真挚:“要怪都是那些想要害你的人,他们都瞎了眼,不知道你的好。” 看着她这打抱不平的样子,司马靖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 “这么说,你是很清楚本王的好了?” “那是当然!”单云溪颇有些骄傲的样子,“反正就是好,哪哪儿都好,谁说你不好都是瞎了眼!” 司马靖笑了起来,附身吻在了那将他夸得天花乱坠的唇上。 ##第217章 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 次日醒来,单云溪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王府里头。 她睡在靠里的一侧,靠外的一侧床上还留着某人的体温。她刚坐起身,芸香就从外间走了进来。 “小姐,您醒了。” “芸香?你怎么在这儿?”单云溪惊讶道,“还有,你怎么叫我小姐?” 芸香边走上前来帮她穿鞋边语带埋怨道:“您这一路可让芸香好找……王爷吩咐,您的身份不能被人知道,所以现在您就是吴德的孙女吴溪,小天是您的弟弟吴天,您可别穿帮了。” 单云溪笑了笑,道:“一觉醒来,连姓都给我改了,还多了个弟弟和爷爷,真是有意思。” 芸香颇为无奈:“您就体谅体谅王爷吧,这邓大人可不是好应付的。” “好好好,我以后呢,就什么都听王爷和芸香的,这样可以了吧?”单云溪捏了捏芸香鼓起来的小脸,笑着道:“赶紧的,我们去看看我的爷爷和弟弟吧。” 虽然她很放心司马靖的安排,但是他们两个毕竟一个身中奇毒,一个身受重伤,都不好处理。 单云溪带着芸香刚出屋子,就被一个丫鬟给拦了下来。 “吴姑娘安好,绣儿在这里恭候您多时了。”丫鬟的态度十分恭敬,她上来先朝着单云溪深深施了个福礼,这才笑着道:“您是邓府的贵客,夫人已经为您安排好了厢房,您这边请。” “厢房?不用了,我跟司马……王爷一起住。”单云溪甩甩手就要走,芸香却急忙拉住她,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您现在是吴姑娘,怎么能跟王爷一起住呢!”芸香听着就着急,按照王妃这个不拘小节的性子,真怕突然间就露了馅。 芸香跟单云溪说完,就又朝着面露震惊之色的绣儿福身道:“那就有劳姐姐带路了。” 绣儿也是心思十分灵巧之人,很快就捡起了笑:“有劳不敢当,两位请随我来。” 单云溪被芸香和绣儿带到了一处精巧的小院中,洛阳的位置偏北,府邸大都带着北方的豪阔,可这院子却是江南园林的制造模式。 一条长溪呈半弧形围绕在院子外头,游廊沿着小溪一侧弯曲绕入院中,假山小景掩映在院子各处,看起来十分地别致精巧。 单云溪看着便在心中暗暗点头,看来这位不知是邓大人还是邓夫人,确实是用了很大心思的。 “这是夫人特意为吴姑娘安排的,想着您应该是江南人,北方的院子没什么意思,这里的南方小院倒是与您再相配不过。”绣儿笑着给单云溪介绍着。 单云溪觉得奇怪:“邓夫人是如何知道我是江南人的,我好像还没有说过这些吧?” 绣儿掩嘴笑了笑:“那日王爷抱着姑娘的样子,很多人都看到了。我们夫人也远远看了一眼,看姑娘的身段很有江南女子的柔婉,便猜想您是江南人士。” 单云溪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这司马靖,怎么这么招摇! 芸香则十分有礼地朝那绣儿福了福身,笑道:“多谢绣儿姑娘,夫人的安排十分周到,我家小姐很是感激,等看望过家人便去拜见夫人当面致谢。” 芸香跟绣儿寒暄一段将她送走了,单云溪这才疲惫地扭了扭脖子,看着芸香摊手道:“这什么夫人老爷的,比在王府里还要麻烦。” “您就想开点吧,这就是您非要跟过来的后果。” “芸香我发现你……怎么对着个丫鬟比对我的笑还多些呢?”单云溪看着芸香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颇有几分无奈。 “如果您下次能不要丢下芸香自己一个人跑掉的话,芸香应该会很愿意对您笑的。” 说完她就往吴德等人的院子走去,单云溪耸耸肩,跟了上去。 这女孩子生气还真是不一般,不过这件事确实是她做错了,也不怪芸香生她的气。 她想着怎么哄芸香才好想了一路,直到两人都走到了吴德等人的院子门口,她只好先敛了心神,想着眼前的事情。 这邓夫人安排得确实很不错,虽然男子住在外院,却离她的院子并不远。 她大步迈入院中,喊道:“吴德,吴老头!小天!你们都在哪儿呢?” “老朽在此。” 吴德从屋中走了出来,他记着司马靖关于单云溪身份的嘱咐,满脸笑容地朝着单云溪长揖到地:“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吴德铭记于心,日后必定……” 不等他说完,单云溪就将他给扶了起来,还顺便给他把了个脉。 “行了行了,你跟我计较这么多做什么。”单云溪点着头:“看来这燕清确实没有骗我,真的给了我解药。” 不过吴德的脸色却还是有些蜡黄,看着并不是很好,需要好好休养。 “小天呢,他的伤怎么样了?”单云溪左看右看也没有看见他,心里头不由觉得担忧起来。昨夜小天的伤势她可是看到了的,浑身都是伤口,梅花影的那一剑甚至削开了皮肉。 “这个……”吴德有些欲言又止。 他带着单云溪进了屋子,指向里间的床。 单云溪不由皱起了眉头,小天在某些方面跟司马靖很像,他们都是十分自律的人,司马靖每天早晨都雷打不动地起床练剑,而小天也总是鸡鸣就起身。 他们都不像单云溪,有事没事喜欢赖床,至今为止,单云溪还从来没有在早晨看见小天没起床的样子。 每次都是她刚起来,或者还没起来的时候,小天就已经起床许久在等着她了。 她心头一沉,能让小天躺在床上的,也只有他身上的伤了。 单云溪走上前,准备给小天把脉。 “你做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她低头看去,小天原来醒着,只是他那双眼睛却奇怪得很……里头竟没有半点往日的光彩,一片死气沉沉。 “我看看你的伤势如何了,你别担心。” 小天却冷哼一声,让开了手。他背过身朝里躺着,不管单云溪怎么说都无动于衷。 吴德叹了口气,将单云溪带离了房间。 “小天这是心结,您还是不要费力气了。”吴德双手拢在袖子里,人不住地摇着头,看得单云溪一头雾水。 “究竟是什么问题,我看他的模样也不像是有性命危险,怎么会闹这么大的脾气?” “对于现在的小天来说,活着或许比死了还要难受吧。”吴德回头看了屋子一眼:“他的右手经脉受损,已经无法拿刀了。” ##第218章 我三了我自己? “怎么会这样?”单云溪问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吴德摇了摇头:“经脉一旦受损就无法复原,除非……” 单云溪听出了他话里头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追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能找到药百里,拿到他的独门秘药冰肌断续膏。”吴德看向这院外的天空,“然而茫茫人海,他连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又上哪里去找这个什么冰肌断续膏呢?” 单云溪却不信这个邪:“那可不一定,现在找都还没找,说这些丧气话还太早了吧。” “吴先生说的不错。” 司马靖从院门走进来,在单云溪的身边站定,朝她抿唇一笑,道:“此前本王派人多方寻找,却从来没有找到药百里,或许真如吴先生所说,此人已经去世,这才遍寻无踪。” “怎么会这样……”单云溪的脸上流露出失望。 小天对于鸿鸣刀的执着,她是很清楚的,这孩子就像是跟那把刀融为了一体,如今要他放下这把刀,只怕是说得容易。 司马靖亦抬头望向屋内的方向,只不过他的眼神却坚定而深邃许多。 “经脉受损固然艰难,但也并非没有出路。” 单云溪惊讶地看向他,问道:“有什么出路?难道你有办法?” “办法确实有,只不过这还要他自己想清楚才行。”司马靖朝单云溪笑了笑:“你先别老想着别人的事情,偶尔也想想自己的处境。” “我?”单云溪面露不解,她歪着头想了想:“我能有什么处境?” 司马靖深叹了一口气,吴德拱了拱手,芸香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您现在可是名不正言不顺地,到时候见了邓夫人该怎么解释您的身份?又怎么解释您和王爷之间的关系,这可都是大问题!”芸香同单云溪解释道,说完还长长地叹了口气,表示自己真的很疲惫。 “我跟司马靖之间的关系?”单云溪看了他一眼,照芸香的意思,那她现在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而且还跟镇南王同睡了一晚……这怎么越说越奇怪了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是个第三者?” 单云溪指着自己,满脸地难以置信。 芸香和吴德对视一眼,都不知道第三章是个什么新颖的词,但却看懂了单云溪脸上的惊讶。 “您现在可是吴姑娘,千万别露陷了!” 单云溪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比较好:“我的天哪……我居然、三了我自己?” “都怪你,”单云溪睨了司马靖一眼,“昨夜为什么要把事情闹这么大,弄得所有人都知道我跟你有关系,还在你屋子里睡了一晚,现在是怎么也说不清了。” 司马靖先是眼露惊讶,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单云溪也知道,昨夜是自己硬将司马靖留下来的,要不是她太害怕了,以司马靖的周全必定不会跟她同住一屋。 可她确实就是害怕嘛…… 她悄悄看了司马靖一眼,发现他也眼带笑意地看了过来,他的眼中带着些许宠溺的戏谑,却没有说她什么。 “你要是不想解释也无妨,不过是个边城的城守罢了,本王做什么还不需要向他们交代。” 单云溪一听就更觉得不对劲了,本来她现在就是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还这么拿腔拿调的,到时候外面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她算是尝到自己的苦果了。 “早知道我就不现身了,就应该躲得远远的,这样也能省下这些烦心事。”单云溪有些垂头丧气,谁能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她本来就想着能跟着司马靖就好,却没料到还会带来这后续一系列的事情。 “还是现身比较好。”司马靖忽然道。 “为什么?” 司马靖看了她一眼,想起他昨日看见单云溪时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看见单云溪闭上眼的时候,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情……幸好他最后救下了她,要不然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让天下人都给她陪葬。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单云溪看着他欲言又止,不停地追问着。 司马靖看了吴德和芸香一眼,最终还是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 看过吴德和小天,单云溪决定还是去看看这个邓夫人,也看看她这个谎该怎么圆才好。 “芸香,照顾好吴姑娘。”他眼带笑意地看向单云溪,道:“可别又带着一肚子气回来,撒在本王的身上。” 司马靖说罢,便带着卫子虞去了看押狼霄的地方。 单云溪看着他的背影嘟哝道:“我哪有往他身上撒气啊……” 不过她还是整理了心思,去应对那位面面俱到的邓夫人。 还没到院子里,绣儿就已经迎接了出来。 “吴姑娘,您快里面请,夫人已经等您多时了。” 单云溪深吸口气,露出一个礼貌地笑容,跟着绣儿进了屋子。 “草民吴溪,拜见邓夫人。”单云溪许久没有行礼,为了避免露陷,她只行了半礼就迅速站了起来。 在邓夫人看来,这却是个十分有倚仗的,明显就是王爷的荣宠在身而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但是她却并不觉得恼怒,这女子有办法拴住男人的心就是她的本身,何况这个男人可不是普通人,而是荣宠在身战功显赫的镇南王! “吴姑娘真是客气,赶紧过来这边坐。”邓夫人别提有多热情,拉着单云溪的手道:“我一看见姑娘就觉得亲切,像是我自己家里的亲妹子一样,你年芳几何,家中又有些什么人?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倒是真可以来个义结金兰。” 单云溪心头赶紧一抹冷汗,这邓夫人真是不简单啊,表面上看着是热情无比,实际上却是在套她的身世背景,幸好她心中早有戒备。 要论起装模作样来,这单云溪可是个中好手! 要不然她这一路走来,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就骗过那些客栈老板。 只见单云溪秀眉微蹙,柔柔弱弱地从怀中掏出了帕子,擦了擦泫然欲泣的眼角。 “夫人您是不知道,我家中的遭遇实在过于凄惨,只怕是说出来您会听不下去,还是不说也罢……” 她这么一说,邓夫人反而更感兴趣了,拉着她的手:“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要是有什么艰难困苦你只管说出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处理,再不行还有王爷能帮你呢不是。” 单云溪用帕子捂着脸,嘴角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第219章 王妃老觉得自家王府穷 单云溪在邓夫人的屋中花费半个时辰的时间,讲出了一段感天动地的不朽爱情故事,其间好几个丫鬟都被感动得偷偷抹泪,就连邓夫人也眼泛泪光。 “……也正是如此,我才会愿意献身给王爷,不求王爷给我一个名分,只为了感激王爷救下我还有我年迈的爷爷和可怜的弟弟……” 单云溪说得自己都有点儿被感动了,这要是真放在自己身上,她肯定也感动得一塌糊涂。 在这个吴溪的故事里面,司马靖第一次遇见吴溪,是在某个路边的酒肆。 当时吴溪正被家中不要脸的亲戚追赶,冲到酒肆中一不小心撞在镇南王的身上,弄洒了他杯中的酒。 当时镇南王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 吴溪连连道歉,就在这个时候,那些亲戚追了过来,朝着吴溪生拉硬拽,非要拉着她回去跟一个年迈的老头成亲。 当时,镇南王就冷冷地放了手里头的酒杯。 说了一句:“她不能走。” 有人问为什么。 镇南王看了一眼杯中酒,道:“她弄洒了本王的酒,便要替本王倒酒来还。” 这时那些亲戚才知道此人是鼎鼎大名的镇南王。 第一次的相遇,镇南王只看了吴溪一眼,但她后来足足给镇南王倒了半个月的酒。 后来镇南王帮助吴溪从无耻的亲族手下脱离出来,又将她的爷爷和弟弟都带了出来,她十分不解,自己明明只是一个什么也不算的平民百姓,为何能得到镇南王的帮助呢? 她也是胆子大,就这么直接问了出来。 镇南王却瞥了她一眼,道:“你倒的酒,还算是不错,本王喝得很尽兴。” 她便一眼难以自拔,可她自知身份低贱,配不上镇南王,又知道王爷与王妃两人伉俪情深,便想做个婢女追随王爷左右。 可谁知王爷却并不领她这个情,他将她赶出去多次,朝她道:“战场凶险,不是你一个女子可以去的。” 她不肯死心,这才一直跟到了洛阳,进了戏班子。 在戏班里她差点被那冯小黎玷污,幸好王爷及时出现,这才帮助她免于遭难,而她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王爷原来对她也是有意的。 “姑娘的故事曲折离奇,虽然之前有诸多的不顺,但是之后必定会好起来的,以王爷对您的喜爱程度,必定会带您回府。”邓夫人拍着单云溪的手,很是感慨地道。 单云溪却在心头抹了一把冷汗,这她要是真的回去还了得! 那就是真的被自己给三了个彻底了! 她早就想好了,这次北狄换俘之事一过,就制造一个吴溪死于非命的结局,到时候她还是镇南王妃,司马靖也不会有什么来历不明的叫吴溪的小妾。 一切顺利解决! 单云溪腼腆地笑了笑:“王爷也正有此意,只等此间事了就会带我回去。” 邓夫人看着单云溪的眼神便又多了几分重视,这吴溪她一看见的时候就觉得惊艳。不仅是她这倾城的容貌和玲珑有致的身段,最重要的是这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这吴溪将来必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邓夫人下定决心,唤来了一众丫鬟。 “吴姑娘,虽然你只是借住在我府中,不过您怎么说也是贵客,而且我又对你一见如故,把你当我的亲妹子对待,想着你的衣裳首饰什么的,也不能过于简陋了,你看看这些可还合适么?” 一众丫鬟捧着新作的衣裳和成套的首饰上来,足足将她们所在的房间摆了个满。 “邓夫人这也太破费了,我不能收的!”单云溪露出惊慌,连连摆手,“这要是被王爷知道了,必定会说我不懂事的……” 邓夫人心中更加惊讶了,收这么重的礼也只是一句不懂事就过去了? 这更坚定了她要送吴溪东西的心思,这朝中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巴结镇南王,只可惜他油盐不进,什么礼也不肯收。 而那王妃据说也是个奇怪的性子,但是她眼前就有个吴溪啊! 这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她只要随便哄几句,让她收下这些礼,到时候她就不好不替自己美言几句。 只要有她在镇南王身边吹吹枕头风,还有什么事是不能成的? 邓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几分:“吴姑娘千万别这么说,我这也是把你当自家人才会这样的,您要是再推辞可就见外了,给自己家的妹子添置些衣裳首饰谁敢多说!就是王爷也只有欢喜的……” “没错!”单云溪突然一拍掌,邓夫人被她吓得停了下来。 单云溪咳嗽了一声,又恢复了原先柔弱的笑容:“既然邓夫人把我当自己人,那我再推辞可就不对了,那就……多谢邓夫人了。” “说什么谢啊,咱们都是自家人……”邓夫人笑着去牵单云溪的手。 “那我就称您一声姐姐,您不介意吧……”单云溪同样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吃午膳的时候,司马靖带着单云溪,邓常带着邓夫人,两家人都在席间落坐。 “这女人跟我们男人就是不一样,聊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成了姐妹了……”邓常边笑着道边去观察司马靖的脸色。 司马靖果然面露惊讶,但他也不过是多看了吴溪一眼,却并没有说她什么。 “多谢姐姐,不仅将我的院子布置得那般精妙,还想着我出去见人的衣裳排面,送了我许多东西。”单云溪捂着嘴笑,潋滟风情地瞥了司马靖一眼。 这两人在桌上眉目传情,邓常和邓夫人看了不仅没有觉得不成体统,反而觉得舒坦得很。只是没想到这镇南王居然如此宠爱吴溪这个女子,连她擅自收礼都没有半句指责。 他们看向单云溪的眼神就更加恭敬了。 而单云溪和司马靖可压根就没有在眉目传情,司马靖看单云溪的那一眼是在问她:这才一个上午的时间,你又搞了什么鬼? 而单云溪看司马靖的那一眼则是:当然是给我们搞了点路费,还不赶紧夸我厉害! 司马靖在心中无奈扶额,他想着是不是自己过得太简朴了,以至于单云溪老是觉得他们王府穷啊…… ##第220章 跟个大姑娘似的 吃这一顿饭,单云溪和司马靖不停地用眼神实现零对话交流,而在另一对夫妻看来,则是两个人你侬我侬。 谁也不会想到,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冷面王爷,居然也会有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的一天。 “所以说啊,这男人最逃不过的就是女人这关。”邓常送走镇南王二人,回房跟妻子闲话道。 邓夫人则嗔了他一眼,笑道:“你现在才知道啊。” 邓常连忙朝邓夫人作了一揖:“夫人之远见,在下佩服。” 而另一边,司马靖带着单云溪回了她的院子。 “你究竟拿了邓夫人多少东西?”司马靖叹气道。 单云溪捂嘴偷笑,拉着司马靖赶紧进屋,又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了起来,这才掀开那些托盘上的红布。 露出下方金光闪闪的首饰和极上等的衣裳。 单云溪朝司马靖挑了挑眉,司马靖皱了皱眉头,无能无奈叹气。 “下次切不可如此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早就想好了,到时候我这个吴溪就随便死一死,然后这些东西自然也就不用还啦~我是不是很聪明?” 单云溪笑着看向司马靖,而他却突然板下脸来,就连得知她收受赠礼的时候他也不曾露出这样的神色。 单云溪顿时就缩了缩脖子,她总觉得现在的司马靖的表情有些可怕,浑身都突然散发出了一种危险的感觉。 他步步逼近单云溪,直到她靠在了隔间的房门上。 “司……司马靖你怎么了……”单云溪有些害怕,“你别这样,大不了我下次再也不收了……” 他抓住单云溪的手腕,眼神深邃得很,他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如墨的眸子极为认真,里头甚至还沾染了几分后怕。 “以后不许说什么死啊死的,本王不会让你死。” 单云溪一愣,她看着司马靖认真的样子,眨了眨眼睛。 她忽然冲到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司马靖,你怎么会这么好呢……”单云溪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你对我这么好,万一我以后再也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你还想离开本王?”司马靖反手抱住她,“本王不许!这辈子都不许你离开本王。” 单云溪笑了起来,刚抬头想说什么,却忽然看见司马靖皱了皱眉头。 他朝单云溪使了个眼色,将她带到了隔间里头。 “怎么了?”单云溪小声地问他。 “是阿诗。” 单云溪眼露震惊,她顺着司马靖的目光,从隔间的窗户缝隙往外看,只见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只见那丫鬟先是看了一眼旁边的首饰和衣衫,随即拿起一块红布,将那些首饰都收罗了起来。 单云溪怎么可能看得下去! 她立马就要走出去制止阿诗,却被司马靖拉住了。 他朝单云溪轻微地摇了摇头。 单云溪只好停下脚步,继续关注地扒着窗子往外头看:“那都是我的……” 司马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附身在单云溪的耳边道:“以后回府都补给你。” 他因为是压着声音说的,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些断断续续的若有似无,让人忍不住集中精神去听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却猝不及防地被他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边,听得单云溪的耳朵十分痒。 “知道了知道了,你离我远点……”单云溪怕自己弄出太大的声音会被阿诗注意到,只好用手肘推了推司马靖。 说话就说话,非要靠这么近做什么。 司马靖皱了皱眉,却看到她红得滴血的耳后根,冷峻的神情又缓和了下来。 他再次欺身上前,整个人都贴在单云溪的身后。 单云溪立马就感觉到了身后有个坚硬的胸膛,还有喷吐在她耳边的气息。都说了让他离远点,怎么还靠过来,这样她还怎么集中精力…… 她刚要推开司马靖,就听见他用低沉的嗓音道:“别说话,她过来了。” 单云溪吓得立马闭上了嘴,她透过窗户的缝隙,看见阿诗似乎是在搜找什么东西,慢慢地往隔间的方向搜了过来。 这个小隔间是用作平时洗漱和洗澡换衣用的,地方并不是很大,放了浴桶屏风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只有一小块空地。 而单云溪和司马靖此时正在这空地的一侧,贴着窗户的位置站着。 隔间的门就在他们的左侧,只要阿诗走进来,马上就会看到他们。 单云溪屏气凝神,恨不得阿诗能赶紧找到她要的东西然后赶紧走,她实在是受不了司马靖这样贴着她了。 他将她箍在自己的胸怀和窗户之间,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搂在了她的腰上,将她整个人都贴近自己。 “你怎么这么热……”司马靖咬着她的耳朵道。 明明是你自己热才对吧! 单云溪不敢乱动,眼睁睁看着阿诗朝隔间的方向走过来,她才着急地嘤咛了一声:“她要过来了。” 司马靖靠在她的脖间,微微抬眼瞧了一眼,并不着急。 “还有一阵。” 他低下头,柔软的唇吻在了她露在外头的白皙脖颈上。她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发间有种很微妙的香味,是一种他一旦闻过就不能自已的奇异香味。 他有时会想,是所有女人都同她一样有这种好闻的香味,还是唯独她一人的身上有…… “真的……真的要来了!”单云溪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急切,听起来就好像是要被他给吓哭了一样。 司马靖在她的颈间叹了口气。 “明明什么都做过了,怎么还跟个大姑娘似的。” 单云溪瞪大了眼睛,这能怪她么,还不是司马靖非要在这么紧张的时候玩这一出,她一个现代人都不敢这么玩的好么! 还敢来怪她? 司马靖拉着她的手,往旁走了过去。 片刻之后,阿诗就走进了隔间,她面无表情地朝里扫了过去。 没有见着人,阿诗却没有离开,而是往里走了几步。她将几个能藏人的角落都看了一遍,这隔间除了浴桶和屏风,几乎没有什么好看的。 她转身走了出去,没多久脚步声就远了。 “哗啦”一声,单云溪从浴桶中钻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第221章 等本王回去再继续 单云溪浑身湿漉漉地,紧接着司马靖也从水中钻了出来,他的眉目沾了水,却更显清晰深邃。 他从浴桶内出来,先拿了干净的帕子给单云溪。 “快出来,这样会受寒。”司马靖看着还躲在浴桶中的单云溪,不由微微皱眉。 “那……那你先出去,等你出去了我就出来……”单云溪整个人都待在水下,不露出半点身子来,生怕露出半点来。 司马靖却想,摸都摸过了,脸皮却还这么薄…… 她扶着浴桶边,将半张脸都埋在浴桶边缘下,只露出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司马靖微微勾唇摇了摇头,道:“赶紧出来。” 说罢他就浑身湿着走了出去,他的衣衫并不在这里,单云溪听见他叫来芸香让她派人给自己拿衣服。 “吴姑娘在里面,你去替她换衣服。” 连里头的她也照顾到了,简直事事周到,可单云溪却觉得脸都快丢尽了!这大白天的两个人浑身湿成这样,不知道还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到时候说不定会传她这个吴溪丝毫不检点,如果是说她的那到没什么问题,反正吴溪总会要消失,变成单云溪。 她就怕有人传司马靖被女子蛊惑的坏话,说他不顾公务白日放浪,这才真的让她担心……都怪司马靖,没事做什么躲在这浴桶里! 随便找个地方不好嘛! 芸香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王妃气鼓鼓地坐在浴桶里。 “哎哟,我的王妃娘娘,您还是紧张点自己的身子吧,这冷水泡了是会着凉的!”她赶紧上来替单云溪擦了身子,给她换上一身干净衣裳。 等她出来的时候,司马靖也换好了衣衫,正在桌边喝热茶。 “快过来,把这喝了。”他推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给单云溪,单云溪看了他一眼,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司马靖的样子十分冷静,跟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就好像方才他们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单云溪捧起那碗姜汤,什么嘛……搅得她心惊胆战心猿意马的,他自己就全然冷静下来了。 可单云溪不知道的是,司马靖是运了真气才将腹下的热气给压下去的。 既然司马靖不在意,那她再想也没意思,她回想起方才阿诗的举动。 “你说这阿诗来我住的地方做什么?还有她偷走我的那些首饰……是不是为了接近狼霄?” 一提起狼霄,司马靖的眼神就骤然变得锐利起来,他挑眉看向单云溪:“你怎么知道她是冲着狼霄来的?” “这个……”单云溪顿时在脑海里搜索起说辞来,奇怪得很,明明平时她是很冷静的,即便是被人拆穿了也能很快想出下一个来圆谎。 可偏偏面对司马靖,她就觉得莫名地有些紧张。 尤其是司马靖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她总觉得自己不用说什么,就已经被他将自己的心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之前本王见你救走了阿诗,她似乎是想来劫囚?” 司马靖并不着急,他的嘴角反而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单云溪就像是看着已经在手里的猎物。 他很有耐心,也很有技巧,一点点地等着受惊戒备的小兔子跳到自己的掌中来。 她逃不走。 “阿诗不是来劫囚的!”单云溪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过于斩钉截铁了,摆明了就是知道些什么。 她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就是了……” 单云溪实在是在司马靖的面前骗不下去,她将自己怎么遇到阿诗,又是怎么阻止她去杀狼霄的过程一一道来。 期间司马靖没有插过一句嘴,而是静静地听她说完。 “……但最后还是被阿诗逃掉了,现在她就藏在这邓府里,只是我却一直没有找到她。”单云溪说完,抬眼打量着司马靖的脸色。 司马靖的面色沉凝,似乎是在思考这件事。 屋子里静悄悄的,他们两人坐在圆桌边,面前摆着冒着热气的茶盏和姜汤。 在一丝一缕的热气中,浮现出司马靖清晰沉凝的轮廓,眉目深邃,鼻梁直挺,下颌线硬朗……他像是从亘古梦中走来的人物,只要他能在冷面之下朝她微微一笑,便能勾走她的魂魄,让她深切明白,欢喜的滋味。 此时此刻,司马靖同样朝单云溪看了过来。 他先是对她的视线露出些许疑惑,随即笑了起来,就如同她所想的那样,在浅浅的雾气中让她看见了从未见过的美好。 “怎么了?”司马靖问她。 “没什么。”单云溪只是笑。 司马靖抬着眉看她,深邃的眸子中潜藏着笑意,他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让她坐在了自己身上。 “到底在想什么,嗯?”他搂住单云溪的腰,将唇靠在她的耳边。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些微的沙哑,就像是在研磨着她的耳蜗和本就不堪一击的防线,磨得她的心里头痒痒的。 “好了好了,你别这样,我就是……就是觉得你长得特别好看……”单云溪心想,幸好他现在抱着她,看不见她现在的表情,要不然她一定会被自己现在烧红的脸给羞死的。 可她不知道,她的羞怯已经红到了耳后根,圆润的小小耳垂红得仿佛可以滴血,显得诱人极了。 司马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总是这样……对自己的美丽诱人毫不自知。她不知道每次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司马靖都发现了。 而她还总以为自己的伪装十分高明,就像此时的掩耳盗铃,可司马靖却不愿意拆穿她。 他喜欢她看着自己的样子。 司马靖的薄唇轻轻落在在单云溪的耳垂上,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看向大开的门扇,急忙用手肘推了推司马靖。 “你做什么,快点放开。” 司马靖笑了笑,真的放开了她,却又在她的耳边补了一句:“等本王回去再继续。” 本是一句逗她的话,单云溪却听出了话背后暗含的意思。 “你先等等……”单云溪按住司马靖的手,站起身来,“你还是不让我跟着你?” ##第222章 一颗苍老的心深深叹气 司马靖看她一脸认真,同样也沉下脸来。 “此行并不安全,你回京城去等本王回来。” 他向来不爱同人解释,能容忍单云溪这么久,甚至是向她解释这么多,已经是司马靖最后的底线。 他可以容忍她跟着来,甚至可以让她以另一个身份在这里出现,但是绝对不会真的让单云溪跟着他一起去冒险,这就是他的底线。 司马靖回想起当时在戏台后面,单云溪差点被杀死的时候…… 他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就会情不自禁的变得暴戾,表情也逐渐冷下来,眼中尽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寒冷杀意。 他不能保证下一次再看见单云溪身处险境,他还能否像现在这般冷静。 不,他压根就不会让她有陷入危险的机会。 “等小天的伤势好一点,就让子虞护送你们回去。”司马靖站起身,又回到了那个不容拒绝的镇南王。 说完他转身就走,单云溪又是着急又是生气地叫他:“司马靖!我不要回去!” 司马靖走到门口的脚步顿住,他突然转身两步走到单云溪面前,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听本王的,回去。” 他抱得那样紧,单云溪本来一肚子气,被他这一抱就消了一半,又被他这无可奈何的疼惜语气给消了另外一半。 她同样抱住了司马靖,将头埋在他怀里:“可是我不想走……我就想跟你待在一起……” 司马靖轻轻一笑:“所以你要乖一点,京城也并非最安全的地方,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让本王担心……” 单云溪看了司马靖一眼,有些泄气:“知道了……” 两人又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吴德过来了。 “王爷,吴姑娘。”吴德笑着朝两人行礼,他的脸色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 单云溪笑着将他拉起来:“老吴,我现在是你孙女,你跟我行礼做什么呀。” 吴德一拍额头,这才想起来,“不过您毕竟身份尊贵,老朽向您行礼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这你就不对了,这一路上,你帮了我多少次啊……”单云溪看了司马靖一眼,还是决定先不提那些刺客的事情,但是司马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避重就轻。 “吴德来得正好,你来说说,当日为何会有人要杀王妃?”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堂上,吴德看了单云溪一眼,也拿不准究竟要不要说,这说又要说到什么程度。 “这……” “你不用顾忌王妃,有话直说。” 司马靖却连看也不看单云溪一眼,就好像真的不用在意她一样,气得单云溪直跺脚,转身在一旁坐下,也不看司马靖。 看这场面,聪明如吴德,自然知道现在该听谁的。 他先拱了拱手,缓缓道:“……最开始的时候,是在客栈里面,刺客的为首之人正是千面白狐——燕清。她不肯说是受何人指使,不过能使唤千面白狐,必定是不同凡响之人……” 吴德看了司马靖一眼,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这不同凡响之人,很可能是冲着司马靖来的也不一定。 司马靖皱着眉沉思了片刻,单云溪忍不住出口道:“我没事的,真的!我这一路不也好好的过来了么……” 司马靖冷峻而略带威严愤怒地看了她一眼,单云溪立马就缩了脖子不说话了。 “到时候让千影也与你同去。” 他皱着眉头,语气沉凝而认真。 “那你怎么办?”单云溪急得一把站起来,“我不要千影跟着我,他是要保护你的!” 司马靖沉着脸:“本王自有分寸。” “你能有个什么分寸!”单云溪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口不择言,“我不管,反正就是不能让千影跟着我!” 吴德弯着腰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恨不得能在这两人的争吵间将自己缩小成一个摆件,谁也注意不到他才好。 “单云溪,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司马靖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他锐利如刀般的眼神朝单云溪看了过去,依旧是吓人的眼神,单云溪却毫不害怕。 “胆子大又怎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这样!”单云溪哼了一声,“你让我回去,我答应了,但是我不要千影跟着!” 司马靖深深叹了口气:“本王真是太惯着你了……” 吴德在旁连连点头,这王妃无法无天的性子还不都是王爷给惯出来的……他终于能意识到这点了,吴德老怀欣慰,这样一来想必王爷也会有所行动了吧。 “司马靖!”单云溪猛然看过去,“你什么意思?你……”话还没说完,她的眼眶就红了起来,语气也变得哽咽。 司马靖看着就叹了口气,他朝单云溪伸出手:“过来。” 单云溪偷偷看了吴德一眼,发现他正专注地研究着桌上的一个瓷杯,似乎要将那瓷杯的一生经历全都研究个透。 她这才委屈地看向司马靖,挪着步子朝他走了过去,被他一把牵住手拉到了怀里。 “听话,让千影跟着你,本王才放心……” “可是……” “你放心,本王还有其他的安排,暗卫并不止千影一个。”他在单云溪的耳边低声道,单云溪这才回头看向他。 “真的?” 她扑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司马靖勾唇笑了笑,又恢复了往日那不可一世的威严。 “本王何时骗过你。” “那好吧……” 看这两位最终达成了一致,吴德也总算研究完了那瓷杯的一生,无非是从地上的一抔土,放到火里烧一烧,再涂上一层花样,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一颗苍老的心深深叹了口气,这瓷杯也挺不容易的。 “对了,你若是看到阿诗……”单云溪沉吟了一会,“能放她一马就放她一马吧,她毕竟也是个可怜的人。”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点了点头。 “但是她要是真的威胁到你了,你还是不要手下留情,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知道么?”单云溪又板起脸,一副十分郑重的样子,告诫着司马靖。 他不由被她这样子逗笑了,抿了抿唇,道:“好。” 司马靖放了单云溪,几人又说了一阵回京的事宜。 单云溪这才送走了司马靖,想起吴德的事情来。 “对了,老吴你来找我什么事啊?” 吴德笑得老脸堆起来,朝着单云溪恭敬地一拱手,道:“王妃,您是否很想学这金针术?” ##第223章 成了一个废人 “那肯定了!”单云溪瞬间兴奋起来,凑过去道:“怎么,老吴你要教我?” 吴德笑着点了点头。 单云溪却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了:“你说真的老吴?之前不是怎么都不愿意教么,怎么……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她笑着打量着吴德,这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啊。 “王妃救命之恩,老朽没齿难忘。”吴德拱手施礼,“既然王妃是诚心想学,老朽确实教您一点儿也无不可。” “可以嘛老吴,那我跟你拜师!” 她想着古代人是怎么拜师的来着,好像是下跪磕头之类的,说着她便要跪下来向吴德磕头。 然而吴德却轻轻一挥手,他甚至连碰都没有碰到单云溪,只是用袖风便将她扶了起来。 “只是教您几招傍身而已,王妃无须行拜师之礼。”吴德笑着,却显得有些过于礼貌了,平白让人生出些许疏远的感觉。 单云溪皱眉想了想:“好吧,不管您是怎么想的,您愿意教我东西,我就当您是我的半个师父,而这以后嘛……反正咱们来日方长!” 她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件事,金针手吴德,据说从未受过意味弟子,由此可见,吴德不是对于收弟子没兴趣就是对收弟子的要求十分高,高到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这才从来都没有收过一个。 但是单云溪对自己很有信心,她曾经也有过一个收徒十分严格的外科导师,最后还是被她的努力和死缠烂打的功夫给打动了,收下了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徒弟。 吴德点了点头,立马就要带着单云溪开始教授她。 “等等,老吴,你就这样赤手空拳地教我啊?我不用先……先搞个金针什么的?”单云溪拉住吴德,眨巴眨巴眼睛,半是讨好半是试探地道。 吴德却笑着道:“王妃,金针点穴的手法在快、准、狠,而不是用什么针,您用金针银针甚至是铁钉都可以。” 说罢他弯着老腰,颤巍巍地在地上捡起了一根细细的树枝。 那树枝看起来就跟吴德一样颤巍巍的,好像这秋风一吹就能把它从吴德的手中吹断一样。 “……即便是一根树枝,也可以做到稳准狠。” 吴德看向单云溪,他边说边随手把那树枝往旁边一甩,也不看那树枝打在了什么地方,但是单云溪却看得清清楚楚。 “哇……”她朝那树干走了过去,满脸都是惊讶。 只见那细细的树枝正插在那粗壮的树干之上,扎中了一只小苍蝇的翅膀,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那小苍蝇居然还活着! 单云溪看得大为惊讶,就差没鼓起掌来了,她拔下那细细的树枝,却一拔那树枝就碎了,而那苍蝇居然还能振翅重新飞起来! 在这之前,她完全不理解,为何武林人将金针手吴德传得这么神乎其神;但是方才她看见吴德随手用出来的这手功夫,确实是出神入化,惊为天人啊! 单云溪看向吴德,她简直被他这手功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一边给他鼓着掌。 吴德却笑了笑,将手重新拢在袖子里。 “这‘稳准狠’三字中,最容易做到的便是‘准’,就像将树枝插中苍蝇翅膀,钉在树枝上。” 单云溪却听得表情扭曲,她撅着嘴看向那树干,小声嘟囔了句:“这还是最容易的啊……” “而其次,”吴德没纠结她的感叹,“便是‘稳’,如何能让这么柔软不堪一击的树枝穿透那树干?不仅是要稳住手里的树枝,更要稳住那被扎中的树干,明确两者之间的悬殊,在树枝未碎之前打出最稳重的一击。” 单云溪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点了点头,让吴德继续说下去。 “而最难的,便是这‘狠’之一字。” 吴德的眼神忽然变了。 他一张老脸便因为这眼神陡然气势上升,无形的恐惧威压化作有形的黑色物质蔓延向周围,单云溪被他这瞬间的眼神吓得心脏骤停,再跳动起来的时候如同擂鼓,仿佛要将她浑身的血液都泵出喉咙…… 那眼神里头是极为复杂的感情,狠厉狠绝狠毒,总归结为一个字:狠。 吴德朝前走了几步,每一步都给单云溪不同的威压。 他边走便道:“这‘狠’便是要狠下决心,是心狠手辣,是争强斗狠。在那苍蝇飞过来的时候,狠下决心;在扎在那苍蝇翅膀上的时候便是心狠手辣;而与此同时,又要同那苍蝇薄细的翅膀争强斗狠。” “这狠下决心我懂,心狠手辣也差不多明白,但是这争强斗狠是啥意思?”单云溪抬着头,向着褪去了一身狠戾的吴德问道。 吴德转过身来,又恢复了往日笑嘻嘻的模样,道:“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单云溪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为何那树枝拿下来苍蝇还能飞,原来就是这个道理……” 单云溪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看起来十分地有收获。 吴德看着单云溪这兴奋的样子,捋着胡子点了点头,真是孺子可教也…… 而另一边,在小天的院子里。 他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石桌上就放着他的那把鸿鸣刀。 鸿鸣刀看着十分钝重,不识货的人必定不知道这是一把极好的利器,这是一把神刀。 这把刀无人知其来历,只是说凡是用刀之人,到了最后皆会被刀本身吞噬,最后成为此刀的奴隶,终生为其疯狂杀人,直至精疲力尽而亡。 但是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周珏在将这把刀传给小天的时候就说,这是把什么样的刀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这用刀的人,想用这把刀做什么。 小天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自己是个孤儿,是周珏二哥救了自己,不仅养大自己还教自己刀法,那他要做的,就是拿这把刀跟在周珏大哥的身边。 然而二哥却让他用这把刀来保护单云溪,一开始他也很是费解,但是他从来不会违背二哥说的任何一句话,于是他来了大魏,成为了单云溪身边的人。 可是现在,他却因为保护别人而成了一个废人! ##第224章 难以入眠的夜晚 小天看着桌上的那把鸿鸣刀,伸出了右手。 他曾经无数次做过这个动作,那种熟悉的感觉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领悟鸿鸣刀的那一瞬间。 他仿佛听见了鸿鸣刀的那一声鸿鸣,响彻在他的耳边,震荡着他年轻却坚定的灵魂。 下一瞬,那鸿鸣刀就掉在了地上。 没有什么鸿鸣,也没有什么领悟。 小天愣愣地站在那里,他眼里带着一丝恐惧和无措,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十六岁少年,还带着半大孩子的天真稚嫩。纵然他做过许多连大人都想象不到的事情,但是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他的手半抬着,却在颤抖。 鸿鸣刀彻底地拒绝了他。 司马靖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个向来坚定自如的孩子正呆愣地站在那里。他迈步走进院子,从地上捡起了那把鸿鸣刀。 “别碰它!” 司马靖看了小天一眼,并没有听他的,反而将那把刀交换到了左手上。 “本王极少用刀。”司马靖斜斜地握着那柄鸿鸣刀,冷声道。 确实,鸿鸣刀看起来与司马靖的气质格格不入。 他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身材修长挺拔,提刀站在那里的样子就像是一个黑色的大树,却是一棵并不适合生长在这北方的南方大树。 比起刀来,他跟笔直的长剑更为相配。 “但本王是用刀,夺下了木桑斯的性命。”冷清的声音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司马靖抬起刀,用他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与肩平齐的刀尖。下一瞬,黑色的人影就舞了起来。 他舞刀的姿势同舞剑十分不同,去掉了些许严谨冷静的君子气,多了些许霸道凌厉的痞气,看着不禁令人联想起大漠上独行的刀客。 在漫天的黄沙之中,入眼之处只剩下呼啸的风沙,只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在提刀踽踽独行。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的存在。 他全身都笼罩在黑色里面,风沙迷了所有人的眼,却迷不住他野兽般锐利的眼睛。 在呼啸的风沙声中,忽然响起了某种奇异的沙沙声,极其细微又难以辨认。 刀客停了下来。 他偏了偏头,动作微不可闻。 只见一刀出手,远处爬行的沙漠蜥蜴就被钉在了粗粝的沙漠上。它挣扎地动弹了几下,就全身瘫软一动不动了。 那刀客站在原地,将扔出刀的手收了回来。 他一步一步在沙漠中走着,走到那沙漠蜥蜴的旁边,伸手将刀拔了下来。 动作之中没有任何技巧可言,一举一动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刀刃砍在石桌上,直接将那石桌劈成两半。司马靖的动作没有半点停滞,并不以这一招为厉害,而是立刻就继续着下一招,直到将刀招耍完,回到了最一开始他提刀站在院中的姿势。 他脚边的扬尘渐渐沉了下来。 司马靖将鸿鸣刀扔给小天,小天双手接住,将它抱回怀里。 “刀者重要的是刀意,没有刀意,你使什么刀都没用;有了刀意,你是盲者也无妨。”说罢,司马靖便不再去看小天,而是走向了院门。 卫子虞在门口迎了上去,眉间有些担忧:“王爷,您就这么耍了一套刀法,小天他能明白您的苦心么?” “点到即止,这是个聪明孩子。” 他们出了院子,只留下小天呆愣地站在那里。 只是此时的他,不在只是惧怕和无措,他眼中的坚毅又回来了。 小天看着地上裂成两半的石桌,他注意到,司马靖方才一直是用左手使的刀。 傍晚,吴德教完单云溪金针回了院子。 “木桑斯是谁?” 他一回来,就被小天抓着问起来。吴德吓得差点将手里的茶给泼出来,他上上下下看了小天一眼,奇怪的是,他之前的颓然一扫而光,眼中忽然产生了些许执念。 “小天,你这是……”吴德不由觉得讶异。 “木桑斯到底是谁?” 吴德放了茶杯,走到椅子上坐下,他看了小天一眼,随后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回想道:“木桑斯是北狄部落可汗,五年前联合北狄最大的其余两个部落一起进攻大魏,后来被镇南王斩于马下……你为何要问这个?” 小天眼中若有所思,并没有听到吴德那句问话。 吴德想了想,又接着道:“这木桑斯人称啸虎王,是北狄最为豪爽最为强壮的英雄,曾经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他所折服,心甘情愿地替他卖力,这其中不乏有别国之人……” 说到此处,吴德的眼神忽然黯了下来,但沉浸与自己世界的小天并没有注意到吴德的不对劲。 吴德随即又笑了笑:“怎么,小天少侠突然想要了解一些江湖往事了?” 小天没有理会吴德的问话,而是抓着他问道:“那他用的是什么兵器!” “他?你是问啸虎王?” 小天摇头:“是他!” 吴德不由皱了皱眉,道:“……镇南王当时用的并不是有名兵器,他自己的佩剑也早就在战争中遗失,应该是随手捡的其他人的剑或者刀,或者是长矛……不,以那伤口来看,应该是用的刀……” 吴德站起来,走到了窗边。 他回忆起当时看见的场景,啸虎王战败之后,树倒猢狲散,最后竟无一人替他收尸。 只有吴德摸着黑,偷入了大魏的营帐,将木桑斯的尸体偷了出来,掩埋在了巍巍的雪山之上。 “是刀……是刀……”小天喃喃念着离开了。 吴德看着小天离开的背影,又抬头看了一眼空中如钩新月,跟他埋葬啸虎王那夜的月亮一模一样。 残酷而悲凉。 这注定是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不仅小天和吴德,司马靖也同样还在挑灯研究北狄的地图。 五年前,他率兵抵御啸虎王的进攻,那时候他已经是战功显赫的少年将军。 皇上在所有的臣子皇弟里面最信任他,他郑重地将兵符交到司马靖的手里,让司马靖替自己、替大魏的子民,守住北疆。 司马靖还记得那夜,他奉密旨入宫,从皇上的手里接过虎符。 “长乐还在等你,去看看她吧。” 温情的语气,让他觉得比战场上所有的刀剑都来得更为可怕。 “是。” ##第225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卫子虞走了进来。 “王爷,王妃来了。”这里没有别人,卫子虞仍旧是以王妃的称呼来叫单云溪。 司马靖微微皱眉:“她来做什么?”随即将手中的地图翻了一边合上。 他并不想被单云溪看见自己在研究北狄的地图,以她的性子,只怕是又会多些无谓的担心。 “怎么,我就不能来啊。”单云溪语带埋怨地走了进来,她将食盒放在桌上。 卫子虞看了一眼司马靖,悄悄地退了下去。 “这么晚了,你来有何事?”司马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道。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不行啊。”单云溪将食盒打开,“防我跟防贼似的,我答应你会回京就会乖乖回去,我才不做那种出尔反尔的事。” 她从食盒中拿出了几碟糕点,有云片糕,南瓜饼,还有……蛋黄酥。 “这是我去厨房好不容易给你找到的,我看你晚上都没吃什么……这邓府吃东西确实是寡淡了点,都不喜欢放盐的……你快吃点这个!” 看她一脸兴奋的样子,司马靖不忍拂了她的心意,在圆桌边坐下。 “你也一起来吃。” 单云溪笑着坐在他旁边,直接用手拿起了一块南瓜饼,吃得甚是开心。 “我看你晚上心事重重的,在想什么呢?” 司马靖夹东西的手一顿:“倒也没什么。” 她看了司马靖一眼,脸色顿时沉下来:“你骗我,你每次有什么心事,脸就是这……个样子的。”说着单云溪就学着司马靖的样子将眼角拉长,看得司马靖笑了起来。 他倒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心事原来会表现在脸上,他却忘了,以前的时候压根就没有人会来问他是否有心事。 即便是长乐和卫子虞,长乐远在宫中,问不到他;卫子虞身为下属,对他自然也是信任和听从最多,极少会去问他。 “并不是什么大事。”他轻轻柔柔一笔带过,单云溪却更加怀疑了。 她站起身走到司马靖之前的桌案前面,在他阻止之前,将那地图摊开了看。 “北狄的详细地图,你在研究这个?” 司马靖没拦住她,只好点了点头,他走过去,拉过单云溪的手。 “不过是看看而已。” “我才不相信你,别人都看着你怕你,我却不怕;别人都看你不像个会说谎的样子,但我知道你最会说谎了……”单云溪低下头,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她的气生得很乖巧,就像个在闹别扭的兔子。 既不推开他,却也不愿像往常一样扑到他怀里去。 司马靖看着这只闹别扭的兔子,却是怎么也气不起来,他手下微一用力,就将她揽入怀中。 “桑格勒统一所有部落,却不进攻大魏,只是把狼霄要了回去,这件事必定不简单,未雨绸缪总是好的。”他低沉的嗓音透过胸膛传来,“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南边的南棠和大梁之间也纷争不断,你回京也是件好事……” “南棠?”单云溪不解地抬起头,“那不是司州旁边的国家么?” 这么长一段时间,单云溪总算是完全弄清楚了大魏和周围几国的形势。 十九年前,这天下还由一个叫做大周的国家统治。 当今皇上的父亲,也就是之后的魏高祖,联合当时东边的骁甲王,南边的肃明王共同北上讨伐周朝皇室。 周朝自此灭亡,皇室李家被血洗,血溅大殿,所有的李氏一族尽数死在了当时的讨伐之中。 因为周盈帝被钉死在盛银柱上,这件事便史称盛银之乱。 盛银之乱过后,周朝被割裂,魏高祖占下了周朝最大的一片土地,立国号为魏,史称魏高祖。 骁甲王则占了东边的地方,成为了东华国,而肃明王之后出了家,其嫡长子成为大梁的皇帝。 三国之间的地盘划分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而是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征战才最终定了下来,而南棠就是在这个时候崛起的。 虽然领土面积不及这三个大国,却也是不容小觑的一股力量。 除此外,周朝还剩下一块未开化的区域,便是司州。当时的三国之间忙着争抢领土,便放任司州自成一国,后来也没人想要这块蛮荒之地,便任由其发展了。 直到前一段时间,当今大魏圣上派镇南王打着收复周朝失地的幌子,将其变成了自己的领土。 自此,天下只剩四大国,以领土大小划分分别是:大魏、东华、大梁、南棠。 然而最近桑格勒统一北狄各部,又成了另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但同北狄接壤的只有大魏,其余各国并不需要过于担心,这才是为什么大魏的皇帝如此重视换俘一事,非要派遣镇南王亲自护送的理由。 只因这件事实在事关重大,而且北狄承诺的五年不进犯对野心勃勃的皇帝太过重要。 只要北边安稳,大魏就有机会去攻打南边和东边。 然而北狄究竟会真的如同所愿的那样安稳么,谁也不知道。 “没错,南棠跟司州一样,都是长条形的领土,西接司州东邻大梁,北边又跟我们大魏接壤。” “那依你看,大梁和南棠之间会怎么样?”单云溪问道。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他放了单云溪的手,背身走到了窗边:“这件事……不好说。” “为什么?”单云溪凑了过去,拉着司马靖问道:“那南棠不是比大梁要弱小么,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司马靖却点了点单云溪的额头:“这里面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单云溪捂着自己的额头,嘟着嘴有些不悦道:“那你又不跟我说这么,我怎么会知道嘛……”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司马靖走到桌边,“过来吃东西吧。” 又把她当小孩看! 单云溪现在算是发现了,司马靖虽然对她另眼相看,但还是有着他们这个时代人共通的特点,那就是瞧不起女人。 即便是她有出神入化的医术,或者她能制造威力巨大的火器,可是他们居然还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司马靖这还算好的了,外头的人更是把她当做司马靖镇南王的附庸,就连她的努力和优秀全都可以抹杀掉,成为镇南王的功劳。 当然她并不在乎别人因为这些夸赞司马靖,但是她却在乎别人看轻她。 “司马靖,你是不是觉得女子,就一定不如男子?” ##第226章 我等你 司马靖眉头微蹙:“为何这么说?” “没什么……”单云溪走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拈起一块云片糕来,“就是觉得你好像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云溪,这些不是你该担心的。”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但是为什么你可以担心我就不行呢?就好像之前我随你一起上战场,攻打司州,现在我不过是想同样地跟你一起分担,你怎么就不让了呢?” “这不一样……”司马靖叹了口气,“本王以后不会再让你以身涉险。” 之前他并不确定单云溪的来历,对她有所怀疑,带她去司州更多的是想试探她。但是现在他确信单云溪对他的心意,自然不会再让她陪他做这种危险的事。 他扪心自问,若是再来一次,他必定不会带单云溪去司州。 “可若是我想呢?而且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给你添麻烦,说不定我也是很厉害的……”单云溪看向司马靖,抬了抬下巴:“你可别小看我。” 司马靖不欲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一个女子,纵然再厉害又能如何? 女子本身就是弱小的,需要保护的,更何况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单云溪也不想跟司马靖在这件事上争吵,她知道对于司马靖来说,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过于超前了,甚至超前得有些荒谬。 但是她不着急,她还有很多的时间来改变他的想法。 既然现在已经没有回去的方法,她也决定在这里好好的生活下去,那还是得生活得舒心点不是。 要是真让她做古代女子做的那些事情,待在家里绣绣花带带孩子,没事说说家长里短什么的……她简直想都不敢想,她一定会抓狂而死的! “云溪……” “好了,你不用说,反正我会听话回京,这些可以等到我们回京再说。”单云溪郑重地看向司马靖,小兔子的脸上忽然露出了认真的神色:“你一定要好好地回来,千万不要受伤也不要出事,这样我才不会担心,知道么?” 司马靖的嘴角微翘,他再次握住了单云溪的手:“本王知道。” 又过了两日,小天的状态好了很多,单云溪便要准备着启程上路了。 卫子虞过来询问单云溪这边准备得如何了,他听从司马靖的安排,要护送她们回京。 “你放心,姑娘收拾得差不多了……”芸香看了眼旁边服侍的小丫鬟,“你去看看晚膳准备得如何了。” 那小丫鬟听令离开,芸香这才带着卫子虞进屋:“你先喝茶,王妃去找王爷了,估计等到晚膳才会回来。” 卫子虞好脾气地道:“我不着急,你先坐下来休息会儿,我看你忙了好几天了。” “这倒是……”芸香想了想,也坐了下来。 卫子虞便笑着给她也倒了杯水,他向来待人亲和,即便是镇南王身边最受信赖的副将,也从来没有半点架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跟司马靖一样的一丝不苟,却比他好说话得多。 芸香自小被司马靖收养,跟卫子虞也是很多年的交情,平时待他便有种不同与他人的好,有时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她朝卫子虞笑了笑,伸出手去端茶杯,露出了手背上的一道浅浅的痕迹。 “这是怎么了?”卫子虞想也不想地执起她的手,“怎么会受伤?” “哦,你说这个呀,有个小丫鬟打坏了东西,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芸香挣了挣,“我没事的,你……你先放开……” 卫子虞这才注意道自己的举动有些逾越了,急忙放了手,咳嗽了一声。 “抱歉,是我太不注意了。” 她毕竟是个姑娘……必定是很在乎这方面的,卫子虞不由在心中暗暗自责,他怎么就会做出这么不规矩的事情呢? 活像个登徒子…… 而芸香却没有想他这么多,接着又跟他说起一些其他的事情来。 等送走了卫子虞,她这才捂着胸口,脸上飞起两抹可疑的红晕,久久退不下去。 单云溪不舍地拉着司马靖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他,留恋之情溢于言表。 邓氏夫妇看了大为惊奇,这吴姑娘还真是够胆子大的,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难怪能抓住镇南王的心。 之前吴溪过来跟邓夫人说要离开这里,邓夫人就想这吴溪怕是真的要被镇南王收房了,又给她安置了许多的东西,还偷偷塞了一千两给她做路费。 单云溪却没有收,她虽然爱财,却也知道司马靖的处境。一千两对她来说,是足够动心的数量,却不足以让她因为这些将司马靖置于险境。 忍了又忍,才将伸出去的手收回来,拒绝了邓夫人的银票。 事后她去跟司马靖笑着说这件事,司马靖当时端着茶杯没说话,却次日就让芸香拿了一个檀木盒子给她。 她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万两的银票还有一些碎银,此外还有一块白玉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永安”的字样。 单云溪一问芸香才知道,这玉佩是永安钱庄的信物,永安钱庄是天下最大的一家钱庄,在各国都开设有分店。 他们将常客分为几个等级,分别给予铁制、铜制、银制、金制的腰牌。 “那这玉佩是怎么回事?” “此玉佩天下只有一块,可取的银两……没有上限。” 自此单云溪就将这块玉佩牢牢揣在怀里,就连睡觉也要抓在手里才行。 一直送到了府门口,邓夫人偷眼去打量镇南王,只见他向来冰冷的脸像是冰川消融了一样,甚至还对着那吴姑娘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又浅又淡,几乎很难分辨出来。 而令人更为惊讶的是,向来话少的镇南王居然在事无巨细地叮嘱那吴姑娘。 “路上一切小心,回京之后凡事多个心眼。” “知道了,你也要注意安全……千影要不还是留在你身边吧。”单云溪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却见司马靖摆出了冷冷的神情。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她转身往外走,小天和吴德,还有芸香和卫子虞都跟在她身后。 时辰已到,她再不走就赶不及今夜投宿了。 她下定决心走出门口,却又回头看了一眼。 司马靖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看着她转身往外迈去,司马靖在心中轻叹一口气。 曾几何时,他只以为死别是最不能忍受,在那些同袍浑身染血死在他身侧的时候,他便觉得那是世上最煎熬的时刻。 却不想,原来生离同样令人煎熬。 单云溪忽然间回过头来,乌黑的秀发在风中转了一个弧度。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就见她如同稚燕投怀般投入了司马靖的怀里。 她微微抬起头,小脸莹莹如白玉:“司马靖,我等你。” 他抚了抚她的长发,道:“好。” ##第227章 有脚之人不能走 单云溪终究还是上路了。 一行人并没有大张旗鼓,司马靖只派卫子虞带了一只二十人的侍卫去护送单云溪,这是明面上的人,暗地里他自然还有其他的安排。 当然,这些都是单云溪不知道的。 她只知道他会好好地保护她,她并不需要担心什么。 但是单云溪却也有着她的想法……她不能这么一直被动下去,若是想要司马靖真正改变对她对女子的观感,她还需要下很大一番功夫。 单云溪坐在邓府替她安排的马车上,这马车十分结实,里头更是铺着软垫,压根感受不到什么颠簸,坐着舒服得很。 她一边拿出食盒里的糕点,一边看着手里的玉佩。 “芸香,你说这块玉佩是司马靖一直就有的?” 芸香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不知,只知道这是独一无二的。” 单云溪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眼,心里想着,这司马靖看来真是做了很多的准备,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都已经做到了镇南王的地步了,这下一步不就只有那至尊之位了呢? 她想着又摇摇头,司马靖不是这样的人。 谋朝篡位可不是什么小事,而且他比起至尊之位,更愿意看到百姓安康。 虽然司马靖从未说过,但是单云溪就是知道,他跟那些皇上王爷都不一样,是个心中有大义的人。 芸香就看着自家的王妃抱着糕点盒子笑得像个傻子,然后又突然皱紧眉头,紧接着又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摇头……芸香心里叹了口气,这王妃估计又是在想王爷了。 她看了眼掉了一地的糕点碎渣,心想着等会还得清理一下才行。 正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卫子虞的声音传了进来:“你是何人,这是镇南王府的车架,还不快快让开!” 芸香来不及阻拦,单云溪已经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她站在车夫坐的位置,越过卫子虞往前眺望去,只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拄着一根老树的拐杖站在路中央。 那乞丐的头发结成一绺一绺地垂在脸上,压根看不清是个什么模样,身上衣衫破烂,也无法辨别男女年龄。 在卫子虞的警告过后,那乞丐却浑然不为所动,拄着拐杖站在路中央,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单云溪同卫子虞对视一眼:“我们换一条路走。” 卫子虞点了点头,朝着众侍卫命令道:“我们走!” 他们避开了这奇怪的乞丐,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单云溪重新回了马车里头,却没有心思再吃糕点了,这乞丐实在是太奇怪了,她说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觉得这乞丐有问题。 果不其然,单云溪等人很快就再次遇见了这乞丐。 “王妃,您看!”芸香惊讶地指着马车窗口的外头,眼中十分地震惊。 单云溪偏头看了过去,只见那小路中央,又是同一个乞丐,以同样的方式拄着拐杖,甚至连拄拐的姿势都没有差上多少。 但是这次单云溪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那乞丐竟然没有脚! 之前因为他浑身脏兮兮的,衣服也破烂不堪地像破布条一般地挂在身上,以至于单云溪没有看清他又脏又破的裤腿之下,压根就没有脚腕。 更奇怪的是,那乞丐的木拐下面竟然绑着一只鞋子。 就好像是把那木拐当做自己的脚了一样! 卫子虞将马儿驱到了单云溪的车架旁,脸色沉凝:“王妃,这乞丐怕是有些门道,您躲在马车里千万不要出来。” 单云溪点了点头:“你小心点。” 卫子虞骑着马到了前面,他朝那乞丐拱了拱手:“这位前辈,我们途经此地,多有冒犯,想向您借个道,还请您不要介意……” 那乞丐终于动了动,他看了卫子虞一眼。 卫子虞从未见过这样阴冷的眼神,即便是战场之上那些杀人的眼光也不及他这十分之一的毛骨悚然。 他的眼神先是落在了卫子虞的脸上,随后慢慢地往下爬,最后定在了他的双腿上。 “你有腿啊……” 旁边一个侍卫忍不住小声奇道:“这不是废话么,谁人没腿啊……” 然而下一瞬,这侍卫的双腿就从膝盖处断开,鲜血飞溅,只留下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痛嚎。 而那乞丐仍旧用同一个姿势站在那里,谁也没有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 他桀桀地笑了起来:“这不就没有腿了么……” 吴德同样骑在马上,他本来一副神神在在的样子,双手拢在袖子里,连眼睛也是半闭半睁的样子。 可在看见这乞丐出手的刹那,他猛然睁开了眼,眼中精光暴涨。 “仇蛮,没想到你还活着。” “噢?这不是金针手吴德么?你可找到法子去赢这药百里了?”那乞丐这次颇感兴趣地抬头,看向了车架旁的吴德。 单云溪在那侍卫的腿被切断的时候就跳下了马车,芸香拦都拦不住她。 可她刚抬起那侍卫的手腕要给他诊脉,他就已经停了哀嚎,再也没有了呼吸。 单云溪心中震惊的同时也看向吴德,老吴居然认识这乞丐? 听着乞丐的意思,吴德还跟那传说中的药百里有关系?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老吴,你这口风也太紧了吧,难怪之前你跟我说药百里或许能治小天……原来你本来就认识他啊。” 小天猛然朝吴德看了过去。 卫子虞也很是惊讶,要知道,王爷找寻药百里许久未果,若是这吴德真的认识药百里,说不定真的能找到药百里回来医治王妃的病。 他还不知道单云溪已经跟司马靖实话实说了自己的一切,而司马靖也暂缓了寻找药百里的事情。 “不算认识,仅仅是知道而已……”吴德又开始笑着打哈哈。 “行了老吴,咱先不说药百里的事情,这人……”单云溪走回了马车边,她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的乞丐,“是怎么个来历?咱能应付不?” 她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而那乞丐却微不可闻地抬了抬嘴角。 吴德笑着摇了摇头:“此人名为仇蛮,在三十年前老朽便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厉害的么?”单云溪吞了一口口水,“那我们……不是都命不久矣?” “桀桀桀桀……”那仇蛮低着头笑了起来,有种刻意压抑笑意的感觉,却更让人觉得不快,“小姑娘,你说得不错。” 他用拐杖往前跳了一步,看起来滑稽得很:“有脚之人……都不能走。” ##第228章 白白浪费了这条腿 单云溪皱起了眉头,朝那乞丐道:“这位仇蛮……前辈,平心而论我并不认识你,你为何非要我们的性命?” 她的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测,只是还有几分不确定。 仇蛮看着她,眼神慢慢地往下滑,落在了她的裙摆之下。他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变得如痴如醉,又愤怒又嫉妒,又喜爱又厌恶。 那是一双怎样的腿呢? 这女娃娃长得这般漂亮,那一定是双白皙光滑的腿吧,不仅好看……而且还满是勃勃的生机,十分健康。 既能让她快速地跳下马车,又能让她迈开大步走向那没腿的……哦,对了,他自己也是个没腿的。 “桀桀桀桀……”仇蛮又笑了起来,脏乱的头发下是张扭曲的脸,“我还有个办法,可以放你们一马。” 单云溪皱眉,问道:“什么办法?” “小娃娃,把你的腿给我吧。” 阴冷的感觉从单云溪的腿上传来,虽然她跟仇蛮隔着几十步远,但她就是觉得仇蛮的眼神像是有形的什么东西,正在抚摸着她的腿。 她浑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 单云溪强压着上下打颤的牙齿说道:“我可以断腿,但是却没办法给你。” 她感觉到仇蛮的眼睛骤然一紧,冷得十分地可怕,看她的样子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为何?” 一说到她专业的地方,单云溪就冷静了一些:“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腿一旦断了,就是接不上的。” 何况还是现在这种落后的外科技术…… 仇蛮的笑容凝滞在脸上,一张挂着丑陋笑容的脸看向单云溪。 “那又如何?” 仇蛮脚下的木拐再次跳了起来,卫子虞,吴德,小天,甚至是芸香都提起了十二分精神紧紧地盯着他。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仇蛮却还是在下一刹就到了单云溪的面前。 他那张肮脏丑陋的脸逼到了单云溪的眼前,她能清楚看见他因为假笑而堆起来的面皮,还有那下面的阴鸷无情。 一阵冷风扫过了单云溪的双腿。 她低头看去,画面定格放缓,千影用双匕首架住了仇蛮的木拐。单云溪这才发现,原来这仇蛮的兵器就是他的木拐,在木拐的下方是一小节伸出来的铁尖。 那铁尖上面还沾着之前那侍卫的鲜血。 千影将仇蛮架开,那仇蛮一翻身,又落回了原本的鞋子处,木拐的铁尖正好扎在鞋子里头。 “桀桀……小娃娃,你看起来很厉害嘛……”仇蛮转了眼神,盯住了单云溪身前的千影。 千影用一块黑色的面巾遮住了面容,在场众人除了单云溪和卫子虞都没有见过他,所以他才使用了面巾。 毕竟他的身份在外……还是个迷。 千影同样站了起来,他的手里提着两柄匕首。黑色笼罩住他的全身,明明身手十分厉害,却总给人一种极易忽视的感觉,若是没有紧紧盯着他,他好像就会从视线中消失一般。 看见千影现身,最惊讶的不是别人,而是卫子虞,这足以证明眼前的仇蛮是多么难缠的一个人物,能够激得千影都出手。 王爷曾经说过千影是个影子,什么时候影子才会显出真身? 只有在影子的主人面临生死的时候。 卫子虞眉头紧皱,他下意识看向了一个人,那个人并不是单云溪,也不是千影,更不是挑起这紧张氛围的仇蛮,而是芸香。 之后他才看向了单云溪。 他负责的是司马靖明面上的事情,而千影则负责处理所有暗地里的问题……比起搭档,他们两更像是白天与黑夜。 这么多年,卫子虞只是见过千影几面,却并没有真正同他说过几句话。 严格说来,他并不了解千影。 但他却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必须要将单云溪安全地送出去,这是王爷交给他的任务,是他拼着性命也要完成的事情。 此时此刻,一个农妇模样的人出现在了路旁的林中。她隐身在一棵大树后,从层层掩映之中看向路中间的人。 一群是二十多人的侍卫,他们将一辆马车护在身后,尽管那本来应该坐在马车中的人此时正站在车架的旁边。 而在这群人的对面只有一个人,那是一个脏兮兮的乞丐。 那乞丐不过是随便地拄拐站在那里,他对面的人却没有一个敢放松,每一个侍卫都将手按在了佩刀之上,只差一声令下,便会血溅当场。 这农妇却看着这奇异的场面笑了起来,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感情,若是单云溪看见她一定会从她这双眼睛认出来,这就是燕清。 而路中间的那个乞丐,正是燕清花费大力请过来的杀单云溪的。 她也没想到,她居然阴差阳错的遇见了仇蛮……在那个小酒馆里。 那日,化装成冯小黎的燕清在失败后带着颜无心等人来到了一家小酒馆。 她本以为那天已经是她最后一次刺杀单云溪的机会,她在与阿诗的第一次交锋之后,就以完全的失败退走,这是她一直记挂在心头的耻辱。 而她最担忧的还是那个人……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再也不要她了? 她可以忍受任何事,却不能忍受离开他,为此她做了无数的努力,甚至抛弃了自己的名字,可现在……她或许真的要被那人抛弃了。 对于奎八斗等人的脾气,她也没有心思再去管束,直到奎八斗口吐鲜血地飞倒在她的跟前,她才注意到。 奎八斗的双腿齐断,他伸手死死抓着燕清的脚,想要说出什么,眼中的光彩却逐渐消失,直至变成一片死灰的眼色。 燕清这才看清那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瘸乞丐:“阁下是什么人?” “女娃娃,你为何要装个男人,真是白白浪费了这条腿……” 幸好五毒童子回想起了曾经师父跟他说起的鬼腿仇蛮,据说此人在三十年前,被药百里惩戒断了双腿,自此之后性格变得越发阴戾,武功不知为何居然还越发精进…… 燕清听了便心头一动,这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第229章 这样……值得么? 燕清跟仇蛮达成了协议,她用的交易手段不是别的,正是药百里的行踪。 几天之后,便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千影刚刚挡下了仇蛮的一击,他的眼神便沉了下来,到现在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此人确实不简单,刚刚那一击如果真的打中的话,主子夫人的这双腿必定会被切下来。 “他们给了你什么?”千影低哑的嗓音响了起来。 单云溪听出这并不是千影的真声,她看向了对面的仇蛮。 “这与你无关吧。”仇蛮一双冷鸷的眼睛从黏成块的头发下看向千影,“难不成你能给我更好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千影丝毫不害怕仇蛮的眼光,直直地迎了上去。 仇蛮却冷笑一声;“小娃娃,我就算有想要的,也不需要了……” 单云溪观察着仇蛮的样子,又看了看千影的神色,心想完了完了,这仇蛮摆明了是不想跟千影做协议,这千影怎么说话这么强硬呢! 她心里头着急,恨不得现在就立马拽着千影的耳朵好好教育他一顿,你明不明白求人带笑脸啊喂! 真不愧是司马靖带出来的人,就连这个冷脸都跟他一模一样! 然而单云溪却并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千影却并没有将仇蛮的态度放在眼里,他低哑的嗓音再度响起:“鬼影仇蛮,你想要药百里的性命?” 仇蛮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小娃娃,你让我很不开心。”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单云溪眼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千影的身影逐渐扭曲,最后变成了一个虚幻模糊的影子! 而下一刻,千影就彻底从单云溪的面前消失了! 单云溪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她往前伸了伸手,是真的消失了! 一点痕迹也不留,就好像他是一个共同的幻象,甚至并没有真的存在过! 这就是千影的真正实力么?这也太出神入化了吧! 单云溪实在难以遮掩自己内心的震惊,不仅是她,就连周围的侍卫也眼露震惊,他们跟单云溪有着一模一样的疑惑。 仇蛮也勾着嘴角桀桀地笑了起来:“这小娃娃还有点意思……” 一片死寂…… 单云溪看了眼对面的仇蛮,又看了看周围的卫子虞和吴德等人,他们都紧紧地盯着仇蛮,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急忙朝卫子虞使了个眼色:“……咱们要不趁现在这个时候,赶紧走吧,他看起来也没有要杀我们的意思……” 吴德却摇了摇头:“仇蛮不会让我们走的,他在等一个人。” 单云溪面露不解,随即恍然,然而其他的侍卫和芸香仍旧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难道是在等指使他的人?”芸香问道。 单云溪看向芸香,道:“是在等……他。”她指了指自己的前方某个位置,在那里之前站着一个人,就是千影。 “他等这人做什么?”芸香不解道。 “看来他确实是与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才会来杀我。仇蛮现在的等待,便是在看我们有没有更好的协议能让仇蛮放弃这次刺杀了。” 单云溪看向仇蛮,她明明是即将被杀的那个人,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感觉。 如果一个人被刺杀太多次,那她就算再害怕,也要磨练出面不改色来了。 单云溪这么一回想,她好像自从司州之后就一直在被人刺杀,她是不是在司州表现得太出彩了……以后难道要低调一点? 但是她又想起之前司马靖对她说过的话,这一瞬间要收敛的想法顿时就烟消云散。 既然要让他对女子对她改观,那就不能随随便便地沉寂。 单云溪想得正入神,忽然从林子里头冒出一声女子的闷哼,单云溪立马看了过去。 只见千影押着一个农妇从林中走了出来。 单云溪不由皱眉,他这是在做什么?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这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农妇,而是燕清! “原来是你!我就说谁想要杀我,你怎么还没放弃?” “单云溪,你一定会死的。就算你有了新的帮手,仇蛮也不是你能对付的人。”燕清不怒反笑,她好似完全没有把自己的生命当成一回事。 单云溪毫不怀疑,即便是千影现在拗断了燕清的脖子,她也会笑着欣然赴死。 “你这又是何必呢……”单云溪不由感慨道。 千影确实扭了一下燕清的脸,却将她的下巴给扭了下来,辣手摧花,手下毫不留情,看得连单云溪都别过了头。 “现在不管她答应了你什么,都回答不了你了。”千影道。 仇蛮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小娃娃,你果然有意思得很啊!不过……我却很不喜欢。” 他的笑顿时垮了下去,只见他将木拐一踏,整个人迅速飞向了千影。 千影面色不变,微微侧身,将燕清甩了出去,卫子虞立马将燕清接了下来。吴德紧接着走上前,给燕清喂了一颗黑色的药丸。 单云溪眼光从那边转到这边,又从这边转到那边,短短的几个招式之间,千影就退败了下来。 他单膝跪地,双手抵着仇蛮木拐铁尖。 仇蛮阴鸷一笑,木拐又往下好几分,千影居然整个人被他压到了土里,膝盖陷下去好几分。 “喂!你不是想要我的命么,为什么要动他,你冲着我来就好了。” 仇蛮却看也不看单云溪,他笑着道:“别着急,很快就会轮到你……” 那铁尖逐渐下沉,眼见着已经到了千影的额间……只要再往下几分,就会令他命丧当场! 单云溪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被卫子虞拉住。 “放开我!” 卫子虞没有说话,他眼睁睁看着千影被打倒在地,铁尖一点点地逼近,抓着单云溪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 一黑一白的两个人都有着同样的任务,那就是拼死保护单云溪。 而收到这个任务的,却不止他们。 吴德往前两步,站在单云溪一侧,小天也往前一步,用左手提刀站在了另外一侧。 芸香也走到了单云溪的身边,握住了她另一侧的手臂。 “你们……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单云溪叹着气,实在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这样做,值得么?” ##第230章 鹬蚌相争 突然之间,千影的身形再次扭动了一下,如果没有仔细看的话,必定会以为那不过是一瞬间的眼花。 毕竟这正常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动作来呢? 仇蛮却忽然来了兴趣,眼中有着明显的惊讶:“小娃娃,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这个?” 千影没有说话,而是紧紧地盯着仇蛮,忽然间黑色的人影再次扭动了一下。 他扭动的样子很是奇异,就连单云溪也看不出来他以人类身体的结构,到底是怎么做到这样的动作的。 这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波浪游动的弧线,不论是左右摇摆的弧度还是幻影的模样,看起来都像极了一条在扭动的蛇。 单云溪皱眉盯着千影的动作,方才千影在她面前消失的时候应该也是用了这个动作,但是她始终看不出来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然而一只脏兮兮的手缓缓伸了过来,在千影的功法幻影中,稳稳当当地抓住了他的肩膀。动作之顺畅稳定,显得不费吹灰之力。 千影顿时眼露惊讶,他看向自己肩膀上的那只脏手,这是第一次有人抓住了用缩骨功的他!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也有人抓住了单云溪的肩膀! 单云溪瞪大了双眼,与此同时看向那人,而那人却同样蒙着面,完全看不出来究竟是何人。但是单云溪却总觉得这人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虽然这人抓住了她的肩膀,却并不显粗蛮,甚至还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有了一点心理准备。一举一动都谦谦君子,这实在是像极了她记忆中的某个人。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仇蛮和千影吸引了去,谁也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时候会有人突然出现,对层层保护之中的单云溪突然发难。 就连单云溪自己也没有料到,所以她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人抓住了肩膀。只见那人脚下一踩卫子虞的肩膀,就带着单云溪从重重保护中提了出来。 所有人都以为路中间的仇蛮就是眼前最大的危机,全副身心都放在了那仇蛮和千影的身上。 却没想到,鹬蚌相争,还有渔翁在后! 离单云溪最近的就是卫子虞和芸香,芸香甚至还抓着单云溪的手臂,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猛力打了一下,吃痛下放开了单云溪。 单云溪就感觉眼前一阵景色变幻,她顿时就被这飞速移动的风景给弄得脑子晕乎乎的,都没有时间去看此人究竟是谁。 几乎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单云溪已经被人从那层层的保护中提了出来,谁也没看清那人的模样。 只有小天,凭借着多年的熟悉感,隐约感觉出那是什么人。如果是那人的话,必定不会伤害单云溪,小天便拉住了要扔金针的吴德。 吴德一双老眼惊诧地回头看了小天一眼,用眼神询问他这是为何? 而小天却只是看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曾挪开眼。 与此同时,仇蛮却并没有在意单云溪被人抓走的事情,他似乎发现了一件更为有趣的事……那就是他面前这个会缩骨功的小娃娃! 这是他寻了多年的法门,然而这在百年前十分简单的功夫现在却无一人会使!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听见仇蛮桀桀的笑声,他一手抓着千影,脚下木拐飞旋着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两边的人都消失,却又在此时,从林中冲出了另外一堆人,领头的就是颜无心。 一看见颜无心,小天的眼神就变了。 那里头是深深的恨和愤怒,是自己右手被废的血海深仇,是自己差点放弃鸿鸣刀的奇耻大辱! 小天握刀的手在不住地颤抖着,这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如同火焰般燃烧着的愤怒。 但是小天并没有出手,他知道现在这个右手废了的自己并不是颜无心的对手。 既然当初的颜无心可以等待时机,从他的手下败将变成胜过他甚至震裂他右手经脉的人,那他同样也可以等待忍耐,等到他足够强大,等到他可以用左手胜过右手的时候。 卫子虞护着剩下的人,看着颜无心等人将燕清给救走了。 颜无心没有多做停留,救了人便走。 燕清却看着单云溪被救走的方向,眉头紧缩,她嘴里喃喃道:“单云溪,没想到还是被你逃了……” 单云溪确实是没有被燕清杀掉,但她却不是自己主动逃掉的,而是被人强硬带走的啊! 她看着眼前的风景飞速后退,脑子里同样飞速想着自己究竟还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一回京不是有人想要刺杀她,就是有人想要将她掳走…… 难道真是最近倒霉点背? 这次回去是不是该好好烧个香什么的? 单云溪并不担心这次的掳劫,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掳劫她的人并不会伤害她。 只是他们能不能换个方式,刚刚她差点被吓得心脏都跳出来了。 那人提着她的肩膀在林子里疾速穿梭,上下翻飞,弄得她一阵阵地反胃,差点没将昨晚的东西给吐出来。 幸好他在单云溪坚持不住之前停了下来,单云溪两眼昏花,扶住了旁边的一根柱子。 柱子?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点,这时她才看清自己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这是一方山间小亭,建在较高的山上,山间的薄雾浅浅地缭绕在不远处,昨夜刚下过雨,地面还有些许潮湿,亭中的地面却很是干燥,不难看出亭中应该是个极为讲究之人。 从亭中向外可以眺望到如墨的远山,它们如同一副水墨画,在蒙蒙的薄雾中寂静而沉默。 而在亭中坐着一个同样像是水墨画一般的人物,他斜斜地倚坐在亭中,将原本在眺望远山的目光收了回来,看向了单云溪。 一双深沉的眸子浅浅地抬起来,如同盛入了远山的薄雾,又如同装下了天地间的水墨,那里头是种沉静而柔和的感觉。 不论是谁,只要一见过这双眼睛就永远不会忘记。 那瞬间,单云溪愣住了。 她从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再次看见这个人。 这个她深爱着,并以为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人。 ##第231章 风海云溪 “哥哥?”单云溪脱口而出道。 可她话一出口就发现了不对劲,单风海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他风风火火热热烈烈,即便不说也能一眼看出他们两个就是兄妹。 他们的性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除了跟单风海长得一模一样,其他所有的地方都完全不一样…… 他不是,他不是单风海。 单风海已经死在那个世界,是单云溪亲手将他的骨灰盒放进坟墓里的。那时单云溪不相信单风海死了,她花了许多的时间,才好不容易接受了单风海死了的事实。 有些事情,一旦她从心底里接受了,就不会轻易被改变。 就如同她确信,单风海再也不会回来了,眼前这个人一定不是单风海一样。 这男子的面目十分俊秀,一对长眉如同远山,一双深墨如含星月,只是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单云溪一看便知,那是久病之人才会有的面色。 而他在听见单云溪那声“哥哥”之时,沉凝的眼中先是露出了些许讶异,随即他掩着嘴低声咳了起来,一声又一声,磕得单云溪心头一颤一颤。 即便他和单风海之间有着诸多不同,可看着那张同单风海一模一样的脸,她却还是忍不住对他有些不同寻常的关心。 “你怎么了,是生病了么?我是个大夫,我帮你看一看吧。”说着单云溪就走上前去,却被旁边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给拦了下来。 “麻烦让让,我过去给他把个脉。” 那男子却依旧站在单云溪的面前,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单云溪皱了皱眉头,向旁边走了两步,那男子也跟着挪了一步。她抬头看了一眼,又往另一边走了两步,而那男子紧跟着也挪了回去。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没看见他都咳成那样了,我就过去把个脉,什么都不做,真的!”单云溪伸手要去推开面前这位尽忠职守的大哥,却被他坚硬如铁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他冷冷地眼神看了过来,这眼神就像是山间最寒冷的一道风,吹得单云溪直发抖。 “程石。” 那男子发话了,他的声音同他的人一样,有种温润如玉的感觉,只是里头却暗含一种有气无力的虚弱,听得单云溪的心头一揪。 单云溪面前的男子听到这虚弱的声音,乖乖地松开了她,只是一双寒铁似的眼睛却依旧紧盯着她,像是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清清楚楚。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有任何异常的举动,这男子就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厉害。 单云溪在他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亭中。 她在石椅上坐下,朝那温润男子的手腕伸出手去,而那男子却轻轻地拿开了手。 他的手很是白皙,骨节分明的模样,指甲修剪得整齐而干净,硬朗中透着一股子弱不禁风,令人心动却更令人心疼。 怎么这样好看的一双手,却偏偏病弱。 单云溪抬起头去看他,那宛如远山的眉目分明,眉目的主人也在静静地凝视着她。沉寂中两人的目光交汇,单云溪从中看见了浅淡的忧伤惆怅,而深沉的则是难以言表的悲哀。 她不禁想,是什么让他的眼中藏着如此的悲伤。 他不说话,单云溪也不说话。 两个不同时代不同经历的人却在这瞬间的这一眼中,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一种情绪,是对彼此的疼惜,还有一种溶于骨血的深爱。 他伸手,抚了抚单云溪的脸颊。 他的体温偏凉,手上有种冰凉的触感,单云溪那瞬间却突然流出热泪。 她双手捧着那只手,在那只手上轻轻地蹭着。 这真的不是单风海么? 她却觉得,这就是单风海。 是那个从小到大,带着她走街串巷到处淘气的哥哥;是那个每次在她回家抱怨告状的时候就二话不说替她出头的哥哥;也是那个心有抱负,满腔热血令她骄傲的哥哥…… 单风海有各种好,却只有一种坏,就是对单云溪太好,让她总总不能从失去他的悲痛中抽身出来。 沉默的人用更沉默来对抗悲伤,忧郁的人用更忧郁来抵御惨痛,而快乐的人只有用更快乐来掩饰苦痛…… 有好几年,她故作开心,却不知道自己的笑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而现在,她虽然在流泪,却不知道失而复得的心情是多么令人欣喜。 那男子用指肚抹去她脸上的泪,抹完却又有,抹完却又有,就像是泄闸的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 “……真是个爱哭鬼。”他看着单云溪,语气中又是无奈又是宠溺。 单云溪却一愣,这话……是单风海经常说她的。 她再也忍不住,扑到男子的怀里大哭起来。 这是单风海,这就是单风海! 他说过的……他不管怎样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都会守护在单云溪的身边,虽然单云溪又调皮又淘气,还时常对着他大发脾气,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就这一个妹妹。 单云溪也是啊……她只有这么一个哥哥。 程石的眼睛一紧,立马就要上前将她拉开,却被那男子用眼神示意退后。 犹豫不过是一瞬的事情,很快程石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退回到亭子边,站成了一棵不会说话的树。 那男子微微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地拍着单云溪的背,用轻柔的声音同她说:“没事了……难过的话就哭出来,我在这里……” 单云溪大哭了一场,等她哭完,那男子便递了一块干净的浅紫色帕子给她。 她发泄完了情绪,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 看着那块帕子,她整个人忽然清醒过来,她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她抱着一个陌生男子,像鬼一样的嚎啕大哭了一场? 而这男子居然还丝毫没有在意,不仅在刚刚柔声安慰着她,现在居然还好心地递了块帕子给她! 她双手接过帕子,小声道:“不好意思啊,我突然一下没控制住……” 那男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没关系。” 单云溪被他这动作弄得有些发愣,熟悉的感觉涌上来,但那男子很快就收回了手。 “他对你如何?”那男子端起了桌上的茶盏,像是要与她话家常的样子。 可单云溪搜索记忆,却并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谁对我如何?” “自然是你的夫君,”那男子放了茶盏,朝她微微地笑:“镇南王司马靖。” ##第232章 血浓于水 “你怎么知道司马靖是我的夫君?”单云溪傻愣愣地问了一句。 那男子微微一笑,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单云溪点了点头,也没有纠结这件事,她知道这个男人能够使唤得动周珏,必定也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她想起司马靖,小脸上便出现两抹绯红:“他对我挺好的。” 那男子嘴角抿出一抹浅笑,他看着单云溪的样子,十分地柔和,对她似乎格外的容忍。不论她说些什么,他都认真地听着,或是点点头,或仅仅是微笑地看着她。 忽然间,他再次低声咳了起来。 单云溪看着便不由眉头微蹙,她伸手要去给他把脉,却被他拂开。 他用衣袖遮着脸,不仅没有丝毫要停止下来的迹象,反而越咳越剧烈。 “主上……”周珏见状走进亭中,他拍着男子的背。看他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好,周珏便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瓶,从中倒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给了男子。 那男子就着茶水喝了药丸,过了一阵,他的脸色才逐渐地平缓了下去。 “你这是什么病,要不还是让我诊一诊吧。你别看我这样,我医术很厉害的!”单云溪拍着胸口,使劲地点着头道。 那男子顺过气,朝她虚弱地笑了笑:“我知道。” “那……” 男子伸手,道:“我这病是多年的旧疾,找过许多大夫看过,好是好不了了,免得让你费心思……你在京城待得可还开心?” 单云溪有些泄气,却还是乖乖地答道:“也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反正横竖也就是那样……你这病真的没有办法治了么?” 男子笑了笑,没有答话,但他的神情却已经到处了答案。 “这是周珏,你见过的。” 那男子看了周珏一眼,周珏便恭敬上前,朝着单云溪和他长做一揖。 单云溪看着周珏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是小天的大哥。” “你若是过得不开心了就告诉他,我吩咐了他要照顾你的。”那男子眼带笑意,他说话的样子很不一样,总让人觉得那里头或许有着什么深意,可若是细想,又会觉得这不过是他开得一个玩笑。 “我才不用周珏照顾呢,司马靖会照顾我的。”单云溪挥挥手,答得很是认真。 那男子却笑了起来,笑意从眼睛嘴角流露出来,他伸手摸了摸单云溪的头。 “是我要照顾你,周珏要照顾你……怕是还不够这个格。”他看过去,眼睛里的笑意成了深意,这次是真的有了言外之意,但单云溪却没有听出来。 周珏却心头一颤,随即深深地低下了头。 单云溪是何等人物,岂是他能有所肖想的…… 他跟着这个男子多年,对这个主子他了解得很,看着弱不禁风柔和温润,像个明玉君子,实际上却完完全全不是这样。 他低着头,十分恭敬地又朝他们长做一揖。 那男子已经转过头,不再看他。 单云溪明亮的杏眼眨了眨:“那你呢?周珏不用照顾你么?” 她的眼中带着对他身体状况明显的担忧,周珏这样的人,必定是他身边的得力之人,这要是放在她的身边,那他可怎么办? 那男子笑了笑道:“这你不用担心,我身边一切都好。周珏也不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但是你一定有办法可以找到他。” 他抬眼看向周珏,周珏便立马道:“殿下只需要找到小天,他会有办法通知我的。” 单云溪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那男子。 “我能再问个问题么?” “可以。” 单云溪看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心头又犹疑起来,道:“你不能不回答,也不能骗我。” 那男子嘴唇微翘,道:“可以。” “我想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男子的眼睛变得更弯了,里头仿佛有着一泓沉静而柔和的溪水,倒映着如黛远山和浅浅薄雾。 “叶淮秋。” 没多久,叶淮秋便让单云溪回去了。 他说今日说这些便够了,以后的话就留着以后再说。 单云溪却有些舍不得他,虽然知道很可能是无用,却还是叮嘱了他好几句,说了好些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我知道,你去吧。” 单云溪被周珏带出了山间的小亭,他们走下山中的小路。 在她的手里有着一块古旧的令牌,上面的花纹甚至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模糊,但是依稀还可以辨认出那是花朵的形状。 只是单云溪对花朵这种东西向来没有研究,也看不出这是什么花样。 而在令牌的另一面,刻着一个“李”字。 单云溪拿着令牌驻足,她回头望去,只见那亭子在山林掩映中,已经变成了小小的一块,掩在浅浅的薄雾中,恍如虚幻的梦境。 “周珏,他到底是谁?” 周珏顺着她的眼光看去,道:“……终有一天您会知道的。” 他带着单云溪继续往山下走去:“主人今日见您的事情,还请您保密。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的话,会对您和主人都不利的。” 单云溪点了点头,叶淮秋的身份看来很是不一般。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般小心,而且还说对他们不利……她自己就是个镇南王妃,在她的认知里已经算是很厉害的身份了,那叶淮秋的身份必定不会比她低才是。 但单云溪怎么也没想到,叶淮秋的身份居然会是这样的……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他啊?”单云溪问道。 “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主人会来接您的,您要保管好这令牌,到时候这便是主人来迎接您的信物。” 单云溪将那令牌好好地放入怀中,同司马靖给她的那块玉佩放在一起,紧贴着她的里衣,不多时便沾染上了她的体温。 将单云溪送到方才的小路上,周珏便消失在了林中。 没多久,周珏回到小亭中复命。 叶淮秋站在亭中,正在向远处眺望,入眼处尽是一片朦胧的山色,青黛色的远山在浅白的山雾中沉寂着,就像此刻的叶淮秋给人的感觉一样。 只听得轻叹了一声,道:“……果真是血浓于水啊。” ##第233章 来自强大之人的傲慢 单云溪回来的时候,卫子虞等人正一片混乱地寻找着她。 看到单云溪完好无损的回来,卫子虞这才好好地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他又担心起千影来。 幸好京城的外城门已经不远了,卫子虞同单云溪商量了一下,正好借用这件事说吴溪被刺客刺杀而死,然后芸香带着单云溪悄悄进城。 “可是千影怎么办……”单云溪在卫子虞的面前没有避讳这些,直接说了起来。 “王妃不用担心,我已经飞鸽传书给王爷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千影那边我也会派人去找的。” 单云溪点了点头,回房去睡了。 累了这么一天,她也确实疲惫得很,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而卫子虞却还没到歇息的时候,他提起剑,又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他投身进入密林,继续寻找千影的踪迹。 在密林中一处隐蔽的山洞之中,千影正躲藏在其中。夜色成为了他最好的屏障,使他更好的融入了这深深的密林之中,就好像他自身也成为了密林的一部分。 他身上的暗色血迹已经凝固,结成块阻塞在伤口之上,伤口的疼痛使他的感官开始麻木,而凝固的伤疤又使他的行动很不方便。 他的眼睛微微下沉,他知道这是很不好的征兆,这说明他的意识也开始慢慢地离开自己。 多年身处危险中的经验告诉他,此时如果一闭上眼,很可能他就再也醒不过来。 正在此时,一只鞋子踩在了一根枯枝之上。 枯枝断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深林中宛如落针可闻。 千影猛然睁开眼睛,他浑身上下就像被施法定住一般,只有眼珠在缓缓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里出现了一个同样与夜色混为一体的人影,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千影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那个乞丐——仇蛮。 乌云散去,清亮的月光投洒下来。 只见那个人影套着破旧成一条一条的衣衫,一根木拐孤零零地立在宽大的裤管下面。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串在一根签子上的烤肉,十分的滑稽。 但是千影却笑不出来。 千影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桀桀桀桀……”清冷的月光照在仇蛮结成绺的头发下,露出半只阴鸷的眼睛,还有笑得渗人的半边笑脸。 他踩着木拐一下、又一下地往前跳去。 “小娃娃,我知道你就在这附近……” 仇蛮笑着,语气沉缓镇定,里面因为实力强大而产生的自信,十分清晰地传到了千影的耳朵里。 他一双困兽般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仇蛮的方向,看着仇蛮逐渐步近自己的方向。 那滑稽的木拐一跳一跳地,每一次触地都发出沉闷地一声,每一声都像是钉在了这沉寂无人的夜色里。 这是个很小的山洞,甚至说不上是个山洞,只是山边的岩石一块缺了角的地方而已,仅能容下一人。 而此时,这小山洞的外面还被千影铺设了一整层的枯枝和草叶遮挡,即便是仔细去看也很难发现这么个地方居然藏着人。 不得不说,千影选了个很好的地方。 即使在这样的时候,他应对危险的本能依旧替他做出了做好的选择。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屏气凝神,不发出任何一点人的声音,然后等着仇蛮自己离开。 即便是意识不太清晰,千影依旧十分冷静。 多次死里逃生的经验告诉他,越是在这种时候,最致命的从来不是他的身体状况,而是他是否能保持冷静的心态。 仇蛮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慢慢地向千影所在的地方侵袭,渐渐地遮住他所有的视线。 他已经站在了那些枯枝树叶的面前,两条空荡荡的裤管就在千影的眼前。 山间的孤风一吹,轻飘飘地荡出残失而渗人的形状。 现在的千影,不仅身子一动不动,就连眼珠也一动不动,他仿佛同身后的岩石成为了一体。只有胸腔里的心脏还在微弱地颤动着,并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忽然间,月光透了进来,它穿透了枯枝树叶,照在千影的眼睛上。 那木拐“噔”地一声,跳了开来……仇蛮转身,离开了千影的面前。 清浅的月光带着死里逃生的柔和,使千影在屏气凝神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一丝气息。 终于走了…… 倏地,千影的眼前再次被阴影遮住,一张脏污的脸透过枯枝看向他。 从昏暗的光线中他似乎看见了仇蛮嘴边的笑,残酷而狠毒。 “小娃娃,你原来在这里呀。” 卫子虞带着一队侍卫进入了密林。 白日的时候,他们从之前千影消失的地方找起,直至方才,他们几乎已经找遍这片密林,只剩下往里靠近山体的一部分没有搜寻了。 忽然间,卫子虞似乎发现了什么,他伸手拦下了身后众人。 只见他挥了挥手,旁边就有侍卫举着火把上前来,照亮了他面前的一块地面。在卫子虞的身前零散长着些矮草。 其上一片小小的草叶上,沾染着一小块的血迹。 卫子虞皱眉蹲下,他伸手抹过那草叶上的血迹,然后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这是刚刚留下的,走!” 他随即起身,迈着大步往接近山体的地方走去,一群侍卫举着火把提刀跟在他身后。 没走多久,忽然在他们的眼前闪现一道黑影,那影子从众人的眼前飞速闪过,卫子虞的武功超出侍卫许多,一眼便看出那是仇蛮。 而他左手勾在腰间的,正是昏迷不醒的千影! 卫子虞没有时间多想,他脚下用力一踏,在泥土上踏出一个半寸深的脚印,整个人便飞身追了上去。 而一众侍卫的武功却不及他们许多,只能眼看着他离开,随后面面相觑。 仇蛮早就发现了卫子虞等人,但是他压根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所以才会在他们的一眼掠过而毫无顾忌。 这并非仇蛮独有的傲慢,而是力量强大之人对弱小之人的蔑视。 然而仇蛮却没想到,他这种理所当然的傲慢差点让他丧命。 ##第234章 你喜欢她 火爆弹爆炸的那一刻,千影醒了过来。 他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发现是卫子虞,很快他就再次晕了过去。 卫子虞没有停留,他知道仇蛮即便是受伤了,像他这样的人很可能还有些其他的手段,此时将千影救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他将昏迷过去的千影背在身上,用尽全力地往林子外掠去。 原本以为千影一个大男人即便不重,但也不至于这么轻。可却没想到卫子虞背着他就像是背着两件轻飘飘的衣服一样,要不是千影还在他的身后出着气,他差点都以为千影从他的背后消失了。 卫子虞往前不停飞掠的过程中也时刻注意着后方的动静,他知道仇蛮并没有跟过来。 此时的仇蛮半身都是血迹,整个人倒在地上,他的木拐则飞到了不远处。 火爆弹威力巨大,仇蛮没有防备,本以为那不过是个什么暗器,却没想到它居然在他的身边突然炸了开来! 他伸手抓住被炸飞的木拐,眼睛里满是狠毒滔天的恨意。 而卫子虞这边,已经将千影带离了很远。 “放我……下来……”千影的嘴唇微张,断断续续地说着。 卫子虞听他的声音实在虚弱,便将他放了下来,卫子虞尽管不会医术,却也知道把脉探气息。 他将手放在千影的手腕上,探到的脉搏十分地虚弱。 “不行,我先带你回去,让王妃帮你诊治一下。”说着他就要再次将千影背上,千影却痛吟了一声,似乎是被拉扯到了伤口。 千影的眉头皱得死紧,一张脸煞白煞白,卫子虞发现有道伤口正中他的肩头,现在仍在往外流着血。 “你别动,我看看。” 千影猛然按住卫子虞的手,虚弱地摇着头:“不要……” 卫子虞看他痛成这样,便有些犹豫起来。可千影肩上的伤又必须要立马止血,这样的伤卫子虞见过多次,若是处理不及时基本就再无活命的机会。 而千影按着他的手却十分地紧,卫子虞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一狠心用力挣了出来。 “你别担心,我只是看看你的伤口。” 卫子虞以为是千影的拒绝是因为他作为暗卫,有什么秘密不能被人发现,却没想到这秘密是他的身体……不对,此时应该说是她的身体。 他见过这么多次的人,他一直以为是个男子的千影……居然会是个女子! “你……”卫子虞难掩眼中的惊讶,他赶紧将姑娘家肩头的衣服合上,却又想起那道伤…… 眉头紧了又皱,皱了又紧,卫子虞一叹气:“千影……姑娘,我没有冒犯之意,只是你的伤口必须要马上处理才行……” 卫子虞是个正人君子,说了只是治疗伤口,就眼不斜视,除了她肩头的伤什么地方都没碰,甚至连她的衣服也只退到了肩下一点点。 然而对于一个清白女子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冒犯了…… 千影在恍惚间睁了睁眼,看向面前认真专注的男人。他的眉目俊秀明朗,不知不觉中已经深深浅浅地镌刻在她的心头,在她从来只有任务的心间,占据了最小却最深刻的一块位置。 从此,在这世间,又多了个伤心的女子。 卫子虞带着千影回了屋,他将梦中的单云溪叫醒,领着她赶紧去看千影的伤势。 芸香服侍着单云溪起床,跟着她一起来到了千影的床前。 她看着这个浑身黑衣的女子,在她的肩头绑着卫子虞的帕子…… 芸香的心头莫名地觉得有些不舒服起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像是她刚刚才整理好王妃的几箱笼衣服,却忽然间被人倾倒在地上。 她又气又愤又怒,甚至还有些泄气,可她却只能收拾起这所有的情绪,重头收拾起这些衣服来。 单云溪让芸香去打盆热水来,帮这女子擦身。 “芸香,芸香!”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啊?” “快去打热水啊!” “是……是。”芸香有些笨拙地行了个礼,又看了床上的千影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卫子虞却看着芸香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 等芸香回来,单云溪便让卫子虞出去,开始帮千影除了衣物,将她身上的伤口全都处理了一遍。 等做完这些,已是深夜。 单云溪对于千影的身份也十分惊讶,谁能想到一个这么厉害的暗卫头子居然是个女子! “她已经没事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给她换药。”单云溪打了个呵欠,从屋子里走出来,见卫子虞还等在门口,便道。 卫子虞观察了她身边的芸香一眼,朝单云溪行礼道:“多谢王妃娘娘。” “不用不用,救病治人是我的本分嘛,何况还是她……你说对吧?”单云溪知道千影的身份是个秘密,除了卫子虞她也从没有跟别人说起过千影,即便是芸香也不知道千影的真实身份。 她只知道,这是个对王妃和卫子虞来说都很重要的女子,他们都对这女子有着不同寻常的担心。 可芸香越是知道这女子的重要性,心头便越发地不是滋味。 然而她不过只是个侍女而已,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觉得呢? 她知道,卫子虞就是这么个性子,一向对身边的所有人都很是友善,何况又是这么重要的一个女子……芸香越是这么想,越是不敢去看卫子虞的脸。 她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心思才对。 可芸香越是不看他,他心头越是焦急,生怕芸香因此误会什么。 但碍着单云溪在场,卫子虞却不敢有所逾越,自然也没有办法跟芸香解释什么。 然而卫子虞直到要将单云溪送进京城,他也没有找到任何机会去向芸香解释。这短短几天,芸香一直想着法子地躲着他。 卫子虞骑在马上,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马车。 芸香就坐在那里面。 而千影在那马车里头,她这几日的伤已经好了些许,只是单云溪却怎么说也不让她就此离开,也不让她去学着卫子虞的骑马。 “一个病人还想骑马?不准!” 碍着单云溪王妃的面子,千影最终还是坐在了马车里面。 “王妃,我们已经到京城了。” 之前就说好的,到了京城,单云溪就偷偷进城,卫子虞便就此离开。只是现在离开的人又多了一个,那就是千影,她会跟着卫子虞一同离去。 芸香掀开车帘,却没有看卫子虞。 卫子虞也看着芸香,一直到单云溪都进城了,两人终究都没有说过半句话。 马车继续前行,只不过这次调转了个头,载着千影往北狄而去。 “喂。”她从窗口往外,叫住了马上的卫子虞,“你喜欢她吧?” ##第235章 他请我喝过酒 卫子虞的眼眸微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还伤着,别开着窗子吹风了,快进去吧。”说完他便骑着马去了最前头。 千影看着他的挺拔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左胸里有点微微的疼痛。但是那痛很浅很淡,以至于她很快便置于脑后,模糊了自己的心意。 她将马车窗帘放下,窗帘落下的瞬间,她再次将自己的面罩戴上,恢复了那个狠绝的影子千影。 天气已是初冬,单云溪紧了紧自己的衣衫,跟芸香一起从后门进入了王府中,小天和吴德两个不远不近地缀在她们身后。 她们这边刚从后门进入,就听见从前门传来些许喧哗。 单云溪赶忙换去一身风尘仆仆的衣衫,作为王妃的样子,由芸香带着前去查看。 “到底是什么事啊,吵成这样?” 她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十四五的姑娘“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那沉沉的声音中透着斩钉截铁,单云溪一听就觉得肯定很疼。 “王妃娘娘,求您救救我父亲吧!”这小姑娘生的很是漂亮,一双眸子水光潋滟,此时她面露急切,眼泪从白净的脸上滑落下来,单云溪看着便心头一揪。 “你先起来再说,你父亲是谁?他犯了什么事啊?”单云溪伸手去扶那小姑娘,那小姑娘却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家父是忠肃将军戚孝义!” “什么?”单云溪眼露震惊,这小姑娘……居然是戚孝义的女儿! “你快点起来,赶紧跟我说说戚孝义他到底怎么了?” 单云溪也心急起来,又要去拉扯这小姑娘,她却还是不愿意起来:“您答应我吧,我父亲他已经在牢中许多天了……” “哎呀,你不起来我们怎么说你父亲的事情嘛!难道在这大门口上说个一清二楚么,快点起来跟我讲清楚再说。” 那小姑娘这才站起身,她起身的时候微微摇晃了一下,单云溪直接提着她的手臂将她拖进了屋子。 “现在,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 那小姑娘估计是从没见过单云溪这样的女人,被她这一连串粗蛮的动作给吓得眼泪都不敢流了。 单云溪心想着这好歹还只是个小姑娘而已,她挤出一个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点,却不知道她那狰狞的笑还不如不笑的好。 芸香将门合上,屋子里只有几个他们自己人,再加上一个小姑娘。 单云溪问道:“你叫什么?家中除了你还有什么人?” 小姑娘掏出帕子,轻轻擦了擦眼睛:“小女戚钟,戚孝义是我的父亲,家里母亲早逝,父亲一直没有续弦,还有个大哥在西山大营从军。” “都不在家……”单云溪低头念叨了一句,又问道:“你现在把你父亲戚孝义的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跟我说一遍。” “……是驻地军备物资出了问题。” 小姑娘戚钟的口齿十分清晰,条理也很顺畅,将整件事基本还原说了出来。 戚孝义在前往司州之前,原本是驻守青州的,后来领兵随着司马靖攻打司州,再之后便回京受封。 这军备粮食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的问题,一整季的军备粮食都没有发下去,现在又是即将过冬的时候,军中的士气日渐不满,而管理军备的孟俊杰不仅没有安抚他们,还说这件事是戚孝义吩咐的,别说是一点粮食,就是将他们的军饷都扣下来也没有他们反抗的份。 单云溪听到这里,就觉得这个孟俊杰怕真的是个人才。 这种时候还敢放大话,这不是煽风点火又是什么? 果不其然,底下的将士们闹了起来,这一闹就闹到了御前,一连好几封弹劾的折子上到皇帝的桌案上。 皇上便扣押了戚孝义,派了大理寺的人去查这件事,然而那孟俊杰却早就收到风声跑了,只留下几封和戚孝义之间的书信。 书信是戚孝义的字迹,内容也确实指使了戚孝义扣押将士们的物资军备,于是戚孝义便从大理寺监牢直接关到了诏狱之中。 也亏得是戚孝义,一番严刑拷打也没能让他松口半分,只不过现在有没有他的供词也都不重要了。 拔了出来萝卜带出了泥,大理寺的人又找到了许多戚孝义扣押军备收为己用的证据,这件事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即便有许多同戚家交好的家族或者戚孝义的同僚,此刻也不敢出头替他说话。 戚钟记得父亲刚回京的时候就对镇南王赞不绝口,还将哥哥掉去了西山大营驻守,说要让哥哥好好在镇南王手下的人里头训练,这样才能成为一个好将军。 这小姑娘又听了许多关于单云溪的传言,说她是个巾帼英雄,医术精湛,随军同镇南王一起收复司州,还被皇上封赏,必定是个明辨是非的人,这才拼着不要脸面也找了过来。 “只求王妃能救我父亲一命……”戚钟说着又哭了起来,“我父亲在诏狱那样的地方,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单云溪叹了口气,拍了拍戚钟的肩膀,她还真不会安慰这样的小姑娘,这安慰人的活就只好交给了芸香。 单云溪带着吴德小天走到了外间。 “你们觉得怎样?” 现在单云溪手下能用的人只有吴德和小天,而这小天是周珏的人,还不能保证完全听她的。 她现在才感觉到没有自己人的头疼。 之前她没想过这些,总觉得天踏了个高的顶着,反正她也没什么野心,整天在镇南王府混吃等死,顺手再顺便救两个人也就差不多了。 可是现在,她却有了很多想做的事情。 她想让司马靖对她对女子改观,想要从被动地接受他的好变为主动地去帮助他,还有关于叶淮秋的事情,她不能一直这样被动下去了…… 她不禁觉得,自己真的要想办法弄出自己的一只力量来才行。 “这件事还得再仔细斟酌斟酌才行……”吴德捋着胡子,看着并不想多管闲事。 他向来就是这么个态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单云溪也没指望他。 而小天却道:“我要去救他。” “为何?”吴德很是惊讶,问道。 “他请我喝过酒,我不欠人的。” 出乎意料的答案,却是这么符合小天这个人。 单云溪的嘴角微翘:“那就这么决定了,戚孝义,我救定了。” ##第236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么便只剩达成目标所需要采取的方法。 单云溪让戚钟先回去:“这件事明摆着就是那个孟俊杰在陷害你父亲,你先回去好好待着,我们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你回去也能帮我们混淆对方的视线,给我们争取时间想办法救你父亲。” 戚钟被单云溪说得一愣一愣地,她也不知道单云溪究竟想做什么,总之是需要她先回去等着,这件事她还是听懂了。 “王妃娘娘的大恩,戚钟没齿难忘……”她向着单云溪盈盈下拜,眼看着又要流泪,单云溪急忙伸手。 “哎哟你可千万别这样,我最看不了别人哭了,尤其还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 单云溪说得滑稽好笑,戚钟也不禁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镇南王妃,果真如外界所说的那样,是个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戚钟说得真诚,吴德和小天都似笑非笑地看向单云溪,倒是看得她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她赶紧叫了芸香来当挡箭牌:“你把她送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您就放心吧,奴婢知道的。”芸香也笑着,朝单云溪福了福身子,领着戚钟下去了。 戚钟下去之后,有些好奇地向芸香问道:“芸香姐姐,这镇南王还有多久能回来呢?他就这么放心王妃娘娘一个人在京中么?你们这里没有一个姨娘陪着王妃说话,她不会觉得闷么?” 芸香笑了笑,道:“王爷是去换俘的,这是正事。而且王爷和王妃两人感情深厚,府中从来没有姨娘也没有侍妾,王妃是个活泼的性子,并不会觉得烦闷。” “可是……”戚钟看了芸香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戚姑娘但说无妨。”芸香朝她柔和地笑,戚钟想了片刻,还是决定问出来。 “可是我听到外面有人说镇南王在洛阳收了一个女子,名为吴溪,据说长相身材都十分地出色,王爷还派了副将卫子虞大人亲自护送回京……”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芸香的脸色,似是有些害怕这句话得罪了她,眼中却又有着对单云溪的担忧。 芸香却忽然笑了起来,她朝戚钟福了福身子:“戚姑娘大可放心,这件事王妃也知道的,那吴溪姑娘……是个错误,王爷对王妃还是一如既往。” 可不就是个错误么,那吴溪本来就是单云溪本人啊! “原来是这样,王爷对王妃娘娘用情至深,真是羡煞旁人……”小姑娘点点头,似是松了口气。 看她说着大人一般的话,倒是将芸香给逗得笑了起来。 “戚姑娘不用着急,再过两年你也大了,戚将军定会为您寻个好夫婿的。” 戚钟忽然才意识到自己也到了快婚配的年纪,却随口就说出这种夫妻的话题来,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谨守着大家闺秀的教导,不再说话了。 等芸香回来,就听见宫里头来人了。 “……萧贵妃听闻吴溪姑娘遇刺身亡,心中担忧王妃,请您明日进宫一叙。”宣口谕的公公先是一板正经地宣完口谕,随即就转了笑嘻嘻的样子,“王妃明日可别忘了晨时进宫,咱家今日便先告退了……” 这个公公单云溪没见过,但是看他这和善的样子,她也从善如流地赶紧让芸香递了个装满银子的荷包给他。 即使爱钱如她,也知道这点小钱还是要花的。 她笑着送走了那公公,转身就变了脸色:“这萧贵妃是怎么回事?她会担心我,她怕是巴不得这个出事的人是我才对吧?” 单云溪可还没有忘记当初萧贵妃对司马靖那旧情难舍的样子,即便萧贵妃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对她有着敌意,但总归也不可能有什么善意才对。 单云溪疑惑地看向芸香,芸香也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知道。 “这时候咱们实在太不利了,这京城又不是我们的主场,认识的人也不多,又是戚孝义下诏狱又是贵妃邀请,这里头怕是都不简单啊……” 单云溪叹着气,吴德向来不管事,小天除了武功高强,别的也什么都不会。 而这京城之中,却偏偏动真刀真枪的少,都是些花花肠子口蜜腹剑的多……单云溪他们相当与是京城外的生人,现在就是两眼一抹黑,啥情况也不清楚,实在是被动得很。 “要是能有个人来指点我们一下就好了……”单云溪叹了口气,坐在桌边,看着门口的方向喃喃道。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有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从封地赶来京城照顾他们的梁嬷嬷。 她是司马靖叫过来照顾她的,梁嬷嬷到京中的时候,单云溪还正在偷偷跟踪司马靖呢,是以两人这还是在京城第一次见面。 “王妃,午膳已经备下,是否要现在用膳。” 她一如既往,朝单云溪福了福身子。 “梁嬷嬷你……”单云溪却像看着什么宝贝一样地看着梁嬷嬷,她激动地站起来,双手扶着梁嬷嬷,就要拉着她坐在榻上。 梁嬷嬷满脸地疑惑,正要推拒,却被单云溪的表情和动作给拦了下来。 “嘘……您别说话,忙了一天也累了吧,赶紧先坐下来休息会儿。芸香!”单云溪回头瞪向她,“怎么都不知道给梁嬷嬷倒杯茶来呢,老人家这么累,手还这么凉……快去生个火炉子来。” “哎!您等着,我马上就去准备!”芸香瞬间就接受到了单云溪的信号,笑着退了下去。 “王妃这可使不得啊……”梁嬷嬷被她们的举动给吓得急忙从榻上下来,“奴婢只是个下人,实在是配不上您这般抬举……” “哎……”单云溪按下梁嬷嬷,“这您可就说得不对了,再怎么说也是王府的长辈,这跟着司马靖走南闯北的,肯定经历了很多吧……按理来说,对这京城应该也不陌生才是?” 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里面透露着算计的光芒,看得梁嬷嬷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您还是别……有什么您就直接问吧,老奴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单云溪一拍大腿,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她朝梁嬷嬷抛了个媚眼:“您真是聪明,那就请您大大小小事无巨细,跟我说一说这京城的圈子和情况吧……” ##第237章 清凉殿与长乐殿 梁嬷嬷确实像她说的那样,向单云溪毫无保留地交代了京中所有的情况。 即便她五年前随着司马靖离开了京城,但是在此之前,京城中所有的人情打点都是由梁嬷嬷和外院的陈总管来做的。 陈总管现在留在了封地,管理司马靖在那边的一应事宜,而梁嬷嬷便被司马靖叫来这边照顾单云溪,实际上也有想给单云溪提点一下的意思在里面。 这京中的形势十分复杂,但是总得说来如今也就分成三派。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当今圣上一直没有诞下子嗣,朝中一派是古板固执的纯臣,一方面让皇上广纳妃子一方面防着镇南王和楚王坐大。 余下的一派是楚王的人,此间多为文臣,也有许多近来升官的重臣;而司马靖一派多为武将,其中大多是跟随过司马靖的将军,除此外,他也有几位仗义执言的文臣支持者,只不顾人数寥寥算不得用。 说完一遍梁嬷嬷又怕单云溪没记住这些人之间的姻亲故旧关系,便又拿了纸笔给她边画着关系图边解释了一遍,什么谁是谁的小叔子,谁又跟谁有抢亲的过节,谁又跟谁本是好友却因政见不同而掰了…… 简直就是一场大型八卦现场,什么扯皮打架,阴谋阳谋全都被梁嬷嬷讲得绘声绘色的。单云溪吃完了午膳,听梁嬷嬷说了一整个下午还不够,吃完了晚膳又秉烛夜聊各种小道消息,吃醋斗气。 单云溪听得津津有味,晚上的梦里头都是那些个家长里短,大臣吵架。 “……其实要是说上京中的形势,长乐公主才是最为了解的人。”梁嬷嬷走的时候,叹着气道:“只可惜……” 她的这句话,单云溪同样记在了心里。 次日单云溪一大早便起来了,她要晨时进宫,必定要早些起床才行。 芸香服侍她梳洗打扮,替她绾了个好看又柔婉的云髻,插上成套的南珠梳篦。单云溪本就生了张极为好看的容颜,明眸皓齿中透露这一种鲜活的生动,加上这么稍微一打扮,就成了众人侧目的对象。 然而即便是如此,她进宫之后也没有什么人敢真的去打量她的容貌和衣着。 这宫里面的奴才个个低着头,似乎那路面上会长钱一样,而宫里面的主子不是眼高于顶就是比奴才还像奴才,总是是没几个正常的。 单云溪记着梁嬷嬷的叮嘱,收了打量周围的眼神。 这宫中也没什么好看的,她之前陪着司马靖进来的时候就看过了,确实是富丽堂皇,也确实是死气沉沉。 她一路被引到了萧贵妃的居所,清凉殿。 依旧是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萧贵妃的眉间带着浅浅的哀愁,她向单云溪露出一个礼貌的浅笑。 “王妃不必多礼,坐。” 她素手纤纤一拂,单云溪便在她所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听闻镇南王在洛阳收了一房侍妾,本宫原想着叫妹妹过来是纾解心事,却没想到这吴溪姑娘在回京路上被人刺杀……” 萧贵妃轻叹,看着倒是由衷地觉得这红颜命薄,而单云溪却不敢轻信。 单云溪照着之前跟卫子虞商量好的说道:“这刺客原本是冲着我来的,却没想到让吴溪妹妹遭了秧,也是世事难料啊……” 她学着萧贵妃的样子,眉间带着浅愁,嘴边叹着气。 萧贵妃看着单云溪的样子,眼中露出一丝疑惑:“这世间男子,大多爱将自己说得专情,却不知大多都只是说说而已,妹妹不必将此事过于放在心上……” 单云溪看着萧贵妃的眼中就不禁流露出了些许同情,毕竟她不知道吴溪就是单云溪的事实真相,也不能怪她有这样的感慨。 “贵妃说得在理,您放心,我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说完单云溪还认真地点着头来证明自己的真心:“真的,我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萧贵妃看着她不同寻常的反应,忽然轻笑起来:“你果然很不一样……镇南王对这位吴姑娘或许也只是图个新鲜,倒并非是真心,你确实不用太放在心上。不论如何,你才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只要明面上做做样子倒也就够了。” 听着萧贵妃的话,单云溪总有点想笑,她何必说话这么处处针对。 就像个吃不到葡萄非说葡萄酸的…… “贵妃娘娘,司马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得很。”单云溪看向萧贵妃,一双清亮的眸子饱含自信,“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萧贵妃放下手里的茶盏,她看着单云溪这般自信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淡了下来。 “而我们,也并非您所说的那种表面作样子的感情。”单云溪笑了笑,“当然,我们这夫妻的事情,您可能也不是很爱听,呵呵……” 她笑着捧起了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是十分清冽的碧螺春。 这么高级的茶,那她可得多喝两口才行! 看着单云溪专心喝茶的样子,萧贵妃勾起半边唇角笑了笑:“是了,毕竟你们才是夫妻,这夫妻之事自然是夫妻才最清楚。” 说罢,她便再也没了聊天的心思。 一时间,屋子里有种诡异的寂静。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长乐公主过来了。 “萧贵妃安好。”她先是朝萧贵妃行完礼,这才看了单云溪一眼。 “公主不必多礼。” 单云溪看着这位长乐公主,总有种十分复杂的感情,她知道司马靖同她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但是之前她被长乐管着训话的样子又还历历在目。 她总是对这长乐公主有着一种见导师的感觉,尤其是现在,她简直是拿着自己的毕业论文在见导师……就怕她会说自己哪里哪里又错了。 但是长乐公主并没有说她什么,只是同萧贵妃寒暄了几句,便借机要退下去。 单云溪急忙也想告退,她正好还想问问戚孝义的事情呢! 萧贵妃没了说话的心思,端了茶便让她们下去了。 出了萧贵妃的清凉殿,单云溪又跟着长乐一路上不言不语地到了她的长乐殿,直到进了殿中关上门,长乐这才转身皱眉道:“戚孝义一事,你不要插手。” ##第238章 真心待人的也只有她了 “为什么不能插手?”单云溪不解,“戚孝义是无辜的。” 长乐冷冷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本宫不知道这件事么,本宫还知道是戚钟那孩子去找的你。” 她朝覃嬷嬷挥了挥手,覃嬷嬷便退了下去,将整个大殿都留给了她们两人。 “公主你怎么知道的?”单云溪也坐在了长乐的旁边,却被长乐给狠狠瞪了一眼,她连忙赔笑着又站起来,还讨好地拍了拍刚刚坐过的塌边。 一脸的狗腿样,将个讨好导师的学生表现得淋漓尽致。 “真是没个样子,要坐就赶紧坐好了。”长乐满脸地嫌弃,伸手想要端茶,却发现并没有叫人上茶,又将手收了回去。 单云溪立马就察觉到了,一路小跑到门口,吩咐门口的覃嬷嬷给公主上盏热茶来。然后又一路小跑着进去了。 “你现在倒是会看脸色了。”长乐看着她这样子,笑了一声道。 “那可不是,爱屋及乌嘛……”单云溪想起司马靖,不由笑了起来。 “你说什么?” “哦不是不是,我就是说这个……” 她这才想起来,长乐公主向来是个规矩的人,必定不喜欢她这么说。 “你都是个王妃了,怎么说话还是这般地不注意,什么情啊爱啊是你能放在嘴边说的么!”长乐果然俏眉怒竖,脸上露出怒意,她看了单云溪一眼,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口气,“你跟靖儿两个感情好是好事,但是也要赶紧顾及着子嗣,你懂么?” 单云溪坐在那里不敢动,怎么刚说上两句就催着她要孩子呢? 幸好这时候覃嬷嬷禀告了一声,端了两杯热茶进来。 单云溪赶紧捧着嘬了一口,抬着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去看长乐公主。 长乐看着她这幅样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 “戚孝义的事情,并不像你所想的这般简单。” 单云溪的精神又回来了,她追问道:“这是为何?难不成这背后的人很厉害?” 她看着长乐面上露出些许惊讶,似乎是没有料到她居然还能看出这件事背后还有其他的推手。 “是楚王?” 单云溪看到长乐脸上的惊讶成了震惊:“想不到你居然能猜到,既然你知道这背后的人是楚王,就该知道要本分一点。现在靖儿不在京中,你不要轻举妄动,给他添麻烦。” 虽然已经料到了这很可能是楚王做的,但是单云溪的心头还是不由一沉。 她想起那天在戏楼里看见楚王的时候,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如沐春风地笑意,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在策划着这件事了? 单云溪浑身打了个激灵,这也铺设得太长远了吧…… 若是这楚王真的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计划着算计戚孝义这一茬的话,那他这份沉着冷静确实是无人能及。 单云溪估计就连司马靖在当时也没有看出楚王的心思,这么一想的话,皇上会派遣司马靖去护送北狄换俘也很不正常。 虽然司马靖这几年都在南境封地,但是他毕竟是大魏战功显赫的镇南王,这换俘一事本就是北狄臣服大魏的象征,只需要随便派遣一个使臣押送就可以了,顶多再加上个护送的将领……可却偏偏这个人成了镇南王。 这其中难道也有楚王的计算在里头? 毕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现在单云溪也只是凭空猜测而已,但她却觉得这个猜测应该已经很接近事实真相了。 从长乐宫里头出来的时候,是覃嬷嬷亲自送的单云溪。 “公主在这宫中烦闷,王妃无事的时候请多来看看她,公主必定会很开心的。” “开心?看到我?”单云溪指了指自己,随即不可置信地摆了摆手,“您跟我开玩笑呢,公主看到我才不会开心呢,她只会生气,您是没看见她今天生气的样子。” 单云溪摇着头,长乐公主会喜欢看到她?她是打死也不相信。 覃嬷嬷却笑着朝单云溪低头行礼:“王妃慢走,请记得一定要多来看望公主。” 单云溪虽然觉得覃嬷嬷的想法很奇怪,却还是稍作思考之后就点了点头,这毕竟是司马靖的姐姐,她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在单云溪走了之后,覃嬷嬷却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这宫中,能真心待公主的也就只有王爷和王妃了……” 单云溪出了宫,立马就去找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小天。 小天近日练左手刀练得几乎走火入魔,没日没夜地练,连单云溪看了都忍不住想叫他休息一会儿。 吴德总总在这时拢着手走过来,笑呵呵地道:“没用的王妃娘娘,他决心要超越自己,没有人能阻挡住,包括他自己。” 但是今天的单云溪可有大事找他,叫了他半天他也不答应,她便生生站在了小天挥砍的刀下。 “你疯了!”小天拼着力撤回了那记挥砍,怒吼道:“若是我没有撤回你就没命了!” 单云溪却咧嘴一笑:“你这不是没砍下来嘛……我找你有事,真的。” 小天用旁边的帕子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初冬的寒天,他却光着上身,浑身练得通红,满头都是汗水。 “有什么事?” “我要你帮我找周珏。”单云溪道。 小天皱眉:“找他做什么?” “你管我,我现在就是要找他,不是说有事就能找他?”单云溪同样皱眉看了过去,“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小天没理会她,转过身提着刀又要练起来,却被单云溪一把扣住了手腕。 “你到底去不去啊!你不去我就不让你练,你每天这样练会猝死的你知道么?这是不科学的运动方法。” 小天不耐烦地将她的手甩开:“等着。” 说罢他又自顾自地开始练起左手刀来,他需要快,更快,必须要更快才行! 只有这样他才能达到之前的水准,才能打败颜无心,才能达到司马靖所说的……刀意。 单云溪看实在是劝不动他,只好耸了耸肩,转身走了。 次日,周珏就出现在了她的屋子里。 他笑着朝单云溪做了一揖:“殿下,找我何事?” ##第239章 她的承诺 听他的称呼,单云溪皱了皱眉头:“那个……你能不能不要叫我殿下,听起来实在是别扭。” “那‘小姐’如何?”周珏道。 “‘小姐’便‘小姐’吧。”她挥了挥手,不欲纠缠这个问题。 单云溪找周珏,不为了别的,正是为了戚孝义。 “你能不能带我进一趟诏狱,我想去见见戚孝义。”单云溪道。 周珏却笑着:“小姐,这可是诏狱,你觉得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能带您进去么?” 单云溪皱了皱眉头,目光十分坚定:“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只是你愿不愿意罢了。我是一定要见到戚孝义的,如果你不帮我,那我就自己想办法!” 说完,她转身就往屋外走,还叫了句“芸香,送客”。 周珏叹气一笑:“小姐静候,过几日我来接您。” 芸香进屋的时候,只见这屋中唯独单云溪一人,并没有什么其他人。 “王妃娘娘,您说的客人呢?” 单云溪勾唇笑了笑:“客人啊……过几天就来了。” 芸香被她说得有些迷糊,再多问几句单云溪却不愿意说了,推着芸香转身:“好了好了,快去给我传早膳过来吧,我都快饿死了。” 三天后,单云溪刚用过午膳,打算回屋小憩一会儿。 她刚让芸香下去,准备脱下外衣上榻,回身却发现周珏已在屋中。 “哎哟我的妈妈,你吓死我了!”单云溪看了看半开的窗棂,指着道:“你从那儿进来的?” 周珏低头一笑,没有回答:“小姐,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您是否现在就去?” 在正事上,单云溪从来不含糊,她朝周珏点了点头:“现在就去。” 周珏闻言走上前,单云溪眼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自己,直到他们之间只有短短两步的距离。 他低声道:“得罪了。” 说罢,周珏将单云溪打横抱起,从刚刚她指着的窗棂翻身出去。 单云溪吓得惊呼一声,随即立马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被人听见……她这王府之中仆妇丫鬟众多,说不定就有什么别人安插的奸细在内。 眼前风景忽高忽低,单云溪已经被周珏抱着来到了王府的墙外。 他将单云溪放在王府后墙外停着的一辆马车上,驾车的是个面色沉稳的汉子,看见单云溪便恭敬地弯腰,却一言不发。 她不由疑惑地看向了周珏,周珏没说话,上了马车才道:“他不会说话。” 单云溪这才点了点头,看向了同样坐在马车内的周珏,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周珏也不恼不避,就这么任她打量,嘴角甚至还带着浅笑。 她找周珏,最初也不过是想试试这法子能不能行得通而已,即便她说了那些话,也只是想诈一诈他。 可谁能想到,周珏竟然真的办到了! 要知道,这京都诏狱可是大魏刑罚管束最严也最难以进入的地方! 单云溪知道周珏也叶淮秋的来历神秘,背景必定也是雄厚强大。只是她却没想到,周珏居然真的能让她进入诏狱。 或许叶淮秋的背景……比她所想的还要强大也未可知。 “小姐,我们到了。” 周珏的话将单云溪的思绪拉回来,她随着周珏下了马车,从诏狱的一侧进入,奇怪的是,本应守卫森严的门口,此时却空无一人。 “小姐,我们只有半柱香的功夫,半柱香之后必须离开。”周珏朝单云溪叮嘱道。 看他的神色变得严谨,单云溪也不由紧张许多,她吞了口口水,朝着周珏点了点头。 周珏便又展颜一笑:“您也不用这般紧张,我们进去吧。” 这诏狱的外头是扇很大的门,单云溪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但是却知道那样的厚度和样式,怕是什么样的炸药都炸不开。 进了门,里头黑沉沉的,还透着一种不知何处而来的阴冷,仿佛这扇门不仅隔绝了那些外头的人,还隔绝了外面的光和温度。 单云溪跟着周珏往那幽深黑暗的甬道中走去,她被这阴冷刺得有些浑身发寒,不由抱着双臂搓了搓,一件披风落在了肩上。 她侧头一看,是周珏。 他笑了笑,看起来十分地温和:“快进去吧,小姐。” 单云溪心中感叹,这周珏事事细心,为人温和且十分周到,想来必定是贴身服侍叶淮秋的人……可他却将周珏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一想起叶淮秋那日在亭中咳得停不下来的样子,单云溪的心头就不由沉了好几分。 “小姐,您看看这可是您要寻的人?” 单云溪顺着周珏的手,看向牢门内的那人。 那人穿着又脏又破的囚服,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手腕脚踝皆带着沉沉的铁链,垂着头坐在地上,不是戚孝义又是谁! “戚孝义!”单云溪急忙上前喊道,“我是单云溪啊,你到底是怎么了?” 那地上的戚孝义忽然间抬起头来,茫茫然左右一看,眼神落在了牢门外单云溪的和那不认识男子的身上。 “王妃娘娘!”他的眼睛亮了一瞬,又沉了下来:“您还是赶紧走吧,这里不是您来的地方。” “你瞎说些什么呢!快点起来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样才能救你出来?”单云溪看着戚孝义这颓废的样子,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抽上去。 戚孝义执拗地别过头:“您还是走吧,我不能连累你。” “你这头犟牛!你可知道是谁让我来的,是你的女儿戚钟!你难道想看着她一个人孤苦无依,最后只能一根绳子吊死自己么?” 一听见女儿的名字,戚孝义猛然抬起头:“钟儿……是钟儿……” 看他面露挣扎,单云溪又加了一剂狠药:“戚孝义,你若是真有冤屈就说出来,不要让自己落个含恨九泉的下场,让你的女儿失去父亲,让你们戚家一辈子蒙羞!” 戚孝义双眼一瞪,有些亮光又重新回到那双眼睛里,他站起来,铁链兹拉作响。 “王妃娘娘,我……我戚孝义没有做过这件事,是那孟俊杰想要嫁祸我所为!” “好,那我们就去找孟俊杰来当堂对峙!” 单云溪一拍牢房的铁栏杆,气势十足。 戚孝义却又摇了摇头:“那孟俊杰早已失踪,只怕是幕后之人将他藏了起来,我这案子不日便要问斩……只怕是来不及了。” 单云溪身后的周珏上前一步,小声地在她耳边提醒:“小姐,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皱了皱眉,眼神定定地看着戚孝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戚钟,就一定会救你出来!” 戚孝义乱发之下,一双浓目紧紧盯着单云溪,即便是这样落魄的时候,也依旧能看出他身上的铮铮铁骨。 “好,末将就在这里等着王妃娘娘!” “小姐,没时间了。”周珏再次提醒。 单云溪朝着戚孝义深深看了一眼,转身跟着周珏离去。 她的承诺,她一定会做到。 ##第240章 缺了一把桃花扇 单云溪走在潮湿幽深的甬道中,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周珏。 “周珏……” 不等她话说完,周珏就拉着她躲到了一旁的柱子后头。他看了单云溪一眼,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一阵脚步声响起,似乎是在不远的地方,听声音应该是一对巡守的侍卫。 等他们走过去,周珏才带着单云溪走出来。 “得罪了。”他将披风上的帷帽给单云溪戴上,将她的脸遮住,然后抓着她的手腕快步往外头走去。 单云溪知道情况紧急,并没有挣脱他。 周珏一路十分小心,领着单云溪出了侧门,这才松了她的手,微微颔首:“周珏逾越,小姐恕罪。” 单云溪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你说这个啊?没事没事……” 又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何况刚才那种情况单云溪也能理解,她反而觉得周珏这样道歉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她想起之前戚孝义的话:“周珏,我还有个事想拜托你……” 周珏掀开马车的车帘,朝她抿唇一笑:“有什么我们上车再说吧,小姐。” 单云溪点了点头,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周珏上车,那车夫便稳稳地驾着马车往前行走。 马车里十分安静,车夫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路,四周都寂静的很,单云溪被这么一打断,反而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起来。 她一次又一次地拜托周珏做事,会不会显得太厚脸皮了些? 可她想起冤枉入狱的戚孝义,还有跪在地上泪盈于睫的戚钟,又觉得事急从权,大不了以后找机会再将这人情还给周珏和叶淮秋就行了。 “周珏,我想求你帮我找个人。”单云溪还是开口了。 周珏似乎已经料到了单云溪会开这个口,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朝她微微笑道:“可是那孟俊杰?” 单云溪一愣:“你怎么知道?” “小姐恕罪,我方才听到你同戚孝义之间的对话,便猜到您要去寻他。” “没错,你可愿意帮我?” 周珏的眼睑微垂,幽深的眼眸中透着些许单云溪看不明白的东西,他脸上始终透着温和的笑意。 单云溪看他的模样,心中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打算要拒绝她了。 不过她还是感谢周珏,她知道周珏此时的沉默,是在想要怎么拒绝她才会让她没有那般失落。她想这周珏未免也太小看她,即便周珏不愿意帮她,她也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没关系的周珏,我知道你也为难,我还有别的办法去找这孟俊杰。”单云溪反而安抚起周珏来。 周珏闻言嘴角微翘,颇有些感兴趣的样子:“小姐有什么办法?” “你知道这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是何处么?” 说着,单云溪朝周珏一挑眉,她的小脸十分地干净明亮,一双清澈的杏眼中透着些许狡黠的智慧。 她灵动的双眼中分明已经有几分忍不住想要说出来,却非要等周珏说上一句“不知道”。周珏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睿智如他,又怎会看不出来她的小心思。 “可是街头巷尾,那不起眼的乞丐?” 单云溪愣了一瞬,没想到居然被周珏给猜中了! 她眉头微皱,肩膀垂下来,整个人都在说着“我泄气了”。看她这般生动的泄气,惹得周珏也不禁用手捂着嘴,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吧笑吧,免得憋出病来。”单云溪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别过头去看那窗外。 外头的路边正有着几个蹲着的乞丐,他们看着单云溪的马车缓缓驶过。 “小姐聪颖,即便不需要周珏的帮助必定也能解救戚孝义出狱。” 单云溪闻言转过头,正碰上一双深沉的笑眼。 她同样笑了笑:“算你有眼光。” 午后,戏楼。 正是入冬的日子,闲来无事的人多了,这螺楼里头也宾客满座起来。 台上的人穿一身青衫,身段窈窕,一步一转间尽是百转玲珑,引得座下宾客时时叫好不断。 跑堂的穿梭其中,引着新来的宾客入座。 他心想着,这些人自以为是个人物,却也只不过是坐在这样喧闹的下方瞧瞧台上的热闹,而真正的人物……却是那些二楼的贵人。 顺着跑堂的眼神望去,正是二楼一处雅间的窗户。 那窗户常年开着,里头坐着一位螺楼的常客……也是这里最为尊贵的贵客。 下方咿咿呀呀地唱着,楚王搁了手边的茶盏,一言不语。 今日的楚王穿着一件浅白色的杭绸直裰,腰间系一条淡青色的腰带,上头挂着个祥云图案的红玉玉佩,正是个清俊的公子模样。 可这屋子里的人,却没有一个敢真的将他当个公子哥儿来看待。 他的腿边跪着一个女子,女子脸上化着戏妆,头上簪着满头的珠翠华冠,一身的华彩戏装却抵不过此刻脸上的哀愁。 “无情有负公子所托,请公子惩罚。” 楚王依旧没有说话,他抬眼看了一眼小厮清寒。清寒便了然地点了点头,领着几个服侍的人退了下去。 他这才看向跪在腿边的女子,她脸上的戏妆化的好,是个温婉动人的李香君,只是却也遮不住此刻的哀愁担忧。 “你可知你缺了什么?” 他低头看着燕清,一片浅浅的阴影遮在脸上,却更显脸上轮廓的深邃,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衬得他的气质深沉而神秘。 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笑着却冷若冰霜的眼睛,看得燕清浑身打了个寒颤。 连着她的心也颤抖起来,她缺了什么? 是下手杀人的心还不够狠么?还是她的布局策略不够缜密?亦或是……她出身不够好长相不够美就连做这些肮脏事也做不好么? 她的眼睛在颤抖,抬着一张小脸看向近在咫尺的那人,恨不得将一颗最好的真心尽数捧上去。 她的脸不是真的,可她的眼睛不会骗人。 “无情不知……” 楚王的眸子微沉,他伸手抬起了燕清的下巴,用大拇指的指肚抹在她的下唇上。 他手下轻轻用力,便抹去了她唇上鲜红的唇脂,使她嘴角多了一抹花掉的艳红,整个人便由清婉成了艳丽。 他的眼睛笑了起来:“是缺了一把桃花扇。” ##第241章 王妃您说要学什么? 马车停在了王府后院的巷子里,单云溪认出这是方才周珏带她翻出来的地方,这里头便离她所住的屋子不远了。 单云溪下了车,周珏同她拱手行礼。 “小姐若有其他的吩咐,可直接去街角的那间酒楼,我近日便住在那里。” “也好,让小天传话确实是麻烦。” 单云溪转身,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看了眼这高高的院墙。 周珏已经走到马车边,却被人拉住了衣袖,只见单云溪一张小脸别扭地看着他。 “你不会……让我自己翻进去吧?” 周珏失笑,看着单云溪的眸子含有深深笑意:“是我失策了,得罪。” 说罢,他再度抱起单云溪,飞身翻进了院子,正看见小天在院子里头练刀。 他一刀朝两人劈了过来,单云溪紧闭上双眼,心里骂着,这小天真是走火入魔了,没看见这边有着两个大活人刚翻进来么! 周珏抱着她横空转向,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才稳稳停了下来。 “小姐,没事了。” 听见他沉稳的声音,单云溪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紧搂着周珏的脖子……她急忙放了手,朝他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然后转过头狠狠瞪向小天。 “练练练,一天到晚就是练刀,差点我就死在你刀下了知道不!还不欠别人的……我倒是看你劈了我之后怎么还我这条命!”单云溪指着小天走了过去,将刚刚的尴尬都抛在了脑后。 周珏看着她这样子,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而小天却看着单云溪毫不所动,即便是她的手都要戳到鼻子上来了,他也只是将刀抱起来,吓得单云溪赶紧收回了手,她赶紧摸了摸自己差点被他挥刀砍断的手指头,幸好幸好,每一根都在。 “小天。” 周珏对小天说话时的语气同对单云溪完全不一样,带着几分兄长的认真严肃。他的脸色也板了下来,对单云溪时的柔和笑意全然消失,眉头微微皱着。 “大哥……”小天垂着眸子,脸上却依旧带着不肯服输的执拗。 “给我。”周珏沉着脸,朝小天伸出手。 看周珏这个认真的样子,就是单云溪也有些害怕,她看了眼紧抱着鸿鸣刀不肯说话也不肯挪步子的小天。 “这个……要不就算了吧……”单云溪拦在小天的面前,朝着周珏笑了笑道。 周珏看了单云溪一眼,放下了手,无奈地笑道:“小姐,你太惯着他了,这样会害了他的。” 笑是原来的笑,语气也是原来温温柔柔的语气,单云溪却听出了些许冷意。 她往后退了半步,也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现在成了两个孩子,一个大哥…… 周珏看着他们一个执拗一个害怕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 “小姐,小天的性格同别人不一样,不能由着他去的。他这样只是在平白消耗自己,压根不会有任何进益。” 单云溪看了小天一眼,他仍是那副不服输的样子,只是眉间却锁得更紧了。 “小天……要不你就把鸿鸣刀给你大哥吧……”她劝不动周珏,便只能劝小天了,何况周珏说得也有道理。 看小天这走火入魔的样子,只见他日益消瘦,唯独眼中一丛火焰越燃越盛。 却不知,这丛火焰燃烧的是他自己的生命。 周珏再次冷眼看向小天,朝他伸出了手:“我再说一遍,给我。” 小天抬眼看向周珏,他从没违背过大哥的话,不管是什么时候…… 单云溪看着小天皱紧了眉头,缓慢地将刀递给了周珏。那刀一离手,他眼中的火焰就灭了,看得单云溪心头一阵痛,随即又是一阵的怅然。 她拍了拍小天的肩膀,刚想安慰两句,却被小天嫌弃地拍开了手。 一句话生生梗在喉头,说也不是咽也不是。 这臭小子! “从今日起,你不许再练武了。” 小天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周珏。 单云溪也有些惊讶,悄悄凑到周珏身边:“这惩罚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看着单云溪这插科打诨的样子,周珏朝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只见周珏转头看向小天,道:“从明日开始,你便学看书,什么时候明白我这么做的道理,什么时候将刀拿回去。” 这下就是单云溪也明白了周珏的意思,她心想周珏为了小天,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小天向来只愿意听周珏的,他说的话小天全都奉为圭臬,即便是让他交出重若生命的鸿鸣刀,他也不过犹豫了一瞬便给了周珏。 何况是这看书的吩咐。 小天点了点头,便垂下了头。 看他这又可怜又泄气却乖乖听话的样子,单云溪心头大呼可爱! 之前被小天嫌弃的生气全被她抛在了脑后,她再次笑了起来,伸手拍着小天的肩膀:“你就放心吧,我会监督他好好读书的。” 小天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又将她的手甩开,却被单云溪死死掐住肩,到了最后直接搂着他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肯让他挣脱开。 周珏见状便笑了起来,朝单云溪拱了拱手。 “那便麻烦小姐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最喜欢对付这种不听话的小孩了,你说是吧?”她笑眯眯地看了眼小天。 小天见挣脱不开,索性也不再动弹,只是冷着脸的样子十分难看。 周珏看了小天一眼,带着鸿鸣刀翻身出去了。 没多久就听见了外头马车响动,单云溪搂着小天的脖子带着他进了屋。 “来,弟弟,让姐姐好好教你看书……” 说是要教小天看书,但是很快这重担就落在了吴德的头上,谁能知道出口成章,才名满天下的王妃娘娘居然不太会写字呢? 看见小天眼中那一抹嘲讽,单云溪也笑了起来。 “芸香,自今天开始,本王妃要同小天一起学习。” “王妃要学什么?”芸香像是听错了一般,惊讶地反问道。王妃娘娘向来不喜欢这种文绉绉的东西,总觉得费时费力又没什么大用,今日却居然主动提出要学习? 这教她如何能不惊讶! “学写字!”单云溪撸起袖子,一边写一边吩咐芸香,“对了,你想办法找到这京城里的乞丐头头,明天我要去见他一面。” ##第242章 暗中的王 芸香做事的速度很快,次日就带着单云溪去了城西的柳桥下。 冬日的寒风已经刮了起来,单云溪紧了紧之前周珏给她的披风,帷帽将她的面容遮了一大半,确实是件出门必备的好东西。 单云溪正想着,就远远看见了柳桥下的几个乞丐。 为首的是个瞎了半只眼的老乞丐,那老乞丐手里拄着根木拐,单云溪不禁想起了之前的仇蛮,只是这老乞丐的身上却没有半点渗人的阴鸷,反倒像个和蔼的邻居老爹。 单云溪一看就知道这老乞丐必定不简单,他身边站着的都是些壮年大汉或是年轻小伙,却明显都以他马首是瞻。 她朝芸香小声道:“这老乞丐看着确实有几分本事。” 走到那群乞丐的面前,几个年轻人都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光看着单云溪,唯独那老乞丐站起来,朝单云溪拱手作揖。 “王妃娘娘有礼。” 单云溪有些讶然,这老乞丐看不出来居然还这般懂礼,且不卑不亢。 按道理来说,平民百姓见了王妃自然是要行跪拜大礼的,但是这乞丐却没有跪,要不就是一点礼节都不懂,要不就是有功名在身。 这老乞丐显然不是前一种,一个有功名之人却做了乞丐? 单云溪被勾起了极大的兴趣。 芸香却看着这群乞丐十分不满,不过是几个脏兮兮的乞丐而已,居然敢不对王妃行礼! “大胆,这位可是王妃娘娘,你们见了为何不行礼!”芸香指着那几个年轻的乞丐怒道。 单云溪笑着看向那老乞丐,并没有阻止芸香,她就是想看看,这老乞丐到底会怎么做。 只见那老乞丐笑笑,朝那几个年轻乞丐点了点头。 那几个年轻乞丐就都跪了下来,朝单云溪行了大礼。 “王妃娘娘安好。” 单云溪看着这老乞丐的眼神就深了好几分,仅凭这一个举动就能看出来,这老乞丐在这群乞丐中十分地有威望。 那些年轻乞丐行完礼便站了起来,看着单云溪的表情依旧是那样不咸不淡的。 “老人家有礼。”单云溪并未介意,反而微微福身,以王妃的身份,向这老乞丐行了一个晚辈礼。 老乞丐的眼中便多了几分赞赏,只是也不过几分而已,更多的还是打量。 “不知王妃娘娘寻我等所为何事?”老乞丐朝单云溪笑着,他瞎掉的那半边眼睛上边有着一道如蒺藜般条条延展向四周的疤痕,看着有些吓人。 单云溪也知道这样盯着人的伤疤看确实有些不妥,却还是心头有些发痒,她一个医者,看到这样的奇症总不免有些好奇,既想知道这是如何伤的造成了这样的伤口,又想看看自己是否能治好这伤来…… 只是现在还有正事要做,她咳嗽一声,看了这左右的乞丐们一眼,笑道:“实不相瞒,晚辈确实有一事相求,还望前辈能答应,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王妃是何等身份,有什么只管吩咐。我们不过是些乞丐,能替王妃做事是我们的荣幸,怎么敢要重谢。” 老乞丐弯着腰笑着,态度是十足的好,单云溪却微微皱了皱眉头。 “老人家,借一步说话?” 几个年轻乞丐顿时警戒起来,个个看向单云溪的目光都有些不善,如果被人知道此处发生的事,必定会当做一场笑谈来看。 几个乞丐居然敢对王妃娘娘不敬? 这等荒谬之事怕是天方夜谭中才会出现吧! 可就是这么一幕,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这城西的柳桥之下。 柳桥名字虽好听,了解这里的人就会知道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称呼——死人桥。 只因这条桥走过去之后并不是什么秀丽风光或是清澈溪湖,而是一丛丛的山头,埋着无数坟茔的山头。 那边的山头还有个更为通俗的称呼,叫做乱葬岗。 京都里无数的达官显贵亦或是无名小卒,不知道有多少人葬身与此,敢在这样的地方称王称霸的人,说白了叫做天不怕地不怕,而往深了说便是他们自然有自己的倚仗。 眼前的这位老乞丐也有个别称,这也是芸香打听出来的,叫做武判官。 有武判官,自然还有文判官。 这两人掌握着京都中所有见不得人的生死之事,那怕他面前的人是个王妃,他也并无畏惧。 武判官龙清辉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乞丐便退了半步。 “王妃娘娘,请。” 单云溪跟着龙清辉走远了几步,两人沿着枯干的河床往上游走了一段,等到确认下方的人听不见了,单云溪才说了起来。 “我想请您帮我找一个人,这个人叫孟俊杰,是青州司马,不久前曾上京述职,但是近日却突然失踪了……” “王妃娘娘,您这应该是为了戚将军一事而来的吧?”龙清辉打断了单云溪的话,笑着道。 单云溪同龙清辉面对着面,她总觉得龙清辉瞎掉的眼睛也在看着她,将她心里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 她笑了笑,点着头:“不错,那老人家是否能帮晚辈这个忙呢?” “王妃娘娘,你能找到老夫,确实已经很令老夫惊讶……只不过,你又何必非要以卵击石呢?” 单云溪一愣:“以卵击石?” “您是聪明之人,这件事后面的人摆明是楚王殿下,他如今在京都是个一手遮天的人物,我们这些人可不敢惹……”龙清辉笑着摇头,认起怂来也毫无所谓。 “那您的意思,我这个镇南王妃你便敢惹了?” 老乞丐但笑不语。 单云溪也轻笑起来:“龙清辉,我原本还道你是个人物,却没想到这么看不清局势。” 突然被这女子直呼其名,龙清辉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笑着看向单云溪。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这脆弱易碎的鸡蛋,而不是那又臭又硬的石头呢?” 龙清辉倏忽间愣住,他活到这个年纪,见过了许多人许多的场面,可这般非同寻常的王妃,他确实还是第一次见。 看来这江湖上对镇南王妃的传言,倒也不全是假的。 “那王妃娘娘打算如何做呢?”龙清辉起了兴趣,“镇南王不在京中,皇帝又只待在宫中,这偌大的京城楚王便是暗地里的王,您要如何对抗这暗中的王呢?” 单云溪勾唇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谁说我要对付他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我只不过是想从打盹老虎的手里稍微偷点儿肉吃罢了。” ##第243章 后门在那边 单云溪这话说得有意思,龙清辉点了点头。 “那这老虎什么时候才会打盹呢?据老夫所知,这楚王殿下可是只从不打盹的老虎。” 单云溪摇了摇手:“这您就不知道了,我说的可不是楚王……” 龙清辉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立马往后退去,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单云溪的银针已经扎在了他的后颈上。 他双眼里满是难以置信,谁能想到他纵横大半生,居然栽在了一个小丫头的手里! 单云溪扶住龙清辉,语带歉意:“抱歉了老人家,我也是不得已而为止,您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您的。” 她跟着吴德学金针术这么些时日,倒也颇有些心得,只是却没有像吴德那样使一手金针,而是用的简单的银针。 那群年轻乞丐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有人立马去抓芸香,她却已经踏着轻功到了单云溪的身边。 另一个年轻乞丐打了个呼哨,林子里瞬间冲出了一大堆的乞丐。 “小天!”单云溪钳制住龙清辉,朝柳桥另一边喊了一声,一个清瘦的少年便走了出来,只是却再也没有带着他那把不离身的鸿鸣刀。 他接过单云溪的手,紧紧扣住了失去力气的龙清辉。 “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单云溪走上前两步,芸香跟在她身后。 众乞丐全都盯着她,而即使面对这样的局面,她面上却丝毫不惧,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一:找到活着的孟俊杰,带到我面前;第二,此事不能被楚王知晓;第三,这个期限是三天。只要你们能做到这几点,我自然会将武判官完好无损地还给你们。” “镇南王妃,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你以为你能走掉么?”一个壮年乞丐看向单云溪,他能在这么多乞丐中第一个发话,必然地位不会低。 单云溪笑了笑,用另一根银针抵着龙清辉的脖子:“那你可以试试。” 那壮年乞丐朝旁边使了个眼色,小天立马看向旁边摸出暗器的一个乞丐。 银针割破了龙清辉的脖子,流出一缕鲜血:“他的手抖不抖我不知道,我这双手,即使是在司州战场之上也从未抖过。” 众人再也没人敢轻举妄动,司州之战谁都听过,此时的单云溪就仿佛是在那司州战场上的英勇将军。 虽然是个女子,却威风凛凛,没人敢轻举妄动。 单云溪带着龙清辉和芸香小天退回了内城,进入了王府之内。 她刚进门,就看见周珏站在院子里。 他穿着件青色的直裰,人身长玉立,肩宽腰窄,站在天地间就是道清秀的风景。听见门口的动静,他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深沉柔和的眼睛看着单云溪,颇为无奈。 “周珏?你怎么在这里,出什么事了么?”单云溪走上前去,语气中带着担忧。 看她现在还有闲心去担心别人,周珏不由叹了口气。 “小姐可知道现在王府外头全被乞丐给围起来了?” “哦,你说这个啊?”单云溪不在乎地摆摆手,“我当然知道。” 周珏看着她这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不由笑问道:“那小姐打算如何?” “你放心吧,他们绝对不敢进来。”单云溪回过头看向他,她清亮的眸子沉了下来,眼角带着几分邪气,笑道:“我在院子里埋了一院子的炸药。” 周珏顿时失色,急急走过来,满脸严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怎么能这么做?” “不会吧,你当真了?”单云溪无奈地笑起来,她的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儿,“我跟你开玩笑的。” 周珏先是一愣,眼角瞥见自己抓着她的手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逾越,连忙放开了她。他咳嗽了一声,转过身没再看向单云溪。 “这玩笑并不好笑。” “哎呀,你就放心吧,他们在这三天之内绝对不敢进来。”单云溪并没在意他着急的举动。 她胸有成竹地朝他挑了挑眼角,转身吩咐小天和芸香将龙清辉带进客房。 “我真是没想到,王妃娘娘居然是个心机如此深沉之人,算计起人来面不变色。”龙清辉被她刺中穴位,封住了一身的功力,此时也只能依靠人扶着才能行走。 “龙老爷子,您就别损我了,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您放心吧,不管怎么样,三天后我都会放您走的。” 单云溪吩咐几个小厮照顾好龙清辉,将他事事都安排好,然后才从屋中走出来,却见周珏还站在那里。 他的面色看着风轻云淡,但是却没有笑。 单云溪面上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她先开了个没意思的玩笑。 “周珏,你生气了?” 周珏垂眸看了她一眼,看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叹道:“我没有生气,只是小姐以后切莫再开这样的玩笑,会吓到人的。” 他恢复了之前温柔的神色,单云溪心头的愧疚更深了,她怎么能欺骗这么一个为她着想的好人呢! 单云溪抿着嘴连连点头。 周珏被她这样子给逗得笑了起来,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冷风吹了过来,单云溪的心头砰砰直跳,脑子里想的全是司马靖。掰着手指算,自从他们在洛阳分别之后,她都快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周珏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来,他别过头,依然温柔,只是那温柔中却多了一抹自嘲和落寞。 “小姐是如何知道那些乞丐断不会进来的?” 一句话将单云溪的思绪拉了回来,但也能明显看出她的情绪低落了几分。 要是看不出这其中的理由,周珏也就不是周珏了。 “是因为龙清辉。”单云溪道,“丐帮重情义,只要龙清辉一日在我手中,他们顾忌着便不会硬闯。” 周珏笑了笑:“那三日之后又当如何呢?” 单云溪也笑了起来,她向周珏卖了个关子:“三日后自然还有三日后的办法。” 听她这么说,周珏便不再问什么了,他垂眸向着单云溪微微颔首:“既然如此,周珏便退下了,小姐千万小心。” 单云溪点了点头,周珏往外走了两步,她又急忙拉住他。 她指了指身后的方向:“你别翻那墙了,后门在那边。” 周珏笑了起来,一双温柔的眼眸深深地看向她,他强忍住想要伸手抚摸她秀发的冲动,转身从后门走了出去。 ##第244章 唬人的功夫一流 三日后,单云溪带着龙清辉来到了柳桥下。 那里聚集了一大堆的乞丐,单云溪却依旧只带了芸香和小天。 “人找得如何了?”单云溪朝着那壮年乞丐道,这人是龙清辉的左右手,闫冲。 闫冲朝旁边点了点下巴,就有人押着个被绑得死死的男子走了上来。那男子被一把扔在地上,却还一声不哼。 “小天,去看看他活着没。” 小天走上前,朝着那孟俊杰的脸上“啪啪”打了两巴掌,那孟俊杰就睁开眼醒了过来。看到眼前这群人的时候,他吓得急忙往后退去,却被小天一把抓住衣领子提了起来。 “还活着。” 单云溪点了点头,将龙清辉的手松了绑。 闫冲将龙清辉迎回来,看着龙清辉右眼上缠着的纱布,脸色沉得十分难看。 “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他几乎是低吼着在说,却被龙清辉一声更为威严的声音给压了下来。 “谁敢。” 所有的乞丐都不敢再动,闫冲不解地向着龙清辉道:“龙老!他们这么对你,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你见着他们怎么对我了?”龙清辉斜着看了闫冲一眼,他一转眼看向所有的乞丐,“从今日起,镇南王妃便是老夫的恩人,见着她都给给我恭恭敬敬的,谁敢对她有半点不敬,立马逐出京城!” 单云溪看得心血沸腾,这就是京城乞丐的头,真是一呼百应! 这感觉就跟土皇帝一样,只要皇帝没有想到来收拾他们,这些乞丐就跟跳蚤虱子一样,虽然低贱,却永远不会断绝。 这同样是种顽强的生命力呀! “龙老,别忘了伤口要每日换一次药,月余就可来我这里拆纱布了。”单云溪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众目睽睽之下,龙清辉也亲切地朝单云溪挥了挥手,看得众人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还是那个在京城的黑暗里呼风唤雨的武判官么? 这就是个跟邻居孙女打招呼的和蔼老头吧! 对于单云溪来说,龙清辉确实是这么个角色,嘱咐完就转身回了王府。 而龙清辉看她走远,转过身就变了一副严肃的面容,他冷冷扫了一眼这柳桥的众人,所有人都缩了缩脖子,感觉这里的冷风尤其的冷。 “我这只眼睛,是镇南王妃给的,你们明白了?” 众人心头皆是一惊,不过这样一来龙老态度的转变也有了解释。 闫冲低声问道:“龙老,您这眼睛不是已经十多年看不见了,这丫头会不会使诈?” 龙清辉摇了摇头:“不会,这丫头有胆量得很,她说要是治不好我这只眼睛,就愿意给我陪葬。” 他掏出怀中的一个红色小瓶,那里头是单云溪服毒的解药。 可龙清辉压根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单云溪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啊! 别说是这小小的毒药,就是在司州的时候,她吃了那么多的毒虫毒草,也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但是单云溪不会说,知道内情的就只有芸香一个,她自然也不会说。 单云溪也不过是想龙清辉能安心而已,以她和吴德共同商量出来的手术,还有对龙清辉这伤口的观察,虽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但也差不离了。 依单云溪看来,这不过是眼睑受伤,伤愈后粘合起来才导致的假性失明,并不是真的伤到了眼球,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没有大夫能看出来这点。 这次通过一个小手术就获得孟俊杰和京城丐帮老大龙清辉的人情,单云溪别提心里头有多高兴了。 当然,她同样将这件事告诉了周珏,免得他担心。 只是她真正想要说话的人却始终没有回来…… 此时的司马靖正在北境潼关,终于见到了这位统一了北狄众部的桑格勒可汗。 他是个豪爽而真挚的汉子,看见司马靖之后便道:“久闻镇南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 而司马靖确实也当得他这一句夸,他着一身玄色绣祥云暗纹的劲装,腰封将窄腰束紧,整个人挺拔肃杀,冷峻的脸色透着一种沉稳威严的气质。 他光是站在那里,浑身冰寒的气质便压了所有人一头,使得殿内之人都不敢直视他。 司马靖冷着一副脸,朝桑格勒看了过去:“桑格勒可汗统一草原部落,也是北狄从未有过的壮举。” 对比起桑格勒如烈酒般的热情,司马靖就像把冰冷的剑刃,即使藏在剑鞘之中也在冒着寒光。 桑格勒心中不由想,这般的男儿,上了战场必定只会更锋利。 司马靖却在看到桑格勒的时候,心中又沉了几分,此人性格豪爽待人真诚,而又富有谋略善用人心,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屈居人下…… 到时候大魏在与其他国家征战消耗,北狄却趁机修养生息,等桑格勒坐大之时,就是危机来临之际。 司马靖心中不由想起了那个满面笑意的人儿,不论他做什么,她都愿意陪伴左右的人儿……不论是为了大魏子民,还是仅仅为了她,司马靖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桑格勒独自坐大。 他朝卫子虞看了一眼,卫子虞便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 桑格勒拿起换俘书看了起来,可看到一半却突然皱起了眉头:“镇南王,您这是什么意思?” “白纸黑字,就是您看到的那个样子。” 只见那换俘书上不仅写着要北狄臣属于大魏五年,每年进贡一千头牛一千头羊,还有各色其他的物件等等……除此之外,下面还加了一条:五年之内,大魏将派五千驻军驻扎在贺兰山以西。 相隔万里之外,单云溪正在逼问孟俊杰。 “说,究竟是谁指使你做这件事的?” “是戚孝义戚将军,我有同他之间的书信,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我家搜!” 单云溪冷笑一声,“一点犹豫也没有,说话就跟背书一样,我信你个鬼!小天,给我卸他一只手再说!” 小天冷着脸走上前,抓住了孟俊杰的手,那孟俊杰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等等!”单云溪一抬手,小天的脚步就顿了顿。 孟俊杰也松了一口气。 “还是我自己来吧。” 孟俊杰的脸色突变,他带着惊惧茫然地看向眼前这镇南王妃,她一个女子竟然要做这样的事? 单云溪笑着活动了一下手部关节:“我跟小天不一样,我技术没他好,可能没那么顺利将这胳膊卸下来,你会感到钻心地疼,不过忍一忍就好了……要不我想个办法,用匕首或者是用小刀将你这肩膀一点点割下来……再用针线给你缝上,只不过你可能就会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忽然笑了笑,挥了挥手:“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我只是要你这个人,也不一定就要活的……” 孟俊杰边听边抖得跟筛子一样,他脸色惨白惨白,突然“哇”地一声被吓得吐了出来。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小天皱眉瞥了一眼这孟俊杰,又看了眼单云溪,心想她唬人的功夫倒真是一流。 ##第245章 阴山 孟俊杰交代了一切,当然其间单云溪确实让小天用了一些刑罚,才将他嘴里的话逼问清楚。 “现在怎么办?”小天问道。 单云溪皱紧了眉头,从孟俊杰的嘴里得知,他也是受人指使,但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指使自己的人是谁,更不用说是拿楚王的证据了。 孟俊杰先是收受贿赂,后又被人以家人威胁,本来那些人还要追杀他,照他的话来说,幸好他机敏,提前逃了出来,这才没有被抓到。 不过还是被丐帮的人给揪了出来。 这个楚王,以前还真是没有看出来,他居然如此有心计…… 单云溪瞟了眼地上嗷嗷直叫的孟俊杰,道:“将他弄起来,我们去京城衙门!” 京城的东大街上,正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临街的铺子人来客往,街上还有许多小贩在叫卖。行人摩肩接踵,时而在某商贩的面前驻足,挑上一两支簪钗,或是选上一两颗脆梨。 而京城的衙门同样开在这条街上,门口向南,高高的门槛外头是左右两只比人高的石狮子,外头常年站着两排八人的衙役。 单云溪的马车停在了门口,她由芸香扶着走了下来。 这些衙役们一看就知道这是位来头不小的贵夫人,只是众人奇的却是……这位贵夫人竟是朝他们衙门的方向来了! 这衙门虽然大门朝南大开,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进这衙门口的不是些达官显贵,就是各色的犯人,但衙役们却也从来没见过这样富贵的女子过来。 单云溪由芸香扶着走到衙门口,旁边立即有两个衙役上来。 “这位夫人,您可是有什么事?” 她朝旁边的衙役笑了笑,点了点头:“确实有点儿事。” “那您是来寻人的还是来拜访我家大人的?” 单云溪摇了摇头:“都不是。” “那您这……” “我是来伸冤的。” 说罢,单云溪拿起了鸣冤鼓的鼓槌,朝着那上头“咚咚咚”地打了起来。 众衙役瞬间色变,这鸣冤鼓都多久没见过有人敲击了,上面还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可没想到敲击起来声音依旧浑厚沉重。 鸣冤之鼓,非有大冤不可轻易敲响。一旦敲响,必受杖十之刑。 别说是衙役们,就连芸香明知道单云溪要做这件事,在那鸣冤鼓敲响的时候脸色还是脸色叹了下来,眉间若有担忧。 府衙门口被这鸣冤鼓引来了许多的人,都对着单云溪指指点点,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那是镇南王妃!” 看热闹的百姓和衙役们都面露惊讶,议论纷纷。 “戚孝义将军蒙受冤屈,我来替他伸冤!”单云溪上前走了一步,“戚将军是我司州一战的英勇将士,替我大魏效力忠心耿耿,如今遭受小人陷害,我理应出来替他洗白冤屈!大人,还不迎我进去么!” 那衙门里头的府衙大人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先是朝着单云溪恭恭敬敬行了跪拜大礼,周围百姓见状也纷纷下跪。 “诸位请起吧。”单云溪看了这周围一眼。 她此时没有半点平素嬉笑的样子,身穿一件湖蓝色的湘裙,头上也只有简单的两只银簪,浑身朴素简单,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小看她。 这府衙大人姓高,名循,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立马迎了单云溪进去。 “王妃大人,这鸣冤可是要受杖刑的,您可知道么?” 单云溪笑了笑,“这是自然,我大魏律法,上至天子下至庶民,都一视同仁。” 说着她往外看了一眼,百姓都围在衙门口,朝里看着。 众目睽睽之下,单云溪被押在了长凳上,那长长的木杖打了下来,还真不是盖的! 疼得单云溪冷汗直冒,就差没不顾形象的放声大叫了。 芸香和小天吴德都站在一旁看着她,单云溪早就交代过他们,此事绝对不要插手。 戚孝义这件事,说起来并不简单。戚孝义已经被判刑,圣旨也已下,只等时间一到便要处斩,要翻案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们抓到了孟俊杰,虽然他是个翻案的关键,但是也不能简简单单去找个人就替戚孝义翻案。 单云溪思来想去,又想来思去,最终决定要来敲这鸣冤鼓。 别的地方她不知道,但是却打听到京城的鸣冤鼓自大魏立朝以来就从没有被敲响过,她这是第一次鸣冤,皇上必定十分重视,这件案子便也有了翻案的可能和胜算。 十杖过去,这些衙役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吩咐,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 吹着寒风的日子,单云溪却满头大汗,芸香赶紧上前将她扶了下来。 外头的百姓看着,一个都不敢说话。 谁也没想到,堂堂镇南王妃,居然真的被打了十大杖! 周珏隐在那群百姓的里头,他的脸色沉凝,平素的浅笑与温和都褪了下去,皱起的眉头显示他现在的心情很差。 “大人,现在可以伸冤了吧。”单云溪的脸色有些苍白,看向高循。 高循微愣,随即赶紧点头。 “这是自然!您这边请。” 正堂之上,吴德递上了诉状,有衙役递给了上方的高循。 堂中跪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孟俊杰,他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包括他是怎么将军备偷运出去处理掉,又是怎么想办法嫁祸戚孝义,之后又怎么想办法逃跑的…… 有百姓听了倒吸一口气:“真是无耻!” 外面的人群情激奋,都说这孟俊杰忘恩负义,不知廉耻。 单云溪往外面看了一眼,却看见了人群中的周珏。 她有些心虚地别过了头,怎么总感觉他的眼神有点儿吓人…… 与此相隔万里,潼关的官邸之中。 司马靖大步流星进了屋,卫子虞紧随其后。 “王爷,这桑格勒会同意么?” 司马靖将佩剑搁在桌上,随即摊开了桌上的北狄地图看了起来。他伸手执起一只狼毫笔,沾了少许墨水,在地图上添加了几笔。 “他必得同意才行,要不然本王可不会这般好心地将狼霄还给他。” 他沉声说道,手下的动作却不停,只见他在地图上原先空白的一片山岭处标记了一些东西,然后在那地图画着的山边写上:阴山。 ##第246章 受相思之苦 他放了笔,同卫子虞问起了单云溪的事情。 “可查明刺客究竟是何人?” 他指的自然是在洛阳刺杀了单云溪未成,之后又在回京路上再行刺杀一事。 “回禀王爷,这两件事都是一个叫燕清的女子所为,末将无能,只知这燕清是江湖上有名的千面白狐,却还未查出这燕清究竟是在替何人效命……”说到最后,卫子虞不由低下头。 司马靖轻轻抬手,示意卫子虞不用多说。 他眉头微皱,从书案后走了出来,桌上的烛火映着他冷清的面庞。 他向来是这样,心里有什么想法从来不在人前展现,时间久了,就连他身边的人也有些看不透他来。 这张冷脸只有在面对单云溪的时候,才会产生些许能让人看懂的情绪。 而现在他的身边却并没有单云溪,他仍旧是那个面色冷峻威严可怕的镇南王,却不是会为了心爱之人而不厌其烦解释的司马靖。 他抬眼看向了窗外,眸色深得很,如今不过刚过晚膳,外头的天却已经全黑了下来。冬日已然来临,他屋中的火盆静静地燃着,也不知单云溪如今在京中如何…… 他是不善表达的人,从洛阳出来后直抵潼关,一路忙着也没有时间给单云溪写上一封信。而她也不知为何,同样没有一封信来。 “千影。” 一道黑影闪过,有人跪在了司马靖的面前。 正是千影。 卫子虞看了过去,他救过千影,可此时那千影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低着头半跪着。她的表现同以往并无二致,卫子虞却总觉得哪里有着不对劲。 “燕清此人,无人知其来历,曾在楚王的封地内频频出没,之后便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司马靖的眸中闪过一丝嘲讽,他漆黑的眼如同沉凝的大海,海面上风平浪静,海面之下却暗流涌动。 “原来是他。” 烛火晃荡了两下,千影和卫子虞都没有说话。 单云溪如今已回到京城,照楚王的性子,反而会有所收敛。 而这里头最令司马靖心生疑惑的是,照司马靖对司马绪的了解来说,刺杀一事显得过于儿戏,看起来并不像是他的手笔才对…… 对于司马绪这个弟弟,司马靖清楚得很。 他表面上清风霁月,实际上心思深沉,耐心十足,每每出手必求一击即中,心狠手辣从不留情。 他不该只是想刺杀单云溪才对,这后面必定还有其他的谋略。 “子虞,你立即飞鸽传书回京,看是否有什么事情是本王不知道的。记住,事无巨细,不要有任何遗漏!” 看司马靖这沉凝的脸色,卫子虞也不由皱了皱眉头。 “是。”他转身下去安排了。 司马靖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千影,忽然道:“月影如何了?” “回禀主人,她现下已无大碍。”千影抬起头来,说话间喉结微动,分明就是个男子! “那好,你让她替本王去寻一个人。” 司马靖吩咐完,日影便退了下去。 这千影本就是一对双胞胎兄妹,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声音也相似。他们从来都是交替着使用千影的身份,这件事一直只有司马靖知道。 这同样是他隐藏起来的某个杀手锏,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可能会用上。 卫子虞和日影都退了下去,司马靖重新走回书案后头,他看着桌上好不容易完善起来的北狄地图,却没了研究的心思。 他站在窗边,遥遥望着天边渐趋圆满的月亮,心中想的尽是那个活泼灵动的女子。 那个看着他时,眼中毫不遮掩满是欢喜的女子;那个用尽千辛万苦,也要来到他身边,只因为担忧他想要陪伴他的女子;也是那个他认定了要一辈子疼惜,与她生儿育女的女子。 夜深人静,受相思之苦的可从来不止一个人。 他轻叹口气,思考着近来的事情。如今单云溪在京城,楚王按理来说不会轻举妄动,他好歹也要考虑着皇帝。 司马靖自小同司马绪一同长大,两人年纪相同,但性格却全然不一样。 小时候,父皇教他们读书习字。 司马靖年纪虽小,却在练武上极有天赋。魏高祖以武发迹,自然要偏宠司马靖一些,可那个时候,司马绪却从不吵闹,甚至还会同魏高祖一起夸赞司马靖。 从那时起,司马靖就知道,这个弟弟很不一般。 他是个冷清的性子,从小就是如此,兄弟中除了皇兄,便只有这个楚王弟弟从来不排斥他。 那时他也以为这个弟弟是喜欢他的,直到他们八岁那年,魏高祖驾崩,庆太后垂帘听政。 司马绪便完全变了一副嘴脸,在他的食物中下毒不说,最后还向庆太后献言要赐死他…… 司马靖闭了闭眼睛,往事就如同过眼云烟,血雨腥风如今都只成了记忆中的一部分,可他清楚得很,一切都没有过去。 他没有死,司马绪没有死,皇兄也没有死,一切就都不会过去。 同样的一轮月亮,照着两处不同的地方。 单云溪趴在床上,由芸香给她上药。 “幸好今日已经得了孟俊杰的证词,只需要明日呈给皇上就能洗刷这冤屈了……”单云溪越说到后头,声音越小,直至最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芸香看着单云溪,面上颇为担忧。 她上完药,替单云溪将衣服穿好,即便是这样,单云溪也没有醒过来。 做完这一切,芸香才吹了烛,和上门出去了。 片刻之后,屋门却又被轻轻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此人的动作十分轻柔,一步步走到了单云溪的床边。 周珏看着双眼紧闭的单云溪,眼眸微沉,他伸手将她的被子掖紧,却也仅止于此。他站在床边看了她半晌,这才离去。 屋门再次合上,单云溪嘴中喃喃:“司马靖……” 次日清晨,单云溪早早地起来,由芸香给她上妆换衣,坐着马车去了宫门口。 她递了折子进宫,皇上在和德殿召见了她。 身穿明黄色衣袍的皇帝坐在书案的后头,一卷书册挡住了他的脸。刘喜弓着腰站在书案边服侍着,即便是单云溪被小公公领着进来,他也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单云溪不敢多看,恭敬地在书案前下跪扣头:“臣妇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书页翻过去,只听见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 “听说你昨日在衙门里替戚孝义伸冤?” ##第247章 还挺有意思的 皇帝的声音跟司马靖的沉稳冷峻不一样,他的声音更平和些,说话的时候也更为缓慢,不急不缓的样子却平白给人极大的压力。 他背靠着座椅,即便看不见他的面庞,也能看出他随意的坐姿,似乎并不甚在意下方的人。 那是作为高位者对下面人的俯视,他说的每一句,都被听者揣测无数遍,在肚子里打过一遍又一遍的腹稿才敢小心翼翼地作答。 单云溪跪着没敢动,只悄悄地从书册下面打量着。 “回皇上,臣妇受人所托,必将忠人之事。此事戚将军虽有治下不严的问题,但归根结底还是那孟俊杰存心陷害,皇上也是受了蒙蔽,才会被小人所骗。还请您明察秋毫,还戚将军一个清白!百姓若知道您及时拨乱反正,必定感恩您的天泽圣恩。” 单云溪再次将头磕在地上,一番话说得是清晰又服帖。 她这番话共交代了三个点。 第一,她说这不是自己主动搞事,是有人拜托她才会去做,将自己和司马靖摘清楚了;第二,这件事戚孝义即便有错,那也是个小错,不至于被判这么厉害,而且这是有人存心陷害;第三,将皇帝的错判说成是受人蒙蔽,将改错说成是拨乱反正,极好的维护了皇帝的威严和面子。 这话她昨天可想了许久,她猜想这古代的皇帝都将面子这东西看得极为重要,皇帝必定不会轻易承认是自己错判了。 她这番话也是给皇帝找了个台阶下,说他是受了小人存心蒙骗,如今只需要说句公道话,自然这件事就会被揭过去,说不定还能在百姓的嘴里落个皇上圣明之类的话。 这边她心里头想着应该是万无一失,可那边的皇上却久久未动,也没有叫她起身。 单云溪趴在地上,感觉周遭实在是过于寂静,静的她都有些害怕了。 却只听见一声翻书页的声音。 在这寂静的时刻,显得格外的清晰和巨大。 就连单云溪的心头也微微颤了颤。 正在这时,听见了一声缓缓的说话声从她头上传了过来。 “起来吧。” 单云溪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她“哎哟喂”一声,从地上拍拍裤腿站了起来。 刘喜迅速望了过来,单云溪这才想起自己这举动好像是有点不太端庄……她眯着眼朝刘喜堆了个笑,立马乖乖地站好,看着眼前的地面不再乱动了。 她忽然听见一声不带任何感情的轻笑,抬眼望去,从书册旁露出了皇帝的半张脸。 他的面容轮廓跟司马靖的十分相似,剑眉星目,鼻梁挺拔,亮片薄唇轻抿,都是十分俊俏的。 而他比司马靖大了七岁,更显得成熟和内敛,整个人的气质不似司马靖那般的寒冷凝肃,也不同楚王那样的如沐春风,而是一种中正平和之感。 然而这其中却多了些沉凝的威严,那是种天子之尊的威严,让人无端有几分害怕。 此刻他抬眸向下,眼含深意地看着单云溪,平和而威严的脸上看得单云溪没来由地有些瘆的慌。 虽然皇上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单云溪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他并不开心。即便是自己说了那一番话,他依旧不开心。 这是为什么? 是怪自己冒犯了天家尊严?还是怪她一个女子掺和男人的事情?还是说……他已经开始忌惮自己了? 一想到此,单云溪浑身的汗毛直竖。 皇帝也不着急,就这么看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似乎要用眼神将她从外到里,从表情到内心,全都看个清清楚楚。 单云溪被看得很不是滋味,这是她第一次,光是被人看就觉得心里发毛的。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认命地跪了下来。 看得皇上微微一愣,他声音微顿,脸色也沉了下来。 “你这是作何?” “回皇上的话,您这样看着臣妇,臣妇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还请皇上指点。” 刘喜大惊,上前怒叱道:“大胆!小小王妃,居然敢责怪皇上!” 说着他便要叫人进来,单云溪始终低着头,既不恼也不惊。 皇上看着眼眸便深了几分,他轻轻抬手,刘喜便低下头退到了一旁。 “你可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单云溪摇了摇头。 皇上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缓缓起身,刘喜亦步亦趋地跟着。 单云溪就听见这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来人停在了自己的面前,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就在她的眼前。 片刻后,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 单云溪一惊,意识到这是皇帝要扶她起来,这才伸出了手,但避开了他伸出的手掌,仅仅是抓着他的衣袖自己站了起来。 刘喜别说有多惊讶了,这女子居然如此的大胆,竟敢让皇上去扶她起来! 而且还居然还避嫌不接受,只肯抓衣袖! “你……你你……”刘喜惊得只能用手颤抖着指着单云溪,半天说不出话来。 皇上又一抬手,刘喜这才住了嘴,眼中却依然有着不喜。 单云溪看了眼刘喜,又看了眼什么也没说的皇上,又跪了下去。 “臣妇不太懂宫里面的规矩,还是跪着好了。” 看着她这执拗而鲁莽的样子,皇上忽然轻笑了一声。 看来还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庶女,即便会点医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这一笑,整间屋子里的凝重都烟消云散,之前突如其来的压力也尽数消失,单云溪在心里小心地松了口气,感慨自己这一步还真是走对了。 只见他微微地摇了摇头:“朕还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起来吧。” “臣妇不起来。” 皇上的声音忽然转冷:“朕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刘喜,扶她起来。” “不敢不敢……”单云溪见好就收,朝那刘喜笑了笑,急忙自己站了起来。 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皇上朝她看了过来,看她这样子,他先是摇着头笑了笑,随即走回了书案后坐下。 “坐吧。” “臣妇不敢。”单云溪下意识又要拒绝。 皇上一眼扫过来,眼里头的威严吓得单云溪立马又要跪下。 “坐坐坐,我现在就坐!”说着她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让自己没有丢脸地再次跪到地上去。 “戚孝义一事,朕会再考虑的,你先回去吧。”说完,皇上又拿起了那书卷看了起来。 就这样? 可这皇上都没有给她一个确切答复啊,这工作不是这样做的吧,连个确切消息都不给委托人的么? 她还想问上两句,却看见皇帝已经将眼神放在了书卷上,而那刘喜正一脸不悦地看着自己。 单云溪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她是真的有点怂啊。 还是走了走了,反正只要不处死就好了,她也算对得起戚孝义和戚钟了。 这么想着,她乖乖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待她下去之后,书卷后的皇上却微不可闻地勾起半边唇角,神情颇为感兴趣的样子。 刘喜只听得皇上喃喃道:“镇南王之妃,还挺有意思的。” ##第248章 漫漫离别路 圣旨一下,宣布将戚孝义从牢里释放出来,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宣判革去戚孝义的军职,流放东部凌州,服役二十年。 单云溪听到这圣旨的时候,着实惊讶,没想到最后居然还是罚得这么重。想那戚孝义今年才三十五,二十年之后只怕是垂垂老矣,再也无法在军中效力…… 不过总算,命是保住了。 她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戚孝义被放出来的那日,单云溪带着戚钟早早地来到了诏狱的外头。两人下了马车,便立在街角不远处等候着。 吴德和小天,还有两人的贴身丫鬟都跟在她们身后。 凛冬的日子,寒风刮着,路上连行人都少了许多,何况这又是在诏狱的门口,连摆摊的小贩都不见一个。 街角只有他们这一行人在等候着,看着十分地醒目。 冷风卷起来,吹过了单云溪的脸颊,将她的脸吹得嫩红嫩红的。她搓了搓手,将披风围得更紧了些,芸香见状便递上来一个手炉。 “我不用,你给她拿着吧,小姑娘家家的。”单云溪指的自然是戚钟。 戚钟看着那诏狱的大门眼睛眨也不眨,眼眶还红红的,闻言谢过了单云溪,却也不肯拿。 “哎哟你就拿着吧,我好歹还是个练武的,怎么就受不了这点冷风了。”说着,单云溪硬是将手炉塞给了戚钟。 芸香看着不由在心里叹气,她怎么就没多带一个出来呢? 王妃虽然是练武之人,却怎么说也是女子,何况现在又是她的月信期间,总要比平常虚弱几分的。 她只好站在单云溪的身后,想着这样至少能帮她挡下一点冬日的冷风。 几人在寒风中站了足足快一个时辰,才看见诏狱的大门缓缓打开,几个官兵押着一排的犯人走了出来 戚钟一看见戚孝义的瞬间就泪如雨下。 “爹!”她哭着迎了上去,却被押送流放者的官兵给拦了下来。 那官兵没有认出单云溪是镇南王妃,趾高气扬的样子像是要翘上了天。 吴德笑着上前给了那官兵一小袋银子,那官兵这才露了笑,掂了掂手里钱袋的重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快点儿的啊,别耽误了上路的时辰。” 单云溪嘴角一瞥,小声道:“上个鬼的路,你才上路呢……戚将军。” 她现在接触的江湖人多了,朝着戚孝义行了个抱拳礼。 戚孝义摸了摸戚钟的头,上前一步,同样朝单云溪行了个十分郑重的抱拳礼。 “王妃……大恩不言谢,您的救命之恩我戚孝义铭记于心。来日若有机会,必当结草衔环!” 他神色凝重非常,是单云溪从未见过的样子。 单云溪倒是也不矫情,她豪爽一笑:“那就等戚将军从凌州归来,届时我们再把酒言欢,你可不要嫌弃我到时候成了老姑娘。” 她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弯成了天上的月,甚是明亮。明明一张小脸冻得发白,只有脸颊上两抹绯红,如今看起来却成了天地间最生动的眼色。 她说得豪气,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就连这冬日显得也没有那样的寒冷了。 戚孝义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本来就是战场上的将军,这豪爽的笑声半点不输当年的气势,吓了旁边的戚钟和那官兵一跳。 那官兵这才知道,眼前的女子竟就是那镇南王妃!他更是紧张地将银子往怀里揣得更紧,生怕这些人又给他要回去。 戚孝义拍在单云溪的肩膀上:“好!那就等有朝一日,末将再同您好好喝上一杯!” 本是二十年后的遥远事情,却被他们说得就像是近在眼前的豪言壮举。 那官兵的这份差事做了许多年,不知道从诏狱押送出来过多少人,却从没有见过流放二十年,还这么风轻云淡豪气干云的。 脸上也有些动容,对于戚钟送衣服食物给戚孝义的动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们一路上将戚孝义送出了京城,又往外送到了十里长亭。 戚钟小姑娘的眼睛是红了一路,眼泪同样掉了一路,她不肯坐马车,非要跟在戚孝义的后面走着,看得单云溪是又心疼又怜惜。 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当初能独自带着丫鬟走到她王府门口来求她帮忙,估计已经是这辈子花费的最大的力气,走过的最艰难的路了…… 可却没想到,这之后还有更艰难的路在等着她。 戚钟不愿坐马车,单云溪也陪着她走,看得芸香是担忧得不行,偏偏王妃又是个不爱听人劝的。 只知道看着人家小姑娘心疼,却也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脸白成什么样了! “王妃,要不坐马车吧……”芸香上前,这都是她第三次劝单云溪了。 她挥了挥手,芸香皱了皱眉头,吴德则跟小天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芸香便去劝戚钟,这更加是个倔性子的,何况看她红着眼一步一步艰难往前的样子,芸香也实在没办法说出让她顾忌下别人这种话。 到了最后,还是得所有人跟着一起走。 走了这么远,戚钟的脚早就受不了了,她一个没站稳,往前摔了下去。幸好单云溪一直注意着她的情况,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就送到这里吧。” 戚孝义同样是一步三回头,看见单云溪拉住了戚钟,朝她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再没有回头。 几人便在这长亭外停了脚,看着那一行人渐渐地走远,直至消失在山路的尽头,再也看不见人影。 戚钟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转身扑进单云溪的怀里,哭出了声来。 单云溪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安抚地拍着戚钟小姑娘的背。这么小的姑娘,先是经历了母亲早逝,又跟父亲在这种情况下离别,就连她一个旁人看着都难受,更别说当事人自己了。 戚钟哭了一小会儿,这才吸了吸鼻子,强装出镇定的模样。 “戚钟失礼,让王妃娘娘见笑了。”她强忍着眼泪,小嘴瘪着,看得单云溪心头直叹气。 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 “小戚钟啊,以后别叫王妃娘娘了,就叫姐姐。你就当你爹出远门了,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戚钟抬起头,用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看着单云溪,听她这么一说,她的眼泪再次滑落下来。 小姑娘重重地点了点头,擦了泪水,道:“王妃姐姐。” “真乖!”单云溪摸了摸戚钟的头,牵着她往马车边走。 她忽然意动,向身后看去。 那正是戚孝义方才离去的方向。 ##第249章 才刚回来便要进宫 所有人都随着单云溪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山路空空如也,除了呼啸的冷风吹得干枯的树枝四处乱晃,那里什么也没有。 然而随即,一匹黑色的骏马出现在了那山路的尽头,紧随其后,又跟上来另一匹骏马。远远地,就见一行两个人出现在那条山路的尽头。 混杂着呼啸的风声,那马蹄声也越来越清晰。 为首之人身穿一件黑色大氅,微弯着身子在寒风中打马前行。他长发高束,身姿强劲而有力,浑身都透露着练武之人的沉稳,还有冷凝。 他大氅的下摆被冷风吹起来,露出其下的一身祥云纹的玄色劲装。 单云溪看着那人越来越近,她有些苍白的小脸上忽然扬起了粲然的笑容。 “司马靖!” 她第一个冲了出去,寒风将她的披风也卷了起来,此时她那还注意得到冷不冷这回事,心里想着的眼里装着的,都只有骑在马上那个人。 司马靖同样一眼就看到了十里长亭外站着的单云溪,他一拉马儿的缰绳,那黑色骏马便高高抬起了前蹄,众人都是一惊。 可他却熟练地稳住了那马儿,身型一翻从马上下来,朝单云溪张开双手。 她彷如稚燕投怀一般撞进了司马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蹭了又蹭,千万的眷恋思念都尽在不言中。 司马靖也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人,明明才分别月余,却好像已经过了大半生,让他的思绪也不由激荡起来。 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现在才终于了悟。 他低头轻吻在她的鬓发上,这才好好地打量起她来。 “瘦了。” 单云溪的一双眼睛笑得流光溢彩的,她此时脸颊上倒是真的出现了两抹红绯,却是被他那一吻给亲出来的。 她抬着头,看着这日思夜想的人,如今就近在咫尺。 “哪有,我吃得可多了……” “是么?”司马靖微微勾唇,附身吻了下去。 卫子虞悄悄下了马,一副“我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牵着司马靖的马往长亭走去。 长亭里,芸香的眉间却变得忧愁。 卫子虞回来,她自然是很开心的,只是想起之前千影的事情,她又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该怎么表现才好。 她朝卫子虞抿唇笑了笑,嘴唇张了张,却只说了句:“你回来了。” 卫子虞看见芸香,心里同样的欢喜,却同样想起了千影一事,他到现在还没有向芸香好好解释过。他也有些许的尴尬,便也只笑了笑。 “嗯,我们回来了。” 看着两人这别扭的样子,小天皱了皱眉头,疑惑地看向吴德,像是再问:这两人在搞什么鬼? 吴德却捋着胡子呵呵笑,笑得小天浑身一阵恶寒。 小天转眼,看见旁边眼睛眨也不眨的戚钟,故作老成地咳嗽了一声,挡在了小姑娘的前面,却被小姑娘推开。 “你做什么?” 小天回头,皱眉道:“这不是你该看的。” “你都能看,我为何不能?”戚钟也不是个示弱的性子,朝单云溪那边努了努嘴道:“我知道这夫妻久别之后,一见面就会这样,当年我爹和我娘亲也是这样。你真当我是个小孩,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丫鬟小穗拉了拉戚钟的衣袖,有些唯唯诺诺的样子:“小姐,注意礼节……” 戚钟这才瞪了小天一眼,别过头不说话。 小天的眼睛冷了下来,他同样看着单云溪那边:“我没有父母,也不知道这些。” 戚钟微微一愣,隔了好半晌,她才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拉了拉小天的袖子。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小天斜眼看了她一眼,冷笑着哼了一声,动作干脆利落地将自己的衣袖扯了出来。 戚钟看着自己空空的手目瞪口呆,也赌气地转过头,跟小天两个一左一右,倒是平衡得很。 吴德看着,又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虽是冬日,却终究没有过于寒冷啊……” 没过多久,司马靖牵着单云溪的手走了过来,他的大氅已经落在了单云溪的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是何人?”司马靖皱眉,冷冷看了一眼戚钟。 这一眼看得戚钟心里直发颤,之前就听人说过这镇南王严肃又可怕,她还道镇南王要是这么吓人父亲定然也不会这么推崇他,当时并不以为意,甚至还觉得是那些传言小题大做。 今天一见才发现,她当时错得有多离谱。 戚钟抖着腿上前,正要下跪行礼,却被单云溪一手拉住。 “这是我新认的妹妹,你那么凶做什么……”单云溪朝司马靖嗔了一眼,看向戚钟笑道,“你别怕他,他就是看起来吓人,人其实很好的。” 司马靖在心头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她开心就随她去吧。 在场众人,都是见识过司马靖对单云溪和对其他人的差别待遇的,都装作没看见一样。等司马靖翻身上马了,小天才用手肘撞了撞戚钟的手臂。 “喂,你别听单云溪的,那男的可厉害了,别靠他太近。” 戚钟听了这话,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我看不要靠近你才是真的。”说罢,她紧走几步,由小穗扶着上了马车。 小天看着戚钟的背影,嘴角抖了抖,皱着眉头丢下了一句:“随便你。” 马车上,单云溪问戚钟接下来的打算。 这小姑娘有想法得紧,单云溪倒是不担心她会一蹶不振,心想着帮她一把倒也是没有问题的。 “王妃姐姐,我大伯母已经派人来接我了。” 单云溪点了点头,戚孝义的府邸被收走,但是他还有兄弟和亲戚。戚孝义的兄长戚孝文同样是位将军,只是官职做得没有戚孝义高而已,但照顾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绰绰有余了。 马车先将戚钟送到戚孝文的府邸,戚孝文的妻子王氏急急忙忙出来迎接镇南王和镇南王妃,慌忙之中,她的银簪都有点插歪了。 单云溪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交代了戚钟几句,就推辞了王氏的邀请,跟司马靖回府了。 他们久别多日,正想着好好团聚,她可不想被别人占了这宝贵的时间。 谁知道刚回府,司马靖便要换衣服进宫。 “怎么这么着急,连个休息都没有……”单云溪一边嘟着嘴说着,一边给他穿衣服系腰带。 司马靖垂眸看了一眼身前嘟囔着不满的人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入自己怀中。 芸香极有眼力地带着众婢女退了下去,还十分贴心地合上了门。 单云溪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看服侍的人都出去了,这才抱住了司马靖的腰,在他怀里撒着娇。 “那你要快点回来……” 司马靖抿唇微微一笑,在她发间落下一吻:“知道了,等着本王。” ##第250章 进步……是因为没有炸掉厨房? 司马靖换了一身黑色的王龙底黑袍,又恢复了那尊贵的模样。 他上了马车,在单云溪的注视下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和德殿内,皇上正看着那换俘的折子。 他依旧是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看过一页便往下看到下一页上,直到看到那条“五年之内,大魏将派五千驻军驻扎在贺兰山以西”,他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笑容。 “好!不愧是靖儿,这下北狄在这五年内一定不敢轻举妄动。”皇上笑着放下了换俘的折子,看向坐在一旁的司马靖。 司马靖微微颔首:“臣弟不敢当,这都是皇上英明,允准了臣弟的提议。” 皇上对司马靖的态度与对单云溪的态度完全不同,显得要重视得多了。 他从书案后头走出来,司马靖也跟着站起来。 司马靖常年练武,比皇上还要高出半分,此时他微微低着头,两人倒是看起来差不多。 皇上拍了拍司马靖的肩膀:“好样的,靖儿,这段时间你在京中好好休息,朕也很久没有同你一起过年了……” 司马靖的眼神微黯:“该有五年了……” 说到这里,皇上也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感慨。他看向司马靖,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后悔与愧疚。 “靖儿,你可会责怪皇兄对你太过苛刻?” 司马靖微微皱了皱眉头,微沉眼中暗藏着一丝嘲讽。 责怪? 若司马昀仅仅只是他的兄长,他当然会有埋怨。 这怎么可能没有埋怨呢?才十三岁司马靖就扛着所有的压力替他上战场,夺大权,最后却落了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那时候的司马靖以为将兵权交上去便向皇兄表明自己的忠心,可皇兄做了什么? 他将司马靖唯一的亲姐姐,长乐公主囚在了宫中。 自那时起,司马靖的心就冷了。 他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他眼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什么将他从小带大宠爱信任的兄长,而是掌握一切的九五至尊。 面对皇帝,他怎么敢责怪? “皇兄言重了,臣弟明白皇兄的苦衷。” 司马靖的头压得更低,态度诚恳而谦卑,任谁看了都会点着头赞叹一句,不愧是守护大魏多年的镇南王。 以他的忠心耿耿,只要镇南王在一天,这大魏必定就会有一天的安定。 可皇上的眼神却沉了下来,正是如此,他才会如此忌惮司马靖啊! 要是司马靖有反心还好说,他只需要派兵将他拿下杀了就好,至于他的那些将士,皇帝随便派几个拿捏在手里的将军就能接管过来。 可他偏偏任何想法都没有,就是这样才会棘手啊…… 而且现在皇帝还真就不能动司马靖,他还需要靠着司马靖,替他打下这五洲的江山,真正的统一天下,成为那最终的无上之尊…… 一旁的刘喜悄悄打量着这两人之间的情况,他看见皇上欣慰地笑了笑,亲切地拍了拍镇南王的肩膀。 “朕知道,靖儿一定会明白的。你从北狄回来就立马进宫,必定也很是疲累,快回去歇息吧。” “是,臣告退。”司马靖弯着腰,慢慢退了下去。 等司马靖退出了这和德殿,皇帝的脸色便冷了下来。 “刘喜。” “奴才在。” “宣楚王进宫。” 刘喜的身子弯了弯,全当自己没有看见皇帝那骤变的脸色。 “奴才遵旨。” 司马靖乘着马车回府,一路上心情却都沉重得很,进府前他还特地让马车在城里绕了两周,感觉自己平心静气了这才回府。 他不想让单云溪看见自己这模样,以她的聪慧细心,必定会看出不对劲来。 司马靖不愿让她担心。 可谁知道,他一回来就看见鸡飞狗跳的一面。单云溪站在院子里,她最先瞧见司马靖回来了,立马将菜刀藏到了身后。 她朝司马靖咧嘴一笑:“嘿嘿……你回来啦,我以为还要一阵呢……” 边说她边往旁边瞥过去,费力地朝小天使着眼色。 而小天正朝那边的墙角伸着手,动作十分地尴尬,伸手也不是,收手也不是,顿在哪里的样子显得格外的搞笑。 司马靖皱了皱眉,正想着该如何开口,芸香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王妃,您抓到鸡了没有啊,水已经开了!”她两只手的袖子都卷了起来,身上还围着个防油水的围裙,她手里同时还拿着一条围裙,“您先把这个围上……王爷?” 芸香看了眼自己的手,赶紧将围裙藏到身后。 单云溪看到芸香的瞬间就知道这场惊喜注定做不成了,她在心里头叹了口气,道:“小天,快把鸡抓起来。芸香,给我系上吧……” “可是您,这……”芸香凑过去,小声道:“您不是要给王爷一个惊喜么?” 单云溪无语地抬了抬双手,露出一手握着的菜刀:“你家王爷这么聪明,都站那儿看了这么久,会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 芸香一想,倒是也有道理,还真就认真地点了点头:“嗯,王爷的确十分聪明。” 单云溪无奈摇头,这傻姑娘,重点压根就不在这里好么…… 一声轻笑,从门口的方向传来。 单云溪看过去,是司马靖。 他退去了一身的冷峻,从皇宫出来时的心寒和防备尽数消失不见,只余下嘴角一抹柔和的笑容。 他眼中含笑地看向单云溪,深邃的眸子里满是似水的柔情和些微的戏谑。 单云溪,你为何总能轻而易举地让本王开心起来……仿佛什么事,到了你这里也不过鸡毛蒜皮,油盐酱醋。 “王妃想要做什么?本王好像并不能猜到。”他走过去,站在单云溪的身后,“只是别又把厨房炸了就好。” 光是听声音都能听出他在笑! 单云溪一跺脚,转过身:“我才不会……” 司马靖的唇落在单云溪的唇上,瞬间便分离开:“不会什么?” 她有些发愣:“我不会……不会……” 他又亲了一下单云溪,嘴角抿着浅笑走了。 “本王等着王妃的鸡汤。” 单云溪这才反应过来,他居然又大庭广众地占自己便宜! “喂。”小天一手提着鸡,脸色颇为不耐地看着单云溪,“这鸡汤你还做不做啊?” “做,为什么不做!”单云溪转身去了厨房,她板着脸想要让场面变得严肃一点儿,可微红的脸颊却将她出卖了个一干二净。 一个时辰后。 司马靖看着桌上的葱花豆腐汤,“……所以,还是没能做成鸡汤?” 单云溪斜眼瞪了他一眼,伸手去盛汤。 “反正只有这个,你爱喝不喝。” 一只大手伸过来,按住了她的手。司马靖接过她手里的汤勺,又端起她的碗,先替她盛了一碗。 他眼中带笑,将一碗盛满的豆腐汤放在了单云溪的面前。 “这次没有炸掉厨房,已经算是很有进步了。” ##第251章 功名在身之人 晚上的时候,司马靖抱着单云溪,帷幔中好一阵胡闹。 过了许久,他才搂着她,亲了亲她的鬓角。 她实在是疲惫的很,早知道就不该答应司马靖的话,谁知道他大老远奔波回来,体力居然还这么好! 单云溪背对着司马靖,惫懒地侧躺着,被子盖到了她的肩头,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司马靖不由从后面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耳鬓。 “别动了,我好累……”她用手肘推了推他,半睡半醒间小声地说着。 司马靖抱着她,一口咬在她的肩头,细微的疼痛让她皱了皱眉头,神思清醒起来。 “司马靖,你做什么!” 他在她耳边轻叹了一口气:“不是说已经在学金针术了么,怎么吴德的训练不管用?本王再帮你找一个练武的师父来。” 说着,他的怀抱又紧了起来。 单云溪“呸”了一声,“你这是有私心,我才不要你找师父来……谁知道会教些什么……” 她说着这话,自己的脸却红了起来。 司马靖借着月光看清她微红的耳垂,轻笑出声:“你想学什么,不如本王现在就来教你?” 两人又在床里闹起来。 次日,单云溪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她一看身边,司马靖已经早早起来去练剑了。 芸香服侍着她起床,等她收拾好,又让小丫鬟端了一桌子的早点给她。 单云溪看着这一满桌的早点,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做什么,我是喜欢吃东西,但也不是个饭桶啊。” 芸香掩着笑:“您就多吃些吧,这都是王爷吩咐的,怕您力气不够。” “呸呸呸,什么鬼力气不够,我可以扛起两个你信不信!”单云溪满脸通红。 这司马靖,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行……芸香知道您厉害,快些用早膳吧。”她将筷子递给单云溪,单云溪还不顺着坡就下了。 她也着实是饿了,一桌的东西吃了八分净,走到院子里正看见司马靖在指导小天的刀法。 小天用的只是一把普通的侍卫佩刀,司马靖和卫子虞都站在一旁看着。 “依你看,如何?”司马靖双手交叉,话里问的是卫子虞。 卫子虞仔细看了小天的招式,他用左手使刀,动作十分地流畅,出招快速,衔接得也很好,不说是极好,但也是上佳的刀手了。 “招式舞得好,但是缺了点境界。” 司马靖点了点头,向着院子中间喊道:“小天。” 院中的少年一招刚出,他的刀在半空中划了足足一个圆才止住。他左手提着刀,疑惑地看向司马靖。 “子虞,你上去舞一套。”司马靖顿了顿,“用左手。” 卫子虞点头。 他走上前,可小天却冷冷地盯着卫子虞,丝毫没有要将刀给他的意思。 卫子虞却径自走上前,在小天的左手上一带,便将他手中的刀给夺了过来。小天抬起自己的左手,双眼震惊地看了过去。 偌大的院子里,卫子虞已经提刀舞了起来。 他的招式十分地简单,并没有小天那样多的变化,仅仅只有砍,撩,挑,截,刺,挂,格,削八式,却舞出了许多的组合。 小天认真地观察着,却猛然发现,若是这舞刀的人换成他,一定做不到这样的狠厉准确! 难道这就是他们说的境界? 可是随即,卫子虞的左手刀突然变了模样,同样是那八式,却好像完全换了个人舞一样,变得处处杀机,丝毫没有任何空隙! 紧接着,那刀招再度变化,这次却柔和了许多,却居然舞出了许多幻影,让人辨别不出究竟那一道幻影才是真实。 “子虞。” 司马靖一声喊道,卫子虞同样是一招刚出的时候,却仅仅是抖了抖刀,就将那招式收了回来。 仅仅是一个收招,高下立判。 单云溪都看呆了,旁边突然响起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不愧是卫云天将军的后人,卫小将军这一身武艺确实很是精湛。”吴德拢着袖子,颇有些感慨地看向院中的卫子虞。 卫子虞的脸色却突然变得难看起来,他握刀的手垂了下来。 “都是陈年旧事了,我现在只是王爷身边的副将,以前的事吴老先生无须再提。”说罢,卫子虞走到了司马靖的身边。 吴德笑着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叹息些什么,院中的人都看向他,他却不说话了。 什么意思? 单云溪一头雾水,这卫云天又是谁? 怎么一提起他来,卫子虞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看向司马靖,他抬手拍了拍卫子虞的肩膀,走出来对小天道:“你可看明白了?” 小天一愣,他垂下头,看向卫子虞手里的那把刀。 “重要的不是刀如何,而是人怎样。”司马靖道,“听说你二哥收了你的鸿鸣刀,让你去读书,你可找到学习的师父了?” 单云溪闻言心头一喜,朝司马靖走了过去:“怎么,你愿意给他推荐一个?” 她待小天就像待自己的弟弟一样,司马靖又何尝看不出来。 他朝单云溪微微抿唇,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拜师学艺这事急不来,本王且帮他看着吧。” 单云溪连连点头,这事要是司马靖愿意出马,还有什么做不成的! 她将司马靖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那就都交给你了,你可一定给他找个顶好顶好的师父才行!” 司马靖微微一笑:“给他找个好师父,于本王又有什么好处?” 这个司马靖,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放了司马靖的手,略一思忖,道:“到时候给你做个鸡汤,就当谢谢王爷了。” 司马靖一想起那碗放多了盐的豆腐汤,摇头笑道:“鸡汤还是算了,你少下厨几次就当时答谢本王了。” 单云溪狠狠地瞪了过去,惹得司马靖朗声笑了起来。 没过几日,司马靖便找了个人过来,说是给小天当师父的。 单云溪开开心心跑出去一看,她刚出门就是一乐,这居然还是个老熟人! “龙老,别来无恙啊。” “王妃娘娘安好。”龙清辉朝单云溪做了一揖。 单云溪可还没有忘记,只有功名在身的人才不用对她行跪拜大礼。 ##第252章 反正都是姐夫出钱 自那日开始,小天就跟着龙清辉开始读书习字。 这不学不知道,单云溪看小天一提笔才发现,他居然跟自己一样不太会写字! 龙清辉布置任务,让小天每日晨起必须写满五百个大字。 单云溪回想起自己以前,她也写得一手好钢笔字,就连老教授也夸过她这手瘦金体写得极有神韵。 看来是时候捡起她的字了,于是单云溪下定决心,每日也要大清早起来,跟小天一起习字。 头一天的时候,司马靖刚坐起身,手边的人儿就听见了动静,也跟着迷迷糊糊坐了起来。 他抿唇一笑,搂着单云溪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时辰还早,你可以再睡会儿。” 单云溪却破天荒地摇了摇头,揉着眼睛嘟囔着:“要起来练字了……” 司马靖知道她要跟着小天一起习字,对于单云溪要做的事只要不涉及底线,他都十分地支持。闻言便不再劝她,而是替她叫了芸香,进来服侍她换衣洗漱。 本以为她会再躺半晌再起,以往她都是这样,早上会习惯性地赖上一会儿的床。可谁知,他才刚唤了芸香转身进来,单云溪就已经自己下床开始穿衣服了。 他的眸子微弯了弯,想不到她还这么有决心。 等单云溪洗漱做完,司马靖已经提剑去了练武场。他们在京城的王府宅邸,专门辟出了一块,专做练武之用。 芸香打开门,寒风骤然灌了进来,冻得单云溪顿时打了个哆嗦。 “这才什么时候,怎么这么冷了?”她边说着边往外头走。 芸香将单云溪的披风系紧,又给她递了个手炉:“京城不比南境,这里的冬日来得早,风也冷,再过两日便是大雪了,您可得多注意着。” 单云溪点了点头,在屋子里的时候不觉得,这一出来才感觉风像刀子似的,直往脸上刮。她忽然想念起司马靖的怀抱来,每夜她抱着司马靖睡,一点都不觉得冷。 司马靖看着性子冷峻,实际上却十分的周到。 回京的那日,他看单云溪穿得单薄,又没用手炉,想骂她却又舍不得,只好叮嘱伺候的下人。 芸香可是被司马靖的冷脸给吓怕了,不仅将单云溪冬日的衣服都翻出来晒了一遍,给她裹得紧紧的才让她出门,还日日在屋子里给她燃着火盆,晚上更是很早就烧起了地龙,只怕冻着了单云溪。 这样一来,单云溪很快就被养刁了,整日都懒懒地待在屋子里不想动弹。 要不是这次决定了要好好习字,也不会起这样的早,这会儿天都还没亮完全呢! 她打了个呵欠,转身走进了外院上课教学的地方。 这院子有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叫世安苑。 原本这里是用作夫子给世子上课之用的,司马靖有自己的书房,一向不来这里,没想到如今倒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小天已经悬腕在桌边写了起来。 龙清辉还没来,单云溪进了屋子,芸香帮她解了披风,抖了一地的寒冷。 “早啊,小天。这天都冷成这样了,你怎么还穿这么少?”她疾步走上前,摸了摸小天的衣领子。 大冷的天,他就穿了两件,加起来还没单云溪一件衣服厚。 “习武之人,并不惧寒冷。”小天有些不耐烦,往一侧让开了单云溪的手,笔尖就是一划,一整张都写毁了…… 单云溪却皱起了眉头:“冷不冷跟怕不怕完全不是一回事好么……芸香,明天找个师傅过来给小天做几件冬衣。正好,反正也要过冬了,给府里的人都做几件……” 说着她便走回了自己的书桌前,芸香悬腕给她磨着墨条,闻言微微颔首:“是。” 她还不知道王妃的个性么,那向来是嗜钱如命的,要给王府里的人做衣裳……怕是只想给王爷做衣裳才是真的。 芸香嘴角带着笑,也没拆穿她。 单云溪挑出一只狼毫,循着龙清辉给他们的字帖开始练了起来。 “这龙清辉,确实有两下子。”单云溪看着那张字帖颇为欣赏,不由点了点头。 这字帖是龙清辉自己写给他们的,给小天的是端正的馆阁体,而单云溪的则是簪花小篆,看起来十分地赏心悦目。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光是看这几张字帖,单云溪就知道必定是有多年沉淀在里头的。 对于龙清辉的功名她不懂,但是这手字确实是写得极好的,要换做她那个年代,这简直就是能被供起来上香的好字。 她向来是个专心的人,一写起来就完全投入了进去,小天五百个大字写完了叫她,她都没有听见。 小天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专注,一心只在手里的笔和纸上,便也没再打扰她,自己走出去迎了龙清辉进来,开始一天的学习。 等到单云溪写完这五百字,已经过去了一整个上午,外头的天色已然大亮,再也不是晨起时昏暗的样子。 她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想要站起身,却突然眼前一黑,身形晃了一晃。 幸好她及时扶住了桌角,这才没有摔倒。 “王妃娘娘!”芸香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急忙去搀扶她,又要去叫吴德过来给她瞧瞧,生怕她是着了风寒。 王妃向来月信就不准,之前吴德就说过这是王妃体质虚寒,要防寒保暖,才好调养身体。 “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我就是起得太急了而已。”单云溪颇有些无奈,在这个世界里,她确实是头一次上京,没有经历过这么冷的冬天。 可在她自己的时代,她不仅去过北京和大兴安岭,甚至还随着军队上过雪山,这点寒冷压根就不算什么。 但是司马靖和芸香却紧张得很,尤其是芸香之前不知道跟司马靖说了什么,弄得司马靖眉头皱了好几天,十分紧张她的月信期,就怕她被冻着冷着。 “我真没事,你可千万别又跟司马靖说了……要是被我知道你又跟他打小报告,我就再也不带你了!” 单云溪点着芸香的鼻子警告她,芸香虽然担心,但看单云溪确实样子还好,便没有再说什么。 从这日开始,单云溪每天跟司马靖同样的时间起床,他去练剑,她就去习字。 做衣服的师父已经来过了,请的是京城中最好的万绣坊。 单云溪虽然嗜钱如命,但也知道京城过冬的辛苦,最终定下来所有府中下人和侍卫都做两件冬衣,一等丫鬟和侍卫长是四件衣裳。 当然她也没亏待吴德和小天,老人家怕冷,她特地嘱咐要用最好的棉绒,一口气给吴德做了八件,还有鞋子也做了四双。 小天弟弟得的更多,不仅有见客穿的,还有练武穿的,日常家居的也做了好些。 “你这年纪还能接着长,到时候衣服短了再做,不用跟姐姐客气。” 单云溪笑着,在心里补了句:反正都是你姐夫出钱。 ##第253章 迟到了 司马靖一回来就看见单云溪正在替小天试衣裳,少年比起他们刚见的时候,又高上了些许,显得越发挺拔俊秀起来。 他迈步进了屋子,单云溪便笑着走了上来。 司马靖却抬了抬手,让丫鬟给他解了大氅,又站在火盆边将一身的冷意烤暖,这才向着单云溪招了招手。 “过来。” 她立马笑着走过去,拉住了司马靖的手,仰头看着他笑。 “你看小天这身怎么样?”单云溪领着他去看,小天却皱着眉头,对身上的衣服这里拉拉那里扯扯,似乎很不习惯。 司马靖看他这别扭的样子,不由笑道:“王妃眼光,着实不错。” 小天和芸香都面露惊讶。 啥? 就这大红大紫的配色也能说是眼光不错? 又不是唱大戏过大年,穿着这样简直就跟闹着玩似的! 芸香眼眸一闪赶紧低下了头,小天却丝毫没有遮掩眼中的嫌弃:“这衣服我不穿。” 单云溪被司马靖这么一说,小脸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起来。她也知道这配色真不能说是好看的,但是她也就这么一试嘛……又没说真要小天穿,这么嫌弃做什么。 “你还不乐意了,我辛辛苦苦给你们做个衣服容易嘛我,真是……不穿就给我脱了!”单云溪没好气道。 小天二话不说就要去脱这大红色的衣衫,却听见冷凝的一声。 “脱什么,穿着。” 司马靖低头看着单云溪,嘴角带着浅笑:“王妃近日辛苦……”然而当他一转眼看向小天,笑意瞬间退去,满面冰霜:“不要辜负她一片苦心。” 屋子里的人浑身都是一颤。 小天满脸黑线地停下了手,他愤愤地别过脸,这对夫妻还真是不要脸! 司马靖又转头看向身侧的单云溪,冰霜退去,一双漆黑的眸子尽是温柔。 “每天做这些累不累?” 单云溪听见他这么问,心里头甜丝丝的,她拉着司马靖的手,笑着摇摇头:“不累……” 司马靖被单云溪拉进了内室,去试他的衣服,小天则顶着一脸的怒意穿着那件大红色的衣衫愤愤地走了出去。 外头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白雪。 这是今年的初雪。 入眼处皆是缓缓飘落的雪花,天地间尽是凉意。 戚钟刚从外头入府,丫鬟都认识这位戚小姐,是王妃娘娘刚认的义妹,也知道她时不时便会来府内与王妃聊天。无须通禀,她们直接领着戚钟入了内院。 她刚进来,便看见了这一幕。 少年站在院落中,一袭的红色,衬得他身长玉立,身形挺拔。他黑发上半高束,下半披落在身,端的是个翩翩的公子模样。 只是那面色却有些不好。 “小天。” 他转过头来,干净的脸庞如同冠玉,剑眉星目,鼻梁直挺,嘴唇紧抿像是有些不高兴。 戚钟心里却想,没想到,红色竟这般与他相配。 她今日也穿的是红色带白鼠毛的斗篷,整个人小巧又俏怜,她一路走来,热气上腾,小脸红彤彤的,鼻头也有些微红。 她走近来一看,却噗嗤一声笑。 “怎么配了紫色的腰带……” 小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这就去换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却被戚钟叫住。 她白净的脸上还带着些小孩的婴儿肥,却五官秀丽,不难看出长大之后必定是个美人胚子。 只见她缓缓地上步前来,走到了小天的身边,朝着他微微一笑,露出嘴角小小的梨涡。 “走吧,我去帮你参详参详。” 他心中微动,那一瞬,他还不懂那就是心动。 而在屋内,单云溪看着眼前的男子,久久移不开眼。 他穿着一身黑色绣银云龙纹的衣衫,衣服的尺寸丝毫不差,完美地显出他修长的身材,猿背蜂腰,整个人挺拔沉稳而有力。 黑色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眼色一般,使他略显锐利的凌冽气质都沉淀下来,一如那深沉的大海,宽广辽阔而潜默神秘。 而他俊美的脸上,一双深邃如夜一般的眸子,就像是有种奇异的吸引力一样,让人一眼撞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他微微勾唇一笑,将单云溪搂进怀中。 “有这么好看么?” 单云溪看着他眼里的笑意,也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像是装了漫天的星辰,不经意间便洒落了一身。 她点了点头:“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没有之一。 司马靖露出轻笑,他看见她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尽是真诚,她不知道……说这话的她有多么的可爱,又是多么地诱人。 他低头埋在她的颈间,轻嗅着她发间的香气,就像是在某处不知名的院落深处,静静盛放的绝美花朵……只有他一人知道的绝美花朵。 “云溪……” 新做的衣裳被脱落在地上,同她的衣裳交叠在一起,从帷幔中传来细碎的声音,过了许久才平息下来。 次日清晨,司马靖照例早早地起床,单云溪却嘟囔了一声,又翻了个身接着睡了下去。 他抿着唇笑了笑,在她的发间亲了亲。 “王妃疲累,不要叫她。”他吩咐芸香,芸香福了福身。 等单云溪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才刚亮,她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守着时辰起来的,然而伸手一摸,身边的床都已经凉了。 “芸香!” 她这才想起来现在是冬日,天亮的晚,司马靖肯定很早就起来了,却没有叫她! 这家伙! 都说了每日晨起要叫她的! 之前每次都是芸香进来叫她,有次却一不小心撞见司马靖正搂着单云溪,她还在半睡半醒间,就看见芸香红着脸退了下去。 单云溪瞬间就清醒了,生着气将司马靖推了开来。 他又是亲又是抱地哄了许久,还答应她自己晨起必定叫她,这才将她的气消了下去。 可这才过了几天,他就不叫她了! 昨晚上她睡得这么晚,还不是怪他! 她急急忙忙换衣服去了世安苑,一进去就看见个穿着一身红衣的男子,她乍一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小天。 他身上紫色的腰带被换成了黑色,显得整个人成熟了几分,居然看起来跟司马靖的气质有些接近。 小天皱着眉朝她看了过来,只这一眼,单云溪觉得他像司马靖的念头就烟消云散了。 “你,迟到了。” ##第254章 她是本王的亲姐姐 单云溪回去就向着司马靖好一通抱怨,将她被小天嘲笑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 第二天,小天就被通知说每日要多练五百个大字,加起来就是整一千! 小天不解,龙清辉却敲了敲少年的头:“镇南王与老夫有交情,镇南王妃更是给了老夫一只眼睛,你一个晚辈怎能不尊重他们……” 龙清辉虽然是这京城里头暗中的武判官,却实际上文人气十足,絮絮叨叨给小天念了半天的大道理,这才定下每日一千大字的任务。 小天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反驳。 之后单云溪再见到小天,就看见他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她一眼。 “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小天少爷发脾气了,你告诉姐姐,我来给你出气!”单云溪说着就要撸起袖子,却被小天冷冷瞪了一眼。 “就是你。” “我?”单云溪不解,天地良心,她可什么都没做。 芸香见状,便将之前龙清辉给小天加作业的事情一说,单云溪这才咳嗽了两声。 她拍了拍小天的肩膀:“年轻人嘛,就是要多努力一点,你姐夫也是为你着想……这个多写点总不是坏事对吧,这就是对你的一种磨练啊!加油,你肯定可以的!” 说完,她就转过身,那脸上的笑别提有多灿烂了,简直就跟上天了似的。 小天冷声:“靠男人算什么本事。” 单云溪撇了撇嘴,我靠男人当然不算本事,弟弟你还是知足吧,要真是换成我自己亲自报复,你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宫门口,一辆华贵的马车正停在那里。 这一段时日连日下雪,红色宫墙外的地上白茫茫一片,空中还在飘着零星的雪花。 一个女子从宫里走了出来,穿着粉衣的宫婢给她撑着伞,扶着她上了马车。 上马车的那瞬间,她头上的帷帽被风吹了下来,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正是长乐公主。 半个时辰后,这辆华贵的马车就停在了镇南王府的门口。 不多时,司马靖携着单云溪,还有小天吴德都出来迎接长乐公主了。 司马靖看见自己的姐姐,沉凝的眸子微动,他上前朝长乐公主拱手行礼,深深弯腰,显得十足地尊敬重视。 单云溪紧随其后,向着长乐公主行了个福身礼,同样也将膝盖弯的很低,跟司马靖一样对她表现了很大的重视。 其余人都向她行了跪拜大礼,飘雪的王府门口,长乐向着司马靖走了上去。 她伸手将自己这个弟弟扶了起来,眼眶中已然有些微红。 “快起来,外头冷,先进去再说吧。”说话间,她瞥了一眼恭恭敬敬的单云溪,道:“你也起来吧。” 之前单云溪为了戚孝义的事情,曾经进宫请教过长乐公主,虽然长乐公主让她不要插手,她却还是冒险去击鼓鸣冤,将戚孝义救了出来。 为了这件事,长乐公主没少教训她,每次她只要一进宫,就是被长乐公主训。司马靖一回来,她喜不自胜,加上老是被训,她也忘了要去宫里头看望长乐公主。 被她这么一眼望过来,单云溪不由缩了缩脖子。 对司马靖这个姐姐,她是真的天生就有几分怵。 坐在屋子里,火盆就升在前头,将屋子里烤的暖意融融的,单云溪捧着温热的茶杯,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 “王妃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什么小门小户,连烤个炭火也享受成这样。” 又来了。 单云溪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司马靖还在这里呢,他好不容易跟姐姐见一面,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长乐公主却看着皱起了眉头,摇着头:“真是没点见识,连句话也不会回。” 她将茶盏搁在了桌上,那是她最喜欢的雨前龙井,一看见这个鲁莽又不知礼仪的单云溪,就连她最喜欢的茶喝起来也有些索然无味了。 可她却不知道,那是单云溪一早就专门为她张罗好的。 司马靖看着便皱了皱眉,正要说上几句,却被单云溪按住了手,她笑着看了他一眼。 “长乐公主从宫里出来,是否有什么事情?” 长乐公主一眼就看见她按在靖儿手上的手,眉头微皱,又要说些什么。转念想着今日来毕竟还是有正事,便转头喝了口茶,平复了心情才说起来。 “过几日便是太后的寿宴,本宫怕王妃不周到,特地过来提点你几句。” 单云溪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茬,要是长乐公主不说,她估计真就不知道这件事了。 她转眼看了司马靖一眼,他的眉头微皱,脸色沉凝着看不出什么来。 “那就谢谢公主啦,这太后寿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 单云溪虚心地问道,其实长乐公主即便不说,王府内还有梁嬷嬷,她是王府的老人,这些贵人的生辰礼节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最近天寒,梁嬷嬷感染了风寒,单云溪特地让她好好休息,不用来侍奉,这才没有听说这件事。 “本宫现在同你说,你又能记得几句。”长乐公主颇为不满地看了她一眼,“罢了,你随本宫来,本宫一一写给你好了……” 单云溪笑着蹭了过去:“多谢长乐公主,司马……王爷,你也一起过来呀!” 她笑着朝司马靖招了招手,长乐公主也朝他看了过来。 司马靖抬眼,看着自己这辈子最爱的两个女人。 她们之间虽然还有嫌隙,可单云溪的手却挽在了长乐公主的手臂上,她也破天荒地没有推开单云溪。 他抿唇一笑,起身道:“好,那就一起去。” “胡闹什么!”长乐却训斥着两人,“这后院的事怎么能让男人插手,男主外女主内,你不许偷懒,跟本宫来!” 单云溪无奈地耸了耸肩,她朝司马靖做了个鬼脸,还是乖乖地跟着长乐公主走了。 长乐公主边写边跟她细细说着,单云溪囫囵记了个大概,幸好长乐公主知道她这性子,将条陈写得十分地清楚,又逼着她背得差不多了,这才上马车回宫去。 好不容易送走了长乐公主,单云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炸了。 她一转身,就看见司马靖还站在院子里等她。 “看不出来,你同姐姐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他沉了沉眸子,长乐公主是他一直以来的牵制,也是他之前心头上最不能动的地方。 现在,那里又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正皱着秀眉向他抱怨着:“你是不知道,你这个姐姐真是一丝不苟,简直跟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是自然,她是本王的亲姐姐。” 他牵着单云溪的手往里走,谁知道单云溪却突然眼前一黑,往前栽了下去。 ##第255章 推迟的月信 单云溪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她的床前围了一大堆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她撑着想要坐起来,芸香眼疾手快地上前来,动作快速又轻柔地将她扶了起来,靠在柔软的靠枕上。 “哎哟我的王妃娘娘,您动作稍微小点……” 她?动作大? 单云溪眼中满是疑惑,不过是起个床也能成动作大了?他们现在这标准是不是有点儿太高了啊…… 谁知她转眼看向屋内的其他人,竟全都无比赞同芸香的话,吴德还捋着胡子点头。 “身子疲累是要多加休息……” 说着众人都看向她,芸香直接道:“王妃娘娘,要不您还是躺下来吧……” “不是,你们……这到底是整的哪一出啊?”单云溪看向司马靖,“司马靖,你给我好好说说,他们这都是怎么了。” 司马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单云溪,他握着单云溪的手,表情看起来十分地奇怪。 看起来就像是在强忍着某种激动的情绪,就连他深沉的眸子也激荡起来。 “云溪,你先不要问。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 司马靖越是这么说,单云溪反而越是要问个明白了。 “芸香,你来说,到底怎么了。” “王妃娘娘,您有喜了!”芸香掩饰不住地喜悦,她脱口而出。 单云溪一愣,她下意识看向司马靖。 只见他漆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自己,里面有着小心翼翼的激动和喜悦。 吴德咳嗽两声:“还需要一个月后才能确定,现在的脉象还不稳定,王妃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云溪,你的月信是不是推迟了?”司马靖语气温柔中带着几分谨慎。 单云溪愣愣地点了点头:“确实是还没来……” “晚了多久?”司马靖又问。 要换做普通的女子,这时估计都要被问得羞到没脸见人了,但单云溪好歹也是现代人出身,而且还是个医生,自然知道望闻问切这回事。 她不仅没有半点羞怯,而是仔细地回想起来。 “……有大半个月了。” 吴德点了点头:“王妃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良好的心态,没过多久就可以确定了。” 单云溪这下也反应了过来,比起有孩子的喜悦,她更加像个医学工作者,有着一种常年从事医学的严谨在里头。 毕竟……怀孕这回事对她来说也太不真实了! 她两世为人,还从来就没跟怀孕这两个字沾上过边,非要说的话就是当医生的时候去妇科学习过一段时间,但是她很快就转去了外科。 而现在,她的肚子里很可能有一个小宝宝,这件事她光是想想就觉得神奇。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给单云溪足够的休息时间。 只有司马靖留了下来。 他向单云溪伸出手,却又顿了顿收了回去,像是怕自己动作太重而伤到她一样。 做父母这回事,不仅单云溪没有经历过,就连司马靖也是第一次。 他以往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家会是什么样的,他心里头只有兄弟之间同室操戈的阴谋诡计,还有刀剑无眼冷厉杀伐的无情战场,至多……也就还有一个姐姐长乐。 但是单云溪来到了他的生命,让他的心渐渐柔软了下来,现在他们很可能即将迎来另一个小生命,来完整他们的家。 这种心情是他此前从未感觉到过的,除了沉稳谨慎,泰山临崩于前而不色变的镇南王居然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单云溪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个样子,她不由笑出了声,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这里面,真的有个孩子么?” 司马靖的眼眸又深又柔,他的动作终于没有那么僵硬,他坐到了床边,一手环过去搂着单云溪,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另一只手始终停在单云溪的肚子上,动作也变得沉稳温柔起来。 司马靖没有回答单云溪的话,他搂紧了怀里的人儿,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将以前所有的不平都叹了出来。 “一个月后我们就能知道了。” 单云溪感受到身后人的情绪变动,她也轻轻叹了口气。 “司马靖。” 她唤了他一声,司马靖低头去看她。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他深沉的眼眸微动,看着她明亮的侧脸,他的嘴角微翘。 “嗯。” 自这日开始,单云溪就开始了躺在床上的日子。 虽然她是个惫懒的人,但是整天这么躺着也实在是不舒服,可她只要一想下床来,芸香就会十分紧张地跑过来问她需要什么。 “我真的没事,芸香,我就下床随便走走……”单云溪推开芸香要过来扶她的手,芸香却生怕她会出什么事。 说实话,怀孕这种事,别说是单云溪和司马靖,就连芸香,也是第一次啊! 她确实有些过于紧张了,两人推来推去的,单云溪非要下床。 可谁知道,她一掀开被子往外走,就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王妃!”芸香高声喊着,外面的小丫鬟也都急急忙忙的,一时间整个王府都被吵嚷了起来。 没多久,吴德就过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见王妃和芸香两个人都怔愣地看着床的方向。 只见那掀开的床被里面,有着一圈洇红的血迹。 吴德咳嗽一声,退了出去,顺便将一众要冲进去的人都拦了下来。 看见司马靖满脸焦急地过来,他将人拉到了一边,把单云溪来月信的事情说了一遭。 “王妃的月信如此不准,还是需要找个专门的大夫过来瞧瞧才好,要不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单云溪由芸香扶着出来,只看见人都站在外头,司马靖脸色沉凝,十分认真地听吴德说着什么。 不知为何,一股愧疚的情绪油然而生。 明明在那天,司马靖是那样的高兴,虽然他没有说,甚至连表情也不过是多了几个笑而已,可她就是能看出来。 司马靖是真的为了这个孩子的到来而感到高兴。 而现在,她并没有怀孕。 虽然司马靖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她却从他周身的气氛感觉到,他是有些失望的。 芸香看单云溪停下了脚步,疑惑地朝她看了过去,却看见她白净的脸上毫无征兆地流下两道泪水。 “王妃娘娘!” ##第256章 钱袋不见了 司马靖转头看去,几乎是瞬间就看见了脸上带泪的单云溪。 他心里莫名咯噔一声,吴德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司马靖已经大步迈了过去。 “怎么了?”他握住单云溪的一只手,声音温柔得难以置信。 “对不起……我没有小宝宝……” 司马靖吊着的心沉了下来,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他看着单云溪流泪认错的样子,真是又心痛又心揪,而这后果就是他不管不顾地将人拉回了屋子里。 门被合上,所有人都被关在了外面。 “这……”芸香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吴德向她招了招手:“芸香姑娘,对这种事,夫妻两是需要一点时间的……你让人都散了吧。” 芸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让院子里的人都撤了下去,各做各的事情。 而屋子里的单云溪却哭得不能自已。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你那么想要一个孩子的……可是我……”她哭得可怜兮兮,司马靖实在不会说好听的话,只能心疼的抱住她。 “司马靖,怎么办……我也没想到月信会推迟这么久……” 她伏在司马靖的怀里,哭了好半晌才抬起头来问他:“你会怪我么?” 司马靖如墨的眸子温柔地看着她:“傻瓜。” 他伸出一双带茧的手,轻柔又仔细地擦去单云溪脸上的泪水。 “本王疼惜你都觉得不够,怎么会怪你呢?” 他抱住单云溪,轻轻扶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地。单云溪吸了吸鼻子,双手搂着司马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他柔声道,“这次没有不代表我们以后都没有,就算本王以后再无子嗣,也绝不会责备你。单云溪,你听懂了么?” 司马靖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坚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眸微沉,可对眼前人的爱意却不改半分,就如同他这个人。 一旦认定了,就绝不更改。 单云溪却觉得眼眶更加模糊了,这么好的人,她到底是费了多少的运气才遇上。 她将司马靖抱得更紧了,两人依偎在一起,永生永世都不分离。 怀孕的这件事让单云溪在屋子里恹恹地待了许久,这次倒是轮到芸香来催她出门了。 单云溪被芸香催的不行,过了几天,情绪好了一些之后,便想着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司马靖待她这样的好,她也一定要为他做些什么才行。 自那之后,司马靖特地去宫里给她请了个专治妇女儿科的太医过来,太医诊过脉,又问了一些问题,这才给她开了副温养的方子。 单云溪拿过方子自己看了一遍,确实没有问题,这才让芸香拿下去开药了。 之后司马靖就天天监督着单云溪喝药,一日都没有中断过。 这日,她带着芸香和小天去了城东的柳桥。 天气越见寒冷起来,就连柳桥的底下也升了一堆火,一群乞丐围在那里头取暖。 单云溪带着芸香走下去,众乞丐都纷纷让开,露出了后面的龙清辉。 “王妃娘娘,您怎么来了这里?”龙清辉也听说了之前王妃摸错喜脉的事情,这件事着实是听者动容,像镇南王这个年纪,许多男子可能都已经有第二个孩子了。 龙清辉跟司马靖有旧,之前他考场被人诬陷,正是司马靖帮了他一把才能免于死罪,在这柳桥里当个乞丐头子。 这夫妻两,一个对他有救命之恩,一个对他有治疗眼睛的恩情,何况他还成了小天的师父,这一来二去,他也对镇南王夫妻的事情颇为上心。 单云溪满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不过是一件乌龙而已,我哪里就有那么脆弱了,压根不用担心。”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风轻云淡,就像是之前那个趴在司马靖怀里哭了老半天的人不是她一样。 说完她也微微有些脸红,似乎是想到了自己之前在司马靖面前哭诉的事情。 她咳嗽两声,正色道:“龙老,这次我来找您,确实是有点儿事情。” “噢,王妃有话不妨直说,只要老夫能帮上忙的,必定不遗余力。” 单云溪看了一眼左右,龙清辉很快意会,带着单云溪进了柳桥边的林子。 “王妃可以说了,这里清净得很,没有老夫的吩咐,他们都不会进来。”龙清辉向着单云溪和蔼地笑了笑。 他的眼睛虽然好了,伤眼的周围却还是有着一条条向外延展的伤痕,看起来依旧渗人。 “龙老,我这件事,说起来难也不难,但就是有点小小的麻烦。”单云溪将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微微地合起来,只露出一条缝隙。 龙清辉也起了兴致:“哦?这究竟是件什么事情?” 单云溪半边的嘴角勾了勾,凑在龙清辉的耳边说了几句。 “原来是这样……这件事确实有点麻烦,王妃稍等我几日,老夫先去物色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单云溪听了这话,便知道龙清辉算是应下了她这请求。 她笑着拍了拍龙清辉的肩膀:“您放心,我懂得,这件事急也急不来。您只要一有消息就让小天来通知我,记得千万不要让司马靖知道哦。” 龙清辉十分上道地点了点头。 在单云溪的话里,她是想做几门生意,赚点私房钱,所以这件事不能让司马靖知道。然而她又要找那种生意上十分精明,却身份上有些疑点的人。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被彻底抹消痕迹,真真正正地成为单云溪暗地里的符号,替她做一切她不方便出面的事情。 在跟龙清辉说这件事的时候,单云溪甚至避开了芸香和小天。 她一定要拉出一只专属于自己的队伍来,这只队伍必须保证完全属于她,只听她一个人的调遣,其他不管任何人,甚至是司马靖,都不能调动他们。 她爱司马靖,比起做一个一直受他保护,始终躲在他羽翼下的女子,她更想成为司马靖的助力,能够跟他一起携手前行,而不是被他背着拖着往前。 这样才是她单云溪,一个独立自强的女人。 不管在哪个时代,她都敢于勇于做她自己,而不是这个时代必须成为的女性。 只有这样才会有意思嘛…… 单云溪笑了笑,带着芸香和小天往王府的方向走去。 他们走在回内城的路上,还没走到内城门,突然有个瘦弱的男子撞了一下单云溪。 芸香立马指着他大喊:“大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人,居然敢撞上来!” 单云溪这次本就是瞒着司马靖出来的,她不想引起太多的关注,拦着芸香。 “算了算了……” 那男子贼眉鼠眼的,一看情况不对就赶紧一溜烟跑了,等过了好半晌单云溪一摸腰间才发现:钱袋不见了。 ##第257章 胖子就是命硬 单云溪向来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以往在大学里做研究的时候,她可以认真的一丝不苟,被自己带的那些研究生叫做灭绝师太;同样地,她也可以为了改去外科学习而死皮赖脸死缠烂打地缠着教授去教她。 但是她有一件事情最最不能忍! 那就是有人动她的钱! “追!”单云溪拔腿就朝先前撞她那男子的方向冲了过去。 居然敢抢她的钱,怕是房檐上玩把戏,老虎嘴里抢食——不要命了! 芸香和小天两人对视一眼,仅仅是一个交换眼神的瞬间,单云溪就已经追到了街角的位置,转身不见了。 两人皆是一瞪眼,谁能想到她居然能跑这么快啊!平常都是躺在床上都懒得动一下的好么! 二话不说,两人赶紧拔腿往上追。 单云溪从街角转出来,步伐丝毫不乱,眼睛紧紧盯着前面那个瘦高的男子,夹紧了双臂,两腿步伐稳定而飞速,整个人都在诠释着一件事:老娘生气了! “这死瘦猴,给老娘站住!”她追得飞快,那瘦高个的男子也看见了单云溪在追他,吓得浑身一激灵,捂紧了怀里的钱袋也开始在人群中乱窜。 于是在小天和芸香追过来后,就看见前面一条大街上,那简直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菜摊子被整个掀翻,馄饨摊子那勺热汤在空中挥洒,人们震惊的表情还停滞在眼睛里,单云溪就已经飞速从他们之中穿了过去,追着前面的瘦高个跑了。 小天和芸香哪里还有时间去想,立马跟着追了上去。 在这瞬间,单云溪练武的潜能都被激发了出来,她突发奇想,是不是自己当初走错了路子……就应该去练个绝世神功什么的? 然而这想法不过在她的脑海里闪现过去,很快她就被越来越近的瘦高个给吸引了注意力。 两人一前一后从街头到巷尾,一直追到出了城门,到了一片荒地上。 单云溪眼见着就要抓到那瘦高个,谁知道一阵风刮过来,突然迷了她的眼。 趁着这机会,那瘦高个凭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一溜窜进了旁边人高的荒草之中。单云溪一甩手,迎着风同样走进了荒草中。 追到这里,小天和芸香彻底丢了单云溪的踪迹。 “王妃这对钱的执念,真的是她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了……”芸香喘着粗气,半是好气半是好笑地摇头道。 小天看了那荒草一眼,在荒草的后头,似乎有着什么建筑,露出了破落的一角。 “去那里看看。” 两人拨开荒草,露出了后头的一间更为破落的破庙。 那破庙没有门脸,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大殿,左边还坍塌了一角,房梁都倒在了地上。 一阵寒风吹过,只听见“啪”地一声,十分响亮地巴掌声从那破庙里头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急忙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看见破庙正中一个脸破了一半的关公像,关公手里的大刀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 而在关公像前面的供桌上,那个瘦高个正被人拽着领子压在上面。 单云溪又是一巴掌拍了下去,顿时那瘦高个的右边脸上也出现了清晰的巴掌印。 “还偷还偷!敢偷老娘的钱袋子!我看你还真是一条好汉啊,这么猛你咋不上天呢!看看那王母娘娘的蟠桃你敢不敢偷一个来!” 不是孙悟空,偏要学做猴!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你就放过小的吧……小的真不知道您这么厉害啊,要是知道的话,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动您啊……” 这瘦高个的眼睛十分地精亮,一看就是个贼眉鼠眼不怀好意的,虽然此时他苦着一张脸,两边脸上还有着红印子,颇有些让人想笑…… 芸香上前去拉了拉单云溪:“王妃,算了吧,您打他还是脏了您的手。既然钱袋拿了回来,这人扭送官府就行,何必再去管他。” 单云溪气呼呼地,一把将那瘦高个摔在桌上。 那瘦高个疼得哎哟哎哟地叫,可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那瘦高个突然从桌上翻了下来,转身就从那破庙坍塌下来的口子窜了出去。 “嘿,这猴头,还真以为自己是那孙悟空了!”单云溪说着又要捋着袖子追上去,芸香赶紧拦住她。 “我的娘娘,您可别追了,这钱袋不是在这儿呢么。” 单云溪看了眼从瘦猴身上扯下来的钱袋子,那布囊的一角都被扯破了角,掉出了一小颗碎银子。 单云溪赶紧从地上捡起来,将那钱袋子揣好这才听了芸香的出了破庙,准备往回走。 边走她还边骂骂咧咧的:“这瘦猴,下次被我看到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好,王妃娘娘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芸香叹了口气,这一整个钱袋也不过是几十两银子,哪里值得王妃这么大惊小怪的。 单云溪还在骂,却不料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往前摔了下去。芸香见着急忙去扶她,小天也伸手过去。 好不容易站稳脚步,单云溪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幸好老娘反应够快……” 几人都往地上看了过去,谁知道那并不是随随便便的一块石头,而是一条人腿。 单云溪猛然抬头看向芸香,小天则皱了皱眉。 这里就他一个男子,他理应第一个上前看一看。 只见小天拨开那一丛荒草,露出了草丛里一个浑身血污的男子。那男子面朝下趴在地上,眼睛闭着,他整个人看着十分壮实,说白了就是个胖子。 小天蹲下来,伸手搁在胖子的脖颈上。 “还活着。” 单云溪二话不说,也蹲了下去,翻过那胖子的手给他把着脉。 “快,把他抬进去。” 这胖子看着有百八十斤,肯定不能就这样带回王府,单云溪的意思是放到破庙里,先救人再说。 这胖子身上遍体鳞伤,有刀伤有剑伤,还有一些其他兵器弄出来的伤口,看样子是同人好一番争斗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而这些伤口却没有一个是致命伤口,导致这胖子倒在外面的唯一理由是精疲力竭,他脱力脱水才会累倒在那里的。 单云溪立马吩咐小天弄了些水来,给胖子喝下去。 过了半晌,这胖子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马友德一醒过来,就看见一个如同天仙一般的女子站在自己身边,她头一句话就是:“胖子,你命还真硬啊!” ##第258章 东家 瞬间马友德心里的幻想就破灭了,他撑着坐起来,朝几个陌生人抱了抱拳。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本人还有事,就不在这里久待了……”说着马友德就要从供桌上下来,可他这体型着实有些不容易。 单云溪看着这团圆滚滚的肉,实在是没忍心上前帮了他一把。 他便从桌上圆滚滚地滚了下来。 “嘶……”马友德捂着摔到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要不是看这位仙女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还真就要破口大骂了。 “胖哥,你这是被人追杀啊?” 单云溪蹲了下来,看起来就像是跟马友德认识了很久一样,扬了扬下巴问他,丝毫没避忌这是人家的私事儿。 “妹妹啊,胖哥跟你说,这件事可不简单……你还是别管了,胖哥不想连累你。”马友德更是个比单云溪还自来熟的,对着她语重心长地道。 他一眼就看出这女子的来历必定不简单,他现在正水深火热,这妹妹好歹也帮了他一把,总不能就这样拖人下水吧。 关键是,他这件事还真就不是普通人能管的……马友德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这个境地,对谁都都防着点。 “没事,胖哥,我可厉害了。你跟我说说呗,只要跟钱没关系,说不定老妹我还能帮你一把。” 单云溪反而来了兴趣,笑着直接就在地上坐下了,大有一副非要听个究竟的样子。 这胖子好死不死非倒在这破庙的草丛里,还非让她给碰上了。 再联系上之前的那个瘦猴小偷,这前前后后的事情一串,看起来就像是故意把她往这破庙引一样…… 她还真就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走了。 “哎哟,老妹啊,这件事你就别管了,胖哥能搞定的啊!”说着马友德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要往破庙外头走。 小天往前两步,拦在了马友德的面前。 马友德笑了笑,往左走了两步要绕过去,小天也跟着往左走了一步,而那马友德又笑了笑,往右走,小天再次拦在他面前。 马友德便笑着转头,看向了单云溪。 他的笑看起来就像是外头那面人脸上捏出来的一样,看起来着实渗人。 “妹妹啊,这是什么意思啊?” 单云溪心头也是突突地跳了两下,看来这胖子还真有点什么东西。 “胖哥,你可能还不知道妹妹的名字吧……芸香,来告诉他,我叫什么。”单云溪脸上的笑也少了原乡的和善,变得有些锋利起来。 芸香从善如流,朝那胖子不卑不亢道:“你可听好了,在你面前这位,她叫做单云溪,是大魏战神镇南王唯一的王妃。” 马友德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惊讶,但是随即他又堆起了笑。 “妹妹,这玩笑可开不得啊。” 单云溪也跟着笑:“胖哥,老妹真不跟你开玩笑,我看跟你投缘,这样吧,我让你自己选,是在这破庙里告诉我来龙去脉呢,还是等我将你押到王爷面前,你亲自跟他解释呢?” 马友德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这女人看起来还真不像是开玩笑的。 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马友德可不是白混的,他立马就看清楚了眼前形势,并且在心里分析了好几种方法。 最后,他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一种最好最方便的方法。 他一掀袍子,朝单云溪直直地跪了下来。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给王妃请安!”他边说,边向单云溪磕头,动作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就是单云溪也被他这迅速转变的态度给逗笑了。 “看来你是想选第一条了,看你这么识时务……小天,还不快将我胖哥扶起来。” 小天上前一步,拉住了马友德的手臂,马友德笑着推脱,却发现自己丝毫挣脱不开! 他心中十分震惊,没想到这王妃身边居然还跟着这样的好手! 可他脸上却丝毫不变,依旧笑嘻嘻的:“王妃真是折煞我了……在下马友德,因为一些事情,现在正在被仇人追杀。” “原来是小马哥,先坐下来吧,咱们慢慢说。” 单云溪便在破庙里听了一整个江湖仇杀的故事,从马友德还是小马的时候开始,就十分有做生意的头脑。 他用家中割麦剩下的秸秆去外头找人换来换去,居然换来十个鸡蛋。就是从这时开始,小马成为了马大哥,到了后来进入商号成为掌柜,人家都得称他一句马掌柜的。 再往后,他得罪了商号里的其他势力,追杀的雨夜,人家叫他“姓马的,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单云溪像听说书一样,这故事可比那些戏文写得跌宕起伏得多了。 “胖哥,你这经历还真是……挺丰富的啊。” 单云溪有些感慨,心里也确认下来,原来他跟之前那个瘦猴真的没有关系。 “过奖过奖,那也比不上王妃的万分之一啊,随军出征还拿下了司州,这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马友德这马屁拍得滴水不漏,听得人只会觉得浑身舒爽,丝毫没注意到他是在拍马屁。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单云溪。 她压根没注意马友德在说什么,而是想着他这秸秆换鸡蛋的故事。 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萌芽,渐渐成了形。 “胖哥啊,我这有个好生意,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单云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中透着一丝狡黠,马友德看着浑身突然一个激灵。 他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个机会。 没错,单云溪给他的,就是一个机会。 “王妃娘娘,这简单的生意我可是不会做的,那起码也得是这个数的事情才干。”说着马友德就伸出了一个手掌,“五十万两起步。” 单云溪嗤笑一声,同样伸出了一只手掌:“五百万两……黄金。” 芸香面露惊讶,她有些担忧地看向单云溪,却又不好在这个时候出言提醒,而小天则是从来不在意这种事情,只注意着马友德的动作。 马友德的神色立马变得正经起来,他沉吟片刻,十分认真地看向单云溪。 “王妃娘娘,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的东家了。” 单云溪笑了笑,道:“胖哥,你也不用这么紧张,等我们做大做强,别说是五百两黄金,就是一千两、两千两都还算少的。” 她跟马友德又说了一阵,然后让马友德先在这破庙落脚,等她的消息。 出了破庙,几人走了一段,单云溪忽然停下,转过身向着芸香道:“芸香,你是哪边的?” ##第259章 你们想做谁的人 芸香一愣,面露疑惑:“奴婢是王妃的丫鬟,自然是随着王妃的。” 单云溪却摇了摇头:“那如果司马靖让你去做别的呢?如果他让你随时报告我的消息,让你时时刻刻监视我,甚至让你对我做一些事情呢?” 芸香越听面色越震惊,听到最后她直接跪了下来。 “王妃,王爷绝对不会对您这么做的!芸香也绝不敢……” “是么?”单云溪冷冷地打断了她,“那当初不让我去找司马靖的是谁呢?又是谁在面对我和司马靖产生分歧的时候,帮司马靖说话的呢?” 芸香低着头,她说不出话来。 在她的想法中,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哪怕她也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却依旧唯王爷的命令是从,毕竟她是由王爷捡回来培养长大的。 “我需要的,是一心一意只待在我身边,只听我命令的。”单云溪也不想为难她,“芸香,你要是做不到,那我会跟司马靖说,从今往后你便去做别的,不用在我身边服侍了。” “王妃娘娘!”芸香紧张得去拉单云溪的裙角,“是芸香哪里做错了么,您不要赶芸香走,芸香一定会改的……” 单云溪叹了口气,她伸手将芸香扶起来:“芸香,你只能有一个主人,司马靖或者是我,你自己选一个。我不会为难你,到时候我会跟司马靖说是我心疼你不让你服侍了,他不会怪你的。” 芸香怔愣着,小天看了她一眼,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选的。 谁知道单云溪同样看向了他。 “小天,你也一样,你是我这边的人,还是你二哥的人?” 小天皱了皱眉,他没有芸香那样的烦恼,却很不喜欢单云溪拿自己同周珏做比较。 “我听二哥的,二哥让我照顾你。” 单云溪叹了口气,她看着花团锦簇的,实际上一个她这边的人都没有。 “王妃妹妹你别叹气啊,我胖哥是你这边的。” 所有人转眼看过去,只见马友德浑身是伤,笑哈哈地站在破庙外头,看着单云溪没心没肺地笑。 “我马友德这条命是你救的,以后你还要带着我发财呢,谁要是敢动你,我胖哥第一个冲上去拼命!”马友德挥了挥他胖胖的拳头,看得单云溪心头一阵热流涌动。 “你们看到了么,我想要这样的人跟在我身边,而不是受人所托跟在我身边。如果你们没有为了我与天下为敌的觉悟,那我劝你们趁早离开。” 单云溪这话说的有些不讲情面,芸香既愁且优,小天则紧皱着眉头。 “我不可能跟二哥为敌。” 小天倒是诚实得很,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对他来说,二哥就是要他的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给他。 “很好,芸香你呢?” 芸香犹豫了半晌:“王妃,王爷是不会对您不好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您只要稍微认个错,王爷也必定就会原谅你的。” 单云溪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就怕会这样,所以一直拖着这件事。 她怕身边的人对她好,却都是因为别人,可她也知道这件是不可避免的,现在说清楚了也好,免得以后她真的要做些什么的时候束手束脚的。 “哎哎哎,你们这话说得……”马友德一瘸一拐地走上来,“合着你们的眼界这么小啊,姑娘我先不说,我就说这个小兄弟。你口口声声二哥二哥的,你二哥让你来照顾王妃你就来,让你去死你就去死啊,那你就没点自己的想法?” 小天冷哼一声:“二哥让我死,我就死。” “那你二哥让你杀了他呢?” 小天的脸色沉下来,刀子般的眼神朝马友德甩了过去,马友德是老江湖了,被看两眼压根吓不着他。 “小兄弟,你迟早有一天要长大的,不能老是听二哥的了,这各人的路啊……还得各人来走。” 单云溪一听这话,不由对这马友德另眼相看起来:“胖哥,看不出来,你还是挺深刻一人啊。” “那是。”马友德甩甩头,硬生生甩出了小马哥的风范,“还有这位姑娘,王爷怎么了?王爷对你好,王妃对你就不好么?两人闹别扭了你让王妃忍,你就不想想王妃忍得有多伤心啊?” “王爷是不会让王妃伤心的。”芸香说得斩钉截铁。 “那可不一定,你也不想让王妃伤心吧,可现在你不还是伤了她。” 芸香一愣,她看向单云溪,果然看见她眼角一丝叹息。 单云溪不想强迫这两人,拉了拉马友德的衣袖:“算了胖哥,他们也不容易。” “王妃您就是心太软了,小心坏了大事啊。”马友德劝她,“做生意是这样,明打明的都说清楚,行,咱就做这单生意;不行,那就大路朝天,还有下次机会。这两位也别想了,能留,就留。不能留,咱也好合好散。” 单云溪心中叹了口气,虽然她也有些舍不得芸香和小天,但是一想到之后她要做的事情,决心便起来了。 “胖哥所言有理,既然话都说开了,你们就现在决定吧。” 小天不用说,直接转身就走了,连点拖泥带水都没有的。 问芸香也福了福身,道:“让芸香先送王妃回府吧。” 单云溪叹了口气,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这样也好,免得以后真的让他们和自己忠于的人对上,也省得让他们去烦恼了。 她笑了笑,回头道:“胖哥,今天先谢谢你了,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明日我再来寻你。” 回了王府之后,单云溪便寻了个由头让芸香去管理库房了。 司马靖回来没有看见芸香,虽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多问什么。 “司马靖,我看芸香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打算再找几个丫鬟来服侍。” 司马靖不禁有些疑惑,坐在了单云溪的身边,问她:“芸香服侍得不好?” 单云溪笑着摇了摇头:“我把她当妹妹,老是让她做这种服侍人的事我看着不舒服。” 闻言,司马靖便不再多问。 “你决定就好。” 而小天依旧每天跟在单云溪的身边,但是单云溪却不再跟他亲密如常,而是礼貌得很,让他很是别扭。 过了几天,芸香哭着来找单云溪,小天也黑着脸站在了她的屋门前。 ##第260章 京城新贵,叶姓公子 芸香泪盈于睫,跪在门口,司马靖疑惑地看看芸香,又看了看单云溪。 “司马靖,你先去吧,我跟他们说两句话。” 司马靖面露疑惑,却没说什么,而是去了外院。 单云溪这才扶起芸香:“你这是做什么,可是不满意我对你的安排?” 她将芸香的奴契换成了普通民契,又给芸香造了一个小姐的身份,还给了好几处京城店铺和城外庄园的地契给她,此外还给她买了两个丫鬟去服侍她。 人没出现,话却带到:“让芸香自己去选她钟意的夫君,选中了来跟本王妃说,我一定想尽办法帮她……” 芸香摇着头,泪水却止不住流,活了这么大,天地间没有一个亲人,只有王妃才会对她这样的好……真正把她当做姐妹来看待。 “还是你想在司马靖身边服侍?也是,你这一身的功夫就这么嫁人确实是可惜了,要不让他认你做个义妹?你可别想着做什么姨娘之类的,这是我的底线。” 单云溪跟她开玩笑,芸香却哭得更凶了。 “娘娘,芸香之前是被蒙了心,这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天底下没有人比王妃对奴婢更好了,求您让奴婢在您身边服侍吧……” “你可想好了?”单云溪将她扶起来,“要那种全心全意的服侍?” 芸香直点头,这样好的王妃,即便是让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那你呢?”单云溪转头看向小天。 这几天,小天同样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先是注意到那个整天对着他唠叨的人不见了,然后他才想起来,他欠了单云溪不止一条命……这一路上,说是他保护单云溪,但是每每都又是单云溪将他救活,给他吃给他穿,甚至在梅花影出现的时候,她要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 或许早就在某个时刻,他欠下了比对二哥还多的东西。 别说是一条命,就是让他赔上一辈子都还不完。 “我不能对二哥出手,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对上二哥,我会先死在你面前。” 单云溪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终于在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她同样提心吊胆心神不定的,她生怕他们会真的就这样离她远去了。 但是幸好,他们都选择留下来。 她拍了拍小天和芸香的肩膀:“很好,那我们就开始发家致富的第一步吧!” 一个时辰后,在城外的破庙里。 马友德啃着带油的大鸡腿,跟单云溪说着:“……就这么定了!” 单云溪来了破庙之后,先是给马友德上药治伤,然后两人又讨论了一通的开店事宜,既要赚钱,又要能打听八方消息……这确实是个不简单的活儿。 不过这事到了马友德的手上,也没有那样的难。 照他的话,先开酒楼后收茶楼,再然后开几个绸缎庄脂粉铺,那些京城大头的生意咱先不碰,免得过早被盯上。 单云溪觉得有道理,等她这条产业链做起来,就可以有自己的资金供应,虽然用司马靖的钱也挺好的……但是她总觉得这永安钱庄跟司马靖有点什么关系,自己用了什么钱用在哪说不定第二天就被司马靖知道了。 都说镇南王在南境多年,对于京城形势不熟悉,照单云溪看来,可压根就不是这样。光是这个永安钱庄,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她跟马友德在破庙里聊了许多,两人谋划了许久。 两天后,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城中的天和居悄无声息地易了主人。 据说这位暗中的老板是个云淡风轻的人,只是随便来盘个酒楼耍耍,也有人好奇想问一问这幕后东家究竟是什么人,但是这位幕后东家的小厮也有个性得很,只回了一个字。 “滚。” 马友德知道了之后,十分满意地拍了拍小天的肩膀。 “小伙子,有前途啊。” 没多久,继天和居易主之后,城中好几家酒楼茶楼都换了主人,据说都是这位盘天和居来耍耍的公子做的。 虽然没有动到那些强大势力的根基,但在市井中却传出了这样的流言:有位神秘的公子来了京城,据说他家中富可敌国,性子却疏淡得很。 谁也不知道这位公子究竟是谁,长什么样,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这公子姓叶。 单云溪当时也没仔细想,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叶淮秋的样子,便直接用了他的姓。 这一时间成为了京城中的一大话头谈资,有人称自己远远看过那公子,据说貌比潘安,颜如宋玉,着实是个世上无双的美男子。 又有人说,这公子是家中的独子,但是偏偏对做生意不感兴趣,家中只好赶他出来,让他做几桩大生意再回去。 还有人说,这公子什么都不爱,就爱吟诗作对风花雪月,去过的烟花之地数不胜数,简直是阅女无数,即便是这样,那些女子还以自己见过叶公子为荣,哪怕他只是在桌边坐着喝了一杯酒便走。 “恭喜王妃,贺喜王妃,这才短短半月,就将叶公子的名头打出去了。”马友德穿着一身管家的衣服,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地讨人喜欢。 而看他面前的单云溪,却穿了件男子的衣服。 她缓缓转过身来,这不正是那公子人如玉,陌上世无双的叶公子又是谁! “管家,你忘了,该叫我公子才是。” 马友德从善如流:“是是是,公子这步棋走得可是太好了。” 单云溪端起桌上那茶杯,朝外头一洒,笑着道:“那便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马友德恭恭敬敬地朝她颔首道:“是,公子。” 这几日,单云溪天天早出晚归的,司马靖看着奇怪,私底下也吩咐人去保护她,得到的消息却是……跟丢了。 “什么?”司马靖从书案后抬起头来,他一双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起身去了单云溪的屋子。 进屋的时候,她正跟着芸香挑着进宫拜寿朝贺的衣裳,各色各样的衣服摆了一屋子,她身上还穿着一件紫色的衣衫,看着显得贵气逼人。 “司马靖,你过来了!”一看见他,单云溪略显疲惫的小脸就亮了起来。 司马靖也不由翘了翘嘴角。 “这是在做什么?” ##第261章 王妃做的,本王担着 “司马靖……”单云溪叹了口气,朝他走过来,撞到了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腰,“怎么去拜个寿还这么多事啊,你看看这衣服,又厚又重的,我到时候不得累死啊……” 他摇着头笑了笑,轻抚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地。 “索性也只有一天,不过几个时辰,拜过寿吃了晚膳我们就回来。” 单云溪抬起头看他:“说得倒是好听……” 她走向一边,让芸香替她将这身衣服给换下来:“紫色太贵气了,我不适合,还是穿那个吧。” 司马靖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是件黑色绣金纹的衣衫。 他不由笑了起来,他有件衣衫跟这件一样,都是宫里面一同制出来的,黑色绣金纹,是亲王和王妃的仪制,进宫穿倒是正好。 她要是穿这件,那自己必定也要穿同样的了。 “这里乱七八糟的,我们去里面说话。”单云溪换了家常的衣衫,拉着司马靖往内屋去了。 司马靖也不推拒,被她拉进去,直到没人看见才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你最近在做什么?同本王说说,嗯?” 他的声音就像是诱着人走上不归路的红苹果,低沉而充满磁性,满满的全是惑人的气息。 单云溪笑着转过身来,在他的怀里抬头看他。 “我在赚钱。” 一说起钱来,她的眼睛都在放光。司马靖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她在榻上坐下。 “永安钱庄的钱不够用?” 单云溪被他搂在怀里,她摇了摇头。 “我要用自己的钱,这叫经济独立。”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没听懂单云溪这话的意思,却听见了独立两个字,他的手顿时一紧。 “那王妃想独立去哪儿?” 单云溪的脑海立马就响起了警报,司马靖这该死的占有欲哦! 真是有事没事就出来晃荡一下,他有力的手将单云溪的腰圈得死死的,她想转过来看着司马靖都做不到,只能在他的怀里扭来动去。 忽然,她感觉在她的身下有什么东西抬头了。 “云溪,别乱动……”他微微垂首,亲了亲单云溪的发鬓,说话间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耳际,惹得她一阵面红耳赤的。 “司马靖,你放开点,我跟你说就是了!” 司马靖嘴角微微勾起,将她稍微松了松,却还是圈在怀里不让她起来。 单云溪叹了口气,只好转过身子,换了个姿势在他怀里侧坐着。这一下他可受罪了,腹下传来一阵奇异的研磨,让他浑身战栗,他却偏偏还要忍着听单云溪说完。 “我就是想自己赚点钱,你的钱是有用处的对吧……”单云溪看着他眨了眨眼,眼眸里透露着聪颖和智慧。 司马靖俯身在她柔软的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呢?” 算是默认了她的话,永安钱庄……他确实还有别的用处。 “然后帮上你的忙。”说到这里,她的眼睛明亮中多了几分柔情,“你不能阻止我,就算你拦着,我也会去做的。” 看她带着几分委屈,却还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司马靖心中叹气。 她怎会如此的可爱,不论做什么,想的都是他呢。 “本王……”他想说他不需要帮忙,这种皇室中兄弟阋墙的事情,她掺和进来没有半点好处,可是看她一心为着自己的样子,他又说不下去了。 想起她那时来月信的时候,哭成那个样子,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对不起,司马靖的心都快化了。 何况他要做这些,无非也就是让他所爱的人能过得平安喜乐,若是她觉得做这个就能开心的话,那他又有什么理由拦着她呢?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是千万要顾忌着自己,本王让千影跟着你,出了什么事就先报镇南王妃的名头。” 看司马靖这事无巨细一一交代的样子,单云溪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我做了坏事,也可以报你的名字么?” 司马靖看着她明亮的杏眼中,带着一丝丝的狡黠和戏谑,不由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王妃做的,自然是本王担着。” 单云溪伸手搂住司马靖的脖子,在他的颈间蹭了蹭:“司马靖,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你这么好,我又该做多少才行呢……” 司马靖再也受不了她这无意识的动作,直接将她整个抱起来。 “本王对你好是理所应当,王妃若是真的想要做些什么,那便只有这一件事……”他抱着单云溪往床的方向走去。 单云溪搂着司马靖的脖子,脸红到了耳后根,就连脖子上也沾染了些许红色。 他将怀中的人儿轻轻地放在床榻上,一双深沉的眸子看向她,直看向她眼眸的深处。他俯下来,吻在了单云溪柔嫩的唇上,伸手解开了她的衣衫。 “云溪……” “司马靖……” 夜月高悬,廊下静静亮着一排昏黄的灯笼,屋内的人不禁流出些许声音,被撞碎在一片寂静之中,星星点点,恩爱非常。 次日醒来,司马靖已经出去练剑了。 单云溪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也从床上爬起来,芸香已经候在一旁,给她穿得暖暖的,这才去了世安苑练字。 等单云溪练完字回来,也不见司马靖的踪影。 “司马靖去哪儿了?”单云溪不由好奇,自打司马靖回京之后,除了进宫的时候,早晨都会陪她一起用膳的。 她不由觉得奇怪,昨晚也没听司马靖说要进宫啊。 不对……昨晚她也没机会问他这些。 单云溪的脸颊飞上两抹绯红,她掩饰地咳嗽一声:“是进宫去了么?” 芸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这时外头跑进来一个小厮,单云溪认出这是最近跟在司马靖身边的小厮庆俞。 “王妃娘娘,王爷今日出门会友,让您不要等他了。” “出门会友?”单云溪这可不是一般的吃惊,“他不是向来不结交京官的么,又是哪儿来的朋友?” 司马靖别说是朋友,就连兄弟都不常去见好么! 没想到她还能从司马靖这里听到“朋友”这个词,着实是稀奇得很……不过她转念想想,也对,每个人都需要有朋友,就连她,不也将芸香和阿诗当做自己的朋友么? 细数起来,还有小天,吴德,戚钟,马友德,周珏,远在司州还有墨戎和那莎…… ##第262章 战场同袍,麾下之将 司马靖坐在京城里头最好的酒楼天和居的二楼雅间,他的面前跪了一排或健硕或英武的男子。 “起来吧。”他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本王已经不是你们的将军了。” 几个跪在地上的男子都表情各异,秦罗华皱着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晁建章满脸震惊,还有几分懊悔和不甘;杨冲眼神冷淡,闻言却也皱眉抬眼,想说什么还是忍了下去。 这些人都是跟着司马靖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也深知镇南王的性格,向来是说一不二,军令如山。 “王爷,一日是将军,就终身是将军!”晁建章是个身材壮硕,留着一脸大胡子的黝黑汉子。他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也不会遮遮掩掩的,为了他这个性子,可没少吃亏,幸好还有秦罗华。 “老晁……”秦罗华拉住了晁建章,朝司马靖拱手道:“恭贺王爷一举拿下司州!王爷的英勇之举,我大魏上下皆十分敬佩,从此后再无司州作乱,完整我大魏疆土!” 比起晁建章,他看起来要沉稳得多,向来最能抓住重点,他知道在这样的时候,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 晁建章闻言皱了皱浓眉,也抱拳道:“晁建章恭贺王爷!” 跟着他们,杨冲和剩下的其他人一起也抱拳朝司马靖抱着拳恭喜他。 他们的雅间是天和居最好的一间,司马靖正坐在窗边,手边是一杯还冒着浅浅雾气的热茶。他看着眼前的茶杯,如墨的眸子沉淀下来,镇南王同旧日同袍,原本就应用最好的地方,这些都是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啊…… 司马靖微微点了点头,若是其他的人,他必然要说两句圣上恩泽之类的话,但是这些人都跟着他浴血厮杀过,说那些倒也没有意思。 “都坐。” 一群人便在桌边坐了下来,战场上的情谊不比其他,就像晁建章说的,一日是将军,就终身是将军。 男人们之间的感情,有时候是一杯酒就能建立起来的,而如果是在战胜后在敌军的领土上喝酒,那又是另一种更为深刻也更为豪壮的情谊! 这群人都是从西山大营回京述职的人,众所周知,西山大营的人大部分都是司马靖以前麾下的人。 有从抵御东华国时起就跟着他的,也有同他一起抵御北狄的,还有期间大大小小无数次平定匪患叛乱。 司马靖带军出征,从来都是一虎符去一虎符回,没有任何人能在他身边留下来,包括这些旧日的部将。 全只因这样……会遭到皇帝的忌惮。 司马靖一直都谨慎无比,不让任何人拿到自己的把柄,对于这群跟着他血战过的兄弟,他是有愧的。 要不是跟过他,又都性格执拗,不至于这么多年还在西山大营的位置上。 大魏官制,所有文臣武将,三年回京述职一次,今年正好到了西山大营武将述职的时候。 而这样的时候,也是人事调动的时候。 可来这里的众将,却都没有提过任何调任升迁的事情,似乎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也有人并不是这么想,秦罗华几次欲言又止。 晁建章却什么都没想,过来就是纯粹想拜见当年的将军如今的王爷,跟他这三大五粗的样子一模一样。 而杨冲始终沉默着,谁也不知道他作何想。 酒杯一端起来,司马靖不禁回想起了当初那段血雨腥风的日子。 画面一帧帧一幕幕从眼前过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些马蹄声金戈声交织在一起的战场之上,一匹快马带着其上的传令兵飞速过来,在他面前扑倒在地,掀起一地的扬尘。 “将军,已经打到凌州了!” 司马靖一身盔甲,二话不说拿起旁边的令旗,上马孤身一人冲进了东华的大军中…… “……王爷觉得如何?” 一声小心翼翼的问话将司马靖的思绪拉回来,回到天和居的雅间里。司马靖微微转眼,看向了正在说话的秦罗华,他将手中的酒杯缓缓放下。 “北狄虽好,却不安定,本王没记错的话,你家大公子已经五岁了吧。” 秦罗华一愣,没有想到王爷居然还记得…… “是是!小子调皮,之前还爬到房顶上去了,被我好一阵打……”秦罗华笑着,眼中却似有泪意。 旁边有人拍了拍秦罗华的肩膀,“男孩调皮些好,到时候让他好好练武,找个夫子学好做人,出来也是个好苗子。” 秦罗华点着头,看起来仍旧有些激动。 “既是如此,便不要去北狄了。”司马靖话音刚落,众人都纷纷看向他。 他们的眼中都露出了些微的惊讶,在王爷麾下这么多年,又去了西山大营这么久,他们都深知王爷的性子,向来不插手这些换防升贬的事情。 其中深意,他们也都懂。 可方才…… “老秦,王爷让你不要去北狄,你听到没有!”晁建章蒲扇般的大手拍在了秦罗华的背上,将他拍得往前走了一步。 “是是是,末将得令!”他紧张得下意识说出了以前在战场上的话,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司马靖抿了抿唇,他自顾自地给杯中满上酒。 “西山大营虽军功难攒,却是安定的地方,你有家有口,留在西山无妨。” 却也没说会不会升迁…… 众将的心又被掉了起来,秦罗华摸不准司马靖的心思,想要问却又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出口求升迁的事来,看着便有些犹豫。 晁建章是个没脑子的,压根没看出来秦罗华内里打着算盘,又是一拍他的背。 “王爷让你留在西山呢,多好!咱兄弟都一起留在那儿,也好有个照应,只要王爷有需要,咱又可以随军上阵,真是好!” 说着他自己端起杯子来敬司马靖,司马靖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喝了那一杯。 杨冲也说话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上来说话。 “王爷,杨冲也留在西山大营,随时等候调遣。”说罢他同样饮下了自己的那杯酒。 他虽然为人孤僻执拗,这番话一说,却也激得众人不得不举杯一同表决心,秦罗华同样上前敬了司马靖一杯酒,只是脸上表情看起来却有些苦涩。 等司马靖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单云溪也刚从外头回来,她是去找周珏了……本想然周珏替自己挑几个好苗子,她打算培养起自己的一支暗卫来,却没想到周珏并不在这里,只留下了一个叫宋远的小子。 “小姐有什么事,吩咐小子也是一样的,小子一定替您办到。” 单云溪看着宋远十分滑头的样子,就多了几分不信任,何况这件事极为重要,她只信任周珏。 她随便说了几句便回来了,一回来就碰上司马靖站在院子里。 “司马靖,你会完朋友回来啦。”她脸上的愁色瞬间散去,笑着朝他迎了上去。 ##第263章 她是他手里的刀 冬日再冷,京城里总有些地方繁华依旧。 就好比现在人来人往的螺楼,楚王正在二楼的那间厢房里,颇为惬意地听着下面的一曲《桃花扇》。 他背倚在黄杨木的椅背上,一脚搭在另一只腿上,半眯着眼,一只手放在旁边的小桌上,时不时随着曲调敲上一两下。 在他的旁边,低着头站着个小厮模样的人。 这小厮生的俊秀,身材瘦弱,看起来不像个男人,倒有些柔得像个女子。 燕王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最近对这小厮宠爱得很,都在私底下说燕王近日开始好伶人这口了。 这些个伶人,都是男子,平素就喜欢化成油头粉面的样子,身段是比那些女子还要柔。 不过他们最多也就敢私底下说说,明面上都对这叫做墨卿的小厮尊敬得很,那一个个狗腿的样子,哪怕人家始终冷着脸,也要堆着笑贴上去。 不过是出来叫了杯茶,那跑堂的脸上的笑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清寒颇为不屑地看了眼跑堂的,从墨卿的身边走了过去。 楚王一双略带桃花的眼睛朝门口瞥了过去,落在了墨卿的身上,只见他嘴角的浅笑就成了春日里无处不在盛放的情意,不过看了一眼便收了眸子。 “墨卿,过来。” 墨卿一愣,低着头朝楚王走了过去。 在离他还有三步的距离就止了步,敛首低眉:“王爷……” 楚王看着墨卿低下的头,嘴角的笑意更盛了,他放在桌上敲击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搁在了墨卿的下巴上。 他将墨卿的下巴勾了起来,墨卿便对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里头魅惑诱人,看得墨卿愣在当场。 可墨卿的眼中却并非什么羞怯的情意绵绵,而是难以掩饰的恐惧。 “都下去。” 清寒带着众人都从屋中退了下去,谁也不知道楚王接下来会做什么,但是谁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端看楚王这样子,估计是想好好教训下墨卿。 只是这是个什么教训法,却也都不得而知了。 楚王轻捏着墨卿的下巴,力道逐渐变重,重到墨卿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微微皱眉。 他这才轻笑一声,将人放了开来。 本以为事情已经到此为止,楚王却又一把拉过墨卿的手,将他拉近自己。 三步的距离成了一步,一步成了零。 墨卿被迫坐在了楚王的怀里,他的手被楚王紧扣着,楚王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他的颈间:“燕清,你叫本王如何是好呢?” 燕清双眼圆瞪,她立马从楚王的腿上下来,跪在他的跟前。 “是燕清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她额头深深低下去,几乎要碰到他的靴子。 楚王垂眸看着这个战战兢兢的女子,顿时失了兴趣。 “起来吧。” 他敛了笑,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终于厌烦了花开的春日,厌烦了家族和睦的古宅,厌烦了台前追捧的戏中人。 此时的他,褪去了所有的笑意,眉头微皱,很是不耐的样子。 “你知道该怎么做。”楚王冷冷看了眼燕清,她浑身一颤。 刚站起来,又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 楚王掀翻了桌上的茶杯,热茶泼在地上,冒着腾腾的热气。燕清伸手,捡起了一块碎瓷,她的手有些害怕地颤抖着,只见她握着那碎瓷,搁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若是单云溪在此,必定会惊讶于燕清此时这双眼睛。 她这双原本没有任何感情的眼里,此时却尽是复杂又深沉的感情。 但是单云溪却一定看不懂这感情,没有人能看懂这感情,别人都不是她,既不懂她也不懂她的感情。 只见她眼中一紧,将那碎瓷狠狠割了下去。 然而同一时刻,一只黑色的靴子踹了过来,将她的手臂带开,她整个人都因为受力而向后倒去。 靴子的主人缓缓地在燕清的面前蹲了下来,他嘴角勾起笑,先前的面无表情褪去,演戏般的笑又化在了脸上。 “没有下次。” 燕清眼中骤现出深深的恐惧,随即赶紧点着头,生怕楚王会改变主意一样。 楚王轻笑一声,一双好看的眸子微微弯起来,露出玩世不恭的戏谑。他在燕清震惊的眼光中慢慢俯身下去,吻在了她的唇上。 清寒被叫进去的时候,看见墨卿站得距离楚王极远,一副非常戒备的样子立在窗口边边,他差点以为墨卿要从那窗户掉下去了。 地上有着一滩茶渍和被打碎的茶杯,清寒神色不变地往前走了几步,在王爷的身边站定。 这才发现,王爷的嘴角有着一抹洇红的血痕,还在往外渗血。 没记错的话,他方才看见墨卿的嘴角也有着一抹血色。 “收拾一下,回府。” 楚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清寒发现自己刚刚居然还有漏看的,楚王爷的衣衫领口也被扯开了,此时正有些凌乱,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显得玩味得很。 有人拿了件衣裳进来,楚王进屏风后头换了,这里是他包下来常年听戏的地方,一应东西都十分齐备。 他换了衣衫,又成了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之前的邪魅之色竟半点也无。 “还不走?” 他微微提高的声调,清寒看了眼还站在窗前的墨卿。他似乎是犹豫了一瞬,这才慢慢地挪着步子走了过来,却始终同楚王保持着一段距离。 楚王嗤笑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清寒立即跟上,墨卿也缀在他们身后。 不多时,清寒再回头看去,墨卿竟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十分震惊,正要同楚王说上一说,却见楚王的眼光已经瞟到了街角:“墨卿的事不用管,他同你们不一样。” 清寒立即低下了头,自此再也没有问过墨卿的事。他知道这位墨卿,有朝一日,说不定他还真得叫人家一声主子。 可清寒却未看见,楚王眼里的笑不知何时,已经成了嘲讽,还有着一丝丝的没有人情的冷。 她本来就同这些人不一样,她是他手里的刀,可以替他杀人,替他染血,替他做尽一切脏污之事的最好用的刀。 ##第264章 开宴 司马靖会友之事刚过去两天,立马就迎来了太后的寿辰。 天色还昏昏暗暗的,芸香就敲开了正屋的门,隔着屏风和帷帐叫单云溪起床。 芸香一叫司马靖就睁开了眼,这得益于他多年练出来的警觉性。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女子,她的秀眉微微皱了皱,在他的怀里拱了拱,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又睡了过去。 司马靖不由抿着唇,浅浅的笑意从嘴角露了出来,将人又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叫她:“起床了,是谁昨日说要寅时起来的。” 单云溪懒懒地又翻了个身,将头埋在司马靖的怀里:“……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会儿……” 司马靖轻抚着她的长发,在她的头顶轻吻了一下,轻笑。 “不行,快起来了。” 他微微低头,在单云溪的耳边道:“再不起床,本王就吻到你起来。” 说罢,单云溪就感觉一对柔软的唇覆了上来,在她的嘴里攻城略地,她很快就缴械投降。 芸香进屋的时候,只见王妃娘娘的脸上带着两抹绯红,她眼中流溢着十分明艳的别样风情,朝王爷那么一瞟,王爷就轻笑起来。 “芸香,替王妃更衣吧。” 接下来是一阵的忙乱,以至于单云溪都没有时间去想早晨的那个深吻。 太后寿宴,是十分重要的国宴。 单云溪按一品王妃的仪制化好妆容,将一头秀发盘着高高梳起来,梳了一个庄重典雅的牡丹髻,戴上金丝雀钗,又穿上之前就准备好的黑底绣金祥云纹的衣衫,长长的衣摆被两个小丫鬟拖着,显得十分地高贵优雅。 她从内屋中走出来,司马靖已经换好同色的衣衫,威仪俊朗地站在外间了。 他转头看去,仿佛看见了世上最美的人。 司马靖的眼眸微微一沉,看着她抿唇一笑。 单云溪的笑则璀璨得多,她笑着朝着司马靖走了过去,小嘴嘟囔起来:“这衣服也太重了,还有这头饰,我们赶紧快去快回吧。” 司马靖笑了笑,向她伸出了手。 两人执手,出了府门。 皇宫之中,处处张灯结彩,这是太后的整寿宴,皇上特意嘱咐要大肆操办一番。 既是表达自己一片孝心,打消某些关于皇帝与太后不和的传言,毕竟谁都知道皇上坐稳这龙椅的时候,正是太后式微的日子;也是因为这么多年过去,太后的势力已经消弱下去,再也起复不了。 皇上并无皇后,后宫一应事宜都由萧贵妃主持,她掌管后宫多年,这件事虽然盛大,却还没有难倒她,为了这次的寿宴,她早已做好十足的准备, 可就是这么个事事周到的人,却在镇南王牵着他的王妃进宫朝拜的时候,有了一瞬间的晃神。 她从没见过司马靖……那个样子。 他向来冷峻的脸上竟也出现了一丝浅淡的笑意,他牵着身边人的手,看着她的目光温柔而专注。而他身边的女子明眸皓齿,肤色白皙,一双大大的杏眼仿佛会说话一般,清澈而明亮。 她仰着头,朝他说着什么,他便静静听着,偶尔回她一句,便逗得她两颊绯红,低着头左右看着,趁无人注意的时候,抬起头在他的嘴角轻啄了一下。 真是刺目啊…… “贵妃,你在看什么?”皇上笑中带寒的声音传来,吓得萧贵妃心里咚咚直跳,她华丽的衣裳之下,汗毛根根直立。 她努力扬出一个端庄的笑容,朝皇上看了过去,看起来似乎与平常并无二样。 萧贵妃朝皇上微微福了福身子:“皇上,臣妾看这外头又下雪了,有感而发,想起倚梅园的那几树梅花了。” 皇上眼中的冷意渐渐退了下去,他重新笑起来,执起萧贵妃的手:“原来如此,你向来喜欢梅花,寿宴结束,朕便带你去倚梅园看看,也好了却你这念想。” 萧贵妃笑了笑,忍住没将手抽回来,再次朝皇上福了福身子:“多谢皇上。” 朝臣和臣妇的朝北祝贺已经在白日里做完了,晚宴是皇族的家宴,在场的都是些皇亲国戚。 如今在京位分最高的就是镇南王司马靖和楚王司马绪,两人分别落座在皇帝左右。 太后同皇上坐在高位上,一左一右,看起来倒有些许分庭抗礼的感觉,要不是太后那冷峻的脸色在提醒着众人,曾经发生过什么,或许还真有人会误会这是一场母慈子孝的寿宴。 “母后,儿子祝您福寿延绵,松鹤长春。”皇上端着一杯酒,一饮而尽。 太后扯着嘴角,点了点头,却看也不看皇上一眼。 “皇帝有心了。” 皇上同样嘴角抽了抽,不过他早已习惯太后这怪癖的性子,想起他是如何从太后手中夺过的权力,他便决心不再计较。 晚宴终于开始,单云溪看着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端了上来,她从大清早开始进宫,不是朝拜就是接受朝拜,午后还陪着一众贵妃和高品级的臣妇聊了许久的天。 那些高品级的臣妇的年纪都已经比较大了,有的甚至能做单云溪的奶奶。 她同那些臣妇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倒是萧贵妃,看起来应对自如游刃有余的,单云溪是打心底里佩服。 自从司马靖跟她坦白过两人之间的事情,单云溪对着萧贵妃倒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醋意,只是觉得这个女子有些可怜。 就这么端坐了一天,单云溪早就累得不行了,而且午膳她看那些臣妇都没吃什么,萧贵妃更是用了两口就不再起筷了,她纵然是馋的口水直流,也只是赶紧多扒了几口饭,然后看着宫婢们将那些菜肴端了下去。 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吃饭的时候,单云溪再也忍不住,执起筷子就要去夹,司马靖却用筷子打了下她的手背。 “太后还没起筷呢。” 他颇为无奈地看向单云溪,单云溪顿时就露出委屈的神色,她偷偷朝上方的皇上瞟了一眼,看他还端着酒杯同萧贵妃说些什么,只好嘟着嘴将筷子放了下来。 司马靖看她这幅蔫蔫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端起酒杯,朝上方道:“臣,祝贺太后春秋永泰,后福无疆。” 看他一个人站着单薄,单云溪也端着酒杯站起来:“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两人起身,楚王也跟着起身,依旧带着他标志性的一抹浅笑:“绪儿祝贺太后松龄长岁月,蟠桃捧日三千岁,鹤语寄春秋,古柏参天四十围。太后福寿永年,千秋百岁。” 太后听到楚王这句,才终于露了些许笑容。 “都坐下,开宴吧。” 单云溪跟着司马靖坐下,他夹了几筷子到她的碗里,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她不由心中微动:难不成,司马靖是为了自己才特意去说这个祝寿词的? ##第265章 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单云溪还沉浸在对司马靖祝贺词的猜测中,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不知不觉中就流逝过去。 人们总总意识不到,那些消磨时光的平常日子是多么的美好,以为只有惊天动地才是最深刻的感情,总要等到有朝一日所有都过去了,才堪堪然道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而此时的单云溪,她还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只是想着今日又做了什么,明日又要做些什么。 光是这些已经让她费尽了精神,以至于完全没有看出楚王的不对劲。 不过楚王此人,浅笑依然,谁都看不出来他的不对劲。 只除了他身边常跟着的那个小厮,墨卿。 燕清微垂着眼,她的眼角余光始终未离开眼前的男子,她同他一样,静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这将成为一切的开端,这场无声的战争,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 她木然的眼中忽然闪现过一丝痛楚,像是心疼又像是难过……那是她对着楚王时才会流露出的些许感情。 楚王至少还有一个燕清能看懂他,可天下之大,燕清却没有一个这样懂她的人。 宴席过半,在这场早就埋下线的预谋中,角色们纷纷上台。 先是在宫廷内的后花园传来一阵纷闹之声,很快,一个公公便急步走了过来,在刘喜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刘喜一愣,疾步走到了皇上的身边,俯身在皇上的耳边说了几句。 轮到皇上色变了。 但是他好歹是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微微的震怒过后,便起身道:“领路,朕去看看。” 皇上移驾,下方众人自然没有坐着看的道理。 司马靖皱了皱眉,他如墨的眸子一沉,眼睛盯着皇上所去的方向,嘴里却在对单云溪说话:“此事有蹊跷,跟紧本王,万事小心。” 听他这么说,单云溪也正色起来,点了点头。 后花园中,一条溪湖边有团湿漉漉的东西,众人都隔得远远地,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玩意。 忽然间,有人惊叫起来。 那是个毫无准备的妃嫔,原以为不过是什么不重要的东西,走过去却见一双死死圆瞪的双眼。 一个死人,躺在那地上。 众人纷纷扰攘起来,众女眷都被安排下去,单云溪抬头看了一眼司马靖,面色坚决道:“我不走,我要留下来。” 司马靖想起了当初单云溪给睿王验尸的那一手,便朝那公公点了点头。 “镇南王,这是皇上吩咐的,王妃娘娘一个女眷留在这样的场所,怕是不好吧……” 单云溪皱了皱眉,她朝那公公不悦地看了一眼。 司马靖便冷声道:“有事本王会去同皇兄说。” 那公公哪里还敢再说什么,悄悄看了一眼司马靖和单云溪,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司马靖牵着单云溪来到了小溪边,那是条围绕着后花园的人造溪湖,并不大,里面的水是从京城外的引进来的,活水有源,本来应该是清澈的溪湖水,此时却有种诡异的浑浊。 单云溪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双眼圆瞪,脸色发紫,看起来像是淹死的…… “皇兄。” 皇上转过身来,看见单云溪的瞬间有些惊讶,但却并没有说她什么。 “靖儿,你去查一查,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马靖微微颔首,抱拳道:“臣领旨。” 在众人的眼光之下,司马靖带着单云溪朝那死尸走了过去。司马靖同单云溪交换了一个眼神,单云溪点了点头,她走到那尸体边。 所有人的眼神都开始不对劲起来,有的人是疑惑,有的人是惊讶,有的人是不屑,有的人则是愤怒…… “皇上,这种事情让一个女子参与,怕是不好吧!”文清候朝皇上拱了拱手,他是皇上叔伯辈的长辈,同样,也是个将礼法数典张口就来的老古板。 单云溪没有在乎这些人到底怎么看她,又说了些什么。 她专心起来的时候,就是什么都听不到的。此时此刻,在她的眼前,就只有地上那一具惨死的尸体。 身上的衣袍过于碍事,她便直接将外袍脱了下来,文清候一看更加是连连摇头,嘴里念叨着:“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皇帝也朝司马靖看了过来,但他知道司马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没有贸然地问他,而是静静地等着,等着他自己过来给他一个解释。 过了半晌,单云溪抬起头来:“初步判断,是溺水而亡。颈后有被人用手按压的痕迹,看来是有人将他的头按在水中……这是谋杀。” 单云溪下了判断,同司马靖所想并无二致。 司马靖沉着一张脸,看着那尸体皱紧了眉头。 他点了点头,转身将单云溪的结果呈禀给了皇上。 “此事当真?”皇上的眼神紧了紧,隐忍的愤怒让所有人都不敢发声,个个低着头,或者缩着肩膀,恨不得能在这里消失就好。 “皇上可派侍卫在这附近巡查,应该会有挣扎的痕迹,那便是温尚书被人溺毙的地方。”司马靖的脸色同样沉凝着,并不好看。 温有蘅,礼部尚书。 此人只有八字形容:高风亮节,忠毅诚礼。 他是两朝元老,亦是这朝中少有的纯臣,哪边都不靠,一生战战兢兢,谁知道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虽然同这位礼部尚书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司马靖的心中也是有些痛心的。 毕竟这样的纯臣好臣,朝中已经不多了…… 皇上的脸色更是难看,不管是什么人,这人是死在了他的宫中,他的后花园里,而且还是遭人谋杀! 更何况这还是在他专为太后举办的寿宴之上,而且这死的人还不是寻常人,而是一个朝廷的三品大员! 皇上看着那尸体,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周围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话,纷纷避开后退,生怕自己成了引燃那火索的一点。 只见皇上在温有蘅的身边站定,他看见温有蘅一张紫青的老脸那圆瞪的双眼,朝旁歪斜过去的脑袋,似是心有不平一样,就朝皇上的方向看着。 看得皇上脚步微颤,刘喜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 众人都是一惊,司马靖也看向了皇上,他那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冷心冷肠的皇兄。 皇上面带愤怒,挥袖甩开刘喜。 “查!给朕彻彻底底的查!镇南王!” 司马靖上前一步,微微低头:“臣在。” “此时全权交给你,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还温尚书一个公道!” 司马靖一掀袍,跪在地上,语带郑重:“臣遵旨。” 而另一边,楚王站在人群的边缘,谁也没有看见,他嘴角的浅笑成了狞笑。 “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第266章 谁是凶手 一场戏开了头,就没法轻易停止。 次日,和德殿中。 司马靖正跟皇上禀报着昨夜查出来的结果,单云溪站在司马靖的身边,偶尔在说及尸体的时候补上一两句。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宫廷侍卫长通禀进来,他身穿半甲,在皇上的面前跪了下来:“皇上,我们拿住了嫌凶” 单云溪微微一怔,朝司马靖看了过去,司马靖的眼神微凝,看样子并不知道这件事。 “嗯,将人带上来。”皇上则点了点头,待那侍卫长下去之后才朝着司马靖说了一句:“朕昨夜让侍卫长也一起查这件事,靖儿应该无妨吧。” 单云溪低着头翻了个白眼,你做都已经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这可是皇上,不管说什么,他们不都只有听着的份,还在这里问什么无妨? 真是马后炮。 不过单云溪顶多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她可不敢随口说出来,至少现在是不敢的。 司马靖低了低头,十分地恭敬,即便是个假仁假义的皇兄,他也表达出了十足的尊敬。 “皇兄的安排自然是最好的,臣弟自当遵从。” 皇上点了点头,也没再去问,看起来他似乎早就猜到司马靖会这样回答一般。 不多时,侍卫长压着几个人到了殿前。 皇上从书房移驾去了殿前,司马靖和单云溪随后跟上。 单云溪正走着走着,远远地就看见几个人被押在大殿之上,他们都被捆住了双手,一见到皇帝过来,侍卫长就将人按在了地上。 “皇上万安,这便是那几个嫌犯了。” 单云溪朝那边看过去,却突然撞上了司马靖的后背。 “司马靖,你怎么停下来……”话还未完,单云溪就察觉到了司马靖的不对劲。 他站在单云溪的面前,她只能看见他一个沉凝的侧脸,可就是这么一个侧脸,单云溪看出了他骤变的情绪。 他的眼中有些些许震惊,随即很快便沉了下来,不动声色地走到了皇上的身边。 “堂下何人?”皇上在明黄色的龙椅上坐下,威严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单云溪也收敛起心神,朝殿下看去。 那里此时跪着三个人,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脸上有着一圈虬髯胡茬,他跪在偏左的位置。中间跪着一个看起来沉毅老实的中年男子,他一双浓眉入鬓,看起来很是沉稳。而居右的人看着要比之前两个俊秀许多,却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单云溪看了司马靖一眼,这些人的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 别的单云溪可能看不出来,但是这些人身上的英武之气,单云溪是不会看错的。 那是只有战场杀伐出来的人才会有的气质。 而且她仔细去看这些人的衣衫服饰,也都是各类走兽。大魏的朝制,文臣蟒服上的补子是飞禽纹样,而武将的则是走兽纹样。 单云溪的心思飞速运转起来,按照这个样子来看,皇上似乎也不认识这几个臣子,那么这几个臣子便不是早朝常出现的面孔,以此推断,这些人的官职必定不高。 但是司马靖一看见这些人,情绪便起了些微的变化。 这变化实在是细微得很,周围的人都没有发现,只道镇南王是一副冷脸,却说不出这冷脸究竟有什么不同。 以前的单云溪肯定也说不上来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她还在心里专门给司马靖的眼神划拉了一个所谓的表格,来对照他的眼神和心思。 但是现在,在同司马靖朝夕相处肌肤相亲之后,她可以很自豪的说:我看懂了! 她不止看懂了司马靖情绪上的不对劲,同样也看出来这殿下跪着的人在看见司马靖的那瞬间,也出现了些许不对劲。 他们个个低着头,表现出无比的羞愧和懊恼,但是这情绪却似乎并不是对着皇上的,而是冲着司马靖而来! 这可就令人觉得玩味了…… 单云溪疑惑地皱了皱眉头,难道这件事还真的同司马靖有关系? 她正想着,下方的人已经开口了。 “回禀皇上,这是西山大营的千户秦罗华,还有百户晁建章和杨冲。” 皇上微微皱了皱眉头:“西山大营?” 他看了一眼站在左侧的司马靖,没有说什么,而是转头冲着下方道:“便是他们杀了温尚书?” 侍卫长抱拳低头:“在昨日午后,有个宫婢看见了他们三人和温尚书在一起,推测时辰,正是温尚书被淹死的时候。” 这温有蘅的死亡时间是单云溪推出来的,她边听边点着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拿着三个人确实嫌疑很大。 在死亡时间又有目击证人,这样一来的话真的很不好脱罪啊…… 她又侧眼看了司马靖一眼,司马靖意有所动,也朝单云溪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的眸子沉静得很,有着一种冷静人心的力量。 单云溪原本还十分担心这几个人,毕竟是跟司马靖有关系的人,可现在她一看司马靖沉静的眸子,原本有些许急切和躁动的心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她看出司马靖的眼神里表达的东西,是让她安心。 殿下的人开口了,是跪在中间的那个人,单云溪记得他是千户秦罗华。 “皇上万安,我等昨日午后确实是去了后花园,并且遇到了温尚书,但是却并没有杀人啊!我等忠心天地可鉴,绝无半句谎言,请皇上明鉴!” 皇上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他转眼看向了司马靖。 “靖儿,你以为如何?” 一句话听得单云溪冷汗直冒,她知道这是皇上在试探司马靖的态度。 她不由朝司马靖看去,他仍是那样一副沉静的样子,剑眉微皱,面色不改,整个人像棵参天的老树,挺拔而不折,沉稳而俊毅。 “禀皇上,秦罗华等人曾在臣弟手下效力过,为避嫌,臣弟还是不要参与为好。” 单云溪隐约感觉到皇上松了一口气,他嘴角带着满意的笑容,看样子司马靖是不想掺和到这件事里来的。 他正要说话,却又听见司马靖补了一句。 “不过,依臣弟来看,秦罗华等人,并不是凶手。” ##第267章 宫婢素棠 皇上一双狭长的眸子微微凝滞,他深深地看了司马靖一眼:“靖儿,你当真认为如此?” 司马靖低着头沉默着,却散发着一种沉毅而固执的感觉。 “皇上,臣弟建议,将这宫婢提来,一同审查。” 沉吟片刻,皇上点了点头。 侍卫长便照吩咐,下去将那宫婢提来了。 在等候的时候,皇上忽然朝司马靖说了一句:“靖儿,若这件事真的是他们所为,你又当如何呢?” 单云溪也朝司马靖看了过去,说她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这是她头一次见司马靖这么认真地表态。 他说,他相信这几个人。 要知道当年就连单云溪,要获得司马靖的信任也是费了很大一番周折的。 她不难猜测这几个人同司马靖之间深厚的情谊,然而她却总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慌乱,似乎有什么是她没有注意到,但是却很重要的东西…… 这让她提着一颗心,总总觉得没有着落,而现在皇上的这个问题,终于将她的这颗心提到了最高处,她不自觉地屏气凝神,等待着司马靖的回答。 司马靖冷凝的眼瞥向了下方跪着的秦罗华,晁建章,还有杨冲。 “若此事真是他们所为,按我大魏律法,伤人性命者,当斩。臣弟识人不慧,也应受罚。” 他沉着脸,还未说该受怎样的刑罚,却被皇上笑着按下了话头。 “好了,靖儿也不用这样的认真,你这么说的话,那要是他们真的杀了人,岂不是连朕都要受罚了,毕竟朕也识人不慧,让他们做了官……” 说着,皇上朝下方看了过去,那眼神阴冷得很,就连单云溪都浑身打了个冷颤。 可下一瞬,皇上脸上的阴冷便成了平和的笑。 “此事,很快便见分晓。” 没多久,那侍卫长就带来了之前所说的宫婢,这宫婢是萧贵妃殿中的人,萧贵妃也跟着过来了。 她脸上带着温婉大方的笑容,朝着殿上的皇上盈盈一拜。 “臣妾给皇上请安,这是臣妾殿内的素棠。” 那宫婢早就得了萧贵妃的命令,丝毫不敢逾越,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头。 “起来吧。”皇上略带深意地看了萧贵妃一眼,又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司马靖,笑道:“贵妃怎么来了,可别吓着了你,快回去吧。” 萧贵妃却福了福身子:“尚书血案,臣妾纵然有些害怕,却也知道这是朝中大事,既然素棠机缘巧合看见了这一切,臣妾理应也在这里,好助皇上一臂之力。” 她的话说得没有任何问题,单云溪听了也只有点头的份,可皇上的脸色却渐渐冷了下来。 “原来贵妃是想助朕一臂之力,而不是有别的想法啊……”他冷笑一声,没再说什么,让人给贵妃拿了个手炉,让她坐下了。 单云溪看着皇上奇怪的反应,不由心里疑惑,这贵妃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 她在脑子里尽数全过了一边她所知道的萧贵妃的事情,最后视线落在了司马靖的身上,难不成这贵妃还对司马靖有着念想呢?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连带着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心跳也快了起来,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度吓人的故事一样。 这贵妃不会真的这么大胆吧,皇上还在她身边坐着呢! 单云溪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上方端坐着的皇帝,又看了一眼他身边目不斜视的萧贵妃,然后才看向身边的司马靖。 司马靖感受到她的目光,虽然没有朝她看过来,却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让她心头一阵温热。 也是,不论那萧贵妃怎么想的,司马靖的心都不会变。 她只要知道这点就可以了。 单云溪的心安定了下来,她将视线放在了那叫素棠的宫女身上。 “素棠,你看见了……” “皇上!”单云溪骤然开口,众人都看向她,她深吸了一口气,从司马靖的身边走了出去。 既然这件事跟司马靖扯上关系,那她就不能这样放任不管了。 司马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朝他露出一个“没关系,相信我”的笑容,然后朝皇上福了福身子。 “皇上,臣妇愚钝,有一事不明,所以斗胆,想请皇上先解答臣妇的疑惑。”单云溪一副疑惑不解,虚心求教的样子,要不是司马靖早就知道她的古灵精怪,怕是也要相信了。 皇上却并不知道单云溪的想法,而是颇有兴趣地“哦”了一声,看了司马靖一眼,道:“但说无妨。” “这件事,依臣妇所见,是有人故意行凶?” “显而易见。”皇上直接答道。 “那为何行凶者非要选在后花园呢?”单云溪紧接着问道,“天子至尊可不是能轻易冒犯的,何况当时还是太后娘娘的寿诞之时。” 皇上的脸色沉了下来,变得有些难看:“许是计划不周,事发突然。” “那这就更奇怪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会突然之间让人杀人呢?”单云溪疑惑地歪了歪头,看向素棠:“素棠,你说呢?” 谁也没想到单云溪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向素棠发问,素棠也有些没有料到,她露出了些惊讶,但是她很快便冷静下来,朝着单云溪低头道:“奴婢不知。” “皇上,这件事若是事发突然,必定会留下证据。可为何王爷带着无数侍卫昨夜彻查了一整夜,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到了今日便突然出现了一个目击证人素棠来呢?” 皇上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他看向单云溪:“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单云溪轻轻一笑,她抬起头来,同当今天子对视,道:“这就要问贵妃娘娘了,您待这位素棠姑娘来,究竟是何意呢?” 萧贵妃的脸色倏地变了,可出乎单云溪意料的,她并没有慌乱,而是闻言即刻起身,在皇上的身边深深福身。 “皇上,素棠虽然是我宫中的人,但是她也是这半年才入我宫中,并且只是一个小小的洒扫宫女而已,臣妾真的不知道她为何会说自己见证了昨日的命案。” 短短几句话,就将所有的事情都从自己身上推了个一干二净。 单云溪都不禁在心中给她鼓起掌来,她朝司马靖瞟了一眼,没想到他这前订婚者还有点儿斤两嘛。 司马靖却紧皱眉头,脸上略带怒意,似在即将发怒的边缘。 可单云溪还没有收手的意思,她接着道:“皇上,既然贵妃娘娘说她并不知晓,那不如让臣妇来询问这位素棠姑娘吧。” ##第268章 单云溪巧问素棠 “你?” 这下不仅是皇上朝单云溪露出了惊诧的神色,就连那下方的侍卫长也悄悄地打量起这位站在他身前的王妃娘娘来。 她今日穿了件浅粉色的衣服,单云溪向来极少穿这种颜色,但是却没想到,这颜色居然与她有着一种奇妙的相合感。 柔婉中带着些许灵动,清丽中带着几分粲然。 还有她挺直的背脊,即使在天子面前也毫不色变的胆量,光是这份胆识,就足以令侍卫长许谦对她多了几分正视。 “没错,皇上,你想想,这萧贵妃同素棠是主仆,而王爷同殿下那几人也有旧日战场同袍的情谊。此时此刻,最合适的便是臣妇和那位侍卫长了。” 皇上听她这一番分析,倒也起了几分兴趣,想要看看她到底要说些什么。 “那许谦为何不行,他亲自将那几人抓起来,又询问过素棠。” “正是如此才不行。”单云溪回头看了许谦一眼,“这许侍卫已经听过素棠姑娘的证词,这才将这几人抓了过来,这说明许侍卫已经是信了几分的,这本来就有偏颇,对这几人实在太不公平了。” 单云溪面露同情,朝着皇上眨巴眨巴那可怜的眼睛,还生怕不够地掏出帕子来擦了擦眼睛,只可惜那缺乏说服力的眼里,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这幅作怪的样子,看得司马靖紧紧闭了闭眼,他在心里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住要将她拉出来的冲动。 “皇上,臣妇不懂规矩,这件事还是由许侍卫来询问吧……” “皇上!”单云溪用更大的声音道:“圣人也说过,孰为汝多知乎?您是一代明君,定不会因臣妇是个女子而不听进言,就像某些人一样的,对吧?” 司马靖语塞,谁都能听出来,这某些人指的就是他。 皇上先是一愣,随即看了无语的司马靖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朕还是头一次看见靖儿被说成这样,好!王妃想要问话,朕准了!”皇上瞥了眼还福身蹲在地上的萧贵妃,道:“贵妃先起身吧,来同朕一起听听王妃要如何断这案子。” 萧贵妃一听,浑身都发起抖来,她惊慌地抬头,看向皇上。 只见皇上朝她露出了一个充满掌控的笑容,他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只被死死困住的兔子,她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待在他的身边,永永远远。 萧贵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来的,她浑身寒凉地坐在了皇上的身边,一双如玉般的手被一双大手环握住。 “怎么这样的凉,去换个手炉来。”皇上朝她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萧贵妃才能看懂的,扭曲的狠毒。 单云溪并未注意到上方皇上和萧贵妃之间的事情,她朝司马靖吐了吐舌头,让他拦着她! 现在可知道什么叫碰壁了吧! 司马靖皱紧眉头,眼中颇为担忧,这单云溪,怎么性子偏偏就是这样的拗! 在皇上的吩咐下,素棠也跪在了殿下,跟秦罗华等人一左一右,泾渭分明。 单云溪踱着步子,面色悠闲,看不出半点焦急,也不像许谦那样凶巴巴的,十分地平易近人。 “素棠,我来问问你,你照实说就可以了,你当日是在哪里见到温有蘅尚书的?” 素棠是个长相普通的宫婢,但是看起来却有种异常的沉稳冷静,要说她真的没有一点问题,单云溪可是不会信的。 但是她也知道,这问话可不能着急,需要慢慢来,就一定可以等到对方露出马脚的时候。 “回王妃的话,素棠当日被吩咐去内务府领取冬日的银霜碳,路过后花园假山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说话……” 单云溪打住了素棠的话,她摇着头,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素棠,你没听清楚,我是问你在哪里见到的温有蘅尚书,没有问你经过。” 素棠愣了一瞬,抬头看了眼上方的皇上,见他的神情不变,这才低了低头。 “是在碧波亭附近。” 单云溪点了点头,昨夜她跟着司马靖一起在宫中查探,知道这碧波亭就是那溪湖的上游方向,也是被找到有温尚书挣扎痕迹的地方。 “你可记得那是什么时辰?” “奴婢记得那时正是未初。” 单云溪点了点头,追问了一句:“你身边没有时漏,是如何知道的时辰?” “从锦罗殿到内务府需要半个时辰,奴婢是午正去的,路上走得慢了些,算时辰便应该是未初。” 素棠回答得十分有条理,殿上的皇上微微点头,司马靖看过去,却见单云溪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既是如此……贵妃娘娘,臣妇这便要问您一句了。您的锦罗殿中,时兴在午正用膳的时候去内务府领东西么?而且还挑在这种太后寿宴,内务府忙作一团的时候?” 萧贵妃看单云溪又将问题抛向了自己,不由也有些生气了。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本宫再怎么样,也不会这般苛责他们。况且本宫近日时常陪伴太后左右,银霜碳也还没到那不得不去要的地步!”说到最后,萧贵妃的脸色已然很不好看,皇上侧头,拍了拍萧贵妃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这样说来,真是臣妇的不对了,不该听这宫婢的胡言乱语。”单云溪为表歉意福了福身子,转身看向素棠道:“贵妃娘娘心善,从不苛责你们,银霜碳又还够用,那这位素棠姑娘,又是从哪里得知要去内务府领银霜碳,而且还非要挑在大中午的时候呢?” 素棠眼中露出微讶,她浑身一颤,片刻后道:“奴婢……是见贵妃娘娘昨夜没有点碳,本想早晨一起来就去内务府领取的,谁知道等事情做完已经是午时,又想着贵妃娘娘身子金贵,这才一刻不敢停地去了内务府……” 单云溪看着素棠解释,倒是颇有几分惊讶,没想到这素棠还有这样的急智,短短的时间内将这件事说得这般圆满。 “这般说,倒还是有道理,只不过……前几日落雪,昨日雪融,路上潮湿泥泞,为何素棠姑娘的鞋子和衣裙上没有半点泥渍呢?” 大殿之中,落声可闻。 ##第269章 血溅金殿 众人的眼光都随之落在了素棠的衣裙和鞋子上面,那上面干净得很,别说是泥污,就是连地上的灰也没有沾染多少。 她别扭地收了收脚,可她跪在地上,再收又能收到哪里去呢? 单云溪看着她这样子,讥讽地勾了勾嘴角。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素棠,皇上的面前,你居然敢说谎!”单云溪冷冷一声砸了下来,素棠本是个十分沉稳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被派来做这种事。 可她现在却被单云溪问得出了一背的冷汗,她吓得心如擂鼓,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晕眩了起来,她在恍惚间抬眼看向上方的皇帝陛下。 “素棠!还不从实招来!” 素棠被这声吓得趴伏在地上,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哪怕就是看素棠这做贼心虚的样子,殿上众人也都心知肚明了很多事。 “皇上,您也看见了,素棠前言不搭后语,何况她的衣群上也没有泥渍,足以说明了她在说谎,这种人说的话您觉得可信么?” 单云溪不再去管素棠,那已经是个心理崩溃的女子,即便是放任她在那里,她也再翻不起什么浪来。 单云溪条理清晰,而现实也已经很清楚,皇上也不是蠢人,自然知道如何辨别。 “来人,将素棠送到诏狱去,务必问出她背后指使之人。” 殿上人的一句话,便定了殿下人的生死。 单云溪眼看着素棠被人拖了下去,她心头闪过一丝的同情,随即却叹了口气,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是素棠先陷害别人在先,就该料到会有这样的下场。 可单云溪没有料到的是,素棠虽然骗了人,但却也接近了事实真相。 只见秦罗华低着头,浅浅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中露出来的尽是嘲讽,单云溪疑惑地看了过去,这秦罗华难道是好不容易洗脱罪名突然乐坏了? “大胆,皇上面前,怎敢放浪!”许谦踏步上前,他生的五官秉正,浓郁的一双眉十分打眼,显得整个人又多了几分严肃。 只见他将秦罗华的头压在地上,却依旧抵不住秦罗华嘴里哈哈大笑。 “秦罗华,你还不闭嘴!”单云溪同样看不下去,这秦罗华笑两句就笑两句,怎么这样子看起来……就跟个疯子一样? 可那秦罗华却丝毫不畏惧,他看了眼大殿上方的皇上,又将微红的眼转向了一侧的司马靖。 看到司马靖的瞬间,他眼中闪过了一丝愧疚。 但那愧疚也就仅只瞬间而已,只有离他最近的单云溪,还有正被他看着的司马靖发现了。 单云溪的心里头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涌现出来,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捂住秦罗华的嘴,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皇上,温尚书的确是末将杀的!” 单云溪立马回头去看皇上的脸色,他的脸上先是震惊,随即是怒不可遏的愤怒。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十分地寒冷,单云溪感觉周身的气氛都冷了下来,她偷偷瞅了司马靖一眼,发现他正紧皱眉头,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心想,这不愧是两兄弟,连生气都是一样的恐怖。 单云溪悄悄地要往后退去,就怕被这盛怒的皇上陛下给一怒之下给牵罪到了。 可她还没走两步,一滩血便飞溅在了她的眼前。 秦罗华,咬舌自尽了。 他的死状十分可怕,殿上的萧贵妃第一个尖叫出声,她的尖叫似乎是从灵魂深处喊出来的,吓得单云溪也浑身发起抖来。 皇上眉头一皱,将萧贵妃揽在怀里,一声声地安慰她。 而大殿之下,一个身影同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大步走了过来,将单云溪揽在怀中,遮住她的双眼。 “没事,本王在这里。” 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单云溪颤抖的身体渐渐安定了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听见萧贵妃轻声地哭了起来,皇上似乎没有心思管他们这边,只吩咐了许谦赶紧将人拉下去。 没多久,单云溪就听见几个人上殿的声音,等司马靖松开她的时候,大殿上已经不见了秦罗华的尸体,连带着晁建章和杨冲也被带了下去。 只留下了殿上一滩鲜红的血迹,刺目得很。 单云溪只看了一眼便看不下去了,哪怕她在战场上经历这么多,没想到真实看到人死在自己面前,还是会这样的害怕。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既是叹息秦罗华的可惜,也是叹息自己还需要更多的磨练才行。 皇上带着萧贵妃下了殿,走之前也让司马靖带着单云溪下去好生安抚了。 但是刚走出殿门,单云溪就差不多已经恢复好了。 不管怎么说,她好歹也是见过战场的,纵使一开始有些害怕,但这么一会儿也早就缓过神来了。 她只是被突如其来的血溅金殿给吓到了而已。 “司马靖……”她有些担忧地看向司马靖,“这件事,应该不会就这么结束的吧?” 虽然她知道自己多半猜中了,但是她却还是希望从司马靖的口中听见否定的话。 若是这件事还有下文,那牵扯的就肯定是今日替秦罗华说过话的司马靖了…… 他们的身边还有跟随的公公和宫女,司马靖没有说什么,而是牵起了她的手。 “放心,一切有本王。” 不知为何,明明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单云溪却觉得这句话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回响,像是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让她在这沉沉的嗓音中逐渐安下心来。 他的话总是有这样的魔力,让人不知不觉地就相信,因为他是司马靖,他说到做到,一诺千金。 回了府,几日之后,单云溪都没有听到宫中的传召。 但是秦罗华等人的判决却下来了,秦罗华被判抄家,而晁建章和杨冲等人却因为牵连,被判处流放岭南,终生不得归。 流放的前夕,在诏狱的牢房之中。 一片深沉的漆黑,似乎嫌弃这夜色还不够黑,要抹上使人永远不得翻身的墨黑,这才肯罢休。 牢狱的深处,晁建章和杨冲的牢房门前,一个穿着大氅的人正站在那阴暗之处。月色从小小的窗口挤了一缕进来,照亮了些许那挺拔英武的身影。 司马靖沉声道:“你们从进京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都给本王仔仔细细地说一遍。” ##第270章 他不在的夜晚 黑夜是这样的黑,以至于遮住了所有隐在暗处的东西,一连包括那些肮脏的算计,还有为了遥远所爱的未雨绸缪,命运的齿轮在此刻转动。 单云溪难得的在这个深夜里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那是团团圆圆的日子,一家人围在圆桌边吃着年夜饭,桌上的菜肴无比丰盛,都是单妈妈最拿手的菜色,也是单家的兄妹最喜欢吃的菜。 单妈妈给单云溪夹了个四喜丸子,里面包满了鲜嫩的猪肉和甜甜的玉米,单云溪捧着碗接过来:“谢谢老妈。” 她一口咬下去,味道如初。 眼泪奔流。 即便是在梦里,她似乎也能感受到,那是她永远也回不去的过往。 昏黄的灯光下是温暖的饭桌,喜欢唠叨的妈妈,总是很严肃的爸爸,还有一肩挑起责任和担当的大哥,和她这个总是闯祸的妹妹……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知是单云溪的泪水模糊了这一切,还是它真的就消散在了风尘迷雾之中,抓不着也留不住。 她醒来的时候,泪水湿透了枕头,整个眼眶都红肿红肿的,她下意识寻找身边的那个人。 可她身边却没有人。 “司马靖……”她朝着外间唤了一声,没有回应。 冬夜的风拍打着窗棂,她心头顿时涌上一种不好的感情,这种感觉就像是悬着一颗心在嗓子眼,怎么也落不下来。也像是骤然而来的失重感,让她不得不抓住手边的床栏。 外间同样的漆黑一片,没有任何人给她回应,过了好半晌,她才记得要深吸口气来安抚自己。 镇定下来,不会的…… 她已经失去过一次所爱的家人,不会突然也失去司马靖的。 单云溪一边深呼吸一边在心里罗列种种他不在的可能性,或许是突然间有什么急事,她知道司马靖这段时间有些忙,可能是为了秦罗华的后事,或者是安排被流放的晁建章和杨冲。 她在心里点点头,一定是这样的,要不然司马靖不可能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 他说过,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丢下她的。 这是他们之间的承诺,也是单云溪死死抓住这个世界的唯一理由。 最近单云溪总是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失落感,这种不安在白日里没有那样的明显,但是在沉沉的黑夜里总是向她侵袭过来,就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让她无处可逃。 距离秦罗华的死,已经过去了七天。 单云溪忽然想起来,今夜是秦罗华的头七。 白天的时候,她跟着司马靖去了秦家,那是个十分简陋的院子,要不是单云溪亲耳听到许谦说过秦罗华是千户,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个千户的家。 一个被土墙围起来的院子,几间破陋甚至还在漏风的屋子。屋子里连摆设都很少,里间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正中间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有着一家人的灵位。 显考秦公讳册…… 显妣程母孺人…… 故男秦则…… 单云溪看到的时候,别提她有多惊讶了。 “难怪……”司马靖沉声叹了口气。 单云溪也跟着沉重地点了点头,难怪秦罗华会孤注一掷,认罪之后便在大殿之上咬舌自尽,原来是心里早已没了牵挂。 一想到这里,单云溪再也睡不着了。 她裹着被子抱膝坐在床上,等着司马靖回来。 可她等了一整夜,司马靖也没有回来。 次日清晨,芸香进来叫单云溪起床,却看见她已经抱被坐了起来。 “王妃娘娘,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芸香上前去服侍她,这才发现单云溪的眼下有着一圈乌青,这哪里是刚起来,分明就是昨夜一晚未眠的人才会有的样子。 “芸香,司马靖去哪儿了?”单云溪有些愣愣地抬起头,她心中那若隐若现的惶恐似乎又卷席了过来,像是要将她淹没在这里一般。 只有司马靖是她的救命稻草,可她等了一整夜也没有看见他的人。 芸香也无奈地看着单云溪,她不过是个丫鬟,就算再受重视,却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单云溪看见芸香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这才有些清醒了过来,许是那个梦过于真实,让她忽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但她终究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坚强勇敢的单云溪。 司马靖不在这里,她不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了么? 她要是还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那要这些其他人怎么办? 念头闪过不过瞬间,单云溪立马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芸香,我要更衣,去找马友德!” 这京城里头,有好几件秘而不宣的事情。 比如这京城以皇宫的中轴线为界,东边一侧归文判官苏诗群管,而西边一侧则是武判官龙清辉的地盘。 又比如这螺楼的戏板子向来是不变动的那几出戏,如果有了任何变化,那必定是有什么贵人在那里头一掷千金改了戏板子。 还比如说,这号称京城第一楼的天和居,最近是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这天和居的老板东家从文远伯换成了一个俊秀的叶公子。 而此时此刻,在这京城第一楼的某间极为隐秘的雅间之内,叶姓的公子正坐在里头喝着刚沏上来的雨前龙井。 单云溪吹开了浮着的茶叶,轻轻抿了一口。 “马哥,最近这天和居怎样了?” 马友德穿着一身深色的衣衫,就他这身衣裳,少说也是上百两银子。这才刚刚过去一个月不到,他便能穿上这样的衣衫,自然是有很多进项的了。 只见马友德一张圆脸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他朝单云溪长长做了一揖:“公子,天和居的生意比我们接受之前还要好了,下个月就能知道赚了多少银子,我估计能有这个数。” 马友德朝单云溪做了个八的手势,单云溪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马哥,我寻思着……咱们是不是可以将生意扩大了。” 单云溪将茶杯放在桌上,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来,那是整个五洲大陆的地图,横贯大魏东华,串联北狄,南棠和大梁。 上面点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小点,那都是单云溪将来的宏图大计。 马友德看见这地图的时候着实震惊了一下,但是想到单云溪这个人,她向来不安常理出牌,而且心思极大,马友德便也敛了心思,仔仔细细地跟她商量起来。 ##第271章 要我留在这里做人质 从天和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单云溪之前在天和居用过了午膳,果然不愧是京城第一楼,菜肴比起王府的丝毫不差,甚至还犹有过之。 她对自己的这酒楼的前景十分看好,好歹这也是自己的产业了,以后还会更好的。 她刚走出来,眼见余光瞥见街角一个熟悉的身影。 可当她回头看过去,却只看见熙熙攘攘人群,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认识的人。 等单云溪上了巷子里的小轿,街角的周珏才从阴影中显出了挺拔的身影。他沉静的眸子深深地看着那轿子逐渐远去,不多时,他也从这街角中消失了踪迹。 等单云溪回去的时候,司马靖还没有回来。 她足足一整天没有见到人了。 单云溪心头虽然有着无数的猜测和担忧,但她还是相信着司马靖,照她对司马靖的了解,他是个稳重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消失这么久。 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司马靖一整天都不在王府中,但是到了傍晚的时候他一定会有消息传回来。 是回来吃饭还是不回来,是在宫里还是在哪里会友去了,是回来过夜还是不回来…… 可单云溪一直等到了明月高悬都没有等到司马靖的任何消息,饶是她再相信司马靖也不由心慌起来。 “芸香,你去门口看看,司马靖怎么还没回来?”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大厅之中,他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吴德拢着袖子,半闭着眼睛似在闭目养神,小天则紧皱眉头,站在一旁什么话也不说。 芸香得了命令,紧走几步到了府门口。 她自己都不记得这是今夜第几次来门口探了,王府外的那条长路黑黝黝的,此时深夜,那方向没有一个人。 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一条消息传回来。 单云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司马靖从来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不论发生了什么,都应该要传个消息回来才是,让她知道他是否安全啊! 可现在别说是消息,就连跟着他一起出去的卫子虞和一应侍卫都没有消息。单云溪派人去查问,那些侍卫的家眷也都说还没有回去。 单云溪更加不安了,她找到了马友德,让他想办法去查查这件事,马友德刚刚才过来,被在门口等待的芸香迎了进去。 “王妃娘娘,您不用太担心了,我刚刚听说好几位朝臣都还在宫中,现在都还没有出来呢!”马友德刚进门,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匆忙道。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只要不是他们一家是这样就好。 但是单云溪却还是没有办法掉以轻心,她又追问道:“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进的宫?楚王呢,也在宫里么?” 马友德跑了大半夜,嗓子眼都是干的,直接将芸香端来的水牛饮喝完,又递给芸香让她再倒一杯来。 他边递杯子边摇了摇手:“都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现在都还在等动静呢,三品以上的大员都在宫中,楚王也是。” 单云溪这才稍微放下了心,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楚王很奇怪,但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之前戚孝义的事情就跟楚王有关系,但是她却没有拿到楚王的把柄,之后她同司马靖说这件事的时候,司马靖也皱紧了眉头,可他的说辞还是那一套,让她不要管。 “不要管不要管,这也不让我知道那也不让我知道,到时候真出了事我看你要怎么办!”单云溪一拍桌子,众人都一愣,悄悄地向她打量过去,却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不行,还是不能这样等着……”单云溪站起身,“小天,带我去找那个什么宋远,我要找周珏。” 小天点了点头,领着单云溪便往外头走。 谁知她才刚走到院中,就看见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她急急忙忙地在单云溪面前站住,正要行礼,却被单云溪一把拉住。 “你说什么,司马靖回来了?”她脸色焦急,那小丫鬟傻愣了一瞬,随即猛烈地点起头来。 不等她说话,单云溪已经提着裙摆往府门口跑了过去。 王府门口,司马靖正风尘仆仆地在门前下马。 他看见单云溪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在迈门槛的时候差点被绊了一跤,他心头一颤,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叹道:“你慢点。” 单云溪没注意他神色中的无奈,而是拉着他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一边,这才道:“你到底去哪儿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担心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司马靖一想起今夜的事情,脸色就变得沉凝了下来。 他拉住单云溪的手,沉声道:“进去再说。” 众人在大厅之内坐下,芸香和卫子虞关上了门。 单云溪将手上的茶端给司马靖,他轻摇了摇头:“要打仗了。” “又要打仗?是谁打谁,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你们关在宫里?”单云溪手里的茶杯还没放下,一连串的问题就脱口问了出来。 她没想到变化来得这样的快,她和马友德的生意才刚刚开始,现在压根就派不上任何用处。 司马靖将她手里额茶盏端起来,放在桌上,然后执起了她的手,安慰性地捏了捏。 “你先别着急,皇上召集三品以上大员是为了大梁攻打南棠一事。皇上决定发兵南棠,本王明日便要带兵启程……”司马靖看向单云溪,顿了一顿,“皇命难违,京中形势不好,你要好好地呆在这里,等本王回来。” 单云溪越听越不是滋味,又是让她留在这里! 她一把甩开司马靖的手,怒道:“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一定要去!小天,芸香,准备准备,我们跟王爷一起去南棠!” 单云溪冷着脸,一眼也不看司马靖,芸香听了立马要下去收拾东西。 “云溪……你听本王说……” “有什么好说的,无非都是那些让我留在京城,这里安全,这些我难道不明白么?我告诉你司马靖,你让我去我也要去,你不让我去我也要去,除非你把这王府封了,一个窗子也不要给我留!” 单云溪朝着外面大手一挥,气得声音都大了起来。 司马靖深深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抓在手中,看向她的眼神中有着无奈也有痛惜。 “这次不是本王不想你去,皇上已经下旨,你必须留在京中。” 单云溪一愣,她两腿站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你是说……皇上要我留在这里做人质?” ##第272章 发兵南棠 司马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痛楚,他沉着一张脸,过了半晌,点了点头。 想起方才在宫中的谈话,司马靖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嘲讽地笑容,皇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靖儿,你身负重责,必定无暇顾忌家中之事。依朕看,王妃便先留在京中,偶尔也能进宫同长乐和萧贵妃说说话。” 和蔼的笑容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司马靖没有犹豫沉默的时间,他只能弯腰低头,不让皇兄发现他眼中沉积的情绪。 “但凭皇兄安排。” 单云溪眼眶顿时就红了,她看向司马靖。他仍旧是那样一副冷峻的神色,却比她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还要更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忍不住扑上前,紧紧搂住了司马靖的腰。 “司马靖,你不用担心我们……”她吸了吸鼻子,“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宫里面,我也会经常进宫去看长乐姐姐,你在南棠一定要多加注意安全,战场上刀剑无眼,你……” 说着说着,单云溪便哽咽了起来。 她想起司马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即便是劝他要小心安全他也是不会听的吧。他这样的身不由己,在前方厮杀都是为了保护她们的周全,她又怎么能对他做这样的要求呢……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吴德等人都看不下去,悄悄地出了门,将这仅剩的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留给他们道别。 司马靖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怀中的人儿搂紧。 “南棠此行,并没有司州那般的凶险……” “既然披甲上阵,那就有风险!”单云溪不依不饶,非要听司马靖一个承诺:“你一定要答应我,尽量保护自己,我跟长乐姐姐……都在这里等你回来。” 她抬着头,执拗地看着他深沉的眼睛,一双泪水洗过的眼睛无比的清澈,里头满是担忧和不言而喻的爱意。 司马靖,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你。 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好,本王答应你。” 司马靖轻抚她的发鬓,看向她的眼神柔得似水,像是柔和的月光,铺洒在她的身上。 单云溪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司马靖微微低头,吻住了她还想说些什么的唇。将她满腹的交代都堵在了嘴里,只知道不停的纠缠,像是要将两人的灵魂都刻印在对方的身体里。 不多时,卫子虞在外头敲了敲门。 “王爷,到时辰了。” 司马靖放开单云溪,替她整了整衣衫,转身大步迈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坚毅的背影。 单云溪追至门口,只见司马靖翻身上马。 芸香也赶紧将手里的包袱给卫子虞递了过去:“万事小心!” 卫子虞接过包袱,朝芸香点了点头:“你也是。” 沉沉的夜色之中,两匹黑色的马儿在这王府的巷中逐渐消失,掀起了一地的扬尘,在寒风呼啸的黑暗中卷积着,沉淀着。 同样的夜里,楚王从宫里出来,便叫了墨卿进屋服侍。 燕清进屋之后,清寒便将门合上,周围服侍的人一应都离开了院子,没有吩咐不敢踏入半步。 “皇上已经决定要发兵南棠了。” 燕清边听他说着边上前替他解了斗篷,将桌上的热茶递到他有些冰凉的手里头。 楚王低头看了燕清一眼,没有喝,而是将茶盏搁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如勾似引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眸中流露出戏谑的笑容,可燕清却心头一痛。 她微微颔首:“燕清明白。” 说罢,她转身要走,却忽然被人一把拉入怀中。 楚王的身上还带着从外头刚进来的冷意,只有气息是温热的。他靠在燕清的耳际,用低沉好听的声音勾着她:“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语罢,便放开了她。 现在连做戏都这么假了…… 燕清心头宛如被人一刀一刀地割着,她转身朝楚王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有时候,当习惯了这伤的时候,也就觉得没有那么疼了。 单云溪一整夜都没有睡好,她睡睡醒醒,做了无数个乱七八糟的梦,早晨醒过来之后才真的感觉到,司马靖已经离开了。 她的身边没有人,也没有任何温度。 没过两天,就到了除夕。 司马靖不在,单云溪一个人按品大妆进了宫。 宫里头歌舞升平,皇上还对着单云溪嘘寒问暖好几句,单云溪却没什么心思去应付他,随随便便应付了几句。 宫里年饭的场面十分盛大,单云溪的话语没多久便被淹没在众人的祝贺声中,压根也没有人在乎她是个什么心情。 回了府中,单云溪才又跟吴德等人又开了一席。 这桌人都是自己府里的人,单云溪忍着司马靖离开的落寞心思,同吴德小天等人祝了过年好,又将过年的赏钱给府中的人都发了下去。 司马靖不在,她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大魏发兵南棠这件事,在好几天之后才在京城中传开。等到外面传得纷纷扰扰的时候,司马靖已经领兵到了南棠的边境。 单云溪则收拾了心思,进了宫。 她同长乐见到面的一瞬,两个向来不对头的女人,顿时都有些眼眶红了。 “弟媳给长乐公主请安。”单云溪如今行礼的规矩做得是极好了,进京这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的性子也收敛了许多。 她对着长乐公主自称“弟媳”而不是“臣妇”,便是在称呼上将她看做自己人了。 “快起来吧。”长乐公主亲自上前将她扶起来,执着她的手往锦宁阁里走,“你在府中如何?” 单云溪心中长叹一口气,头一次感觉到与长乐公主成为同一阵线的人。 “王府里一切都好,长乐姐姐你还好吧?” “本宫自然什么都好,要是轮到你来担心本宫的话,那就是真的山穷水尽了。” 单云溪深吸一口气,要是这长乐毒舌的功夫能用来对付外人的话,单云溪应该会高兴许多的。 覃嬷嬷给两人上了茶,喜嬷嬷呵呵笑着,也要进去,却被覃嬷嬷拦了下来。 “覃嬷嬷,老奴知道您是长乐公主打小服侍的人,不过您这是否有些越俎代庖了?再说,老奴也是奉了皇上的命令……” “喜嬷嬷,你奉了皇上的命令来服侍长乐公主不假,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便请您给公主沏杯热茶来吧。” 喜嬷嬷看着覃嬷嬷手里头端着的两杯热茶,嘴角不自觉地抖了抖。 “您这不是已经沏好茶了么……” “喜嬷嬷,公主喜欢喝您沏的茶。还是您觉得,现在公主已经使唤不动您了呢?要是您身份持重,公主使唤不动,那皇上总能使唤得动的。您说一声,奴婢好去向公主禀报。” 喜嬷嬷的嘴角落了下去,她冷冷地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第273章 家书抵万金 单云溪跟长乐在里头听着覃嬷嬷和喜嬷嬷之间的对话,等听到喜嬷嬷走了,单云溪这才敢放下心来说话。 “公主你不必担心,司马靖答应我到了那边就会来信的……” 单云溪的话还没说完,长乐公主就皱了皱眉头,看似要对她说些什么。她不由住了嘴,等着接下来的教训的话,但是等了半晌也不见长乐的教训。 只听得长乐公主轻声叹了口气:“罢了,现在靖儿都不在这里……能有一封信也是好的……” 说着她的眼神便黯然下来,以往司马靖每次出征的时候,都从来没有任何消息送回来。 她在宫中,所有关于靖儿的消息都是随着战报一起传回来的。 长乐知道,皇兄忌惮靖儿,所以一直将她留在宫中,就是为了在关键的时候制衡靖儿,让靖儿受控于他。 她也知道,靖儿不给她消息实则是为了保护她的周全,免得让皇兄对她起疑看重。所以她一直也表现出自己并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她同司马靖毕竟是亲姐弟啊,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呢? “本来,过几天就是靖儿的寿辰的……”长乐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遗憾,“还想着今年能替他好好庆贺一番,却没想到,他还是不在京中。” 单云溪骤然一愣。 她不知道,原来司马靖的生辰已经近了。 他本来就很少说自己的事情,单云溪也没有问过这件事,司马靖也从不觉得生辰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便就没有同单云溪说过。 单云溪也没有同司马靖说过自己的生日,原因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她在原本的世界,是在四月春天里过生日,但是她在那边都过了二十多年的生日了,可到了这边,一醒过来却才是十八岁的模样。 不同的年纪,导致她更加不确定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了。 两人都不说,这件事便完完全全地被搁置了下来。 单云溪进宫一趟,原本是想看看长乐公主这边怎么样的,却没想到还意外知道了司马靖的生辰,在正月初九。 真是个好日子。 她从宫里出来,就急急走进了书房,执起笔想要同司马靖写一封祝寿信。现在买礼物可能也来不及了,但是她快马加鞭送一封信过去还是有可能的吧。 她这么想着,将狼毫在墨汁中蘸了蘸。 可临了临了,她却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见字如面,宫里面一切安好,王府也一如往常,吃穿用度都够,你在那边……”单云溪突然停了手,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在了一旁。 “司马靖你在那边一切都好么?注意加减衣物,刀剑无眼,你能退就退,千万别去逞强……”她又停了手,嘴里嘟囔念了句:“什么鬼东西!” 将信纸揉皱了扔出去。 芸香就看着自家的王妃在书案前费了一整个下午,却最后什么也没能写出来。 “王妃,信使最晚在戌时一定要出发了……”芸香好心地上前提醒了一句,单云溪“啪”地一声放了笔杆。 芸香吓了一跳,只见单云溪幽幽地朝她转过头来,忽然见她眼眶一红,大哭着:“怎么办芸香,我好想他啊……” 芸香抱着单云溪,安抚了她好一阵,好不容易单云溪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了下去。 这时正有小丫鬟上来通禀说晚膳已经做好了,询问王妃是否要现在用膳。 单云溪转头看了一眼书案上空白的信纸,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摇了摇头。 “我先写完这封信再去吧。” 说着她就又走到了书案前,过了一会儿,交给了芸香一封薄薄的信。 “你赶紧让人送过去,千万不要耽误了时间。” 等芸香将信送出去之后,单云溪才吩咐用膳。 京城距离南棠相隔千里,等这封信送到的时候,已经是半月后,司马靖的生辰早就过去了。 南境壁城,此处常年飞沙走石,白日里就不见天日,入眼之处尽是黄沙。 不远处就是大魏与南棠接壤的地方。 卫子虞从信使手中接过那几封家书,一封封往后翻看,直到看到“镇南王司马靖亲启”。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城墙,走到以为黑衣将军的面前。 “王爷,有王妃的信。” 他的声音中有些欣喜,他们来这寸草不生的壁城已经将近一月,好不容易才收到些许家里头的消息。 司马靖转过头来,壁城的其他将领们骤然发现,这位镇南王向来坚毅冷峻的面庞在听闻“单云溪”三个字的时候,忽然有了些许的暖意。 他从卫子虞手里头接过那封信,却没有即刻阅览,而是放进怀中,继续同其他将领说着他们各自的安排。 那些将领们都不敢懈怠,纷纷站直了听着司马靖的吩咐,心思却不由滑去了他怀里露出来的一角信封。 等他说完相应的事宜,有大胆的将领便说了句:“王爷,拆信看看吧,我们也想知道王妃到底同您说了些什么。” “赵龙,你又没点规矩!”卫子虞呵斥他,壁城在南境,是司马靖管辖的地界,他就带了自己校场的人过来。 赵龙便是他从南阳城叫过来的,这里头还有还几个熟悉面孔,都是司马靖一声令下就从南阳城快马赶来驰援的。 “我这不是觉得好奇嘛……这王妃娘娘许久没见了,兄弟也很想念的!”赵龙是个拳脚快于脑子的人,说话也是这样。 他话一出口,才意识道自己说错了,急忙打了自己的嘴一巴掌:“呸呸呸,王爷您看我就这臭嘴,咱们一点也不想念王妃,怎么也不可能有王爷想啊您说对吧……” 司马靖的眉头微皱,伸手止住了赵龙再说下去。 众将都看向司马靖,只见他挥了挥手,紧皱着眉头,似是很不悦的样子。 “下去吧。” 一刻迟疑也没有,赵龙和众将都赶紧从城墙上退了下去,只留下卫子虞。 司马靖走到了城墙边,这才拿出了那封跨越千里的家书。 漫天黄沙之中,他展开了那薄薄的信纸。 头一张简简单单,只写了几个字:祝贺生辰。 司马靖先是微微一愣,似是在回想自己的生辰,片刻后才了悟,原来已经过了。 他接着往下翻了一张,这便是最后一张,上面的字同样的简简单单:我想你了。 司马靖抿唇一笑,这大漠黄沙,似乎好像也没有那般的单调无趣了。 ##第274章 我可不是一个人 南棠和大梁的战争已经打了起来,但这一切对于大魏京城的人们却没有任何影响,太阳依旧照常升起,应该开门的店铺也都早早地就开张待客。 单云溪刚王府内出来,要进宫去找长乐公主,听说南棠那边有战报传来,她急着去听司马靖的消息。 “王妃,您慢点……”芸香拿着她的白色狐裘斗篷急步追出来。 单云溪转过身,芸香便一抖手将斗篷给单云溪系好,边系边道:“战报皇上看完才会传长乐公主过去,您过去了也不过是在锦宁阁等着,不用这般着急……”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总觉得想快一点过去,也好快一点知道司马靖他现在怎么样了……”单云溪一张白嫩小脸在寒风中被吹得冰凉,她为了驱散寒冷而跺了跺脚,看起来又是兴奋又是着急。 她还从来没有跟司马靖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 算算他离开之后到现在,都一个月过去了,这才好不容易得了他一封战报回来。 她怎么能不着急! “按理说,壁城在南边,应该不会有京城这样冷的,但是听说那边日夜的气候相差十分大,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记得多穿两件衣服……”单云溪上了马车,嘴里还在念叨着。 芸香都听她念叨了快一个月了,劝道:“您就放下这颗心吧,王爷多年征战,必定知道如何照顾自己的……” “也就是你冷心冷肠的,人都走了这么久没听过你半句担心……”单云溪嘟囔着嘴,“司马靖我不说,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卫子虞?不担心他在那边吃饱穿暖,不担心他有没有受伤?” “我……”芸香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脸上飞起两抹绯红,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才不担心……” “你就自欺欺人吧,我看到时候他真伤得不行了,你还是不是这么说。”单云溪嗔了她一眼,颇有几分早就料到的感觉。 芸香却急忙去拦单云溪的话头:“不会的,卫子虞他跟着王爷,身手又好,怎么会伤得不行……王妃您就别打趣我了!” 看她急成那样,单云溪晓得芸香的心思,抿嘴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要论起担心,只要有家人在战场之上,谁人不担心呢? “车夫,你再快一点。”单云溪朝外头喊了一声。 然而,她却没有听见原本该有的应答。 马车依旧缓缓向前行驶着,单云溪此时才注意到,外面有着一种十分诡异的寂静。照理来说,他们走的这条街在这个时辰理应开了市,正是人声刚起来的时候,不该这样的安静才对…… 单云溪同芸香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凝重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将车窗的帘子掀起来了一点。 两人都看见了外面的景色,空空如也的陌生小巷。 “这不是进宫的路!”单云溪小声惊道。 尽管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她还是被外头的人听到了。 “王妃真是好眼力。” 那是个青涩男子的声音,单云溪在脑海中搜寻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像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惊讶不过是一瞬,单云溪好歹也是在外面摸爬滚打见过世面的,神情中有过一丝的慌乱,但是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这位公子,你既然知道我是镇南王妃,那你可知道绑架皇亲国戚是什么罪名?” 外头的人冷笑了一声,道:“王妃怎么知道我只是绑架你,而不是想要你的命呢?” 单云溪心头一凛,可她丝毫不惧,甚至同样还了个冷笑过去:“这大话说得可有点儿早啊,还指不定是谁要谁的命呢。” 马儿一声吁,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单云溪和芸香两个都提着十分的精神,在马车里没有轻举妄动。 “外头的情况不明,我去看看,你坐在这里不要动。”单云溪朝芸香道。 芸香急忙拉住单云溪的手臂:“怎么鞥呢让王妃您去冒这个险呢,要去也是芸香去看才对!” 单云溪轻轻瞪了她一眼:“你敢违抗我的话?乖,待在这里别乱动,我马上就回来……” 不等芸香去拉她,单云溪已经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她左右看看,这是一条十分偏僻的小巷,前后一条长长的巷子,没有任何其他的出口。 而那个之前说话的男子就站在马车前方不远处,他背手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单云溪。 单云溪狐疑地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道:“原来是你,燕清。” 此人正是扮作了墨卿的燕清,单云溪是看见了她那双木然冷清的眼睛,她这么多年,只见过一个人有这样的眼神,那就是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燕清。 燕清翘了翘嘴角,算是给了她一个笑:“多谢王妃,还记得燕清这个小角色。” 单云溪扶着马车边缘,从上面下来:“你可太小看自己了,燕清,你还真不是什么小角色。” 她下车后,警告地拍了一下马车,要跟着下车的芸香立马被吓得坐了回去。 “这样吧,我看你对我的执念还挺深的。今天我就满足你的要求,咱们去那边说怎么样?” 单云溪指着前面的巷口。 “王妃娘娘!”芸香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立马就要掀开车帘出来。 “你敢出来我立马死在这里!” 芸香抓着车帘的手攥得紧紧地,她白皙的脸上露出天人交战的犹豫和挣扎,单云溪却已经趁这个时候跟着燕清去了巷口。 “王妃果然好胆量,不过您可千万不要以为这样就会有一条出路……” “我没想过什么出路。” 单云溪打断燕清的话,燕清回头,只见单云溪的脸色平静得很,就跟她当初面对梅花影时一模一样。 “你既然能在这里埋伏,看来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了。”单云溪缓缓说着,“而我没有半点准备,自然是不可能逃走的。” 燕清勾唇冷笑:“王妃不止胆色过人,就连这识时务的能力也令人敬佩。” 说罢,从燕清的身后窜出一大堆人来,将单云溪团团围住,个个神色狠厉而专注,像是全都跟单云溪有深仇大恨,要在这里不死不休一样。 “不过,燕清不是我说你……”单云溪反而笑了起来,她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你怎么总是犯同一个错误呢?” 燕清心头没来由地一紧,她紧张地朝四周望去,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到底是什么呢? 单云溪翘着唇角:“我逃不了,却不代表没有人来救我。” 谁也没有看清周珏是怎么出现了,他已经到了单云溪的身边,拉着她从人群中飞身而起,踏着轻功远去。 “下次可要记住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第275章 她失忆了? 燕清带着人追出了巷子,却无奈周珏的轻功极佳,即便是带着一个单云溪也比他们更快。 燕清气极,她眉头一皱,眼睛盯向街角的屋檐。忽然她手头一甩,几颗暗器出手,打向逃窜到屋檐上的单云溪。 正嘚瑟着的单云溪被其中一颗打中肩膀,她闷哼一声,嘴角立时流出了一道鲜血。 “小姐!”周珏不再停留,也无暇顾忌男女之别,将人搂着腰飞身离开了。 深夜,乌云散去,一轮明月显现。 一辆马车趁着月色,疾驰独行在林间的山路上。 小天坐在车夫的位置,面色凝重冷峻,他将驾马的鞭子摔得十分用力。 “驾!” 马车内单云溪正发着高烧,她满脸通红,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周珏的眉头自始至终没有松下来过,他动作有些生硬地将单云溪搂在怀里,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向来做事不急不缓的翩翩君子周珏也露出了几分局促来。 他掏出帕子,小心地替单云溪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却被她痛苦地抓住了手。 周珏浑身一颤,他深沉的眸子看向自己怀里的人,半是柔情半是挣扎,最终还是决定伸手揽住她,让她在自己怀里躺得更舒服些。 单云溪的肩膀被动作牵引,她痛楚地声音从嘴中溢了出来,周珏便是在这个时候听清了她嘴里叫的名字。 “司马靖……” 周珏微微愣住,他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继续给单云溪擦拭起额上的汗来。 混混沌沌中,单云溪似乎做了许多的梦。 有她被许多人追杀的梦,有时是火焰烧到了眼前,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人踹开了门;有时是她自己都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可一个黑色的背影却将她救了下来;有时是那瘸腿的人都要逼近眼前,她却被人从中救了出来…… 总之是无数次死里逃生,她本应感受到十分强烈的感情,可她却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一样地看着自己。 看她面临生死困境,看她痛苦看她甜蜜,看她与亲人相逢,看她与挚爱分离…… 单云溪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她感觉浑身无力,好不容易想要撑着坐起来,却在肩膀上传来一阵刺痛。 “啊……”她不由痛吟出声。 “小姐,你醒了么?”马车外一个低沉温润的声音传来,就像是山溪流过心头,单云溪有些惊讶,没想到居然有陌生男子在这里。 她苏醒了。 准确的说是真正的单云溪,苏醒了。 “你……” 她刚想问他是谁,他却已经“抱歉”一声,掀开车帘上了马车。 “啊!”单云溪惊呼出声,急忙往后退去,却又牵引到了伤口,疼得她小脸惨白惨白。 “小姐……”周珏皱了皱眉头,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了一颗药丸出来,“这是止疼的,小姐服下就不会那般疼了。” 细心入微如周珏,他察觉到单云溪的抗拒,便没有靠近她,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在马车口。 他将那药丸放在手心里,递到了单云溪的嘴边。 即使疼到无法忍受,单云溪还是戒备地打量了周珏一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将他手心的药丸啄进嘴里。 温润的唇擦过他的手心,让他的眼神微微一紧。 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 周珏收起心头这不该有的念头,恢复了往常那温润的模样,温声笑道:“小姐在马车里稍事休息,小天已经去城中了,很快便能有早膳能用。” 单云溪却悄悄抬起眼来,先是谨小慎微地打量了一下周珏的脸色,见他似乎并没有生气或是愤怒,这才小声问道:“请问小天……是谁?” 周珏一愣,随即温润的眸子沉了下来。 她失忆了? 小天回来的时候,正看见马车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整辆马车摇晃着,里面的人似乎动作很是剧烈。 “放开我!救命啊!”一听见单云溪的尖叫,小天拔腿就冲了上去。 正见单云溪晕倒在周珏的怀里,他的手还维持成掌的动作,悬空在她颈后。 “二哥,这是?”小天不明所以地看向周珏,只见他的神情颇为无奈,轻叹了口气,将手腕上的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上面的牙印。 他将单云溪轻柔地放在马车内,从马车上下来,朝着小天正色道:“你可知道,小姐是否有失忆症?” 小天不解地皱起了眉头,他可从来没有听过单云溪有失忆症。 他摇了摇头,随即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过倒是听过她好像有癔症。” 周珏的眉头锁得紧紧地,他回头看了一眼马车,深沉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疑惑。 晚上,单云溪缓缓醒了过来。 这次她是在床上醒过来的,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白天在马车里的那个男子,想起自己狠狠咬下去的那一口,不由抿了抿唇。 她将手摸在自己的唇边,忽然用力擦了起来,像是要将那男子留下来的哪怕只是一丝气息都擦得一干二净。 真是个粗蛮的人! 单云溪看着自己身处的这间屋子,简简单单的屋子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看起来像是农家的屋子,墙边还摆着一个锄头。 她伸出脚去穿鞋子,一双白皙的脚丫子从床上垂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鞋子勾到近前,这才赶紧穿好下床来。 这屋子一眼便能看尽,除了她并没有其他人。 单云溪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先是侧耳倾听了一阵,发现外头也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推开门, 外头如她猜测的那样,是一处山间的屋子,矮矮的土墙围起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统共也就三间屋子,左侧那间是厨房和杂物间,她朝右侧看了过去。 今日那男子应该是歇在那间屋子里了。 她提着裙摆,尽量放轻了声音,悄悄地合上了门。从屋门口走到院子口,短短十几步路,她生生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等走到了院子的门口,她轻轻地打开了门闩,又左右看了一眼,这才闪身出去。 合上了门,她提着裙摆,看了那漆黑的山路一眼。 寒风吹得她缩了缩脖子,可她想起自己现在堪忧的处境,又鼓起勇气往那漆黑的山路上走去。 她要回去,回到熟悉的镇南王府去。 ##第276章 她若不是这个身份 单云溪不知道的是,她刚走出去,右侧房间的门便打开了。周珏施施然从里迈步出来,小天紧随其后。 一个时辰前,周珏和小天两人带着单云溪来到这山间的小屋里。 “你当初是怎么听人说的这病症?”周珏细细询问小天。 小天皱眉回忆着:“这是听芸香说的,据说这是她一直就有的病,一发病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周珏先是有些微的震惊,随即眉头一皱,他看向躺在床上的单云溪,语气颇有几分怒气。 “小姐这样,司马靖也不曾想办法找大夫替她治疗吗?”他许是怒极,已经丝毫没在意对司马靖的称谓。 “之前也想办法治疗过,可能是因为单云溪她自己就是大夫,也或许是旁的原因,总之最后不知为何就不了了之……”小天同样疑惑得很,“而且她又一直没有发病,大家就都觉得没有问题了……” 小天没等到任何回应,不由向周珏看过去。 对这个二哥,他是又敬重又害怕。 敬重他救活自己又教养自己,是如兄如父的感情,而害怕则是这位看起来脾气好的周珏二哥,他真正生起气来那是极为可怕的…… 小天可从来没有忘记过,周珏将小天的杀父仇人,那一整个强盗村子都屠了的时候。 那时候,整个强盗村子血流成河,周珏一身青墨色的衣衫却滴血不染,浑然就是个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人。 要不是他鞋帮上沾染的几颗血点子,怎么也不像是个会屠村的人。 而即便是那样的时候,周珏的脸色也没有变过几分,仍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甚至还朝年幼的小天微微抿唇笑了笑。 他却将那个画面深深地烙印在了心头,成为了他一辈子努力的目标。 看着周珏略显沉郁的脸色,小天又道:“听说药百里或许有办法可以治疗她这个病。” 周珏微微一愣,似在回想药百里这个人。 “药百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前在东华出现过,据说有人近来在南棠见过他的踪迹,也不知是真是假……”说罢,周珏便从怀中取出了一只小巧的银哨。 他吹了吹银哨,小天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很快却从远处的山头飞来了一只双羽雄壮有力的老鹰。 周珏沉眸看了小天一眼,小天便自觉地走出了屋子。 没多久,小天又看见那只老鹰飞了出来,消失在密林中不见了踪迹。 两人又说了半晌关于单云溪这个奇症的事情,忽然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响动。 周珏朝小天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不动声色地进了屋。 在之后,就是单云溪偷跑的这一幕了。 “二哥,我们不去把她抓回来么?”小天看着单云溪的背影,颇为不解。 周珏摇了摇头:“且看看她这个病症会怎么做。” 只见单云溪从他们的院子出去之后,就上了山路的一头,她明显是不认识路,选的路压根就不是他们过来的那条,而是朝南棠而去的那条路。 不过单云溪可没有管这么多,她原本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之后也就在镇南王府苏醒过两次,还有在司州的时候醒过一次。 她每次醒来,都知道是自己的病又犯了,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接管了自己的身体。 可是单云溪也并不是很在意,她本来就是个弱小的性子,何况这世间也没有什么她心有所系的事或人…… 原本还有曾经在小时候救过她的王爷……可她深切地感受到了身体里另一个自己对王爷的爱,那是自己远远比不上的。 还有王爷看着她的眼神,她很清楚,那就是在看她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他看的一直是那个活泼搞怪,勇敢而充满活力,不管遇到什么都能逆流而上的单云溪,而不是自己这个唯唯诺诺,光是活着就已经用尽全力的单云溪。 走着走着,眼眶忽然模糊起来,单云溪伸手一抹,这才发现全是泪水。 她停了下来,双手不住地抹着眼睛。 而跟在她身后不远处,隐在树后面的周珏,先是皱眉不解,在看清她是在抹眼泪的时候,忽然周身的气氛都变了。 小天看了一眼不言不语,脸色却沉下来的周珏,心中不由想,既然这么不想看到她哭,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呢? 他不理解二哥,要是换做是他,肯定就直接上前把她带回去了。 少年人总是充满了理所当然的念头,不明白有些事,不能做便是不能做。 周珏谨守着这条线,哪怕是心头滴血,也从不逾越半分。 单云溪哭累了,她还算是知道要照顾自己的身子,想着夜间这山上的冷风她肯定受不住,便走进林子里,找了个避风口,然后捡了一些枯枝树叶盖在身上,就算是盖天席地而眠了。 但是冬日的冷风却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她,即便是他们往南走,已经没有京城那样的寒冷,但是却又多了些南方的湿冷。 周珏不由担忧地皱了皱眉,要是放任她在这样的地方睡一整夜的话,必定会感染风寒。 “小天,你回去拿床棉被过来。” “啊?” 周珏皱了皱眉头:“回去拿床被子过来,她会受冻着凉的。” “哦……” 小天转身离开,心里想着,明知道这样会受冻,却还偏偏不带她回去,真不知道二哥是怎么想的。 过了一会儿,小天抱着一床被子过来了。他为了不耽误时间,还特地用上了轻功,看起来实在是大材小用。 可他有什么办法,二哥吩咐的,他只管照做就是。 周珏踏着凌空的步伐,走过去飞速点了单云溪的睡穴。 他拨开枯枝树叶,用棉被将她紧紧地裹起来,又见她选的这个地方并不好,便用棉被裹着她打横抱起,搬到了避风的山岩下,一个小小的口子里面。 单云溪在里头拥被睡着,周珏便半蹲在岩口,替她挡着外面的冷风。 小天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两个人了,转身找了棵树,用轻功翻了上去,背对着周珏和单云溪睡了过去。 别说是小天不理解周珏,就连他自己都开始疑惑自己的举动了。 原本是想一直作为下属好好地护着她回到南棠就好,可怎么忽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他低头看着单云溪拥被而眠的样子,回想起她白日里在自己手心轻啄的那一下,他就浑身战栗,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若是她的身份并非小姐就好了…… 若是她只是个普通女子,那该有多好…… ##第277章 不会再咬你 单云溪次日醒来的时候,身上的棉被已经不见了,又变成了枯枝树叶,她心里头想着这枯枝树叶还能有这样保暖的作用,真真是神奇。 她起身之后,继续往山下走。 在单家的时候,她虽然不受待见,总是被单昭涵欺负,就连单立德也不是很待见她,但是她好歹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 欺负的再狠,也是在自家的府宅里头,在外头却是半点口风都不漏的。 因此单云溪也并没有出过几次门。 在她的想法里头,只要下山就是有人的地方,到时候不管是村子还是镇子,她上前问上几句再雇个马车什么的便可以逃离那个男子,回到王府了。 单云溪甚至不记得自己上过京,在她的记忆里头,她就应该是一直待在南境的王府里头的。 只可惜……这里虽是南境,但是却离王府还有十万八千里远,她又身无分文,压根就不可能凭一己之力走回去。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她竟运气好地看到了一个村子。 她站在矮矮的山坡上,远眺向那小村子,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单云溪提着裙摆,往山路下紧走了几步,忽然听见几个男子说话的声音。 “这冬天是越来越冷了,家里的老娘们连个被窝都不会暖。”一个粗鄙的声音响了起来,后面紧跟着是几个别有深意的笑声。 单云溪听着便是脸庞一红,她下意识想要往树后面躲,但是想着自己要找人问路,便强止住了要躲起来的脚步,站在那里。 等那几个汉子转过山路,看见了她。 最一开始是走在前面的那个停了下来,后面的撞上了前面的人,笑骂了一句,这才看到前面的单云溪。 “这是个仙女吧……”那汉子喃喃道。 单云溪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朝着这几个汉子行了个福身礼:“大哥们好,小女子在这山间迷了路,想请问几位去南阳城怎么走?” 几个汉子又被她如同清澈山泉一般的声音给听得怔愣了半晌,还是其中一个磕磕绊绊说了句:“姑娘……这是迷路了?” 单云溪被这几人看得十分地不好意思,一张小脸就没有抬起来过,眼睛也不敢直视他们,闻言小声地重复了一句:“是的,同家里走散了……” “原来是走散了……” 其中为首的那个汉子在口里又将这句话过了一边,说得那是十分的别有深意,单云溪没有听明白这背后的意思,但是其余几个都听懂了。 一个妙龄女子,同家里走散了。 那就是说即便他们现在做些什么,也不会有人发现了? “这样吧,姑娘,咱们往那边去,我们仔细跟你说说这路怎么走。”为首那个大汉指了指山上的密林,单云溪朝那里看了一眼,深草茂密,若是进去必定看不见人影。 她眼中不禁流露出些许的畏惧来,朝这几人迅速地福了福身子。 “那还是不必了,多谢各位大哥……” 单云溪虽然没听懂他们话里的意思,却看懂这不怀好意的眼神。怪只怪这几个山野村汉实在不懂掩藏自己的邪念,就这么直白地表现了出来。 单云溪往路边让了几步,想避过他们往山下村子里去……那村中必定还有其他的人,而且里头肯定有女子。 她实在是不太会也不太想同男子打交道了,这几个村民看她的眼神比昨日那个男子还要怖人。 昨日那男子虽然也有些逾矩,却对她还算尊重,而且……而且她还咬了人家一口。 可眼前这几个村民,她别说是咬了,就是大声说话的胆量都没有。 不远处,一棵大树后。 小天看了眼自己身前的周珏,再看了眼被他的手抓去了一大块的树干,看向那几个村民的眼神中就多了几分同情。 那几个村民却浑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死期已经将近,还一个个不怕死地堵住了单云溪的去路。 “姑娘,要不我们就在这里告诉你也行啊……”其中一个两只眼睛长得十分接近的村汉拦在单云溪面前,伸手就要去抓她。 单云溪急忙往旁边一躲,却又被另一个裂开嘴就是烂牙的人给拦住,他还张开双手,就等着单云溪往他怀里撞过去。 “小妹妹,你不要这么害怕,我们兄弟几个都没有恶意的……”为首那人最为强壮,笑着走上前,“只要你陪我们哥几个开心一下就行……” 一只指甲里满是泥土的脏手朝她伸了过来,单云溪混乱中慌忙闭上了眼。 “不要……” 身边一阵轻风吹过,她似乎闻到了一种又浅又淡的味道,这味道像是青竹又像是丹墨,她似乎在哪里闻过…… 忽然几个倒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然后是一个醇厚的男声,在她的面前响了起来:“小姐,没事了。” 单云溪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昨日被她咬了手腕的男子正站在她的身前,他身着一件青墨色的衣衫,深邃眉目温润柔和,看起来像是从天而降的。 专门来救她的天家神兵一样…… 不等单云溪反应过来,他已经在她的面前半跪下来:“小姐,小人周珏,是来护送您回家的。” “回家?”单云溪不解地看向他,“是去单家么?” 周珏抬起头来看向她,朝她微微扬唇,一双深邃的眸子盛着柔和:“是回您真正的家。” 马车上,单云溪规规矩矩地坐着。 一旁的周珏挑拣了一些能说的告诉了她,包括单云溪并非单家的女儿,而是叶淮秋的亲妹妹,以及他们此行要前往南棠的事。 单云溪听完,垂头思考了片刻,抬头看向周珏,一双水洗过的眸子干净又清澈,光是看着他就令他心头微颤。 “……周公子,我能这样称呼您么?”她还是有些谨慎和戒备,只不过在周珏的面前看来,却都算不得什么。 “我是叶公子的家臣,小姐称呼我全名即可。” 单云溪又沉吟了片刻,道:“周大哥?” 她眼中带着些许退让的试探,看得周珏心头一软,便点了点头。 单云溪脸颊微红,似乎也很是不习惯这样的称谓,她垂下头来,眼神便也到了周珏的手上。 “周……大哥,你手腕上的伤……可好些了?” 说完这一句话,单云溪的脸都红透了。 她之前不知道这些事,竟然情急之下咬了人,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十分地羞怯和不好意思,连直视周珏的眼睛都不敢了。 周珏笑了笑,用醇厚的声音道:“这个无碍的,小姐就是要我的命周珏也不敢有半点犹豫,何况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咬伤。” 单云溪闻言抬头看向周珏,他深邃眉目在她的心头逐渐清晰起来,还有他挺拔的鼻梁,带着温润浅笑的唇,宽阔的肩膀,还有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以及袖子下被她咬过一口的手腕。 她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脸红到了脖子根,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 “我……不会再咬你了。” ##第278章 时机已到 这边的单云溪粉心萌动,而京城中早已乱作一团。 芸香被无数人质问当日发生的事情,可她却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除了她拿着手里的一块永安钱庄的玉佩,那是单云溪跟燕清走出巷口之前专门放在马车上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就连宫里头的皇上也召见了芸香,芸香如实禀报了单云溪被刺杀的事情,至于为什么没有发现尸体,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燕清自然不会跳出来说单云溪被就走了,于是镇南王妃遭人刺杀,尸骨无存的事情便被传了开来。 有人说这是镇南王杀过的人化作鬼魂,回来找王妃复仇了。既然是鬼魂做的事情,那自然是没有尸体的。 也有人说王妃曾在司州战场做过圣女,这说不定是司州的神秘的巫蛊力量,回来找王妃回去做圣女了。 还有人说,这是王妃得罪了什么不能得罪的大人物,或许就是京城中的文武判官,也或许是……那人指指天,不再说话了。 和德殿中,皇上听着这些无稽之谈,扯着嘴角冷笑一声。 “镇南王那边什么动静?” 殿下一个中年留着长髯的男子微微颔首,道:“暂时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并不知晓王妃被刺杀一事。” 此人正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武将,冠武侯瞿伯清。 “密切关注着,一有消息就来报朕。”皇上走到了窗边,道:“看好长乐,不见了一个王妃,总不能另一个也不见了。” “是。” 瞿伯清下去了,刘喜上前一步。 “皇上,今夜是去那位妃嫔处?” 皇上浅浅地叹了口气:“去锦罗殿吧,朕去看看萧贵妃。” 锦罗殿得了消息,立马准备起来。 等皇上驾到锦罗殿的时候,萧贵妃已经带着宫女们在门口迎候了。 “皇上万安。” 皇上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前执起萧贵妃的手,而是扫了她一眼,淡然道:“起来吧。” 几个宫女偷偷地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皇上的怨气从何而来。 等进了屋,皇上便退了一众服侍的宫女太监们,只留下了萧贵妃。 锦罗殿里烛火通明,照的整个大殿富贵华丽,甚是好看。而明丽的烛火中,萧贵妃的一双美眸却微微黯了一黯。 “你可知道,镇南王妃被人刺杀了?”皇上问话的语气十分讽刺,“离朕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萧贵妃深吸口气,走向了皇上。 这个皇上别人不知道,但是萧贵妃却清楚得很。他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样子有时连她也摸不透,而且他总是对她有着一种莫名强烈的占有欲。 尤其是在她跟司马靖扯上关系的时候。 可是天知道,她跟司马靖之间什么都没有……就连那婚约,也因为皇上一道圣旨而毁得干干净净。 “皇上,臣妾不知……”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用力地攥住了手腕,一把拉入了他的怀中。 萧贵妃不敢推拒,只能任由他将自己圈囿起来,直至他气息逐渐变得滚热。 “不知道最好……你是朕的贵妃,只需要关心朕就好,其他人的事情都与你无关,你可知道?”他低沉的嗓音在萧贵妃的耳侧响起,带着一种熟悉的情感。 萧贵妃深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在心中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朝皇上露出一个柔柔的笑容。 “瑟儿明白。” 这夜,皇上歇在了锦罗殿。 天光大亮,壁城依旧风沙蔽日,入眼处皆是黄沙。 司马靖正在壁城的都尉府中,同卫子虞和几个将领们端详着一份南棠大梁的地图。 壁城是个边塞城市,原本朝廷的拨款就不足,平日里都用来充当军饷购买军备了,即便是都尉府,里头的摆设也不多。 整个议事厅也不过有一张可容纳十几人的长案,还有旁边几张小桌,那地图就放在长案的左侧,众将领都围在附近看着。 那地图中间的部分划上了几个红色的叉,表示这些地方都已经开战了。 “如今大梁已经攻破了南棠三处大关,函谷和上遥一破,便直抵雍都……”卫子虞皱了皱眉头,到那时,大魏可就捞不着什么好处了。 旁边一个矮胖将军道:“不如我们先发制人,趁南棠无暇顾及,直接从关山岭攻入,这样一路南下,也能拿下个两三城。” “晁将军,皇上派镇南王过来可不是只拿两三城的……”一个瘦高的将军讽刺了他几句,又笑着朝司马靖弯腰弓身道:“王爷英明神武,拿下南棠一半的疆土都不是问题,末将们但听王爷吩咐!” 卫子虞听了却皱起眉头,这何跃嘴脸怎的如此谄媚,这么几日没做多少事,嘴皮子功夫倒是耍了不少。 司马靖冷冷看了瘦高的何跃一眼,并没有说他什么,而是看向了旁边一个始终没有说话的男子。 此男子在一众甲胄将军中显得极为不同,他没有穿武将的甲胄,身上是件干净整洁的靛蓝色直裰,衬得他有些弱不禁风。 他一头的长发束起来做道士发冠,面容干净俊秀,明显就是个文弱书生。 此时的他双手拢在袖中,半垂着眼,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人不禁怀疑,方才的谈话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计先生,你有何见解?” 计兴言闻言才抬起了昏昏欲睡的眼睑,他先是左右看了看,这才伸出一根手指疑惑地指向了自己。 司马靖看着他这副滑稽的举动,没有说话。 而旁边的人也没有插话的意思,尤其是何跃,他巴不得这计兴言能出丑才行。 计兴言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原来王爷是在询问小人啊。” 一旁的卫子虞闻言皱了皱眉头,他十分地不喜计兴言这幅吊儿郎当的态度。但是司马靖没有表态,卫子虞便不会有任何举动。 只见计兴言向着司马靖长做一揖:“回王爷的话,兴言确有一计,不过时机未到,尚不能说。” 不等司马靖开口,已经有人嗤笑起来,正是想看他出丑的何跃。 “计先生,王爷叫您一声先生您还真就端着拿着了?您要是没计策就直接说您没计策,何必在这里装神弄鬼的,王爷可不是普通人,您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 计兴言笑着摇头,再也不说话了。 众人纷纷看向司马靖,他却盯着计兴言,没有说话。 这时,忽然一个传令兵进了议事厅。 “报——”传令兵跪在了众人面前,“东华的大军来了,就驻扎在三十里之外的响马镇上!” 计兴言闻言笑了笑,朝司马靖一拱手:“王爷,时机已到。” ##第279章 欺负小孩 计兴言的计策就是要同东华国结盟,何跃第一个跳出来反驳。 他向来跟计兴言不对头,他实在是没想到,计兴言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门客到底是怎么入了王爷的眼? 难道是他那神神叨叨的样子? 何跃嫌弃地皱了皱眉头,装神弄鬼,要搁他身上他也能行啊。 “大胆计兴言,王爷面前,怎敢胡言乱语!”何跃一听这计兴言的发言,便觉得他这是撞在刀口上了,说话半是嘲讽半是得意:“这东华同我大魏势同水火,王爷更是在击退东华的一役中一战成名,你居然敢在王爷面前说要跟东华结盟?简直是痴心妄想痴人做梦……” 周围的气息骤然冷了下来,何跃浑身打了个冷颤,他缓缓转头看向这寒冷气息的源头,正是站在不远处的镇南王。 只见他一双深沉的眸子冻成了冰,朝何跃看了一眼,他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何跃缩了缩脖子,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真的要听这计兴言的? 司马靖冷冷看向计兴言,道:“接着说。” 闻言,计兴言笑着朝何跃拱了拱手。 何跃虽然想让这计兴言下台滚出去,但是在王爷的面前他却不敢放肆,只是狠狠瞪了计兴言一眼。 计兴言接着道:“东华过来的理由想必同我们一样,大梁的将领也不是蠢人……” 说到“蠢人”的时候,计兴言有意无意看了何跃一眼。 “他们攻破了三城,却已经耗费了过多的兵力,在下推断他们很快便会鸣金收兵,暂作休息。”计兴言笑着看向司马靖,眼睛里不经意露出一种与他本人气质十分不符的深谋远虑来,“慢则在三日内,快的话……今日便有消息。” 司马靖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心里有着一样的想法。 “那依先生所言,届时会如何发展?” 计兴言没有任何停顿,条理清晰地说了下去,仿佛这个计策早就在他脑海中翻来覆去多遍一样。 “大梁必定会先联络大魏和东华。咱们虽说是跟东华结盟,却并非真的要共同作战,而是在谈判的时候一致口吻,将价码给提上来。这做买卖……不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说到此处,计兴言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何跃却越看越不爽,这姓计的小子又开始装神弄鬼了。 “计先生,看不出来您还是个会做生意的。要不您干脆去做买卖得了,何必来这凶险的战场呢?”何跃从鼻子里喷出一声不屑,听得司马靖都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冷冷瞥了何跃一眼,何跃只好噤了声,可他却在背过身去的时候,悄悄朝计兴言翻了个白眼。 司马靖没在意何跃的小动作,而是一凛声,向着众将道:“派一队斥候前往响马镇,察看东华的情况。另外再派一队人马监视着大梁的举动,一有消息,立马来报!” “是!” 众将领命下去,计兴言也慢吞吞地往议事厅的门口走去。 “计先生。” 司马靖叫住他,他冷峻的面容透露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劳烦你仔细说说这结盟之事。” 话语虽客气,但却无形中透露着一军之帅的威严气势。 他会这么看重这位小小的门客,确实是有原因的。 别的不说,单论他这站在司马靖面前也能笑若春风的能力,就已经高上何跃之辈不知多少了。 司马靖可没有忘记,他第一次见到这位计兴言的时候是个什么场景。 那时他刚率军来到壁城,赵龙等人还在赶来的路上。 都尉府门口站了一排的将领来迎接他,那时计兴言并不在。 门口的这些将领司马靖一眼便能看出大概是个什么能耐,何况来之前他早就阅览过壁城将领的相关文书。 壁城城守罗大成,年近五十,早些年被箭射中了膝盖,现在连马都骑不了。 下面两个副将,何跃和晁江,履历文书上无功无过,看上去平平无奇得很。 可卫子虞却记得,司马靖阅览过文书之后破天荒地勾唇笑了笑,道:“有意思。” 当时的卫子虞不明司马靖意指什么,便问王爷这上头可有什么存疑的地方。 司马靖指着壁城的抗战次数,上面写着“一”。 “壁城你我都知道,并不是重要大关,自然也没有派遣多少将士,连军备也不过是普通。这是南境的弱点,只要抓住这里进攻,打到南阳城都是有可能的,但是这里却写着进攻次数为一。子虞,本王问你,这代表着什么?” 司马靖有心培养卫子虞,也不着急,等着他自己思考。 卫子虞沉吟片刻,道:“或许是对面的将领并未意识到这件事……” “也或许是有什么人,让对面的将领察觉不到这件事。” 在都尉府门口,司马靖瞥了一眼所有迎候的将士,却没有见到什么惊为天人的人物,直到走进了都尉府。 在一处小院里,他们无意间听到了一段对话。 “那这个小马怎么办?”是个稚童的声音,听起来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罗大成一看便要出声呵斥,却被司马靖抬手制止了下来。 他站在院门口朝里看去,只见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在对弈。 说是对弈,也不过是拿着一些象棋的棋子在按照他们的想法打来打去而已,就连棋盘都没有,地上胡乱画着些东西,看起来像是山地与平原,旁边还有条河流。 而在两个小孩的旁边,还蹲着一个身穿靛蓝色直裰的男子,他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指点年纪较小的那个孩童。 此人正是计兴言。 “这个小马要留着,打他的大将军。”计兴言在年纪较小的孩童旁边说着,“这里有条河,河水不深,等他的大将军过来了,你就拿这个小马打他。” 年纪大的那个小孩不服气:“我才不会让大将军过去!” 年纪小的就着急起来:“那我怎么办?” “不怕,他的大将军一定会过去的。” 而他确实没有说错,两步之后,年纪大的小孩只剩下过河这条路了。他拿着“将”的棋子看了半天,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要死了!” 计兴言笑了笑,他安慰年纪大的那个:“你不用怕,将军可不是这么好当的,过了河也不一定就死了。” “可是他的马打我……”年纪大的那个死死攥着棋子,就是不肯放下来。 “你的大将军同样可以打他呀,大将军是最厉害的,只要打得好,未必就打不过……” 何跃实在是听不下去,嗤笑出声:“得了吧,那小孩就剩个‘将’了,你还怂恿着人家去打,欺负小孩也不是你这样的……” ##第280章 只要镇南王敢过去 计兴言见状也不恼,悠悠然站起身来,朝着罗大成等人施了一礼。 “见过各位将军。” 两小孩也站了起来,年纪大的那个朝罗大成跑了过去,喊了声:“爹!” 年纪小的却缩在计兴言的身后,不敢看几个将军。 计兴言摸了摸小孩的头:“不怕,这几个叔叔都是好人,除了那个瘦高的叔叔,他喜欢骂人……” 何跃一听差点没炸起来:“计兴言,你说谁喜欢骂人呢!” 计兴言却没理会何跃的反应,而是朝司马靖看了一眼。 “贵人面前,何将军还是收敛些的好吧。” 何跃闻言立马朝司马靖梭了一眼,讨好地笑起来:“王爷,末将方才是有些失态了,王爷海涵,想必不会怪罪……” 计兴言这才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情,朝着司马靖再次施了一礼:“原来是镇南王,小人拜见王爷。” 司马靖心里已经在点头了,此人不过是一个称谓便能即刻判断出来他的身份,光是这份推理能力便已经不容小觑。 他又看了眼地上的那乱涂乱画的“棋盘”,走上前两步,沉声说了起来。 “计先生好谋划,原来当年的长平之战还能这般行军,本王算是见识到了。” 众人皆是一惊,谁也没想到,这地上胡乱的涂鸦居然就是大魏与东华接壤的长平!而方才那两小孩玩耍般的对弈,竟就是在模仿当年的长平之战! 要知道当年司马靖率兵大败东华的地方,就在长平。 而当年司马靖仅仅以三万大军,击溃了东华二十万精兵!——这场震惊天下的战役,就是长平之战! 计兴言脸上的笑容也消了下来,再看向司马靖的时候就重视了许多。 “果然不愧名震天下的镇南王,小人不过是同孩童胡闹摆了这么一个阵而已……想必当时的情况肯定更为复杂,小人这阵法怕还是不够看的。” 司马靖看着眼前微微低下头的计兴言,他态度不卑不亢,平和又恭谨,司马靖深沉的眸子便又沉了几分。 “锃”一声,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司马靖骤然拔出手中的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地上画着的山附近划了一道。 司马靖冷静的声音响起:“当年,东华还在这里留了一队人埋伏。” 计兴言的双眼一亮,他盯着地上的图看了许久,才悠悠然叹道:“镇南王用兵如神,骁勇善战,小人不可能会有更好的应对之法了。” 司马靖看着计兴言这老实认输的样子微微颔首,他并非一定要看人认输,而是想看看这计兴言的气量如何。 深知排兵布阵之道,又态度谦谨,不卑不亢。 这样难得一见的人才,究竟是如何被埋没在这小小壁城的! 司马靖心中替计兴言不值,看向罗大成的眼光便又冷峻了几分,以至于这位年过五旬的老将军全程战战兢兢,始终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位镇南王。 自此,司马靖便十分重视计兴言,凡议事必叫上他,凡战事必询问他的意见。 这是他对计兴言的重视,也是他给计兴言的机会。 然而计兴言却依旧是往常的态度,既没有多感兴趣,却也没有过于疏离。司马靖问到他身上,他才说上一两句,而司马靖若是不问,他是半句话都不会多说的。 以至于所有将领都知道,这位镇南王十分看重计兴言,事事都要询问他的意见,又怎能不叫何跃嫉妒? 可只有司马靖和计兴言才知道,这同样是对计兴言的试探和考验。而计兴言也不是轻易择主之人,对于司马靖,他同样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这不是司马靖头一次将计兴言留下来研究军略了,之前他同计兴言研究过好些以前的战争,大多是司马靖亲身经历过的,也有许多是南棠和大梁的著名战役。 还有这两国有名的几位将军,他们更是做了十分深切的研究,越是讨论司马靖越是发现,这个计兴言,司马靖之前还算是小看他了! 他不仅在排兵布阵上十分厉害,这诡异的手法还有迅速发现敌军弱点的能力,看起来像极了传说中的一个人——鬼谷子。 可司马靖一想到此,又不由自嘲地笑笑,鬼谷子是百年前的人物,是否真的存在还是两说,看来还是他多想了。 或许这计兴言真的对鬼谷子有过研究,但是却不可能真是他的传人。 计兴言并不知道司马靖心里头这一番考量,他同司马靖说着与东华结盟的细节,外头却突然有侍卫禀报,说罗将军来了。 卫子虞甚是疑惑:“罗将军去而复返,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卫将军莫急,等罗将军进来便见分晓。” 计兴言看向司马靖,只见司马靖微微皱着眉头,朝那侍卫道:“传。” 罗大成走进屋来,他一进来,就用十分惊讶的表情看着计兴言。只见他朝司马靖递上一本请帖,道:“大梁曹英武,邀王爷三日后在伏安城设宴一聚。” 司马靖的眸子微沉,卫子虞便收下了请帖。 “看来计先生的话,这次又说对了。” 话才刚完,又有侍卫进来通禀。 “王爷,我们派去东华的探子,全都被发现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我们派过去的都是最精良的探子,怎么可能尽数被发现?”罗大成十分震惊,他是最清楚手下人能耐的,要说有一两个被发现还算有可能,怎么可能全都被发现,那可是几十人呢! 而罗大成不知道的是,在这群探子到达响马镇之前,就被东华派来的探子给抓住了,压根就没给他们发挥特长的机会。 司马靖的脸色微沉,道:“被发现了之后如何?” 那侍卫不明白司马靖的意思,小心地看向罗大成。 罗大成却更加着急:“问你话呢,都被杀了还是如何了?唉……这探子被抓,肯定都是要被杀了……” 不出意料,自然是这么个结果。 “都没被杀。”那侍卫看向司马靖,又说了一遍:“都还好好地活着,那红衣将军还说……说只要镇南王敢过去,就将他们全都放了!” ##第281章 红衣将军 “什么?”罗大成提着那侍卫的耳朵,喊道:“什么叫敢过去!堂堂镇南王也是这些东华人可以随意叫嚣的!” 那侍卫一边喊着痛一边道:“那红衣将军就是这么说的!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半句假话!罗大人您……您快饶了小的吧……” “好了!”司马靖冷声道,周围人都噤声了。 罗大成放了那侍卫的耳朵,将他踢了下去。 “王爷,这里面肯定有诈!”罗大成抱拳道:“还是让属下过去吧,东华国跟我们有宿仇,绑了探子居然不杀,他们肯定就埋伏着等您呢!” 司马靖却没有表态,一双漆黑的眸子沉凝着,转眼看向了计兴言。 “计先生,你觉得如何?” 计兴言拱了拱手,不紧不慢道:“王爷,小人认为,此行当去。” “计兴言你真是不要命了,居然还敢在王爷面前胡说!你知不知道……”罗大成看起来是真气得不行,指着计兴言骂起来。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看向罗大成:“罗将军。” 这声音冷得不行,那极寒之地的刺骨北风怕是也不过如此,罗大成浑身打了个冷颤,他看向司马靖,被他冷峻的眼神吓得退后半步,再也不敢随意插话。 “为何此行当去?” 司马靖看向计兴言,神色中依旧冷静,丝毫没有焦躁和不耐,最有耐心的猎人也不过如此。 “这位红衣将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东华国师家的人。”计兴言缓缓道。 “师家?”卫子虞面露惊讶,他转头看向司马靖。 卫子虞还没忘记当年他们与东华国师将军对上的时候,那确实是一场极为艰难的战争。 计兴言同样看向了司马靖,只见司马靖一双深如古井的眼眸微微荡漾起来,明明里头情绪激荡,可却无人能看懂里面藏有的东西。 或许只有单云溪在这里才能明白,那是司马靖心中的热血和兴奋在激荡,也是他对那些艰难过往的苦痛和慎重。 只可惜,单云溪并不在这里,而且,她不在任何一个地方。 她丢失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并且新的单云溪并不知道头部受伤会导致两个灵魂的转移。 她跟着周珏,一路来到了南棠,又从不知何处的小路进入到了一处十分大的行宫里头。 单云溪看着眼前的流水小榭,有那么一瞬间的慌神。 直到一个醇厚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将她的思绪唤了回来。 周珏朝她低眉浅笑:“小姐,去见主人吧。” 单云溪侧头看向他,片刻,展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周珏同样笑着朝单云溪伸出了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柔嫩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由他牵着,下了这条碧溪上的小桥。 而另一边,司马靖正在前往响马镇的路上。 夜色沉沉,在响马镇的前面,跪着一溜的人,都是大魏的探子。 一炷香之后,司马靖带着人来到了响马镇的面前,他一拉马缰,马儿高啸着停了下来。 司马靖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 东华国的众将士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马上翻下来,身姿挺拔而俊秀地落在地上,转过身来,是张极为俊美而深邃的容颜。 忽然响起一阵鼓掌的声音,有个颇为嚣张而骄傲的声音朗声道:“不愧是大魏战神镇南王,就带着这么一小队人来我响马阵,还真是没有将我这十万大军放在眼里啊!” 一个红衣的人从那排跪着的人后头走了出来,谁也没料到,这张扬的红衣将军——竟是个女子! 卫子虞等人面露惊讶,只有司马靖的脸色还算沉稳。 他冷冷地向着那穿着鲜红色甲胄的女子,凛声道:“镇前何人,报上名来!” 那女子笑了笑,她的面容同她的个性一样飞扬,白净的脸上一双长眉显得十分地英气,一双俊亮的眸子在其上闪耀。 “在下东华师嘉懿,是这次领兵的将军,还请镇南王多多指教!”说罢,师嘉懿朝司马靖一抱拳,十足地洒脱慷慨,看样子倒是丝毫不介意梁两国之间的恩怨。 可实际上怎么样,倒是无人得知了。 司马靖看着师嘉懿这副豪爽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冷眼看向了师嘉懿,没有回她的话。 过了好半晌,没等到司马靖的回话,师嘉懿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黑夜中燃烧的火焰,亮眼得非常。 “向来听说镇南王冷酷非常,一张冷脸见谁都不笑,今日一见才知这传言丝毫不假。只是不知道,您在家对着尊夫人,也是这模样么?” 说罢,师嘉懿就放声笑了起来。 罗大成看不下去这师嘉懿嚣张的模样,原先看她是个女子,又有镇南王在前,他这才什么都没说。 可这师嘉懿都蹬鼻子上脸了,他就再忍不下去。 “这东华是没有男人了么,非要个女子来打仗!姑娘我劝你倒是少说两句,我们王爷可不是你能随意论断的!” 罗大成受腿伤这几年,别的没见长,这骂人的嘴上功夫倒是一点没落下。 师嘉懿的脸色说变就变,前一秒她还笑得十分粲然,眼看着就跟那天上最耀眼的星星一样,让人丝毫察觉不到威胁之意。 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就尽数消失,眼神沉到了冰点以下,就像是即将出鞘的利剑一般,让人丝毫不怀疑,只要下一句话说错,这把利剑就会收割人头。 罗大成被她看得心头有些瘆的慌,这真是个女子的眼神么? 怎么看起来跟战场上那些万人斩一样,杀意狠绝,而且阴狠毒辣…… 他下意识地收了声,只皱眉盯着师嘉懿,却再也没说话了。 “怎么,镇南王是个哑巴么,自己不会说话,非要个狗腿子来说话?”师嘉懿冷笑一声,扭了扭脖子,抽出身边一个将士的剑,随意搁在了一个探子的脖子上。 “镇南王,你想要回这些探子?只要你求我一句,我就全都还给你,不仅如此,还保证以后再也不抓你们的探子如何?” 师嘉懿的红衣在夜风中显得刺目得很,还有她嘴角一抹弯的深深的笑容。 看起来就像是鲜艳的毒酒,却莫名令人心头一惊,为她这张扬而妖冶的美而深深惊叹。 见过师嘉懿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叹一声:“世间怎么会有这般的女子……” 可司马靖却不是普通人。 他冷冷看了师嘉懿一眼,师嘉懿忽然感觉浑身一阵刺骨的寒冷,她就像是被人扔进了极寒之地的冰水之下。 浑身刺痛的冰寒,却又令她无比地兴奋起来。 他同样朝那些探子看了一眼,冷冷的声音响起。 “最后一条军令,不要令大魏蒙羞。” 说罢,司马靖看也不看一眼,就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师嘉懿秀眉微蹙,随即,她身边的探子全都倒了下去。 身边有人要上前查看,被师嘉懿一句话拦了下来:“不用看了,他们嘴里藏了毒,早都死透了。” 说罢,她看向司马靖离去的方向,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黑色身影,她嘴角微微勾起。 “真是有意思的男人。” ##第282章 十三月怀胎 南棠,偌大的行宫里头。 单云溪被周珏带着来到了大殿之上,她乖巧又听话地朝叶淮秋跪了下来。 “砰。”一被茶被搁在了旁边的小机上。 叶淮秋一双深邃的眸子深深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安静知礼地跪在那里,可叶淮秋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过瞬间,他心里的念头已经转了几转。 忽然间,他勾唇笑了笑。 “起来吧。” 旁边的丫鬟立马搀扶着单云溪站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眼前这个据说是自己亲哥哥的人…… 眉如远山,眼若深海。 她看不懂。 “叶……公子,”单云溪福了福身,“周大哥说您是我的亲哥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我母亲是个姨娘,在我之前从未生育的……” 叶淮秋却冷嘲地笑了一声。 单云溪立即噤声,不敢再说下去了。 “姨娘……”叶淮秋的眼眸中染上了哀伤,他自嘲一笑,“堂堂的一国之母,最后居然只能落得个姨娘的下场。”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单云溪也不敢多问,只是小心又小心地打量着叶淮秋的脸色,试图从他的脸色中分辨出他的情绪。 他的表情看着不止哀伤,似乎还很苦痛,是一种令人十分心疼的神情。 单云溪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您节哀……” 叶淮秋猛然抬眼,他看了单云溪一眼,随即却突然笑了起来。 笑得十分地讽刺,单云溪都被他笑得有些无地自容了,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难道劝他也不对么? “罢了,你一出生,母亲便去世了,你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的。”叶淮秋摆了摆手,似乎再也没有同她说话的心思。 周珏带着单云溪出了屋子。 “小姐你可知道,娘娘是几月怀胎的?”周珏在一侧引着路,单云溪看向他。 只见周珏朝单云溪柔和地笑了笑,道:“您是三月出生的,但娘娘在去单家之前就已经怀胎三月了。” 单云溪一愣。 “你……你的意思是……” “娘娘为了不惹人注意到您的身份,生生在单家又挨了十个月,才将您生下来。也就是说,您是被怀了整整十三个月,才出生的。” 周珏说完,浅浅地叹了口气。 这是一个母亲为了孩子,忍了常人所不能忍,拼着耗尽自己的生命才将这宝贵的孩子生下来的故事。 母亲的伟大,孩子永远都不及万分之一。 单云溪在原地愣了好半晌,浑浑噩噩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屋子。 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一个没人爱没人疼的孩子。 可没想到,早在她出生之前,就有一个女人,爱她爱到了骨血里。她是这个女子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拼尽全力也要生下来的孩子。 她将她全部的爱,包括生命,全都给了单云溪。 前面的十八年,单云溪感受到的只有生命的寒凉。 可这一刻,一种来自骨血的温暖,弥补了她前十八年所有的寒凉。 天再寒日子再冷,也比不上母亲忍受苦痛将她这个生命带来人世间。 时隔了十八年,单云溪头一次梦见了母亲。 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她终于看见了这个天底下最为温柔的女子。 “云溪。” 她唤她的名字,温柔无比。 单云溪瞬间泪如雨下,扑进了她的怀里,放声喊道:“母亲!” 另一个单云溪同样感受到了她强烈的情绪波动,她在混沌中同样回忆起了自己的母亲,一个永远会包容她的女人。 这一晚,单云溪终于圆满了自己多年来缺乏的渴望,对母爱的渴望。 次日,单云溪醒来的时候,枕头上满是泪水。 她睁开眼。 就变了个人。 单云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她一抹自己的脸,上面还留着冰凉的泪痕…… 她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自己被燕清打中的肩膀,然后发了高烧……单云溪的眼眸一沉。 看来她跟原主又交换了。 虽然她没有半点关于原主经历的记忆,但是她依稀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情绪波动,她能感受到那是关于母亲的情绪。 单云溪坐在床边低落了半晌,她也回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片刻后,有小丫鬟子在门外轻声唤她。 “小姐,您可起身了?” 单云溪快步走到门前,她风风火火地将门拉开,小丫鬟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还不等小丫鬟给她行礼,她就拉着小丫鬟问起来。 “别跪了,叶淮秋在哪里?” 小丫鬟一听她这称呼,吓得立马又要跪下来,还浑身都发着抖,说话都不利索了。 “算了算了,我自己去找!”单云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她在失去意识之前听见周珏说要带她去南棠,找叶淮秋。 看眼下这情况,应该是已经到了南棠了。 那她离司马靖不是就更近了么! 她心里头焦急着,不管不顾地往叶淮秋的屋子里闯,周围的丫鬟侍卫怕伤着她,硬是被她闯了进去。 叶淮秋正坐在榻上,看起来有些虚弱,旁边一个满头银发的大夫正在收拾药箱,看见单云溪也停了手下的动作。 单云溪看这场景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在看病啊,那我在外面等着。” 说着她便转身要走。 “站住。” 单云溪的脚步一顿,她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冲动坏事,这才转过头来。 叶淮秋看了单云溪一眼,暗叹了口气,由周珏扶着坐正了。 他朝那银发大夫轻摆了下手,那银发大夫便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往外头退去。 看那大夫下去了,单云溪这才看向叶淮秋:“病得很严重么?” 其实她很想自己上前直接给叶淮秋把个脉,这样她就什么都知道了,但是看叶淮秋这个样子,是根本不可能让她给他把脉的。 “都是陈年旧病了,不碍事的。”叶淮秋示意单云溪坐,“你这么着急的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单云溪这一会儿也冷静了许多。 她坐下来,在心里头将话想了又想,朝叶淮秋道:“哥,你能送我去战场看看么?” ##第283章 真是被掳走的么? 周珏和程石听到都有些意外,都朝单云溪看了过去。 周珏是意外单云溪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说话如此的直接不委婉,或者说……她怎么又变回了以前的那个样子? 难道是她的癔症好了? 那还会不会出现之前那样的单云溪呢? 而程石的想法却简单得很,他向来只听叶淮秋一个人的,别人不管怎么都与他无关。 但是如果有人会影响到叶淮秋,对他不利的话,那程石就不得不注意了。 叶淮秋闻言,无奈地皱了皱眉头。 “你这是在胡闹什么?战场凶险,你去那里做什么?” “哥,你就让我过去看看吧,我说不定还能做个随行军医什么的,也能助你一臂之力啊!”单云溪求着叶淮秋。 “助我一臂之力,只怕是想去见司马靖才是真的。” 被他一语中的,单云溪到口的话哽了哽。 “我也就是……顺便去看看他,你看你也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我掳到这里来了呀,我就是过去看看他都不行嘛……” 单云溪越说越委屈,叶淮秋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放肆!”出乎意料地,是周珏开口制止了单云溪的话。 他的神情看起来颇为担忧,他朝单云溪使了个眼色,单云溪这才注意到叶淮秋已经冷淡下去的脸色。 可单云溪还是没有住口,她下意识拿出了自己对待单风海的态度。 “我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我一定要去!” 叶淮秋冷笑一声。 他抬眼,一双冰冷而深沉的眸子看向单云溪。 看得单云溪竟打了个寒颤。 他的眸子不像司马靖那样冷得锐利冷得逼人,而是一种阴沉低闷的感觉,就像是欲来的风雨,让单云溪的气焰莫名地就矮了一头。 叶淮秋总是有这样的本领,他明明只是一个病弱的人,可他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人不得不看他的眼色做事。 他掌控的不是单一的个人,而是一整片的局势。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或许便是这意思了。 “不许去。” 叶淮秋端起茶杯,便是送客的意思。 旁边的小丫鬟上来搀扶单云溪,却被她一把甩开。 真是不好意思,她单云溪恰好也不是个善茬! “我自己能走!”她狠狠地瞪了叶淮秋一眼,看得旁边的小丫鬟抖得更厉害了。 小丫鬟差点没能从宫殿里走出来,单云溪疑惑地瞥了她一眼,也懒得去管她,直接撇下了丫鬟,自己在前头走得飞快。 殿中,叶淮秋轻叹一口气。 “周珏,跟着她,别让她出什么事。” 周珏微微颔首,走了下去。 没想到,单云溪正在外头等着他。 “他是不是让你看着我?”单云溪用下巴指了指叶淮秋居所的方向,神情颇为不屑,还有几分聪慧的狡黠。 周珏不知该如何作答,便没有说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想关着我嘛。”单云溪往前走了两步,看周珏还没跟上,便又回头,“走啊。” 周珏跟了上去。 单云溪边走,边开始自己分析起来。 “叶淮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啊……既然有本事将我掳到南棠来,而且还能有这么大的一座行宫,你可别跟我说他就是个寻常百姓,我可没笨到会相信。” 周珏笑了笑,朝单云溪拱手:“这件事,小姐还是去问主人吧。” 单云溪皱眉瞥了周珏一眼,道:“行吧,反正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不过……我大概也能猜到了。” 能有这样滔天的本事,将大魏的王妃从楚王的杀手之下救出来,还有这样一座皇室建制的行宫……必定是南棠皇家的人。 她听说南棠正在跟大梁开战,情况貌似不容乐观。 这也是她说想要去战场看看的理由之一,并不全是为了司马靖。 她同样担心叶淮秋,他毕竟是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哥哥。 血肉至亲,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战事,还顺利么?”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让周珏微微一愣。 他看向不远处一片矮矮的垂柳,风儿一吹,便拂起几根纤细的枝条,已经开始抽芽了,春天,或许已经不远了。 “并不顺利。” 可随即,周珏转头朝单云溪温和笑笑,“主人已有万全的对策,小姐不用担心。” 单云溪也朝周珏笑了笑:“若真是这样便好了。” 她知道,大梁的国力比南棠强盛许多,而且司马靖还被大魏皇帝派过来分一杯羹,几乎所有人都断定了南棠此战必输无疑。 单云溪的眸子沉了沉,或许,现在留在南棠帮助叶淮秋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她走向那一片湖边的垂柳,风儿还是有些寒凉,但春日,总是不可避免地要到来了。 而另一边,壁城。 风沙依旧遮天蔽日,司马靖刚接到来自京城的消息:王妃遭人刺杀,现行踪不明。 司马靖一拳锤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卫子虞和千影两兄妹都不敢说话,静静等候主子的吩咐。 “子虞,依你看,此事是谁所为?” 卫子虞沉吟片刻,道:“不可能是皇上,他还需要王妃做人质,照做事手法看,倒很像是楚王所为。” 司马靖却皱了皱眉头,似乎仍有疑惑,一双如墨的眸子深沉得可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看了千影两兄妹一眼,他们便抱拳,退下去寻找单云溪的踪迹了。 “子虞,你说你在护送王妃回京的时候,她曾经被掳劫过一次?”司马靖的脸色变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卫子虞点了点头:“没错,时间很短,约莫半日王妃便自己回来了,一点伤痕也没有。” 司马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毫发无伤……” 卫子虞接着道:“末将问过王妃,王妃娘娘说那劫匪将她扔在半山就走了,她是自己走回来的。” “没这么简单。”司马靖朝卫子虞道:“去查一查这件事。” “是。” 卫子虞也下去了,司马靖走到了桌边,拿起那封单云溪写给他的信,上面的字迹清晰犹如昨日才写就。 她说:我想你了。 司马靖看了许久,才放了下来。 “云溪,你真是被掳走的吗……” ##第284章 我是公主,那你是…… 几日之后,单云溪终于要待不下去了。 她将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的话本子往桌上一摔:“老娘我待不下去了!” 小丫鬟被单云溪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得颤抖起来,纷纷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给她磕头,请她不要惩罚她们。 “我不是说你们,你们先起来……”单云溪扶了这个那个又跪下,扶了这个那个又跪下。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干脆双手一甩,出门去了。 “小姐要去何处?” 守在门口的周珏第一个跟上来,他温润如玉的声音在单云溪的耳边响起,可此刻的单云溪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觉得他烦。 “出去逛逛,不行嘛?”单云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这每天待在屋子里都快发霉了,要不……你跟我说说战场的战况呗?” 单云溪朝周珏挑了挑眉,他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 “小姐想知道可以去问主人。” “问什么主人啊,你明知道叶淮秋什么都不会告诉我……”单云溪摆摆手,往前走去,周珏随即跟上。 “不过我还是要问一下,南棠……不会就这么亡了吧?”单云溪左右看看,颇有种做贼的感觉。 周珏瞪大了眼睛,单云溪同他对视一眼,第一想法居然是:没想到他的眼睛居然这么大。 随即周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 “小姐千万不可乱言,主人运筹帷幄,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大梁攻打南棠也在计划之中?” 周珏浅笑,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自信神情来,尽管他依旧微低着头,但是却明显胸有成竹。 他看起来似乎确实很有信心。 难道叶淮秋真的像周珏说的那样,有了万全的对策?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单云溪倒是能稍微放下心来……这一放下心,她就更想去找司马靖了。 不过才过去月余,她感觉自己好像半生都没有见过他一样。 日子难捱得很。 可偏偏她还要捱着,只等与他相见的那一刻。 “周珏,你说我能不能写封信给司马靖啊?”单云溪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周珏,看得他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既是心疼她不得自由,也是心疼她不能与心爱之人相聚,却唯独忘记心疼他自己。 “小姐可以去问主人,他大概不会阻止您写信的。” 单云溪皱了皱眉头,她十分不喜欢周珏这一问三不知的样子,转身去找了叶淮秋。 留下周珏一个人,他微微低着头,忽然间自嘲地笑了笑,提步跟了上去。 在周珏看来,单云溪对他的好,只有她犯癔症的时候才会出现。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觉得足够了。 而他压根不会知道,也不可能相信,这两个单云溪根本就是不同的人! 而他自然也无从得知,自己喜欢的究竟是哪一个单云溪了。 单云溪找到叶淮秋,她同样没有经过任何通禀就往里走,这次却被程石拦在了外面。 “你做什么呢,我进去找叶淮秋。”单云溪说着就要往里走。 程石张开的手却没放下来,他冷冷看向单云溪,丝毫不为所动。 “主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单云溪看了程石一眼,心想这家伙看起来就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她不能跟他硬碰硬…… 能屈能伸,说的就是单云溪本人了。 她二话不说走到一旁,在程石看不见的地方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乖乖等起来。 不过这叶淮秋在里面做什么呢? 还非不让人见,难道是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想着眼睛就开始往那边瞟,却被周珏准确地抓到了她不安分的小眼睛。 “小姐,我们不妨去那边稍候吧。” 周珏自然不可能让她就这么干等着,他领着单云溪去了旁边一处亭榭。这里的风景极好,往左是小湖,往右则是花园假山,斜后方不远处就是叶淮秋的宫殿。 只要那边结束谈话,单云溪也能很快发现。 单云溪看着眼前这开阔清新的风景,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头尽是早春的凉爽和温柔。 她不由拍了拍周珏的肩膀:“不错嘛,周大哥你这眼力还真是一等一的啊。” 周珏被她一拍,表情极为不自然地愣了一愣。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从单云溪的手下走出来,低眉浅笑道:“小姐谬赞了。” 单云溪没有在意他刻意远离的举动,过了一阵,叶淮秋宫殿的大门打开了。 她一闪身就跑了过去,周珏拦都拦不住。 段星泓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女子提着裙摆从亭榭那边跑了过来,她边跑边笑,笑声就像是银铃一般在这寂静的宫殿里响了起来。 “哈哈哈……” 单云溪朝叶淮秋的宫殿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深紫衣衫,剑眉星目的冷峻男子正站在那里。 他身姿挺拔,站如劲松,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司马靖的感觉,单云溪顿时便对此人产生了好奇。 不为其他,只因这人一眼便能看出是战场上的人。 这样的英武之气,她可见过太多了。 “这便是殿下的妹妹了吧。”段星泓看着单云溪,沉声向着身边的叶淮秋笑了笑道,眼中似乎还带着些许戏谑。 叶淮秋看着单云溪飞跑过来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虽责备,眼神却十足地宠溺。 “她性子跳脱,星泓见笑。” “殿下言重了,您能找回公主殿下,臣同样觉得高兴。”段星泓虽也有着战场杀伐的武英气息,但是看起来却比司马靖要容易接近得多。 单云溪跳着在叶淮秋的面前站住,段星泓便伸手扶了她一下。 “公主小心。” “公主?” 这下可轮到单云溪疑惑了,什么玩意儿? 她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段星泓微愣,他看向叶淮秋,忽然露出明悟的神情,笑着没有接下去。 单云溪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她抓着叶淮秋的衣袖,指着自己道:“我是公主?” 叶淮秋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单云溪一眼,原本不想同她说这些……可现在她自己听到了,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他点了点头。 单云溪兴奋地走了几步,边走边反复念叨着:“公主……我是公主?” 她看起来十分兴奋,叶淮秋则跟段星泓交换了一个眼神,颇为无奈地笑了起来。 “哎!”她忽然又跳回来,一双亮闪闪地大眼睛看向叶淮秋,“那我是公主,你不就是……皇上?” ##第285章 终究没有灭绝! 叶淮秋同段星泓对视一眼,抿唇一笑,道:“还挺聪明。” 段星泓笑着朝叶淮秋抱拳:“皇上,公主,星泓便就此告退了,有机会再邀公主去我府上做客,皇上可不要舍不得啊。” 说罢,段星泓和叶淮秋都笑了起来。 单云溪看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好像跟她想的有些不太一样……要非说是哪里不一样的话,明明是君臣,可这两人之间好像并没有那么严谨的上下尊卑。 她可是记得司马靖和大魏皇帝之间,两人就算是亲兄弟相见,都还动不动就下跪行礼的。 哪像段星泓,不过是抱拳便算是行礼了。 这可让她大吃一惊,原以为这世界的所有皇室都是大魏那般上下尊卑严谨,谁知道还有叶淮秋这样的主君,段星泓这样的臣子。 叶淮秋笑道:“等朝局安稳,必定让她过去你府中做客,也给姑母上柱香。” 原来是有亲戚关系啊……单云溪心里算了起来,皇上的姑母是这男子家中的女眷,那这男子怎么说也得是个很高的官位才是。 不过她转念一想,能面见皇上,这男子的官位必然不低才是。 单云溪看着段星泓走了,她还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被星泓迷住眼了?” 单云溪回头怒瞪叶淮秋一眼:“你瞎说什么呢!” 幸好在他们的身边没有什么不相关的丫鬟,要是被她们听到单云溪敢对一国之君这般说话的话,必定吓得两腿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单云溪倒是没注意到这些,她一直将叶淮秋当做单风海来看,自然对他也用上了她之前与单风海相处的那一套模式来。 周珏和程石倒是习惯了单云溪这跳脱的样子,既然连叶淮秋也并不在意单云溪的逾越,他们自然也不会去说些什么。 单云溪拉着叶淮秋往屋子里走:“哎哎,既然你是皇上,那南棠就是我们家的了?” 叶淮秋被她拉得一个趔趄,幸好程石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程石立马朝单云溪飞了一个眼刀过去,看着就像是要吃了她一眼。 单云溪吓得缩了缩脖子,往叶淮秋身后一躲:“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叶淮秋被她这缩头乌龟的样子给逗笑了,苍白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融融笑意,他朝程石挥了挥手。 程石皱了皱眉头,却还是听话地收了瞪着单云溪的眼神,轻声退了下去。 这次单云溪可记得小心些,她扶着叶淮秋一步一步往殿中走:“哥,你这吃的到底是什么药啊,要不还是让我来替你看看吧,我的医术真的很不错的!” 叶淮秋只是摇头。 “不必了。” 单云溪看着心里头堵得慌,她一面扶着叶淮秋,一面悄悄将手伸向了叶淮秋的手腕…… 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这只手骨节分明,十分地白皙脆弱,甚至显得有些过于瘦弱了。 正是叶淮秋。 他看向单云溪,浅浅地摇了摇头,眼眸中分明已经看懂了单云溪想要做的事情,而他的眼眸里头的拒绝的意味也十分明显。 单云溪有些泄气,她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来。 叶淮秋虽然是她哥,但他还是个皇上,单云溪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强行让一个皇上听她的话。 不过叶淮秋有他的张良计,单云溪也有他的过桥梯。 一个新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逐渐萌芽。 他现在不让自己给他看病,总不能一辈子不让自己给他看吧。反正她现在也出不去,有的是时间找到机会给他诊脉,等到了哪天他睡着了……嘿嘿嘿。 叶淮秋却一眼就看出单云溪心里头想的事情,他端了茶,道:“你可不要想着什么夜探我宫殿的事情,我可不敢保证程石会把你怎么样。” 单云溪一想起刚刚程石看着她那个样子,就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 她瘪着嘴看向叶淮秋:“那你就让我诊一下脉嘛,既然没什么大事,我看一下也会比较安心吧……” 叶淮秋却神色淡然,丝毫不为所动。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又来了,典型的转移注意力。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诊脉的事情看来还要从长计议,不过眼下倒确实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也没什么……我就想问问,我能不能给司马靖写封信啊?” 看到单云溪眼里小心翼翼的期待,叶淮秋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点了点头。 “真的?” 叶淮秋浅笑,道:“真的。” 单云溪高兴得不行,她抱着叶淮秋的手臂摇来摇去:“我就知道我哥最好了!”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提着裙摆站起来喊道:“小天,小天你在哪?快去给我准备笔墨!” 她笑着朝叶淮秋行了个礼:“那就谢谢大哥啦,我先下去写信了,晚上再来看你啊!” 叶淮秋看着她风风火火地来,又看着她风风火火地走。 他嘴角的笑意就没有散过,程石走进来,看到叶淮秋这样子,程石的神色似乎也变得轻松了许多,他悄悄替叶淮秋换了一盏热茶。 “程石,你觉得公主如何?” 热茶端上来的时候,叶淮秋忽然问道。 “程石以为,公主天性洒脱烂漫,是个很好的人。” 叶淮秋却笑了:“是么,我倒是瞧着你不大喜欢她的样子。” 程石的头低了下去:“公主天真烂漫固然是好事,只是却无法分担皇上的忧愁,难免又觉得美中不足。” 闻言,叶淮秋放了手中的茶盏。 他看着殿外的早春风景,正是一派生机盎然,就连院中的一丛海棠上竟还结出了几个小小的花骨朵儿。 全然不似他这风中残烛的身躯,越是盛放,越像是对他的嘲笑。 “冥冥中自有天定,勉强不来的。” 程石却想问,既然皇上明知道勉强不来,却又为何要勉强自己的身体呢?就为了那旧朝的荣耀么? 谁都知道,那遥不可及的过往,是叶淮秋心中最不能触碰的地方。 可是若想恢复昔日的盛世,必将要耗尽皇上的心血思虑……到那时,如果皇上真的为了复兴旧朝而燃尽生命,这盛世天下又给谁来看呢? 程石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但是在叶淮秋的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他看着外头那亭榭,想起单云溪方才从那头跑过来的样子。 李家,终究是没有灭绝啊! ##第286章 一脚踏两船 单云溪叫来了小天,让小天给她磨墨。 小天问她这是要做什么,将最好的纸全都拿了出来,连二哥的狼毫笔都被单云溪给顺了过来。 “我要给司马靖写信!”单云溪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皓腕,真真是肤若凝脂,白若皓月。 小天却道:“你写了谁去送?”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哥肯定会解决的。” 叶淮秋确实解决了这个问题,而且还是让周珏去解决的。 小天将信递给周珏,看二哥面带浅笑接过信的样子,心里莫名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要不我去送吧。”小天道。 周珏好笑,摸了摸小天的头:“你去顶什么用,会被人发现的。二哥做事你还不放心么?” 小天却皱着眉:“二哥,那你别这个样子。” 周珏微愣:“什么样子?” “痛不欲生的样子。” 周珏愣了一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十分夸张,像是要将这些日子憋闷的所有都化作这笑声,让它消散在风中,终于消失不见一样。 直到他笑出眼泪来,才拍了拍小天的脸颊:“小子长大了,居然连痛不欲生也会用了……” 说完,周珏拿着信,转身走出了屋子。 他大步流星,没有半点拖沓。 周珏心中早已明确,只要她好,便好。 小天拖着步子回到了单云溪那边,他不明白二哥的意思,就像他不明白单云溪一样。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天是个直性子,从来不会藏着掖着,这也是单云溪很喜欢他的一个方面。 “什么怎么回事?”单云溪有些不明所以,这孩子是怎么了,一进来就没头没脑问这么一句。 “你分明已经是王妃,却为何频频对我二哥示好?既然没有心思,就不要做这些让人误解的事情!” “哈?”单云溪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就差没把“我不是我没有”写在脸上了。 “你还不承认!”小天将之前周珏带单云溪回南棠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单云溪听到最后,差点没笑出声来。 “小天啊,这你可就真的错怪我了……”她拍着少年的肩膀,“不过我确实也有责任……” 小天彻底被单云溪的态度给弄晕了,他皱着眉头,在他看来,单云溪这就是承认了自己一脚踏两船。 “单云溪,你最好赶紧把这件事说清楚,我二哥是个好人,你别欺负他!”小天瞪着眼睛,他没有了鸿鸣刀,双手紧握成拳,却也能看出他不是说笑的。 单云溪将他的拳头掰开:“哎呀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我已经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我会处理好的。” 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是原主和周珏之间的问题,只要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原主,这件事不就解决了嘛! 简直完美! 单云溪想好了便要出去,小天却拦住了她。 “说清楚,你要怎么处理?” 单云溪却有些好笑:“怎么,我不说你还就不让我走了?” 小天没说话,但是他认真的表情却已经替他做了回答。 “好吧,我告诉你我的处理方法……”单云溪凑到小天的面前,低声道:“就是将我自己打一顿。” 小天猛然抬头,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办法,原来又是在作弄他! “单云溪,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单云溪一手揽住脖子,拉到了屋子角落里。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你应该知道我的病症吧?” 小天狐疑地看了单云溪一眼,点了点头。 “我跟你说,我犯病的时候,就是另外一个人你知道么?”单云溪组织着措辞跟小天解释,“就比如说现在,我是一个单云溪,但是在我犯病的时候,我会沉睡下去,然后我身体里的另一个单云溪就会接管我的身体,这样你明白么?” 小天看着单云溪,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哎呀,就是说……” 她又朝小天伸出手,却被他一个错步让开:“你别想用这种方法来骗我。” “我真的没骗你,你没发现我犯病的时候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还会有失忆?”单云溪看见小天的脸色出现了微微的松动,接着道:“那就是因为另一个我沉睡了,她醒过来没有之前的记忆,所以会像是失忆了一样。” 小天皱了皱眉头:“所以你才会对我二哥示好?” “准确的来说,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是另一个单云溪,她跟我同样住在这个身体里,但是我们交替掌握这具身体。” “交替的条件是什么?” 单云溪心里点头,不愧是小天弟弟,这么快就掌握了重点。 “是这里。”单云溪指了指自己的头,“只要我的头部遭受重创或是打击,或者是发烧,醒过来就会发生交替。” 小天点了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头。 “可是那天你并没有被撞到头。” “哪天?” “就是你从那个温柔的单云溪变成这个鬼样子的那天。” 单云溪忽略了小天话语里明显的褒贬,回想起来……她那天好像确实没有摔倒哪儿或者是撞到哪儿,只是在原主情绪发生剧烈波动之后,一觉醒来她们就交替了。 她朝小天伸出一根手指:“看来这条件还要加上一条,发生巨大情绪波动并且导致昏迷或者失去清醒意识。” 小天拍掉她的手,“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 “那还用说,当然是让另一个单云溪出来跟你二哥好好确定一下感情了。”单云溪朝小天挑了挑下巴。 不过这样的话,她也就失去掌控身体的权力了,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去找司马靖,或者去查探叶淮秋的病情…… 可不管怎么说,原主的意愿还是需要尊重的。 “小天,你二哥送信需要多久?” “这里距离壁城虽说不近,但是也没有大魏京城距离壁城那么远,快马加鞭约莫是五日左右。” 单云溪点了点头。 “十五日,十五日之后你就给我头来一下,让我换回来。” 说罢,单云溪就朝一旁的圆桌撞了过去,小天拦都拦不住,撞的额头上一个大口子,不停地往外渗血。 小天急忙让人去叫太医进来,他心里暗骂单云溪冲动,跑过去扶起她放在榻上。 “单云溪,单云溪你醒醒。”小天推了推她。 只见单云溪睫毛微颤,她皱眉睁开了双眼,用一种熟悉的柔弱嗓音说道:“小天,你怎么在这里?” ##第287章 本王劝你自重 几天后,司马靖就接到了这封被放在都尉府桌案上的信。 信封上写着:司马靖亲启。 他想到了单云溪,会连名带姓叫他的只有她一个人。 司马靖拆开了信封,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瘦金的簪花小楷中是她道不尽的绵绵之意。 这次的信同上次的大不一样,絮絮叨叨写了十几张,就连今日吃了什么,看见了海棠花结花骨朵这种事也要仔仔细细地写上,生怕有什么遗漏一样。 他沉凝的眸子逐渐柔和下来,是单云溪,她还活着。 司马靖的唇角微微上扬,然后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页上只有四个字:我想你了。 他看着那四个字,久久地没有动作。 “都被人掳劫了,却还这般悠闲。” 看来日子倒也过得还不错。 只要知道单云溪过得好,没有危及性命,司马靖心中的大石便放下了许多。 司马靖将那信纸放下来,只不过……这掳劫单云溪的人,举动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 将人掳劫,信中却没有提上一字半句的条件,看上去不像个劫匪,却反而像是将单云溪请过去做个客人似的。 卫子虞走了进来,朝着司马靖行礼道:“王爷,师将军她……又来了。” 司马靖闻言,眉头微皱,道:“她又来做什么?” 他将信妥帖地收入小盒之中,并不着急去见师嘉懿。 “她说是有东西要给王爷看。” “不用管她。”司马靖收好了信之后便坐在了书案边,拿着一本兵书看了起来,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卫子虞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司马靖眉头微皱。 “去看看。” 卫子虞微微颔首,他才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一身红衣的师嘉懿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司马靖!你什么意思?”师嘉懿推开卫子虞,冲进屋子里头,朝着司马靖秀眉怒竖,看起来十分地生气。 司马靖这时才抬起头来,眉头微皱。 “谁让她进来的?” 跟在师嘉懿身后的罗大成,闻言脸色红得跟茄子一样:“末将……末将这就赶她走……” 司马靖又低下头去看那本书。 师嘉懿甩开罗大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司马靖的桌前,气得直接将他手里的书给抽了出来。 “啪”一声,可怜的兵书被狠狠扔在了地上,红衣将军的气焰烧到了司马靖的桌前。 他冷眼一扫,那嚣张的气焰就散下去一半,另一半却还张牙舞爪地要往司马靖身上扑,然而司马靖仅仅是坐在那里,浑身的冰冷就蔓延出来,就连空气中都透着寒冷。 罗大成冷吸一口气,看着这冰火两重天的两人,恨不得自己能直接从这里消失就好。 然而老天却总总不遂人意,罗大成刚往后退了半步,就被一个冷峻的声音叫住。 “罗将军。” 众人的眼光纷纷转向罗大成,他现在就是想退也退不成了。 罗大成只好硬着头皮,抱了抱拳:“王……王爷,末将在……” “私放敌军进入我方城中,该当何罪!” 一声勾结敌军如同五雷轰顶,罗大成吓得出了一声冷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边磕头边道:“王爷!王爷恕罪啊,是师嘉懿她非要进来,末将拦也拦不住啊……” 旁边的何跃和晁江也赶紧跟着跪了下来,在磕头的时候,何跃却偷偷抬起头看了师嘉懿一眼。 只见师嘉懿满脸通红,她就像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炸药一样,如今正在爆炸的边缘,只差一个着火点了。 何跃可不想做这个着火点,他缩了缩脖子,赶紧将脸埋了下去。 司马靖瞥了罗大成一眼,冷凝的声音始终未变。 “既然知错,还不动手。” “是!”罗大成不敢怠慢,赶紧起身朝着外头喊了一队将士进来,“快把那个女人抓起来!” 师嘉懿狠狠一拍桌子:“司马靖!你居然敢抓我?”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这个师嘉懿居然胆敢直呼镇南王的名讳! 她怕是不要命了! 卫子虞却看向了自家的王爷,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只有一个人能直呼王爷的名讳,那人便是已经失踪的王妃。 众目睽睽之下,司马靖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师嘉懿。 一双如墨如夜的眸子,里头波澜不惊。 “师将军,本王劝你自重。” 说罢,司马靖站起身,一拂袖往屋外走去。路过罗大成的时候,他微微一顿,放下一句。 “罗将军,她要是不走,你就提头来见。” 罗大成红了眼,让将士齐齐亮出兵刃,看起来跟师嘉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卫子虞跟着司马靖出了屋子,只留下一阵打斗之声,还有师嘉懿辱骂司马靖的话语。 刚走出几步,便又听见司马靖冷声道:“去查查那封信的来处。” 卫子虞自然知道这句话不是同自己说的,隐在暗处的千影接令退了下去。 屋子里的师嘉懿跟罗大成的将士们打做一团,她用轻功飞身出了屋子。 她勾唇笑笑:“本将军不跟你们计较,回去告诉你们镇南王,本将军总有办法见到他……” 师嘉懿扔下这句话便也走了。 何跃拍了拍自己被弄脏的轻甲,走到罗大成身边道:“罗将军,你说这师嘉懿到底是为了什么?都来我们这儿多少次了,也没见王爷多待见她……” “你不知道?”罗大成一张脸涨红还没退下来,他没好气地瞥了何跃一眼。 何跃呵呵地笑了两声,颇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 罗大成没好气地白了何跃一眼:“那我就知道啊?” 说罢,他转身收拾屋子里的残局去了。 他拖着自己受过伤的病腿,心里还忿忿不平着,“……又不是我让那师嘉懿过来的,怎么都怪在了我身上……” 他身边却突然闪过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人大步流星地走进屋中,罗大成还没看清是谁,就见他拿了一个小盒出来。 “王、王爷……” 糟糕,不会刚才的话都被他听见了吧! 罗大成心里头紧张得很,心想这镇南王怎么又去而复返了呢……就为了他手里那个小木盒? 这里头装了什么宝贝值得这么紧张的? 看他的眼神落在了木盒上,司马靖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冷声道:“罗将军。” 罗大成回过神来,立马朝他行礼,何跃晁江紧跟着行礼。 “你替本王换间屋子。” “是……是。”罗大成擦了擦汗,幸好镇南王没听见方才他碎碎念的那些话。 念头还没落,冷峻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的人头先寄放在你脖子上,若是本王再见到师嘉懿闯进来……”司马靖冷冷看了罗大成一眼。 罗大成感觉自己的脖子一凉,司马靖已经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第288章 伏安城之宴 司马靖离开之后,罗大成很快帮他准备了另一间屋子。 到了夜间,司马靖正在同众将在厅堂上研究南棠和大梁的战局,有侍卫进来,递给了司马靖一张帖子。 他看过之后,眉头微皱,将帖子递给了计兴言。 “你看如何?” 计兴言看过帖子,白纸黑字,师嘉懿邀请镇南王去东华国响马镇一聚,共商大事。 他将帖子放在桌上,看了司马靖的脸色一眼,笑道:“王爷,这该去。” 出乎意料地,司马靖点了点头。 “准备一下,明日启程去响马镇。” 众将得令下去。 计兴言却把玩着那帖子,笑着摇了摇头。 “计先生,你笑什么?”卫子虞笑着问了他一句。 “我先前看王爷这般不待见师将军,还以为王爷铁定不会去赴这约了。却没想到……”他又笑着摇了摇头。 卫子虞看了正研究地图的司马靖一眼,笑道:“计先生这般想,未免就小看我们王爷了。先前师将军自己闯进来,王爷不见她固然是因为不喜她,也是因为两国立场不同,没有私交的必要。而这帖子却是东华给大魏的帖子,大魏的镇南王理应去见东华的师将军。” 计兴言微愣,随即笑起来。 “如此说来,倒真是兴言眼界短浅了。”他看向屋外一个高大的黑色背影,“镇南王理应如此,顶天立地,以国为先。不错,不错啊……” 司马靖却不知道计兴言的这番话,不过他会不待见师嘉懿,倒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不为其他,只因为这师嘉懿,实在是太过烦人了。 先前大梁邀请大魏和东华一起,在伏安镇宴请这两国的将军。表面是宴请,实际上却是在探查这两国的情况。 伏安城内,宴乐声起。 夜空中一轮圆月,夜空下灯笼映照着烛火,直晃人的眼睛。 大梁曹英武坐在主位上,端着杯子朝司马靖和师嘉懿道:“二位大驾光临,使我伏安城蓬荜生辉啊,我先干为敬!” 说罢,他饮下那杯酒,倒着杯子示意众人。 看着倒是豪气干云,司马靖却冷声道:“本王不喝酒。” 师嘉懿大笑起来:“好一个不喝酒啊……曹将军,我虽是个女子,但是你这杯酒我接了!” 她饮尽杯中酒,同样做了个倒过杯子的动作,还挑衅地看了司马靖一眼,像是在质疑他一个男人居然连杯酒都不敢喝。 司马靖冷笑一声,看也不看师嘉懿一眼,反而看向曹英武道:“曹将军,本王可不是来喝酒的。” 他确实不是来喝酒的,谁都知道,这次宴请是为了南棠和大梁之间的战争而来。 一场利益之间的谈判,何必披着其乐融融的皮囊。 曹英武摸着鼻子笑了笑,道:“镇南王好生豪爽!” 师嘉懿闻言却冷哼了一声,紧接着她便双手环胸,冷着脸看着那曹英武,再没给过一个好脸色。 传言都说这师嘉懿性格火爆且古怪多变,曹英武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女将军,只好赶紧补了一句:“……师将军亦是女中豪杰!” 师嘉懿略带嘲讽地勾着唇,却不接他这个话。 “行了,既然镇南王不想寒暄,那曹将军便赶紧开始吧。” 曹英武暗道自己这臭嘴,不过几句话就将两个人物都得罪了个遍,但他好歹也是个多年历经沙场的将军,很快便整合了情绪。 他挥了挥手,厅中的舞姬便退了下去,只剩下三方人马。 少了宴乐之声,三方对峙的紧张便不可避免地透了出来。 “两位,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您二位都心急,那英武便也直言了。” 师嘉懿闻言一笑,意有所指道:“您说镇南王心急倒是真的,至于本将军嘛……方才的舞姬却也挺好看,只是某些人不懂欣赏。” 她说着挑眉看了司马靖一眼,却见他连看都没看向自己。 师嘉懿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曹英武也看向司马靖,见他并未计较,这才松了口气。他生怕师嘉懿再对大魏镇南王冷嘲热讽,赶在她前面接过了话头。 “圣上英明,愿意各让给两位三座城池,只需要二位不要插手大梁与南棠之间的战事,作壁上观便好……” 曹英武朝两人拱了拱手,他看着左右一红一黑两人的脸色,就连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也不放过。 却无奈这两人一个是张万年的冰山脸,一个却跟变戏法的一样,表情多得很,唯独判断不出什么才是真的。 曹英武观察了半晌,什么也没能看出来。 司马靖沉默不语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谁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想法。要不是明知道这是个大活人,曹英武差点都要以为他是颗人形的石头了。 而师嘉懿却面带嘲讽地笑了笑,同样没有接话,而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开始自酌自饮起来。 过了片刻,曹英武最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道:“……五座城池。” 师嘉懿冷笑一声,摇着头再给自己的杯中倒了一杯酒。她动作夸张,拿着那酒杯左看右看,仿若是个流连酒巷万事不管的公子哥儿一样。 她好歹是有了个反应,反观那镇南王,居然连半个反应都没有,甚至连眼神也没动过。 过了半晌,这两人还是一言不发,曹英武心里头着急上火,面上却还要压着。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伸出手道:“七座城池……再不能多了!” 师嘉懿的嘴角不动声色地翘了翘,终于有了动作。 曹英武看见她缓缓放下了酒杯,朝他伸出了一个拳头:“十座。” 他心头咯噔一声,想着该来的终于来了…… 师嘉懿和曹英武这边厢刚开始要讨价还价,司马靖却突然站起身,往外头走去。 曹英武再也坐不下去,急忙从那主位上下来,此时再也顾不得额上的汗水。 “镇南王,您先别走啊,咱们还可以好好商量嘛……要不然让您十五座城池您看如何?” 师嘉懿也坐不下去了,“诶诶!你给他十五座,给我多少啊?” “师姑娘你就不要闹了,不是说好了十座的嘛……” “谁跟你说好了!我不管,你给他十五座,我们也要十五座!还有,你叫谁姑娘呢,你该叫将军!”师嘉懿拉着曹英武,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哎哟,这二十五座已经相当于一半的南棠了,我们大梁再也让不出来多的了呀!要不您自己去跟镇南王商量?” 司马靖冷笑着摇头,将还在不停扯皮的两个人抛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289章 这是最后一次 回了壁城,卫子虞询问司马靖,为何不接受曹英武的提议。 司马靖脚步不停地走进屋中,道:“曹英武压根就没想给我们城池。” 卫子虞不解:“那他为何还要将我们宴请过去……”   一旁的计兴言笑了笑道,“曹英武是故意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我大魏和东华因为分配不均而生嫌隙,我们这边互相防着,就不会轻易出手,到那时,曹英武早就拿下南棠了。” 卫子虞大为吃惊:“这曹英武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想不到竟还是个这般有谋略的人物?” 司马靖在书案前站定,冷声道:“大梁之帅,不容小觑。” 可没想到的是,自那日开始,师嘉懿便时不时过来找司马靖,非要找他说清楚这二十五座城池的事情。 不止是司马靖,就连其他的将领都对她厌烦透顶。 但是这下帖子跟她私人找上门来,总是不同的。 国家大事,不能儿戏。 司马靖轻叹口气,将那帖子放在了一旁。 他的面前是展开的白纸,马上封侯的镇纸将空白的信纸压得极为平直,他取下笔架上一只笔来,思虑半晌,落笔成书。 他有个想法,如果是真的话,说不定可以追踪到单云溪的位置。 次日,司马靖带着卫子虞和计兴言去了响马镇。 离开都尉府之前,他看见自己昨夜放在书案上的信件已经不见了。 他的脸色又沉了几分,虽然被他料中会有人暗中来取信,但是知道壁城的守卫这般松懈,他心头还是有些不悦。 何况这还是都尉府之中,居然有人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从他的书案上取走信件。 “罗将军。”司马靖骑在马上,朝罗大成冷声吩咐道:“加强壁城的防卫,巡逻的人手再加上一倍,本王回来要看到一个铜墙铁壁的壁城。” 说罢,司马靖策马向着响马镇而去。 罗大成刚应下,转身就苦着脸:“还要加强一倍的守卫,这壁城的守卫本就不足,难道要动用王爷带来的军队不成!” 可那也不是他一个小小城守能使唤的动的啊…… 何跃的眼珠子一转,凑在罗大成的耳边道:“罗将军,您不妨……” 马蹄声响,司马靖在响马镇前下马。 师嘉懿的副将寒天客正等在镇门口,他长得人高马大的,看起来足有八尺高,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堵肉墙。 寒天客上前来朝司马靖抱拳:“镇南王,我家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 随即他便将司马靖一行人引进了响马镇,而镇门口的一个小贩却悄悄地退了下去。 没多久,这个小贩就站在了曹英武的案前。 “将军,镇南王到了响马镇。” 曹英武年近四十,此时的他哪还有半点宴请时的庸碌无能,一张平凡的中年脸庞上嵌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哪怕是仅看他这双眼睛都能知道,他必定是个不同凡响之人。 不为别的,就为他眼中的坚毅和深沉。 “继续去探。” 那小贩模样的探子领命下去,却又被曹英武叫住。 “自己小心点。” 小贩眼中情绪微漾,他再次抱拳,比之先前又更郑重几分:“是!定不负大将军之命!” 响马镇原本只是一群贩马之人临时歇脚的地方,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镇子,在镇上的人祖先多是贩马出身的,是以才得了“响马镇”这个名字。 在响马镇上,有一处最好的客栈,原名叫做“阳关客栈”,迎来客往十几个春秋,也有些年头了。 司马靖站在阳关客栈前,抬眼看了一眼这饱含风霜的招牌。 一段回忆突然浮现在眼前,他回想起曾和单云溪微服上京的时候,同样也来到了一处客栈,那客栈牌匾上写着“醉生梦死”,单云溪还曾说过这名字有意思。 也不知道单云溪现下如何了…… 司马靖紧了紧心神,迈步走了进去。 客栈正厅一应桌椅尽数被撤去,换成了一张长长的大桌,上面摆着南棠和大梁对战处的沙盘。 司马靖一眼就看见了这沙盘上几处地方,同如今两方的形势并不一样。 看样子,师嘉懿已经对战况进行过推演了,且看这沙盘推演得还十分不错。 “镇南王,本将军去找你,你将我打出来,现在本将军将你请过来,你可不会再让人对本将军打打杀杀的了吧……”师嘉懿笑着走了出来,面上带着戏谑的表情。 看样子她像是并不在意司马靖之前的对待,但是实际上怎么样,却是无从知晓了。 她大大方方坐在了主位上,伸手让司马靖落座。 “怎么,镇南王来了本将军这儿,连坐都不敢坐了?” 司马靖一掀衣袍,在旁边落座。 “师将军说笑了。” 说完这句,司马靖就闭口不言,这惜字如金的样子,看得师嘉懿笑着摇起头来。 她朝旁边的寒天客打了个手势,寒天客便颔首退了下去。 “既然镇南王不喜欢这些虚的,那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 司马靖转眼看向师嘉懿,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微微一愣。 片刻后,她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接道:“曹英武早知你我往日恩怨,用二十五城便想挑起你我之间的猜忌争端,却不料镇南王堂堂君子,压根不屑于这等小人之间的来回扯皮……” “不必要的恭维,师将军还是免了吧。” 司马靖拒了侍卫端上来的茶,一双冷凝的眸子再次看向师嘉懿。这次她倒是没有愣住,而是笑着看了回来。 “镇南王此言差矣,本将军是真的佩服您不为所动的样子,几次三番将本将军赶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将军肖想您镇南王的美色,被你给拒绝了呢哈哈哈……” 师嘉懿说起这话来丝毫不脸红,反而还哈哈大笑起来。 不仅如此,她身边的寒天客也一副早就习惯的样子,将一尺长的檀木盒放在了一旁的桌上,然后便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冷眼朝师嘉懿看了过去。 “师将军自重,且不论两国之间的恩怨,本王早已成亲,王妃尚在,这样劣等的玩笑还是少说为妙。” “哦?”师嘉懿颇感兴趣地抬了抬眉,“镇南王这意思是,王妃要是不在了您就会考虑本将军了?” 司马靖拍桌站起身,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带起的衣风冷得人浑身发抖,谁也不敢再多说半句。 师嘉懿却笑着玩起了桌上茶杯的杯盖:“怎么,镇南王这是不想谈正事了?” 司马靖脚步微顿,回头冷冷地看向师嘉懿。 “师嘉懿,这是最后一次。” ##第290章 千好万好也不能答应 师嘉懿看着司马靖,短暂的愣神过后,她将茶盏端了起来,喝了一大口。 感到滚烫的茶水顺着食道往下滚了过去,这才压住了心头奇异的感觉。 她恢复了往常的笑容,“既然镇南王不喜欢别人提他的妻子,那本将军就不说了。” 师嘉懿用下巴指了指方才的椅子,示意司马靖坐下来再谈。 司马靖沉凝地看了她片刻,这才转身又坐在原位上。 “曹英武不想我们插手他吞掉南棠,他的算盘倒是打得响,不过本将军可没这么听话。”说着,师嘉懿将桌上的木盒子搭扣解开,一手将木盒子掀了开来。 里面静静躺着一截擦得锃亮的红缨枪头。 司马靖的眼睛紧了紧。 “镇南王,本将军敬重你是大魏战神。既然咱们都不输那曹英武,何不共同联手,将这摊水搅浑,让那曹英武一口也吃不到呢?” 师嘉懿说起这话来,浑身的气势都无形中提了起来,一瞬间所有人都忘记了她原本是个女子。 狂野的侵略性席卷向每一个人,令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她真有这样扭转乾坤的能力。 师嘉懿莹白面庞上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成为了客栈之中最明亮的地方。就像是有团火焰在里面燃烧,使得她整个人都出现一种奇异的光彩来。 此时此刻,她就像那盒子里的红缨枪一样,充满了危险的野望。然而她越是如此,越教人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旁的人坐在这里,说不定就立即答应了。 但这个人是司马靖。 他的冷酷与生俱来,他从不因这种无谓的外物而动摇,不论在他面前的是师嘉懿还是任何一个谁。 因为他的冷酷,使得他看事情有着常人难及的清晰与透彻,哪怕他的面前就燃烧着一团火焰,他也能看出那火焰的中心是空的。 野心,除去它各色或美丽或娇艳的表面,都不过只是野心而已。 不论这是一个男子的野心,还是一个女子的野心。 终究不过如此而已。 “师将军打算如何做?”司马靖冷声道。 他没有答应,但也没有直接走人,在师嘉懿看来,这件事还是有谈下去的可能的。 师嘉懿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她站起身,走到那沙盘的面前:“我们可以先攻函谷关,再打鼎城,这里是丘陵地带,而这里是沙漠……” 师嘉懿说起行军布阵来,显得十分地激动,司马靖越听眼神越沉,眼中一闪而过担忧。 他多年行军,征战沙场,自然能看出来师嘉懿计策的巧妙之处,他担忧的并非是师嘉懿的行军布阵不行。 而是担忧师嘉懿如此厉害的一个人,居然成了东华国的将军! 日后若是战场相见,他们之间必定会有一场恶战。 “……司马靖,你怎么不说话了?”师嘉懿久久没有听见他的答复,不由问了一句。 这次司马靖不仅眼神沉了下来,就连脸色也沉了下来。 “师将军,本王称你一声将军,你自然应该尊称本王,而不是直呼其名。” 师嘉懿撇了撇嘴,她可是体会过司马靖一言不合转身就走的,压下了心头的讽刺,点着头。 “知道了,那镇南王爷,您觉得这样如何呢?” 虽是问句,但她神情自信无比,分明就不是在问司马靖的意见,而是在问他是否愿意应下这联手的事宜。 可行军作战不是儿戏,司马靖沉默着,没有说话。 师嘉懿看他不答应,又将自己的红缨枪拿过来:“本将军知道你的担心,无非是怕我不守信用,这红缨枪是我祖上所留,本将军便当做信物押在你那里如何?” 司马靖看着那红缨枪,眉头微皱。 师嘉懿怕他瞧不起这红缨枪,又补充道:“你可是不知道这红缨枪,这是我曾祖父……” “本王知道。” 低沉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师嘉懿再一次愣神了。 她想的竟然不是眼前人会不会答应自己的提议,也不是这场战役胜利之后风光回城,而是…… 他的声音为何会如此的好听? “此事事关重大,师将军容本王回去思考思考。” “哦噢……那你、那你回去好好想吧……”师嘉懿愣愣地,手里还捧着那红缨枪的盒子,却不知已经神游到哪里去了。 司马靖看她这心不在焉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转身带着卫子虞和计兴言走了。 直到他们一行全走出了客栈,师嘉懿还没回过神来。 “将军……将军!”寒天客一只熊掌般的手摇了摇师嘉懿的肩膀,这才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啊?”师嘉懿转身看向寒天客,又看了看客栈的门口,露出了一丝失落,嘴里喃喃着:“怎么就走了……” “将军,这镇南王只怕是还有自己的想法,他会答应将军的提议么?” 师嘉懿笑了笑,坐回主位上,自信的神情又回到了脸上。 “你就放心吧,他一定会答应的。” 寒天客点了点头,正要将桌上的红缨枪收起来,却被师嘉懿按住手腕。 “天客,你去帮本将军查一件事。” 寒天客放了木盒子,道:“将军有何吩咐?” “你去查查这镇南王的王妃,究竟是何许人也。她的出生,身平,总之事无巨细本将军全都要知道。” 寒天客闻言笑了起来,调侃道:“将军不会真的对这位镇南王动心了吧,他可是大魏的王爷。” 师嘉懿却笑了一声,颇有些不以为意。 “大魏的王爷又如何?只要是本将军看上的,还从来没有不到手的。” 寒天客脸上的笑意退了下去,换成了惊讶。 难道他这从来不喜男女情长的将军,真的看上镇南王了? 而另一边,司马靖带着众人回了壁城。 他走进了议事厅,看着摆在一边的地图,越看越觉得师嘉懿的军策奇绝巧妙,即便是换做他,也不可能会有更好的计策。 “兴言,你如何看?” 司马靖很难对一个人改变称呼,除非这个人是他倚重之人。 计兴言走上前来,朝司马靖拱了拱手。 “下官认为,不可取。” 卫子虞惊讶地看向计兴言:“先生何出此言,这计策明显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为何不能同师嘉懿联手?难道因为她东华的将军?” 司马靖伸手,制住了卫子虞的话。 他抬眼看向了计兴言,等着他的解释。 “计策好不假,联手胜算大也不假,但却有一点不好,纵使千好万好也不能答应。” 卫子虞出口问道:“是哪一点不好?” “此人是师嘉懿。” ##第291章 突如其来的册封大典 如果换做是别人,这个提议或许真是一条可行之法。 然而,此人却是师嘉懿,被誉为东华国第一女将军的师嘉懿。 为人心狠手辣,用兵诡谲多变,从来没人能猜中她的心思。 计兴言道:“此女四岁能背千字文,七岁便能作绝句,从小熟读兵书,十三岁随手一点就指出了大梁的汤襄谷是武襄之战的弱点所在,让大梁丢了冀东。如今五年过去,在她手下吃过败仗的人数不胜数。” 卫子虞越听越震惊:“如此厉害的人物,我们怎么先前一直不知道?” 计兴言笑了笑,解释道:“全因她之前是以男儿身参的军,此前东华皇帝恢复了她的女儿身,特许她带兵打仗,还封了襄宜郡主,可谓是一时风光,极尽荣宠。” “那这样便不打了么?”卫子虞担忧地看向司马靖,“皇上下了军令状,非得要夺下南棠的部分城池,不能让大梁独自坐大。” “也不是就不能打了……”计兴言道,他看起来不紧不慢地,倒像是已经胸有成竹。 卫子虞看他这卖关子的样子,不由在心中叹笑。 这位计先生什么都好,就有点喜欢卖关子,做什么都喜欢叫人来猜。 王爷的身份和性格摆在那儿,自然是不会猜的,那这任务难免就落在了卫子虞的身上。 他笑着摇了摇头,朝计兴言是礼貌又恭敬地一抱拳,深深弯腰下去。 “计先生,恕在下实在猜不出来您这心思,您还是赶紧说出来吧。” 计兴言笑了起来,道:“卫将军莫急,这可真不是我不说,而是……” “时机未到。” 卫子虞接了他的下半句,计兴言一愣,随即呵呵笑起来。 “卫将军真是……确实是时机未到。”计兴言笑着往前走了两步,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智慧深沉的光,“我们需要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在半个月后终于来到了计兴言的面前。 机会不是别人,正是单云溪。 壁城,议事厅中。 司马靖的手里正拿着南棠使者送来的帖子,邀请镇南王等人前往南棠雍都参加太平公主的册封仪典。 “南棠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个公主?”罗大成满脸都是疑惑。 司马靖将南棠的帖子放下,转身看向旁边的地图,那上面南棠已经连续丢了十几座城池,三分之一都快沦陷了。 在未沦陷地区的大后方,有着南棠的都城——雍都。也是即将要大肆举办这个所谓太平公主册封仪式的地方。 半月前,在曹英武在伏安城设宴邀请过司马靖和师嘉懿之后,大梁和南棠就彻底进入了休战。 四个国家都各有心思,大魏和东华想着怎么才能在这场战役中获取最大的利益,而大梁则是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大魏东华的敲竹杠,唯独南棠还没有任何动静。 可谁知道,南棠是个闷声干大事的,不动则已,一动惊人啊! 一场公主册封的仪式,将四个国家主事人全都邀请去了南棠的雍都。 要说南棠没有半点打算,那是傻子都不信的。 “据说是南棠皇帝流落在外的妹妹,近来被找回去了。”晁江道。 “都在外流落这么多年了,真的能确认是皇家人么?这南棠未免也太随意了吧。”何跃颇有些不屑地笑道。 司马靖却在听到“近来”这两个字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皱。 这动作细微,众人都没有察觉到。 “那这帖子……我们是去还是不去啊?” 循着罗大成的声音,众人都纷纷看向了司马靖,他却皱眉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计兴言朝司马靖道:“王爷,这是一个机会,我们得去。” 司马靖抬手,制住了计兴言的话头。 他皱着眉头,总觉都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过了半晌,众人只见他伸手重新将那帖子再次打开看了起来。 片刻后,司马靖的嘴角微微上扬,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众人看得心头一惊,还不待他们琢磨清楚,司马靖已经下了令。 “准备一下,午后便启程去南棠。” “午后?会不会太匆忙了一点,咱们离雍都最近,要不明日点齐兵将再出发……”罗大成仍心有犹疑,总觉得这南棠突如其来的邀请十分不可靠。 司马靖冷冷地瞪他一眼,罗大成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谁也不知道为何镇南王会如此焦急地前往南棠,只有他自己才十分清楚,那帖子上的字迹……是单云溪的。 而另一方面,南棠雍都的避暑行宫中。 单云溪正被几个嬷嬷领着从内殿中走了出来,她穿着繁冗复杂的仪典服饰,里里外外足有五层那么多。 她张开双手,黑底的外袍上绣着银色的祥云团图案,还用彩线绣着一种十分绚烂的花,花瓣十分繁复,层层叠叠地,就像是盛开在了那黑色的衣服上一般。 单云溪站在屋子正中,她还没有梳发,长长的黑发如瀑布般落下,像极了那话本子上走下来的天界公主。 在屋中的榻上,叶淮秋坐在那里喝着茶。 他看见单云溪这模样,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转个身让我看看。” 单云溪依言缓缓转了个身,一步一步地,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十分地完美。 叶淮秋边看边点头,最后敲定:“仪典上就穿这套了。” “啊!”单云溪的脸顿时塌了下来,她提着厚重的衣服走向叶淮秋,“哥,这衣服也太重了,现在都春天了,我到时候不是被热死就是被累死,我能不能……” “不能。” “哥……”单云溪拉着叶淮秋的手甩来甩去,却被他按住。 “这是你的册封大典,你说什么也没用,这是朝制的公主服饰,你给我好好穿着。” 单云溪甩开叶淮秋的手,站起身来。 “那我现在脱了总行吧,真是……” 看着单云溪的样子,叶淮秋笑着摇了摇头。 她走进了内屋里,将身上的衣服尽数脱了下来,换了件轻薄的水蓝色春衫出来。 “哥,你说他们的帖子都送到了么?”单云溪从内屋走出来,坐在叶淮秋的身边,眼带试探。 叶淮秋刮了刮她的鼻子:“什么他们,你无非是想问司马靖。” 单云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拉着叶淮秋道:“那到底送到了嘛?” “自然是送到了的。”叶淮秋端着茶杯,一股至尊的气质无形中流露出来,“你的册封大典,寡人定会办得风风光光,让你成为真正的太平公主。” 单云溪微愣,片刻,她笑了起来,抱着叶淮秋的手臂倚在他身上道:“只要大哥在,做什么都好。” ##第292章 梦中 单云溪从叶淮秋那里出来,周珏正在殿外等候她。 她看见周珏,神色间颇有些不好意思,一想到自己毫无知觉的那十五日,她就觉得尴尬无比。 也不知道在那段时间,原主的单云溪究竟跟周珏发生了什么,导致现在周珏一看见单云溪就笑得十分温润。 虽然他一直是这个样子,但是单云溪总觉得他们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 这是种很细微的感情,即便单云溪再大大咧咧,她也不是傻子,知道这就是喜欢。 然而她却始终不能答应。 对于周珏来说,这或许就是意难平吧。 但周珏的神情却并不像是得不到所爱的样子,或许是他装的太好了?但也或许是原主的单云溪同他说了什么。 单云溪醒来后问过小天,但是无奈小天也知之甚少。 一切回到单云溪刚刚被自己砸晕的时候。 她醒过来,便成了原主的单云溪。 小天看到她的那瞬间,才彻底相信了单云溪之前关于两人互换的说法。 他将单云溪的话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原主的单云溪,说到周珏的时候,单云溪的俏脸绯红,她羞涩地低下了头,但还是听小天说完了。 “……你要是对我二哥有什么想法,就趁这十五天说清楚了。”小天看单云溪那晕晕乎乎的样子,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千万要说清楚,十五天后,你就要变回去了。” 单云溪这才一愣,回过神来。 “变回去的意思……是我再也回不来了么?” 小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只说了十五天后砸晕你,让她出来。” 单云溪低着头,思虑了一会儿,就在小天以为她就要成为一块背景的时候,她终于抬头了。 “好,那烦请您……带我去找周大哥吧。” 单云溪忽然间变得这么有礼貌,小天一下子还真有点适应不过来,他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你、你跟我来吧。” 小天带着单云溪来到了藏书阁,外头几乎没有什么下人,只有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守候在院子外头。 迈步走进去,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伫立着一座七层高的楼阁。 这楼阁看着有些年头了,但楼柱廊檐之类的却还很是稳固,看着有种沉淀的厚重之感。 小天走到门口便不动了。 “这里无令不得随意进入,你自己进去吧。” 单云溪乖巧地点了点头,朝小天福了福身子。 “多谢。” 她看向这昏暗的藏书阁,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早春午后,从外头进来还有些微微的热意,可一走进了藏书阁,阵阵的阴凉便沁了过来,顿时消散了她周身的热气,连带着些许躁动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周大哥。”单云溪朝里头轻声唤了一声。 半晌,无人应答。 她继续往里走去。 藏书阁里被整理得十分好,周围都是一排排的书架,单云溪转过几个书架后,看见了一个往上的楼梯。 她朝那楼梯上又唤了一声:“周大哥?”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单云溪提起裙摆,顺着那楼梯走了上去。老旧的木楼梯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盛着单云溪娇柔的身躯慢慢地上了二楼。 二楼同样是一排排的书架,藏书阁的窗子都是紧闭的,周围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陪伴单云溪的只有这一排排安静的书籍,它们静静地躺在书架上,若不是有人无意的造访,或许它们还会在这里躺上无数年。 她葱白的手抚上那陈旧的书册,一本《茶经》被她拿起来。 翻开书页,她静静地看了起来。 单云溪是个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多年的生涯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挨过来的,以前偶尔能看见一两本书,她都视之如同珍宝。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能来到这样一个藏书丰富的地方,还能随意阅览。 以前,她要是想看书,就只能找单昭涵去借。 但是单昭涵从来不肯借她,哪怕是单昭涵不看的,也不会施舍给她看哪怕一眼。 看过几页,单云溪便合上了书。 她拿着这本《茶经》继续往里头走去,虽然没有找到人,却让她找到了一处可以坐下的地方。 那是二楼靠窗的位置,窗下摆着一排半人高的木柜,单云溪心想,那附近应该会有椅子。 却未料到,她走过去看到了周珏。 他睡着了。 单云溪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屏息起来,过了片刻才轻轻地呼吸起来,像是生怕自己这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会打扰到他一样。 在靠里侧的木柜边,周珏半侧着身子坐在一张小凳上,他一手撑着头,眼睛轻闭着,浓密的长睫仿佛鸦羽一般,搭在了单云溪的心上。 周围寂静得很。 只有她不平静的心成为了这楼阁里唯一的声音。 沁凉的楼阁风吹着她微红的耳朵,单云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迈出了一小步。 她提着裙摆,用脚尖点地,缓慢而又小心地靠近周珏,轻而又轻地在他的身边蹲了下来。 此刻,是单云溪距离周珏最近的时候。 她微微抬头,就能看见周珏温润的面庞,光线昏暗,单云溪只能借着几缕从窗缝里漏进来的天光打量着周珏。 但已经很足够了。 他双眼轻轻闭着,长睫温柔地搭在上面,留下一层浅浅的阴影。挺拔的鼻梁,鼻翼还在微微地翕动,单云溪不由在嘴边露出了一个浅笑。 再看向他轻抿的薄唇,成了一条平直的线,唇色浅淡而好看。 单云溪像只小兔子一样地蹲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周珏。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寂静的楼阁里,两边是厚重沉寂的书架,书架上躺着那些不言不语的书册。而书架的尽头,是浅眠的周珏和偷偷看着他的单云溪。 她悄悄地,朝周珏伸出了手,葱白指尖触到了他硬朗的眉骨。几乎是瞬间,单云溪就仿佛被烫着了一般飞速收回了手。 一片寂静之中,只见周珏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见眼前人的那瞬间,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第293章 这一眼,便是一生 小天在门口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心想着就算有七楼,这一个人怎么也该找到了。 他正准备往里走,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却被从不远处赶来的程石叫住了。 “小天,你过来。” “啊?”小天看了藏书阁一眼,又看了程石一眼。 程石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皱紧眉头,“还不快来,等会儿就轮我当值了。” 小天最后朝藏书阁里看了一眼,还是转头跟着程石走了。 “你往那里面看什么呢?”程石同样也朝那里面看了一眼,“谁在那里面不成?” 小天微愣,脚步却没停地往前走着:“没有。” 程石纵然疑惑,却没有再多问下去。 而此时此刻,藏书阁内。 单云溪吓得急忙往后起身,却一个脚下不稳往后摔去。周珏眼疾手快,几乎是在瞬间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心!” 单云溪被他拉住手腕,她霎时间脸红起来,感觉被他抓住的地方瞬间变得滚烫起来。先前她还那样地打量着人家,现在却连头都不敢抬。 周珏也是在抓住她手腕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梦。 “小……小姐?” 单云溪不敢看他,隔着被抓住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句:“嗯……” 周珏这才看见自己还抓着她的手腕,立马松开了手,咳嗽了一声道:“抱歉……” “不、不妨事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山间的风铃,清脆而干净,缓缓地在他的心头回响着。 周珏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变回了原本的那个温润而有距离的他。 他笑着道:“小姐找我,可是有事?” 单云溪一手握着自己的手腕,虽然低着头,却能看见连耳后根都红了。 “我、我……”她说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定要说出来的那句话。 周珏不解,一双温润的深邃眸子看向她。 “小姐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他忽然皱了皱眉头,想起近来的天气,虽然逐渐转暖,却还是有些凉。 难道她是吹了风受寒发热了? 周珏也有些着急起来,他斜过头,想要看清单云溪的表情,是否有着病人的难受神情。 然而单云溪却低着头,怎么也不肯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神情。 “小姐,你让周大哥看一眼好不好?我看看你是不是感染了风寒……”周珏实在无法,只好求助单云溪。 听他这般低声下气的声音,单云溪顿时就心软了,又想顺着他的话给他看一看,又实在害怕被他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她感觉自己的脸十分滚烫,一定红得不成样子了。 哎呀,这样怎么能给他看到呢! 单云溪想着便往后挪了两步,被周珏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以为是她不欲同自己过于接近。 他却还是笑了笑,道:“不然周珏唤个丫鬟过来吧,小姐在此稍候。” 说罢,周珏转身离去,却被人拉住了衣角。 “不是、不是风寒……”单云溪好不容易憋着说出了这句话,却好似已经用尽了全身了力气。 只能紧紧地抓着那片衣角,生怕它从自己的手中溜走,就此不见。 片刻过后,那衣角还在她的手里。 他哪里也没去。 她顺着那衣角往上看,周珏正站在那里,在两排书架的中间,逆着从书架那头漏进来的光,他朝她抿唇一笑。 这一眼,便是一生。 她的心头漏跳了一拍,只听见他温润醇厚的嗓音响起来:“好,我不走。” 自此,他刻在了她的心头。 未曾尝人事的女子,遇上了眼里盛着心尖装着的男子,忽然间明白了情爱这种事。 是于你于我,刚刚好的那一眼。 “周大哥,你……”单云溪鼓起了瞬间了悟时所有的勇气,吊着一颗心,道:“你可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首诗?” 周珏一愣。 随即他却退后了一步,将自己的衣角从单云溪的手里头抽了出来。 周珏笑笑:“自然知道,这是名岐先生的诗。先生高洁,尝针砭时弊,却导致屡试不第,实在是可惜得很。” “那……”单云溪想说的压根不是这个,可是周大哥他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她急得满脸通红,一看见空空如也的手,那片衣角像是带风,同样带走了她心头的一丝期望,顿时一阵酸涩涌上心头。 这算什么呢? 难道是周大哥嫌弃她?也是,她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出身教养,即便是飞上了枝头也做不成凤凰…… “啪嗒”一声,泪水打在寂静的楼阁之中,听得周珏心头一惊。 单云溪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瘦弱的肩膀缩着,看起来可怜得很。 周珏垂在身侧的手倏忽间紧握成拳,没过多久,又被放开。 他勉强的笑了笑,道:“小姐,周珏去叫丫鬟过来。” 没有人知道周珏有多么想上前去抱住她,安慰她,替她拭去眼中的泪水。只有周珏自己才知道,他有多么想护她一世的周全。 可他不过是个身份低下的下人,这样的人是配不上公主的。 何况公主已经嫁为人妇,她对司马靖情根深种。 所以他不能。 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他的脚步声踏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沉重的吱呀声,一下一下都像是在挤压着单云溪的心。 她抹了眼里的泪,却发现抹去了又有新的涌出来,这泪水就像是泄闸的洪水,模糊了她眼前的一切。 楼阁的角落里,单云溪抱紧自己的双膝蹲了下来,她将头埋在膝盖间,没有任何声音。 整个楼阁静静地,陪着她一起悲伤。 单云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住处的,事实上,没多久周珏叫的丫鬟就来了。她们十分贴心,又是给单云溪递帕子,又是给她带了一身新衣裳。 她自己的衣裳袖子都被哭湿,确实应该换一换。 不仅如此,她们还打了一盆冰凉的井水过来,替她将哭红的眼睛镇了下去,消了红肿,这才带着她从藏书阁里出来。 看着单云溪被丫鬟们领着离开了藏书阁,周珏才从一侧的廊柱下走出来。 他看向单云溪离开的方向,久久才叹了口气。 随即自嘲一笑,转身也离开了。 ##第294章 寻书而来 单云溪回了住处,小天已经在那里等候。 一看见她便迎了上去:“如何?” 单云溪抬头看了小天一眼,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涌现,她小嘴一扁,又哭了起来。 小天看得傻了眼,不是换了个人么? 怎么这哭起来还是不管不顾的? 但是这个单云溪好歹哭起来稍微收敛些,知道自己在大庭广众下这个样子有失礼节,赶紧掏了帕子出来。 她别过脸擦了泪,朝小天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已经说清楚了。” 说罢,单云溪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她用帕子捂着脸疾步走进了屋中,小天在原地皱眉看着她走进去,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 “你说清楚什么了?”小天破天荒地多问了一句。 但幸好他多问了这一句,要不然一段美好姻缘,真就要这样断送在他们的手里。 “小天兄弟,你别问了……”单云溪别过头,用帕子擦着眼,丝毫不想多说。 “好,我不问你,我去问我二哥。” 小天转身要走,单云溪急忙拉住他。 “你、你去问周大哥做什么……他、他又没做错什么,全是我,”单云溪的情绪低落下来,“是我不知廉耻,连那样的话都能说出口……” 小天转过身,双手环胸地看着她。 他确实不喜欢单云溪那大大咧咧不管不顾的样子,但也不喜欢这个单云溪婆婆妈妈柔弱怯懦的样子。 到了最后还不是要靠他。 “你到底说了什么话?”小天皱眉,语气颇为强硬。 单云溪有些害怕小天这咄咄逼人的样子,但也知道不说不行,万一他真的去找周大哥,那她可真就要无地自容了。 “说了……说了那句……”单云溪实在说不出口来,不知何时,脸上又浮起两抹绯红。 小天越发地不耐烦起来:“究竟是哪句?” “就是!就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越往后说,单云溪的声音越小,直至最后都听不见了。 幸好小天之前跟着龙清辉学习,知道这首诗,是表达相思之意的。 “这没错啊?”小天追问她,“二哥如何说?” “他说……”单云溪闭了闭眼,哀愁从她的脸上,周身透了出来,“说这是名岐先生的诗,点评了一番……” 小天皱眉。 “就这样?” 单云溪点了点头,眼眸垂了下来,似是不想再说这个伤心的话题。 “就这样……” 小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着单云溪,看她这幅心念俱失的样子,便知道她派不上什么用场。 “你没说清楚,我去跟二哥说。” 他转身出了门,单云溪拦都拦不住。 “小天!小天你别去……”单云溪追出去,奈何小天习武之人,步子又大又快。 此时的单云溪不过是个柔弱女子,追不上就算了,还想着之前在周珏面前出丑的样子,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无用,眼泪又涌了出来。 于是就看见在行宫里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小天在行宫中皱着眉,怒气冲冲地寻来找去,单云溪在后面哭哭啼啼地追着跑。 众宫女内侍看了都在旁边窃窃私语,这公主和小护卫是怎么了? 难不成公主喜欢上这小护卫了? 流言传得最是快,不过半日的功夫就传到了叶淮秋的耳朵里。 “这是怎么回事?” 程石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叶淮秋不喜欢内侍服侍,行宫里头的内侍也少,面前跪着的内侍小文子急忙将头磕了下去。 “皇上,千真万确啊,公主哭着追那小护卫追了一路,现下正往这主殿上来呢。” 叶淮秋看着不由笑了笑。 “她这又是怎么了,之前还求着要给司马靖写信,现在就追着小天跑来跑去,变心了?” 程石沉着脸,小天虽然是周珏捡回来收养的孩子,但是从小也没少跟着程石混。程石同样将他当做自己的半个弟弟,这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单云溪无奈背锅,谁能想到这个单云溪早就不是那个喜欢闹事的单云溪了呢? 她追着小天跑遍了大半个行宫,终于打听到周珏之前往主殿的方向去了。 小天立马大步走了过去,单云溪拍着胸脯喘着气停了下来,旁边的丫鬟扶着她。 “小天……”她休息了不过片刻就又继续追了上去。 在主殿之中,周珏刚行礼进去。 “周珏,这小天和公主是怎么回事?” 那内侍小文子又将事情说了一遍。 周珏微愣,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件事。 他从藏书阁离开后就去宫中巡查了一番,好不容易等心神都稳定了下来,这才回来主殿,压根没听到外头传的那些流言蜚语。 周珏满面疑惑,回想着是否与藏书阁的事件有关…… 正在这时,有宫女通禀,单云溪来了。 之前为了保护单云溪的心情,叶淮秋一直没有跟她说这行宫就是雍都南棠皇帝的皇宫,她也以为这不过是皇上的一处别庄。 进来之后她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小文子,不由微微愣住。 叶淮秋不喜欢大肆兴建宫宇,自即位起便是用的这座前朝的避暑行宫做的皇宫。 前朝的建制工艺确实也十分地精湛,此避暑行宫不仅设计磅礴大气,而且还处处用心巧妙,就连随便一根柱子上雕刻的五足金龙都能看出栩栩如生的模样。 她确实早就该猜到的,只是之前她的一门心思都在自己身份的剧变和周珏的身上,以至于并没有太注意这种事情。 她一回想起近些日子的奢华来,就突然对眼前的叶淮秋心生畏惧,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却还是止不住地频频看向一旁的周珏。 而小天则直接得多,他直接在叶淮秋的面前跪了下来。 “皇上。” “起身吧。”叶淮秋笑道:“你们来此有何事?” 幸好小天知道这种事不能在皇上面前说,他磕了头,只说是在找二哥,却没想到二哥在皇上这里。 “闹得我的皇宫鸡飞狗跳的,周珏,你来说你到底做了什么,要让他们满皇宫的找你?”叶淮秋笑着看向了周珏。 周珏皱着眉头,心里头已经有了猜测。 他上前一步跪在地上:“皇上,公主之前让臣替她寻一本书,许是为了这书寻来的。” 叶淮秋看向单云溪,见她低着头并不说话,神情却明显有些怪异,不由在嘴角噙了笑。 “那你可寻到了。” 周珏的眸子微沉:“尚未。” ##第295章 温热的衣服 叶淮秋喝了一口茶,看着殿下的这几个人。 周珏的面色沉着,只看着眼前的殿砖,旁的一眼也不看。而单云溪却一直看着周珏的背影,神情又是惆怅又是哀怜。 明慧如叶淮秋,又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唯独却有一点不甚明了,这单云溪之前明明对着司马靖爱得那样深,怎么一转眼就对周珏…… “先起来吧。” 周珏站了起来,退到了一边,一眼也没有看单云溪。 单云溪脸上的难过之意就更明显了,眼眶也不由红了起来。 看着单云溪这个样子,叶淮秋也不由皱了皱眉头,再看向周珏的时候眼中难免就多了几分不满。 再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低,也不该这样伤她的心。 “周珏,既然是你没找到书,那便罚你去将藏书阁里的书全都整理一遍吧。”叶淮秋的声音冷冷地,却透着一种无法反抗之意。 单云溪想要替周珏求情几句,却见周珏已经掀袍跪了下来。 “是,周珏领罚。” 说罢,周珏就起身退了下去。 单云溪伸出手,却被周珏笑了笑避开,两人错身而过,单云溪不由低下头来。 “哥哥,云溪……也先退下了。”她朝着叶淮秋一行礼。 叶淮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周珏退下去的方向,轻叹了口气道:“去吧去吧,小天留下。” 正要跟着走的小天只好又退回了脚步,看着单云溪跟着周珏走了出去。 “小天,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淮秋冷冷地看了过去,说话不紧不慢地,却莫名给人一种奇异的压迫感。 小天低着头,在别人看来,他似是犟着不肯说。 程石见状不由皱眉瞪了他一眼,小天看到了程石警告的眼神。 可他并非是不想说,而是在想……究竟该从何说起才好。 “皇上,这是公主的秘密。” 言下之意,无关人等先行退下。 叶淮秋随意地挥了挥手,一众服侍的宫人们都退了下去,大殿中只留下了叶淮秋和程石小天三人。 小天看向叶淮秋,少年人丝毫不惧。 “皇上,这跟公主的癔症有关。” 大殿外,单云溪追着周珏出去。 周珏转身朝单云溪笑着拱了拱手:“小姐,周珏是去领罚的。” 他是让她不要跟着了,单云溪如何能不知道呢? “对不起周大哥,我不是故意要害你被罚的……”单云溪的眸子垂了下来,里头的光彩尽数散去,看得周珏劝解的话语下意识脱口而出。 “周珏知道。”他朝单云溪温柔地笑,“小姐快回去吧,早春的风还冷着,外头待久了容易着凉。” 单云溪站在原地,抬眼朝周珏看了过去,眼中的小心翼翼和乖巧自责看得令他心头一阵颤动。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姐回去吧,整理书籍并不是什么重罚,很快就能做好了。” 看单云溪还站在那里,久久不肯离去。周珏眉间微蹙,还是先转身走了。 之后的几天,周珏都在藏书阁里整理书籍。 整理书籍说起来是个很简单的活计,但实际上做起来就知道有多难。周珏首先要将所有的书册分门别类地拿出来,然后打扫完毕,再将书籍又照着之前的品类放回去。 他足足整理了半个月。 单云溪每日都过去帮他,一开始周珏不让她帮忙,她便站在一旁看着。眼巴巴在一旁看着,什么也不能做的样子,倒显得她越发地可怜了。 被她这样的小兔子一般的眼光看着,不过几日周珏就受不了了,只好点了头,让她过来帮他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单云溪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又乖巧又努力地抱起一大堆书,将它们搬去了周珏说的地方。 好像能替他做事,就是最开心的事情一样。 周珏看着她兴奋的步子,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他转过身,继续收拾地上那一堆的古籍。 两人在藏书阁里忙来忙去,有时是她刚放了一叠书册,跑过来的时候正撞上周珏起身,她微愣过后,低头一笑走过去;有时是她搬起一堆书摇摇晃晃站起来,却突然发现上面的一大半都被人拿走,偏头一看原周珏已经走了好几步;有时是两人在休息,周珏替她端了一小碟糕点过来,朝她温柔一笑,放在她的手边。 就这么过了几日,这日单云溪过来的时候,却见天色有些阴沉。 “是不是要下雨了……” 她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周珏自然早就发现了,他正在院子里搬之前拿出来的书册。那书册都放在一张张的长形小木桌上,原本院中的六张桌子都是满的,现在已经空了两张。 周珏从屋子里出来,看见单云溪便道:“小姐,马上要落雨了,您先进屋里坐着吧。” 单云溪摇了摇头,走到木桌边:“我来帮你,两个人做得会快些。” 她边说边抱起了一叠书册,也不等周珏回话,生怕他会拒绝一样,转身就往屋子里走了。 藏书阁中一楼靠外的几个书架是空着的,单云溪便想书册往那书架上一堆,又急步出去搬下一趟。 周珏见劝不住她,又担忧外头的书,便也不再说什么,两个人你争我赶地搬起书册来。 收藏在南棠的藏书阁中,这些书册都是十分贵重的,不多时,两人便搬空了另外两张木桌。 然而天公却不作美。 天边响起一声轰鸣,一滴雨点落在了单云溪的额上,她伸手去摸,却又有几点断断续续落了下来。 须臾后,小雨点便成了倾盆的大雨。 单云溪急忙要去最后两张木桌边,却败周珏拦下:“小姐,淋雨会着凉的,您还是去屋中等吧!” 单云溪看着周珏,他神色认真,单云溪知道自己说不过他,遂低下头从他的手边绕了过去,急忙又搬起一堆书册。 “周大哥,书册要被淋湿啦!” 看她已经抱起了书册,周珏又看了那木桌上剩下的书册一眼,只好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先搬起书册。 如此行进了七八趟,两人终于将书册都搬了进来。 单云溪笑着转身,却见一件衣服罩了上来,那是周珏方才脱下来的,带着雨水的寒意,也带着他体温的温热。 他将单云溪紧紧裹住,敛眸沉声道:“小姐在这里稍后片刻。” 说罢,不等单云溪接话,他就迈步走进了雨中。 倾盆的大雨落在身上,很快就让他浑身都被打湿,他却浑然未觉。 单云溪披着周珏的外衣走到门边,好一会儿才看见他打着一把油纸伞走了进来。 他没打伞的那只手伸出来,在单云溪的面前摊了开来。 “小姐,走吧。” ##第296章 你平安喜乐,我什么都好 他身后的雨淅淅沥沥,皆成了他宽阔身影之后的背景。 清浅的雨霖霖,成了她记忆中最好的雨景。 她低头看着他朝自己伸出来的那只手,浅浅的笑意在她的嘴角眼眸中化开,她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跳进了他的伞下。 周珏一路将她送入了她住的东阳阁,事无巨细,用沉沉的嗓音替她安排着一切。有宫女上来带她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紧接着又有刚煮好的姜汤端了上来。 单云溪小口小口地喝着,等周珏吩咐完事情进来,她才赶忙起身。 “周大哥……” “小姐还冷么?”周珏朝她笑了笑,他还穿着之前淋湿的衣裳,额前落下了一缕湿发而浑然未觉,只顾着问她怎么样了。 单云溪眉带浅忧,从宫女手上拿过干净的帕子,顾不得那些礼数,伸手去替他擦净脸上的雨水,将他耳边的一缕发仔仔细细捋到耳后。 “快去再拿一碗姜汤来。” 宫女听令下去。 周珏微微一愣,他看着眼前替自己擦着雨水,满眼担忧的女子,心里忽然有一根弦。这弦之前绷得太紧,如今忽然被白皙的素手一拨,便毫无征兆地断了。 他抓住单云溪的手,她眼带诧异地看向他。 周珏别过眼,拿过她手里的帕子:“我自己来。” 单云溪似乎也注意到自己举动的不妥,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句:“好……” 姜汤端上来,单云溪吹了吹,舀了一勺送到周珏的嘴边。 拒绝她? 周珏看了单云溪一眼,她眼中小心翼翼地,盛满了对他想说却不敢说的担忧。她的感情就像是个孩子,掩饰不住的纯洁与真挚。 周珏看着她,慢慢地喝下了这勺姜汤。 温热的姜汤入肚,暖了一整个人。 “我自己来吧。”他退后半步,接过了单云溪手里的姜汤碗。 单云溪也没有勉强,看着他喝下了一整碗,这才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这时,她又注意到周珏浑身的湿衣裳。 “周大哥,你还穿着湿衣服呢,快些去换了吧!” 这是她第一次,催着赶着将周珏推出了门,油纸伞往他手里一送,恨不得他能赶紧走。 周珏摇头笑了笑。 这被人赶的滋味还真的不同凡响得很。 他撑开伞走进了雨里,依言回去换衣裳去了。 叶淮秋知道了藏书阁里头的书被淋湿,亲自去藏书阁看了一眼。 单云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站在藏书阁里,娇小秀气的她旁边站着高大俊朗的周珏。 看起来着实般配,叶淮秋心想,周珏不论如何,都比那司马靖要好上太多了。 他看了一圈被淋湿的书册,知道没有什么要紧的书,便道:“连个整理书籍的事儿都做不好,周珏,你如今怕是有些松懈了吧。” 周珏的一双眉微微皱起,他没反驳,朝着叶淮秋掀袍半跪下来:“此事与小姐无关,微臣愿意领罚。” 叶淮秋看了单云溪一眼,笑着朝周珏道:“罚你整理个书籍,就能将我的书都给淋湿,这要是再罚下去,我的藏书阁怕是要被你们两个给全毁了。” 单云溪被他说的十分不好意思,红着脸,将头埋得低低的。 见她这幅老实认错的模样,叶淮秋在心中叹了口气,对之前小天说的事又信了几分。 这要换做那个单云溪,哪里肯这么老实的认错。 别说这下雨压根同她没有半点关系,就算真是她的错,她怕也是要梗着脖子说上几句的。 “罢了,你们将剩下的做完就算了。”叶淮秋看了周珏一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虽然小天不会说谎,而单云溪也着实前后表现不一,但叶淮秋心里还有着诸多的想法。一切尚未明了之前,他不宜多说。 叶淮秋想着想着突然咳嗽起来,他咳得十分厉害,面色也陡然变得通红。周珏眉头一皱,起身上前替他拍了拍背,又赶紧让人拿了水过来。 单云溪是第一次看见叶淮秋这犯病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改如何是好。 等宫女端上清水,单云溪眼看着周珏接过去,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给叶淮秋服下。 就着清水,叶淮秋服下了药丸,他的这口气才逐渐顺了过来。 单云溪担忧地问道:“哥哥,您这是什么病,需要请大夫来看看么?” 听见单云溪的这般问话,叶淮秋先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眼清澈,面色真挚,丝毫没有欺骗人的样子。如果这要是她装出来的,叶淮秋也不得不说自己真的是看走眼了。 “看来,她是真的忘了。”叶淮秋朝周珏笑着说了句,周珏看了单云溪一眼,没有说话。 单云溪则有些愧疚,她在另一边搀扶着叶淮秋。 她知道这应该是另外一个单云溪知道的事情,但是她却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叶淮秋才会有此一言。 “对不起,哥哥……” 叶淮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又不是你的错。” 说罢,他看了眼这湛蓝的天色。 南边的天气就是这样,一点也不记仇,上午还下着那样的瓢泼大雨,午后便完全放晴了。 看着这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叶淮秋微微扬了扬嘴角。 “看来,等会儿你们就能将书拿出来晒晒了。” 单云溪朝周珏看过去,正碰上他深邃的眸子看了过来。 她赶紧又收回了目光,扶着叶淮秋到了门口。 等候在门口的程石接过了两人的手,扶着叶淮秋。 “你们进去晒书吧,这可是个大工程,千万别再把我的书给弄坏了,我可就这么一个藏书阁的书了。”说着叶淮秋微微笑了起来。 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笑起来也有些弱不禁风的,看得单云溪眉头的担忧久久无法散去。 直到叶淮秋都走远了,她才浅浅地叹了口气。 “公主,皇上的病他心中有数的,您不要过于担心了。”周珏在旁劝道。 单云溪点了点头,转过身来看向周珏。 “周大哥,你还是别叫我公主吧……总觉得很不习惯……”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周珏能叫她的名字,叫她云溪。 周珏一双温润而深邃的眸子看向单云溪,她是这样的明白易懂。 其实周珏早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她的心思。 他敛眉浅笑起来:“那我还是称您作小姐吧。” 单云溪一双清澈的杏眼仿佛会说话一般,先是亮了那么一瞬,随即又瘪着嘴露出了些许的失落。紧接着,或许是在心中比较过后,觉得“小姐”的称呼总比“公主”要好上那么一点,又朝他露出了一个柔柔的笑容。 “嗯,那我也还是叫你周大哥。” 周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好。” 她叫什么都好,只要她平安喜乐,叫他什么都好。 ##第297章 小桥流水,情缘难了 单云溪心头一跳,周大哥从来没有对她做过这么亲密的举动…… 她瞬间红了脸,低下头来。 周珏看见她微红的脸颊,忽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几乎是下意识就抬起了手来,怎么就这么不能忍呢! 单云溪仍旧乖巧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十分地乖顺,仿佛不论周珏做什么,她都不会有任何的拒绝和怨言。 而她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感到头上的手离开了她,单云溪懵懂地抬起了头,清澈的大眼睛似是再说:怎么了? 周珏在心中叹了一口怅然的气,小姐怎么会这般的好这般的可爱呢? 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不知道还能忍到几时…… 还不如直接就断了心思。 “小姐,晒书一事还是周珏自己去吧,您千金贵体,做这些本就不合适。”周珏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退后一步,保持着体面的距离,露出了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我没事的周大哥,这些事我在家也做惯了,云溪没有您说的那样娇贵的……”她急急往前走了一步,眉间眸中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周珏不愿意。 周珏闭了闭眼,一狠心,道:“若是周珏一个人做的话会更快些,小姐还是不要来了。” 单云溪愣住。 周大哥这是在嫌弃她做的不好么? 像他那样一个好涵养的人,都已经直接将这话说出来了,那她还能怎么办呢? 单云溪低下头,两只手绞在一起,心里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情绪明显地低落了下去。 周珏眉头紧皱,又加重了语气,道:“小姐能好好待着,就是帮了周珏很大的忙了。” 这样说的话,她应该就不会再做些什么了吧。 断了她的念想,也好断了自己的念想。 单云溪绞在一起的双手忽然不动了,她骤然抬起头来,大大的双眼里怔愣地看向周珏,骤然里头聚满了泪。 看起来可怜得很。 “对、对不起……”她回过神,急忙去擦自己的眼睛,却发现不管怎么样都擦不干净。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 周大哥不喜欢她,而且她还成了他的负担……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么?他明明对她这样的好,难道都只是因为她是叶淮秋的妹妹,这所谓的公主么? 她找急忙慌,想要将不争气的眼泪憋回去擦干净,至少在现在……不要让周大哥看见她这个不争气的样子。 可眼泪却自有想法,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从她脸上一颗一颗地打落下来。 周珏看得心头发紧,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 他身侧紧握的拳头松开,想要伸手。 单云溪却突然朝他一福身,连动作都变了形,转身跑走了。 周珏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他自嘲一笑,放了下来。 这样也好,断了她的念想,也断了他的……可他的真的能就这样断了么? 单云溪回去后趴在榻上哭了许久,小宫女们怎么劝解都无用,小天黑着脸将人都赶了出去。 “你这样哭有什么用?”小天真是受够了,他看着单云溪婆婆妈妈的样子,心里烦闷得要死。 单云溪没有心思也没有办法去跟他解释,只是一个劲地趴在迎枕上哭。 “二哥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小天仅剩的耐心几乎快在单云溪这里用完,他要不是看在这个单云溪不会武功,又柔柔弱弱的,实在下不了手逼她…… 单云溪还是不说话,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十几条湿帕子堆落在一旁。 小天皱着眉头,冷冷地看了单云溪一眼。 “你爱怎么哭怎么哭吧,我不管了。”说罢,小天便要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单云溪一眼,略带些不耐:“路是你自己选的,反正你日后莫要后悔就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天是在说什么人生大事呢。 榻上的单云溪忽然停住了动作,随即哭得更狠了,声声的呜咽催着赶着小天赶紧走了。 他实在是不会应付这哭泣中的女人,现在一想,还是那个单云溪直接多了,就是有点傻里傻气,还爱惹麻烦……算了,两个都不怎么样。 为情所困,成不了大事。 少年人不屑地迈出了步子,不知道将来的某一天,他这脸会被打得啪啪响。 情,是各人的劫。 生劫易渡,情劫难了。 或早或晚,总要来打劫一次,才好教人领会这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小天迈着不屑一顾的步子走了,单云溪却一直哭道夜色降临,实在是苦累了才停下来。 她从迎枕里抬起头,两只眼睛都哭肿了,肿得跟核桃似的。 小宫女替她取了冰,包在帕子里给她敷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看着没有那么夸张了。 单云溪勉强地朝小宫女笑笑,道:“你们先下去吧。” “公主,夜深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有小宫女劝道。 她再度感谢地笑笑:“知道了,那你们替我熄了灯,我这就上榻去。” 小宫女行了礼,替她剪了烛花,屋子里顿时变得一片漆黑,单云溪又有些想哭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虽然让人熄了灯烛,可她却下了床。 没有丝毫睡意。 只要安静下来,她就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周珏,周珏……他的名字念起来是这样的好听,他深刻的眉眼就像是寂静沉稳的海,笑起来牵扯着眼角的几条浅纹,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模样。 他对她的好就像是春风,丝丝点点浸入她的心中,滋润了她的惶恐她的畏惧,还有她的不自信…… 让单云溪也想要鼓起勇气,哪怕是羞怯哪怕是害怕被拒也要向他说出那一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单云溪推开了门,外头一轮清月照亮着,她静静走了出去。 她不习惯夜间有人睡在身边,小宫女们都歇在旁边的耳房里,没有人注意到她出去了。 然而在廊下,却有一个身影走了出来,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单云溪的身后。 单云溪没有打扰任何人,自己一个在静静的夜里往前走,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小桥流水边。 南棠行宫的构造是典型的江南风,假山掩映流水,亭台楼阁渊立其中,温婉却又不失大气,磅礴却又不乏温和。 只是这寂静的夜里,无论怎样的风景却都看不到全貌了。 只有她眼前这一汪小湖,寂夜无风,湖面平静仿佛是一面镜子。一个弯弯的月在天上,另一个弯弯的月在湖中。 单云溪看着那湖中的月亮,心中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两步,走近了湖边。 一阵轻风吹过,单云溪被一只有力的手猛然拉了回来,她猝不及防地撞如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中。 “不要……” ##第298章 你真是好样的 单云溪靠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感觉自己左胸里砰砰直跳,难道她思念成疾,竟已经产生幻觉了么? “周、周大哥?”她想抬起头来,看清他的面貌,却被他按住了脑袋,将她紧紧压在自己的怀里。 他不愿让她看见自己此时的表情。 在单云溪走上小桥流水的时候,周珏的心头就沉了下来,一股不好的念头在他的心里浮现。 而看到单云溪走到了湖边,一步步走近的时候,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冲了过来。 周珏的手还在微微地颤抖,他看向怀中的人,手顺着她的乌黑如云的长发轻轻往抚下去。 单云溪很是乖顺地被他抱在怀里,任由他温柔的轻抚发顶至发梢。 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到让人心疼。 他些微用力,她就不再挣扎,乖乖地靠在他的怀里,无处安放的两手轻轻地抓着他手臂的衣衫,小小地抓着一块,既不轻易放松也不知道可以更往前一步。 周珏在心里叹了口气。 总归他是要认输的。 早一步晚一步又有什么区别呢? 片刻后,周珏放开了单云溪,他笑着看向怀里的人,温和地笑着,道:“小姐……” 话刚出口,就被两瓣薄唇贴上来,像是蜻蜓点水,一沾即过。 周珏一动不动,他愣住了。 湖水照月,天地间一片悄悄的寂静。 唯独他的心静不下来,看着她一双清澈的眼凝着亮亮的雾,比湖水更温柔更清亮,里头颤动的晶莹碎成了一片片,她恍然间才发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单云溪急忙松了手,要从他的怀里退出去。 可周珏的力气又怎是她一个柔弱女子能比得过的,稳健的双臂牢牢圈着她。 单云溪听见他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如既往的低沉,却在这寂静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小姐,你抬头……” 这温柔的声音蛊惑着单云溪,她抬起头来。 周珏微微笑着看她,低头吻在她的唇上。 微风拂过,拨乱了如镜一般的湖面,也乱了原本平静的心。 不远处,月影面露震惊。 她做一身宫女的打扮,半隐在廊檐之下,震惊之后,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月影没有显露身形,片刻后,她缓缓隐入了廊檐下的黑暗之中。 雍都行宫的另一处,在叶淮秋的主殿之中。 程石正跪在殿前,向着叶淮秋禀报:“皇上,已经掌控住奸细的行踪,随时可以捉拿。” 叶淮秋点了点头,泠然道:“抓活的。” “是!”程石退了下去。 不多时,行宫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喧闹之声。 单云溪被这响动惊得肩膀一缩,她偏头看了周珏一眼,心里莫名有种做贼的心虚。 周珏朝她笑笑,强大的安心感便淹没了其他的一切。 “小姐好好休息,我去看看。” 单云溪点了点头,进了院子。 小宫女们也听见了这响动,有一个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来看单云溪,却看见她从外头进来。 “公主,您……”小宫女往外面看去,只见一个青墨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她恍惚间以为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我没事,你……你快去歇了吧!”单云溪的心虚更甚了,不等小宫女再问,她已经急急走进了屋中,将门合上。 那小宫女疑惑地歪了歪头,也转身走了。 行宫一角,外头是又深又密的竹林,宫墙边齐聚着一队队的带刀侍卫,程石正在那里点着人。 “发生何事?”周珏走了过来,向程石问道。 “有大魏的奸细进来了,入了竹林。”程石领着人进入了竹林,周珏也跟着进去。 几队人搜寻了一晚上,还是让月影给逃脱了。 但是月影也受了伤,左肩上新伤混着旧伤,月影扶着林中的一棵竹树,那树干上就留下了一个带血的手印。 话说到另一边,司马靖一行人紧赶慢赶,白日里马不停蹄,夜里也经常随便搭个帐子露宿林中,就为了能提早一点到达南棠。 夜里,他们再次露宿林中,司马靖和卫子虞都围坐在火堆边。 卫子虞将作为干粮的饼递给司马靖,他们已经奔袭了好几天,就连卫子虞也不知道,为何这次王爷的态度同以前在战场上长途奔袭一样,全程寡言少语,表情冷凝。 司马靖朝卫子虞抬起了手,示意他并不想吃。 卫子虞刚欲开口劝诫几句,忽闻不远处的林中有动静,卫子虞立马收敛心神看过去。 “何人鬼鬼祟祟?” 一个黑色的人影从那树后走了出来,是月影! 卫子虞略带惊讶地回头看了司马靖一眼,司马靖面色冷凝地朝他点了点头。 他上前去,将人从树林子里扶了出来。 月影尚有些抗拒,但她着实受伤不轻,也不多扭捏,只是卫子虞扶着她时,却还是感觉她有瞬间的僵硬。 “王爷……”月影在司马靖的面前跪了下来,她的动作明显有些不对劲。 “起来。” 卫子虞扶着月影站起来,她的脸色因伤而变得惨白,却只是皱了皱眉头。 司马靖沉着脸,他看了周围一眼,最后将眼神落在了计兴言的身上。 别的人司马靖不担心,他也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只是这计兴言,他看着虽然性子疏淡,但实际上心思缜密。 计兴言不过是被司马靖看了一眼,便了然地朝他拱了拱手,转身走远了。 周围的侍卫也被卫子虞叫退,火堆旁,只留下了司马靖,卫子虞,以及月影三人。 “说。” 月影低下头,道:“主人,王妃确实在南棠,而且还成为了南棠的公主,并且……” 她有些欲言又止。 司马靖冷冷看了她一眼,寂夜之中,火堆发出噼啪之声。 “并且如何?” 一阵怖人的寒意爬上了月影的心头,她不敢再去打量司马靖的脸色,低下头,将自己看到单云溪和周珏的事情尽数说了出来。 卫子虞不由皱眉,他看向司马靖。 只见司马靖的脸色越来越沉,到了最后,他竟勾唇冷笑起来,刺骨渗人的寒意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单云溪,你真是好样的。” 卫子虞心头一抹冷汗,心中暗自替单云溪祈祷起来。 ##第299章 王妃自重 一路风尘仆仆,司马靖加快了步伐,两天后便到了南棠雍都。 谁知道在门口却被一个中年人给拦了下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传说中南棠真正的掌权人,太傅孔宜修。 他生的十分威严,一双剑眉不怒自威,保养得也十分不错,四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同三十岁的人一样,身材修长,文官出身又带着种读书人的气质。 他站在雍都门口,朝着司马靖长做一揖。 司马靖看见他,眼中便出现了些许惊讶,不卑不亢,行止有度,果然不愧是南棠传闻中的掌权者。 “镇南王大驾光临,请随老臣入宫。” 司马靖点了点头,随着孔宜修在雍都中步行前进。 原本着急赶路的一个人,忽然间就变得不着急起来,看得大魏众人都有些奇怪,随行前来的计兴言更是微微笑了起来。 卫子虞不由看了他一眼,问道:“计先生,何故发笑?” 计兴言笑着摇了摇头:“王爷这手欲擒故纵倒是用得好。” 说罢,他也不解释,而是背着手跟在司马靖后头,那优哉游哉的样子,仿佛就是个来南棠郊游的士子一般。 卫子虞听不懂计兴言的话,但是多年来追随司马靖的默契,他同样表现得轻松从容,不紧不慢。 孔宜修将众人领到了皇宫的朱门前,却没有让他们直接进去,而是让司马靖在此稍候。 “王爷莫见怪,这皇宫正门是只有皇族进出才会开的。” 司马靖瞥了孔宜修一眼:“那太傅的意思是?” “请镇南王随老臣从侧门入。” 大魏一行人的脸色都或多或少地露出了怒意,他们居然让堂堂的镇南王走侧门? 又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小妾,怎么能让堂堂大魏战神镇南王走侧门!这简直是侮辱! 卫子虞也面露微怒,他看了司马靖一眼:“王爷……” 司马靖抬手,止住了卫子虞的话。 “孔太傅,本王领了贵国的请帖,是代表大魏而来,贵国便是这样接待他国使臣的吗?” 司马靖的声音十分冷,听起来没有一丝的声调波动,冷静得像是被人用冰镇的井水兜头浇了下来,瞬间就让听的人清醒过来。 这个男人,可不想他们想象中那样好惹。 孔宜修的眉头微皱,脸上的浅笑也退了下去,官场沉浮多年,他同样不是好惹的人。 “镇南王,入乡随俗,您这边请。”强硬的态度,摆明了是要在这宫门口见个分晓。 还没见到人,这暗仗就已经打了起来。 司马靖看着孔宜修伸出的那只手,比夜还深沉的眸子缓缓往上看去,沉凝地看向了孔宜修。 孔宜修的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却更让他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看起来更加的软硬不吃,难以下口。 他依旧是那副微微弯腰的样子,看着是极有礼貌,但是说的话做的事却完全相反,丝毫不给大魏面子。 司马靖身后的赵龙在后头小声念道:“南棠都被大梁打成这个样子了,哪儿来的底气非跟我们王爷对着干,真是仇家不嫌多,送死不嫌快……” “赵龙!”卫子虞呵斥道,“王爷还在这里,你碎碎念些什么?” 赵龙偷看了司马靖一眼,嘿嘿笑道:“抱歉抱歉,我这臭嘴就是管不住,说了什么不好听的,太傅您见谅啊,见谅……” 要不是看王爷在这,他早就要上去揍这个不知所谓的太傅一顿了。 孔宜修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的人并非赵龙,而是司马靖。 “原来王爷就是这样训练手下人的,竟敢随意越过王爷说话,一个小小将领也能给镇南王当家做主表态!” 赵龙后知后觉,等他反应过来这孔宜修话中的意思,司马靖的命令已在耳边。 “跪下。” “王爷!”赵龙惊讶道。 司马靖冷冷看了他一眼,赵龙一咬牙,掀袍跪在了地上。 “领罚二十军棍,什么时候打完了什么时候起来。”说罢,司马靖看向孔宜修,面色已经有些难看。 孔宜修轻笑了笑,朝司马靖拱了拱手。 “王爷果然治军有方……” 他话才刚出口,便被司马靖一句冷言泼了过去。 “太傅不必抬举本王,赵龙做错事,这是他应得之罚。” 孔宜修也不恼,笑道:“那王爷请随老臣来。” 司马靖没动。 大魏的所有人都没动,只有赵龙被执行军棍的声音响起。 孔宜修回过头来,颇为讽刺地看向司马靖:“怎么,王爷想在这门口站着?” 闻言,南棠的侍卫宫女们都跟着笑了起来,那样子看起来颇为讽刺。 “孔太傅,你会错本王的意了。”司马靖缓缓地将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既然太傅不愿意请,本王也不介意自己开门进去。” 卫子虞和一众侍卫都将手按在了佩剑之上,他们铁血英气在身,加之又是一身的风尘仆仆,看起来匪气冲天。 有南棠的侍卫吞了口口水,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孔宜修见状横眉怒竖,怒道:“司马靖,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众人都看向司马靖,皆在揣测或是等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司马靖面色冷凝,没有迟疑,佩剑刚被出鞘一寸,面前突然传来厚重的一声,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从里被拿开了。 紧接着,那朱红色的宫门缓缓地从里头打开了,一个俏生生的人儿站在里面。 单云溪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司马靖,白净的小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司马靖!”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只见南棠的公主张开双手朝大魏的镇南王冲了过来,却被镇南王一手抵住了额头。 司马靖瞥了她一眼,冷声道:“公主自重。” 单云溪瞪大了双眼,什么玩意儿? 她眨巴眨巴眼,似乎还有些不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张开的双手还没有放下来,往前扒拉扒拉要去够他,却无奈她的手比司马靖短,怎么也够不到司马靖的腰。 “司马靖你别这样嘛,我就抱一下……抱一下就完事。” 南棠众人都惊掉了下巴,他们的公主刚刚说了什么? 她居然就这么大庭广众地对大魏的镇南王说这等话,这个刚刚还要拔刀相向血溅宫门的男人? 司马靖冷笑一声放了手,随即目不斜视地从单云溪的身边走过去,就这么众目睽睽,光明正大地,走进了南棠的皇宫正门。 ##第300章 他生气了 单云溪尤不死心,提着裙摆又要追上去。 “公主!”孔宜修皱着眉头,看起来威严得有些吓人了:“皇上应该已经吩咐您在殿中等候了,您为何擅自跑出来?” “哎呀,我等不及了嘛……”单云溪看了他一眼,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 她眼看着又要追上去,孔宜修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阴沉。 “放肆!” 单云溪愣在原地,她缓缓转过身来,左右看了看,随后指着自己,露出一副疑惑的样子。 “你这是在说我呢?” “公主不听吩咐,将她带回殿中,好生看管!”孔宜修的吩咐,身边人不敢不听。 单云溪一甩手就将一个小宫女甩在地上:“孔宜修,别说你只是个太傅,压根没有资格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就算你真的成了皇帝,也别想逼我做我不想做的。” “你胡说什么!”孔宜修看向周围人,宫女侍卫一个个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一副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南棠所有人都知道,这南棠的天下明面上有个皇帝,背地里却还有着另外一个皇帝,这人就是当朝太傅孔宜修。 但是大家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这说出来可就是谋逆的大罪! 饶是孔宜修也要掂量掂量才行,他沉着脸看向单云溪,朝单云溪拱手做了个礼:“老臣不知道公主是从哪里听来这些流言蜚语的,老臣忠心天地可鉴。来人,还不赶紧送公主进去!” 旁边十几个侍卫将单云溪重重包围起来,她朝着孔宜修不屑地笑了笑。 迟早有一天,她要搞掉这个嚣张的太傅。 司马靖远远地看着单云溪被侍卫带了下去,他的眉头微皱,点墨的眸子像是古井一般,没有人能看懂那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前面领路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司马靖抬脚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重新拾掇好的司马靖等人来到了主殿上。 南棠皇帝叶淮秋端坐在皇位上,他穿着明黄色的衣袍,长发束起来,整个人看起来还算精神,若是忽略他时不时病弱的咳嗽声的话。 而单云溪就坐在叶淮秋的旁边,她同样身着公主服侍,一见到司马靖上来,她就笑着朝他摆了摆手。 大殿之下站着孔宜修,他深深地看了司马靖一眼,便不再看他,而是看向了上方的南棠皇帝。 司马靖没去看单云溪,而是打量起这大殿中的其他人来。 除了服侍的宫女太监,没想到这宫里头居然还有两个男子。 一个沉着脸,寒铁似的眼睛替他的主子防备着殿中每一个人,浑身透着一种刀削斧凿的气质;另一个则浑身的书生气,看起来温润如玉,稳重睿智的样子。 不知道月影说的那个男子,是这两人中的哪一个…… “在下大魏镇南王司马靖,收南棠请帖,特来参加太平公主的册封仪典。”司马靖朝着叶淮秋拱了拱手,十分地有气度。 单云溪忍不住就要替他叫好起来,让大家都来看看,这么英俊有气质的男子是她的男人! 但奈何,不管她怎么朝司马靖挤眉弄眼,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叶淮秋好笑地看了单云溪一眼,转眼看向不为所动的司马靖,叶淮秋的眼里便现了几分凉意。 他笑了笑,道:“镇南王,请坐。” 司马靖落座,一双如夜的眸子终于看向了那主位上的皇帝。 确实长得同单云溪有几分相似。 “帖子送过去不过六日,镇南王便赶了过来,这速度着实是快。”叶淮秋说着,看了单云溪一眼。 单云溪咳嗽了一声,没去看叶淮秋略带戏谑的眼光,她知道这肯定是司马靖担心自己。 她又偷眼看向司马靖,可他却还是没有看自己,眼神落在程石和周珏身上的时间都比她还多! 在见到他之前,单云溪就想了许久要怎么跟司马靖解释这件事情。 她也知道自己忽然间变成一个公主,司马靖肯定没那么容易接受……但是她若是跟他好好解释的话,他肯定就会听进去的。 单云溪了解司马靖,虽然看起来人冷冰冰的,但是实际上他想要对人好,是真的能十分好的那种。 而且这件事也不是她故意瞒着司马靖,毕竟也自己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她还有个大哥的。 越想单云溪越觉得生气,既然错不在她,那凭什么司马靖现在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亏她还想着赶紧去看他,特地求了叶淮秋,跑到宫门口去等他。 却只换得他一句“公主自重”? 司马靖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本也没有这么快,只不过本王想着看这位公主是何等的美貌,故而加快了行程。” 他终于朝殿上的单云溪看了过去,一股子冷爬上了她的脖颈。 单云溪不自禁缩了缩脖子,得,他还是别看她了吧…… 她怂了她怕了! 司马靖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单云溪偷眼朝他看过去,只一眼就立马收回来。 “怎么办怎么办,真的生气了……”她小声念着,也不知道坐在殿下那么远的司马靖是怎么听到的。 “公主在说什么?”司马靖冷笑一声,“不会是在说本王的坏话吧?” 单云溪立马坐直了身子,笑着转过身看向司马靖:“没有啊,怎么可能呢哈哈哈……” 她笑得跟个假人儿似的,周围的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孔宜修先是看了看一脸冷笑的司马靖,又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单云溪,忽然皱了皱眉头。 “公主,看您跟镇南王这熟稔的样子,难道二位之前认识?”孔宜修朝她拱了拱手,问道。 司马靖还没来得及开口,单云溪已经抢过了话头:“不认识!” 孔宜修眉头皱着,面露疑惑。 单云溪咳嗽一声,也不敢去看司马靖:“我们怎么会认识呢,你说是吧镇南王哈哈哈……” 司马靖的脸色直接冷了下来,他一双眸子冷成了冰,看向单云溪:“像公主这般的人物,本王确实不识。” 单云溪闭着眼撇过头,生气了生气了,妥妥的肯定生气了…… ##第301章 多日不见的思念 “那在宫门口的时候,老臣怎么见公主直接……”孔宜修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毕竟这搂搂抱抱的话确实有伤大雅。 单云溪咳嗽一声,正色道:“那是本……本公主认错人了……” “哦?”司马靖冷声一笑,“公主这是将本王认错成什么人了?一上来就要搂要抱的,这可不是一国公主该做的事。” 单云溪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脸快要被自己给丢尽了! 她怎么就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了呢? 大殿众人全都看向了单云溪,她感觉自己的脸同火烧一样,真希望现在这里能有个洞让她钻进去就好。 她盯着眼前那一小块地方,恨不得能直接给它盯出一个洞来。 “太平,太平?” 叶淮秋叫了她两声,单云溪这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笑看向司马靖。 “本公主昨夜做了个梦,梦见今天会有天上派来的真命天子来迎接本公主,这才会突然冲上去的。”单云溪起身,朝司马靖福了福身子,“是本公主失礼了,镇南王千万不要见怪。”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说完这段话,嘴角微微上扬,端起茶杯道:“那公主可要看清楚了,本王已经成家,王妃还在京都等着本王回去与她团聚,断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的。” 单云溪也跟着轻笑了一声,心里暗骂了一句,这家伙! 她也端起茶杯:“知道了。” 叶淮秋微微点了点头,他偏头看了单云溪一眼,司马靖虽然比不上周珏,但也确实还算不错的了。 为了她,十几日的路程生生缩成了六日,这番对话间,对妻子的态度也很明确。 他笑着道:“镇南王一路辛苦,先下去好好休息吧,这几日便让太平带你好好参观一下寡人的皇宫。” 说罢,叶淮秋又看向单云溪:“太平,你可千万不要顽皮,好生招待镇南王。” 单云溪起身,朝叶淮秋行了个礼:“是,太平知晓。” 叶淮秋没有多留司马靖,他咳嗽了几声,就让几人都下去了。 走到殿外,单云溪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孔宜修,想了想还是没有叫司马靖,转身带着小宫女们离开了。 孔宜修看了一眼单云溪离去的背影,叫住了司马靖。 “镇南王。” 司马靖转过身来,冷冷地看向孔宜修:“太傅有何事?” 孔宜修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道:“王爷,您当真是不认识太平公主?” 司马靖冷笑一声,道:“不识。” 说罢,他理也不理孔宜修,转身就走。 孔宜修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逐渐沉了下来,他朝身边服侍的人说道:“去查查太平公主的来历。” “太傅,之前我们已经查过,公主落难的时候是个平民女子,是皇上微服私访才找回来的。” “蠢货!”孔宜修脸色微怒,暴露出原本的性情来,“这太平和镇南王之间必定有些什么,肯定有什么我们没查出来的,让暗卫出动,我一定要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他一双带着两条浅浅皱纹的眼睛,变得十分锐利起来,里头迸射的精光,让人浑身冷颤。 那服侍的人先是微愣,随即低下头:“是,属下这就去。” 寂夜深深,单云溪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在床上烙大饼似的翻来覆去好几回,她索性坐了起来。 而在行宫某处,专供给大魏镇南王休息的殿阁之中,此时还依旧点着灯。 司马靖坐在榻上,手里正在看一本兵书,然而半盏茶过去,那书却没有翻过一页。 卫子虞看了眼他手里的书,道:“王爷,夜深了,您要不先歇息吧。” 司马靖叹了口气,放了手里的书。 “你先去休息吧。” 卫子虞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便退了下去。 他合上殿门,脚步声慢慢地远了。 忽然间,桌上的烛火晃了一晃,司马靖那烛火瞥了一眼,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单云溪是看着卫子虞走的,她躲在廊下,避开了一众人,悄悄摸到了殿阁角落的窗子。 她轻轻推了推,没有推动。 “怎么又是个锁了的!”她皱眉暗骂道。 忽然间,窗户里头传来些许响动,像是开窗栓的声音…… 她猛然一低头,赶在那窗户被推开前躲了开来,用一种奇异的姿势,背靠墙贴着,一动不敢动。 司马靖就站在窗后,他冷冷地朝外头看去,不知看到了什么好景色,忽而低头一笑,又转身走进去了。 听见了逐渐走远的脚步声,单云溪这才长长出了口气,将自己的螃蟹步挪了起来。 她扒着窗子,往上伸出了半个小脑袋。 一双精明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看到里头没有人,她这才笑着拍拍手站起来。 她好不容易摸过来,就是想看司马靖一眼,谁知道躲过了门口那些侍卫,却卡在了窗户这一环,推了这么多窗户没一个开了的…… 谁知道却被司马靖自己打开了。 单云溪偷笑着,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司马靖背倚在窗边,接上了她的后半句。 单云溪吓得就是一激灵,脚还没站稳,就往前扑了过去,正倒在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头。 “公主投怀送抱,也不挑个好时候。”司马靖抱着她,勾唇笑着,低沉说着,手下还要在她长长的秀发上顺下去。 单云溪俏脸一红,急忙去推他:“谁说的!我……” 却推不开他。 司马靖的双臂紧紧地圈着他,只听见他叹了口气,柔声道:“别动,让本王抱一会儿。” 怀里的人儿一愣,身子逐渐软了下来,乖乖地靠在他的怀里不动了。她伸手环住了司马靖的腰,任由他埋首在自己的脖颈间,轻嗅着她发间的香气。 “司马靖,我好想你啊……”单云溪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话里话外都是眷恋。 司马靖听她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闷在他的胸膛里,似乎还带着些许的鼻音,她独有的香气在发间在脖间,直往他的鼻子里钻。 他稍稍放松了怀里的人儿,仔仔细细地看她,看她秀气的眉,看她清亮的眼,看她小巧的鼻,最后落在红润的粉唇上。 “本王又何尝不是……”他低头吻住了单云溪,将她的话全都堵在了嘴里。 多日不见的思念,都堵在了唇齿间,绵绵不尽。 ##第302章 你要跟本王学什么? 一吻过后,单云溪晕晕乎乎地睁开眼。 直撞进一双深沉如墨的眸子里,那眸子里头沉凝得像是无尽的深海,要将她这条小鱼尽数吸进去,卷着漩涡将她绞碎,然后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司马靖……”单云溪将头倚在他的怀里,司马靖却突然松开了手,让单云溪靠了个空。 她不解地朝司马靖眨了眨眼睛,他勾唇笑笑。 “现在,你该好好解释一下了。” 单云溪心头咯噔一声。 开始了开始了,他终于要开始算总账了。 单云溪心里头苦笑一声,拉着司马靖往屋中走,落座在小榻上。这是她专门吩咐人放在司马靖的殿阁里的,南边气候偏热,现在虽是春季,却已经热的只需要穿单衣了。 这凉榻上面垫着冰垫席,靠在上头甚是舒服。 她自己脱了鞋坐上去,又拉着司马靖坐在她身边。司马靖却没被她拉动,他垂眸冷冷看了她一眼,在距离她有着一步远的榻边坐了下来。 单云溪占据凉榻的整个江山,却一脸的可怜兮兮,她拉着司马靖的衣袖摇了摇。 “你先别生气嘛,我是有苦衷的……” 司马靖叹了口气,将单云溪的手拉下来握在手中:“不许乱动,你先说,本王自会判断。” 单云溪扁了扁嘴,将自己是怎么被叶淮秋带回来的事情说了一遍,虽然她略过了被燕清刺杀那惊险的细节,但司马靖的脸色还是越听越沉。 听到她说自己被暗器打中的时候,司马靖冷冷地瞥了过来。 “伤在哪里?” 单云溪被他的眼神看得缩了缩脖子:“不、不是很严重的伤,现在基本已经好了……” 司马靖眸中闪现一道冷光:“不要让本王说第二遍。” 呜呜呜,太可怕了! 单云溪只好抖着两只手,将自己的衣服解开了一点,露出了肩膀上一道嵌入过暗器的疤痕。 白皙光滑的肌肤上,一个呈放射状的伤疤,足有两指那样的宽。 司马靖冷凝的眸子一紧,单云溪赶紧将衣服遮上,边系着衣带边道:“其实也没什么的,早就不痛了,这么个小伤压根不算……” 骤然间,单云溪落入一个沉稳的怀抱,这个怀抱又紧又心疼。司马靖抓住单云溪系衣带的手,轻轻一勾便将她没系好的腰带给打散。 他一手将人紧紧箍在怀中,一手轻柔地脱下了她肩头的衣衫,带茧的手指轻抚上那刺目的疤痕。 单云溪看着沉默不语的司马靖,道:“是不是很难看啊……” 她忍不住用手去推他,伸手去遮自己的伤疤。 “你还是别看了,不好看的……” 司马靖哑着声音:“没有。” 他低下头,轻吻在她的伤疤上,用略有些干燥的唇摩擦着这道破坏了美的丑陋伤疤,低沉微哑的嗓音从唇边溢出来。 “单云溪,你记住了,在本王这里你永远是最好看的。” 单云溪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一双大眼睛中融出了柔柔的笑意。 “好,我记住了。” 司马靖伏在她的肩头,眼中骤然显出冷意,朝着那伤疤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猝不及防的疼痛,单云溪猛然推开司马靖,又是惊讶又是愤怒,“你属狗的啊,咬我做什么!” 司马靖恢复了之前那冷酷的表情,瞥了单云溪一眼,问道:“疼吗?” 单云溪猛点头:“当然疼!疼死我了!” “那就好。” “你说什么?”单云溪满脸的疑惑。 司马靖冷冷瞥过来,一双如墨的眸子看向她,冷声道:“让你长点记性,以后再敢只身犯险,本王就会让你尝到比方才百倍千倍的疼。” 伤疤上隐隐作痛,单云溪看着面前这个冷脸的男子,突然就笑了。 她扑进司马靖的怀里,抱着他的劲腰,像只小猫似的蹭着。 “知道了。” 还冷着脸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给撞碎了脸上的冷,露出了些许无奈些许怜爱,他伸手搂住她,一手轻抚着她的秀发。 突然间,外头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卫子虞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发生什么事?王爷还在里头歇息……” 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接着道:“卫将军安好,太平公主不在殿中,请问您是否见过公主?” “公主不见了?” 单云溪同司马靖对视一眼,她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这是我殿中的小宫女,我该回去了……” 说着她便要从司马靖的怀里起来,却忽然被他拉住,打横抱起。 她小声地叫了一声,随即赶忙捂住了嘴。 幸好外头卫子虞在询问公主失踪的细节,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头的动静。 她不由打了司马靖的肩头一下,压低声音骂道:“你做什么!还不快把我放下来!” 司马靖冷眸看了一眼,没理会她的挣扎拒绝,直接抱着人放在了床上,又掀起被子不由分说将她裹了起来。 看着司马靖这样子,单云溪是真的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可她心里着急啊!听外头的脚步声,卫子虞已经走近了,她心头不越发地焦急,挣扎着要下床跑路。 “司马靖……” 蜻蜓点水般地,他在单云溪的唇上亲了一下,单云溪下床的动作就是一愣。 “乖,别乱动。”他仔细地将她的被子裹好,又放下了半边的床帐,将她遮起来。 做完这些,他将自己身上的外袍扯开了些。 单云溪躺在床上,心里砰砰直跳。 卫子虞敲门进来了,跟进来的还有单云溪殿中服侍的小宫女。 “镇南王安好。”小宫女行了礼,“太平公主不见了,请问王爷可有见到公主的行踪?” 她悄悄地朝床榻上看去,只见那俊美的镇南王冷着一张脸坐在床边,他的衣衫有些凌乱,看样子像是已经就寝了。 许是她的错觉,小宫女总觉得那床帐里头似乎……似乎还睡了个人似的。 念头刚起,小宫女就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 公主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失踪到镇南王的床上来的,她真是找急忙慌地连脑子都不清醒了…… 可她却不知道,单云溪现在真的就躺在这镇南王的床上啊! 她掩耳盗铃似的,缩在被子里紧闭着眼,心里念经似的盼着这小宫女快快走。 “你看本王这里,像是有公主的样子么?” 司马靖冷寂的嗓音传进单云溪的耳朵里,她睁开了紧闭的眼睛,心中腹诽道:可不就是在你这里么……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力,看来她还是得跟司马靖好好学学才行。 那小宫女退了下去,冷寂低沉的嗓音靠在了单云溪的耳边。 “你在碎碎念些什么呢?要跟本王学什么?” ##第303章 不行! 单云溪嗔了司马靖一眼,翻身坐起来。 看她整了整衣衫,一脸正经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司马靖便松开她,好整以暇地倚在床边看着她。 “司马靖,我有事同你讲。” 司马靖没说话,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这癔症的事么?”单云溪琢磨着该如何跟他说才好,不仅是她跟单云溪之间做的协商,还包括另外一个她喜欢上周珏这件事。 “另一个你出来了?”司马靖皱了皱眉头。 不愧是司马靖,这么快就知道了单云溪想说什么。 她点了点头,看向司马靖。 “我们约定好,每人占半个月的时间,现在正是我的半个月,到了时间就会变成她。” 司马靖皱眉:“你非要这么做?” “不是我非要这么做,而是我们。”单云溪解释,“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是真正的单云溪接纳了我,之前因为种种我占用了大部分的时间。现在她也有了牵挂,想要出来,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司马靖,我不能这么自私的。” 单云溪抓住了司马靖的手,略带乞求道:“你就答应我这一点小小……的请求好么?” 司马靖冷眼看着她,片刻,叹了口气。 “你都已经做了决定,本王拦也拦不住。” 他还不了解单云溪么? 虽然看起来十分地好说话,但是心里头一旦认定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更改,又倔又认真,却还偏偏这么可爱…… 单云溪笑了起来,抱着司马靖的手臂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他冷着脸将单云溪推开:“你老实说,你现在还有几天的时间。” 单云溪眨了眨眼,悄悄地咽了一口口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就只有今天了怎么办……” 司马靖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微皱的眉头却透露着一股怒意。他隐忍着心头的怒气,一脸寒意地看着单云溪。 单云溪有些被他这个样子吓到,心想自己这玩笑是不是有点不太是时候……她就是想稍微吓吓他而已,谁让他老是欺负她来着。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大概就是现在的单云溪了。 司马靖二话不说,将单云溪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外头走,拦都拦不住! “诶诶诶你要做什么……”单云溪着急起来,外头还有人呢! “当然是带你回去。” “现在?回大魏?” 司马靖眉头一皱,眼神骤然冷下来,单云溪就有点不敢说话了。 “现在不带你回去,到时候就不知道是什么男人带你回去了。” 闻言,单云溪猛然一抬头,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难道司马靖已经知道另一个单云溪和周珏之间的事情了? “不不不……那个不是我呀!”她挣扎着从司马靖的怀里跳下来,光着脚踩在地上,一股子凉意从脚底透上来。 想不到晚上还这样的凉,她只好踮起脚来。 “司马靖,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那都不是我……” 他寒着脸,又将单云溪抱起来,放在了一旁的榻上,将她一双小脚握在手里。他这个人,看着脸冷,手和怀抱却暖得很。 单云溪看着便笑起来:“你吃醋啦?” 司马靖冷笑一声:“你本来就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又什么需要吃醋的?” “是是是,你一点都不吃醋可以了吧。那你为什么生气呀?难道是我看错了,其实你并不在乎我跟别的男子在一起?”单云溪伸出手,笑戳在司马靖的脸上。 司马靖深吸一口气,将她的手拿下来。 “单云溪,你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他仅用一只手就制住了单云溪的两只手,他欺身上前,单云溪惊吓得连连后退,倒在了榻上,后脑磕在他的另一只手掌上。 司马靖冷然一笑,附身吻住了她的唇,让她不得再说出半个字来。 过了好半晌,单云溪被他吻得晕晕乎乎地,小脸不知何时飞上两抹绯红,眼睛里氤氲着薄薄的一层雾气。 他才放开了单云溪,笑着又在她的唇边轻啄了一下。 “重新说。” “说……说什么?”单云溪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眼里头朦胧的得很。 “说,”司马靖轻笑,“罢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言罢,他再次低头堵住了单云溪的唇,尝着她的味道。 比起她絮絮叨叨又说不到重点的那些话,还不如直接上手来得更清楚。 大手摸在她的腰间,周身的温度都热了起来,单云溪立马就知道司马靖想要做什么,她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抓住司马靖的手。 “不行!” 他皱了皱眉:“为何?” 单云溪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好不容易抓出了一条理由:“我刚刚那是骗你的,我跟她约好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时候都由我顶着,现在还没有过册封仪典呢,我还可以呆上一段时间的……” 司马靖垂着眸子,月光柔柔地落在他的侧脸,使他一半陷在冷静的银辉中,一半隐入晦涩的黑暗中,中和出一个绝世无双的司马靖,深沉又诱人。 他勾着嘴角,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确实算个理由。” 单云溪刚松了口气,他却又埋首在她的耳畔颈侧,手下一拉便将她的衣带解开…… “你不是说那算个理由的么,怎么还……”单云溪推拒着,月光铺撒在她白净的面庞上,让她羞红的俏脸无处可逃。 司马靖低笑:“可你骗了本王,这是惩罚。” 不知过去了多久,单云溪被司马靖拥着在榻上,折腾了这么久,她浑身上下都疲累得很。而且这小榻有些硬,单云溪被撞得生疼,连连求饶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司马靖才放过她。 司马靖拉过一件外袍将她裹起来,看着她微皱的眉头,心中暗道自己不该。他抱着单云溪去了床边,将她放在了那上面,自己拉开被子坐进去,将她拥在怀里。 南棠皇宫里的床本就铺设得十分舒适,加之这又是单云溪亲自给司马靖张罗收拾的殿阁,自然是没得话说。 单云溪窝在被子里,往司马靖的怀里拱了拱,真暖和。 他一下一下地抚着单云溪的秀发,放缓了声音道:“等这件事过去,你就跟本王一起回去。” 单云溪抬头:“不行!” 司马靖皱眉:“为何又不行?” 她坐了起来,披着司马靖的外袍,神色十分认真:“我还有事情没做,不能就这样走了。” ##第304章 我会谨守本分 司马靖也坐了起来,将她身上的衣袍拉紧系住衣带,怕她吹风受凉。 “你一个女子,能有什么事?” 单云溪转过身,看向司马靖,她叹了口气:“司马靖,你能不能不要小看我,就算是女子也可以做很多事的。” 他凝着眸子,伸手将单云溪鬓边的发拢在耳后,笑了起来:“哦?那你还想做什么?” 单云溪的神情认真:“孔宜修把持朝政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要先替我哥将孔宜修拉下马,然后帮他从大梁的手里保住这南棠的江山。”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司马靖也认真起来,没有同她绕圈子。 “云溪,你要想好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即便现在成了南棠的公主,也做不了男子能做的事情。不如就……” “不,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单云溪推开司马靖,自己下了床。 她走到榻边,抱起了自己的衣服,转头瞪了司马靖一眼,踮着脚往门口走去。 司马靖皱眉叹了口气,下了床紧走几步拉住单云溪。 “你要去哪里?” 单云溪瞥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一副不想再跟他多说的样子:“当然是回去。” 司马靖无奈,他三下五除二将衣衫整理好:“本王送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你就觉得女子连路都走不了么?”单云溪说罢转身要走,司马靖拉住她的手,直接将她抱起来。 “你怎么跟吃了火药一样,难道你要穿成这样出门?” 单云溪顺着司马靖的眼神往自己身上看,她就穿了一件司马靖的外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做了什么。 单云溪的俏脸微红,还不服输地哽着脖子道:“那又怎么样?我……我就喜欢这样穿……” 司马靖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将单云溪抱起来放到榻上,穿好了衣衫才牵着她的手。 “女子可以自己走,但是你能让本王送你么?”司马靖笑着捏了捏单云溪的脸颊肉。 她生起气来总是这样,脸颊鼓嘟嘟的,看起来有意思得很,总让司马靖忍不住想要欺负她一下。 “就只是送一下?” “就只是送一下。” 单云溪别过头,十分正经的模样,脸上的绯红却没能逃过司马靖的眼睛。 “那好吧,本公主允了。” 司马靖带着单云溪从窗户翻了出来,为了省事,他直接用轻功抱着单云溪翻回了她的寝殿:月华殿。 他看了这里好几眼:“嗯,本王记住了。” “你记住什么?”单云溪推了他一下。 司马靖牵着她走进屋中:“自然是记住怎么来你这寝殿,以后不能总让你来看本王不是?” “瞎说什么呢!”单云溪甩了她的手,急急走进去,却被司马靖笑着拉住手腕。 他手下轻轻用力,就将人拉了回来,抱入怀中。 “云溪,之前本王当你是说气话。答应本王,等此间事了,就跟本王回去好么?” 过了好半晌,司马靖也没等来怀中人的应答。 他放开了单云溪,去看她脸上的表情,却看见她微皱的眉。 “司马靖,你太不尊重人了。”单云溪推开他,“你仗着我喜欢你,就非要我按照你的想法来做是么?我现在郑重的告诉你,我没有说气话。我说过了,我要帮助我哥守护南棠的江山,就一定要做到。” 司马靖眉头微皱,刚欲说些什么,却被单云溪的话给压了下去。 “难道就只允许你守护大魏的江山,不能让我守护南棠的江山么?”单云溪摇着头往后退,“司马靖,没有这样的。你能做的,我同样能做。” 司马靖冷凝着一双眼,看向单云溪,直到她走入屋内,他都没能说出半句话。 他不明白,为何她非要同自己一较高下才行? 难道被他守护着,待在他的羽翼下此生无忧不好么? 非要去趟这浑水做什么…… 这勾心斗角里头压根就没有那么简单,单云溪,你到底知不知道? 司马靖沉着脸,眸色深沉的在单云溪屋外站了许久,等夜都过半,这才阴着脸走了。 单云溪同样在屋子里坐了许久,等到外头传来轻轻离开的脚步声,她才将窗子推开了一条缝,朝外头看过去。 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他不会知道,单云溪的想法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没办法承认自己就是个柔弱的只能依附于男子才能生存的女子,她会跟着司马靖上战场,会愿意与他在大魏皇帝面前同进退,都是因为她相信自己是有能力的。 她会想办法保护自己,也会想办法保护身边的人。 不论是司马靖,还是叶淮秋,都是她最重视最紧要的人。 这是她的底线,是她不能退让的东西。 生或死,她不要由别人决定,她要自己参与。 一整夜过去。 单云溪由小宫女服侍着梳洗完,坐在梳妆的铜镜前。 那小宫女一面替她梳着发,一面道:“公主今日想梳个什么发髻呢?您的头发又黑又长,要不梳一个惊鹄髻吧!” 单云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梳什么惊鹄髻啊?那也太麻烦了,就随便弄一下就好了。” 惊鹄髻分为两股,形似飞鹄,两边插簪,不仅梳起来麻烦,单云溪更怕得是插簪多了头重。 “但是公主等会要带镇南王参观皇宫,真的不梳么?女婢觉得公主梳这个很好看的……” 一说起司马靖,单云溪就有些生气,还想她带着去参观皇宫,他可想着吧! 她让宫女随便替她绾了个髻,谁知道刚出门就碰上另一个她不想看见的人。 单云溪下意识转身就有走,却被叫住。 “小姐。”周珏朝着单云溪深深做了一揖。 单云溪只好又转回来,堆着笑,道:“怎么啦,周大哥来找我有何事啊?总不会是来找我切磋武艺的吧哈哈哈……” 她说完就像给自己一巴掌,她在瞎说些什么呢! 幸好周珏并没有在意她这毫无营养的话,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十分的凝重,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大事要说一样。 单云溪看着他这认真的神情,不由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他到底要说什么…… 只见周珏一掀袍,竟然在单云溪的面前跪了下来。 “小姐,周珏之前多有冒犯!您放心,今后我必定谨守本分,再也不会做出半分逾越之事。” ##第305章 因为太爱,所以放手 单云溪歪了歪头,一脸的疑惑。 “哈?” 这是什么意思? 单云溪不论怎样回想,都在脑海中找不到相应的记忆,她心中基本就确认了,是另一个单云溪出现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既然如此的话,那她该有个什么反应才好呢? “不是,周大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有点不太记得了,要不你先帮我回忆回忆?”她将周珏拉起来。 周珏敛眉,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只是摇头苦笑。 单云溪左右看看,让小宫女们都先下去了。 她凑过去,一脸“我最精明”的样子。 “是不是我又对你怎么了?你受委屈了没,有没有那里缺一块的?”单云溪边说还边拉着周珏上上下下的看,看得他十分的不是滋味,脸上煞是尴尬。 他挣开单云溪的手,有些推脱:“不是的,小姐并没有对周珏做什么,是周珏……” 周珏深叹了一口气,又不说了。 他深以为言及此处,小姐应该就明白了。 可这个压根就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小姐啊! 单云溪急忙赶上去,双手张开像个泼皮一样将他拦了下来。 “不行,你不说清楚就不能走!你到底对我做什么了,现在立刻马上就跟我说清楚!” 周珏抬起眸子,他今日穿着一件靛青色的直裰,斜领在右侧盘了个结扣,整个人身长玉立,谦谦君子约莫就是这个模样了。 只是他此时眉间带着浅愁,看着单云溪的模样又是哀愁又是疑惑,还带着些许的无奈。 “小姐让周珏说,周珏便说。”他深沉的眸子同司马靖的很是不同,总是带着一种温和,甚至是慈悲的感觉。 单云溪感觉自己在他的面前,也不过是个爱胡闹的妹妹一样……只是不知道他对另一个单云溪是个什么想法。 “几日前,您夜间从月华阁出去,到了小桥流水附近,周珏对小姐做了些不好的事情……”他垂着眸子,嘴角微微翘了翘,随即又落了下去,“是周珏僭越了,还请小姐恕罪,小姐同镇南王伉俪情深,周珏从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单云溪狐疑地看着周珏,还没有非分之想……这怕是连非分的举动都做完了吧…… 她想了又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 周珏看见单云溪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忽然她下一句话吓得周珏差点没站稳。 “我们不会生孩子了吧?” “咳咳咳……”周珏就是没吃东西,也被吓得够呛,他咳得满脸通红。 单云溪赶紧上前去帮他拍了拍背,周珏却像是躲什么妖魔鬼怪似的一个劲往后退,直被逼到院子一角,身后就是一丛丛的海棠。 他抬起手,避过单云溪的爪子,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 “小姐,周珏断不敢做那种事情!”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看你吓成这个样子……” 周珏深吸一口气,他眼露疑惑,小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此前还那样的乖顺,一句重话都不说,现在却连……这样的虎狼之词都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 难道这也是因为那癔症? 单云溪拍了拍周珏的肩膀:“哎呀,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周珏不解地皱起了眉:“得偿所愿?” “没错!”单云溪想着他可能不是很理解,又换了种说法,“意思就是如果单云溪喜欢你的话,我是不会阻止她和你在一起的。” “单云溪?她?” 周珏是丈二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 小姐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哦不对不对,是我,”单云溪用手指了指自己,“如果我喜欢你的话,就会同你在一起的,你不用担心。” 周珏的疑惑还未尽,就看见了单云溪身后不远处的人。 “王爷!” “什么王爷不王爷的,我在跟你说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别拿司马靖来吓唬我。”单云溪甩了甩手,压根不相信司马靖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一声冷笑在她的身后响起。 单云溪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缓缓转身,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衣劲装,剑眉星目,身材高大且肩宽腰窄的俊美男子站在门口。 不是司马靖又是谁! 他的冷笑从嘴边溢出来,席卷上单云溪的脚踝、小腿,然后爬上她的腰间,脖颈……冻得她浑身僵硬,一时间都忘了该做些什么动作才好。 “司……司马靖,你怎么在这里?” 他黑着一张脸,眼神锐利得像他手里的绝世宝剑,让人丝毫不怀疑下一刻就能将人切成好几段。 他看着单云溪和周珏,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单云溪咬着牙,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真是个小祖宗,偏偏好死不死正好被司马靖给听到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什么地步…… 是“如果我喜欢你,就会跟你在一起……” 还是“我们不会生孩子了吧?” 单云溪闭上了眼睛,走到了廊下,将头对着柱子撞了起来……她还是当场去世算了吧。 周珏被单云溪这举动给吓得直接用上了轻功,将单云溪从她自己的魔爪下救下来。 “小姐还是赶紧去同王爷解释一下吧!”周珏拉住单云溪。 他朝单云溪温柔地笑了笑,丝毫没有介意单云溪和司马靖之间的事情。 “周大哥,你……” “快去吧,有些误会时间拖久了就真的解不开了。小姐同周珏之间什么都没有,快去告诉他吧。” 周珏放开单云溪,他朝她温柔地笑了笑,眼神里尽是包容。 看得单云溪鼻头一酸。 “周大哥……” “去吧。” 单云溪提着裙摆急急走了,周珏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有些事,他早应该看清楚的。 单云溪追到门口,司马靖早就不见了人影。 她又追去了司马靖所住的殿阁,还是没有看见人,这时候她宫中的小宫女却追了过来。 “公主!”小宫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喜终于找到你了!” “怎么了?我现在有点事……” “皇上召您赶紧过去,孔太傅来了!” 单云溪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又是这个老家伙,三天两头的过来,我倒要看看他想要做什么!小喜,我们走!” ##第306章 兄与妹 单云溪到了叶淮秋的主殿:青阳殿。 殿外站着一排排的带刀侍卫,都是单云溪从来没有见过的。叶淮秋不喜欢太多人在身边服侍,所以殿外通常也不过是简简单单有几个把守的人而已。 单云溪的脸色一凛,她见过这样的排场,是孔宜修出行会有的。 他向来喜欢让人里三层外三层将自己围起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地位不同凡响一样。 单云溪撇嘴笑了一下:“真是爱显摆。” 她带着小喜进了殿中,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叶淮秋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单云溪连礼也没行全,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 她拍了拍叶淮秋的背,然后朝他的手腕伸出手,却被叶淮秋轻轻地拂开了。 程石扶住了叶淮秋的另外一边,见状不悦地看了单云溪一眼,站到单云溪的这边,将她给挤了开来。 单云溪顿时气得不行。 她深呼吸着,想着自己要冷静冷静,程石毕竟是大哥的人,而且他对大哥忠心耿耿。 为了叶淮秋,她忍! “哥,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周珏过来?”单云溪知道叶淮秋的药都是放在周珏那里的。 这时,程石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他从里头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服侍叶淮秋服下。 不知道是不是单云溪的错觉,她总觉得拿着那药瓶的程石十分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谁知道这药程石这里也有啊…… 服过药之后,叶淮秋的模样好了许多。 他苍白的脸上,唯独一双嘴唇却红得仿佛可以滴血,那双深邃而带着浅浅柔弱的眸子一看过来,有种惊心动魄的异样美,妖异摄人得很。 单云溪微微一愣,紧接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皇上,老臣的提议,还请您多多思考一下。” 单云溪朝孔宜修看过去,这老家伙,一脸的阴谋相,肯定就是有什么阴谋。 “太傅,您这是有什么提议呢?不能稍后再议么,我哥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呢?”单云溪生起气来,就有些不管不顾的,话语带刺地道。 叶淮秋皱了皱眉头,被程石扶着坐起来,叶淮秋担忧地看了一眼单云溪。 刚要伸手去拦单云溪,却没拦住。 “还是您看见皇上生病您就开心啊?太傅大人,您打什么算盘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么?”单云溪嘴边噙着不屑的冷笑,这老家伙她老早就看不顺眼了。 她不发威还真以为她好欺负了? 之前她是不知道南棠的状况,现在来了南棠,她没少看到这个孔太傅在宫里头作威作福的。 试想他在宫中,在皇上叶淮秋的面前都能嚣张成这个样子,这在外头还不翻了天去了! 单云溪每每看见叶淮秋被他欺压着一句话说不出来的样子,心里头就不是滋味得很,只想将这孔宜修抓起来暴打一顿就好。 “公主慎言!”孔宜修老辣的眼睛看向单云溪,即便是被单云溪说成大逆不道,他也依旧腰背挺直,眼中没有一丝的惶恐。 竟是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 单云溪咬着后槽牙,面上冷笑着:“好一个公主慎言!孔太傅若是真的诚心可鉴,为何见了本公主也不下跪,在皇上面前咄咄逼人,您真的以为自己的权力大过了天,大过了皇上不成!”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周围服侍的宫女内侍没有一个敢说话的,全都被吓得跪在了地上,一个个发着抖打着颤,生怕孔太傅和皇上之间的这层纸谋逆的纸被撕开,露出那背后明晃晃的刀刃来。 谋逆可是大罪,要是真的在此时此刻,就在这大殿之中被揭开的话,那他们这些宫女内侍可就都别想活命了! 顿时间,有的人就忍不住要怪起这太平公主来。 这哪是什么太平公主,要是孔太傅真的在这里谋逆了,那罪魁祸首就是这太平公主! 要是她没有逼着孔太傅,非要他在这里表态的话,这些内侍宫女现在也不用这般提心吊胆的。 有那大胆的朝上方看去,那太平公主不仅丝毫没有收敛,反而站在大殿的阶梯之上,昂着头挺着胸,只差一点就要爆发了。 而那一点是什么呢? 这大胆的内侍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了,她只差一把兵器。 或者是柄长剑,或者是把弯刀,她就会带着她锐利如利刃的眼神,包含冷凝的杀气冲上前去。 一念及此,内侍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赶紧低下了头,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金殿上,再也不敢抬头。 单云溪冷笑着看向下方的孔宜修,他同样抬头看着单云溪,针尖对着麦芒,谁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虽然没有长剑或者是弯刀,但她藏在袖中的手却慢慢翻了一边,露出了夹在其上的几根金针。 漫天花雨掷金针,她跟着吴德练了这么许久可不是白练的! 孔宜修扯着嘴角笑了笑,朝着单云溪微微拱手弯腰:“公主安好,这外头的话是不能尽信的,老臣对于南棠,对于皇上之心,日月可鉴。既然皇上身体不适,老臣便先行退下,改日再来请见。” 他往后退了几步,一拂袖甩手走出了大殿。 单云溪收了手里头的金针,冷冷地看着那孔宜修离开大殿,没了人影。 “太平……”叶淮秋柔弱的声音响起,单云溪这才急忙转身去看他。 “哥!你没事吧?”她心疼地看着叶淮秋苍白的面容,咬着牙恨恨道:“这孔宜修欺人太甚,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她猛地一拳锤在地上。 一只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覆在了单云溪的头顶,动作温柔,无力中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强大。 “怎么就需要你了,这件事寡人自会处理的,你只需要好好地准备册封仪典就好。”他的手轻轻地抚着单云溪的头,笑容虽然苍白却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单云溪的眼眶不由红了起来,都这时候了,他却还想着她的册封仪典…… 她吸了吸鼻子,还是点了点头。 “乖……”叶淮秋的微笑柔和而从容,鲜红的唇也不再妖异,比起那深邃而沉稳有力的眸子来,面上的苍白并不算什么。 只有心头的坚定,越发的坚定。 没有人可以伤害单云溪,即便是一瞬间的念头也不可以。 ##第307章 在这里等我 单云溪离开了大殿之后,叶淮秋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手背肌肤莹白如玉,甚至还能看见下方青色的血管,这只手轻轻地抚上了龙椅扶手上嘴中含珠的龙头。 “程石,开始吧。” 程石脸上一闪而过凝重,他抱拳沉声:“是。” 多年的谋划,是时候了。 夜间,单云溪回到月华殿。 她捶了捶肩,还没走进屋中,忽然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响动从她头顶的方向传来。单云溪猛然跳开,一个脑袋大的花盆砸在了她的面前,花盆整个碎裂开来。 “谁?”单云溪紧张起来,手下翻开,几根金针再次出现。 她将小喜拦在身后,皱着眉头左顾右盼,不肯放过一个有疑的地方。月华阁是叶淮秋给她安排的住处,地势是雍都行宫最高,风景也最好的。 并且,这里的侍卫宫女也是最多的。 但是此时整个月华阁却静悄悄的,单云溪这才发现,之前站在月华阁各处守卫的侍卫都不见了,就连宫女……也只剩下她身后的小喜。 看小喜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花样子,怕是将剑塞在她的手里她都不知道怎么用。 完全指望不上。 四周一片昏暗,连廊下的灯笼似乎也变得没有之前明亮,只能将月华阁照出一个隐约的轮廓来。 那些看不清的角落里,似乎全都藏着人。 可单云溪一看过去,却又都静悄悄空荡荡,似乎偌大的月华殿,只有她和小喜两个人。 渗人得紧。 单云溪朝小喜道:“你待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公主……”小喜的声音里发着抖,“还是……还是小喜过去看吧……” 单云溪瞥了一眼她打着抖的两条腿,抿了抿唇,道:“没事,我就过去看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也许侍卫们只是去吃饭了,吃得有点撑,就结伴出去散了个步什么的……” 她自己被自己给逗笑,拍了拍小喜柔嫩的手:“在这里等我,没事的。” 说罢,她不再理会小喜,翻出金针,朝那角落里走去。 角落里隐藏的黑衣人,在单云溪走过去之前,就转身隐入了廊后更暗的地方。 单云溪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紧接着,她又走向了另一个角落。 直到这院子里所有看起来能藏人的角落全都看遍,单云溪眼中的疑惑不减反增,不仅如此,她脸上原有的戏谑全都成了凝重。 看来这些人是要动真格的了。 她退回院子正中,小喜立马紧张地叫了一声:“公主!” 单云溪退到了小喜的面前,小喜害怕地抓住了单云溪的手臂,抖着声音道:“您……您看到什么了么?” 单云溪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院中那些黑暗的角落。 清冷的月光倾洒下来,偌大的月华阁却空空如也,只有单云溪个小喜两个人,冰冷的月光照在她们身上,看着有种奇异的死寂。 明明她确信这里绝对有人,但是却没有任何有人的踪迹。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单云溪的心头忽然一闪而过十分不好的念头,难道是孔宜修? 院中角落忽然有丛海棠动了动,小喜小声惊呼:“那边!” 单云溪扭头看过去,一把锋利的匕首向她扎来。 鲜红的血液滴落下来,打落在地上,溅出一朵小小的血花,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妖冶而无望。 “原来是你,小喜。” 单云溪缓缓转头,看向了这朵小白花一样的宫女。 此时的她身子不抖了,手也不抖了,稳稳地扎着那把锋利的匕首。她的脸就像是画上了一张张的面具,摘下了恐惧的那张,露出了原本的面无表情。 冷酷而麻木。 单云溪自嘲地笑笑,将手里头的匕首拿起来,她的手还在滴血,而她的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 小喜的脸上露出惊讶:“怎么会这样!” 两人飞速分离开来。 她们各自占据院子一角,隔着遥遥十几步的距离对峙着。 单云溪的左手还在往下渗血,而小喜则紧握着那把沾着单云溪血迹的匕首,脸上的神情变了冷漠。 “我怎么都没想到平时柔柔弱弱的你,居然也会被孔宜修收买。”单云溪笑着摇头,“不,应该说你本来就是孔宜修安排在我这里的吧?” 小喜冷漠地看着单云溪:“小喜也没有想到小姐能避开这一击,只是受了这么点伤……” 她脚下一踏,猝不及防朝单云溪冲了过来,锋利的匕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怕是不够!” 单云溪匆忙中金针来不及打出,只好先赶紧往后闪避。她的腰往后对折,却还是敌不过那匕首的速度。 眼看着拿匕首带血的刃尖即将点上单云溪的眉间,就在此时,这把匕首停止了前进。 一只有力的手搂住了单云溪的腰,他另一只手抓在了小喜的手腕上,将她的手一扭就卸了下来。 “啊!”撕心裂肺的尖叫。 小喜捂着扭曲的右手飞速回退,抵住了长廊边的台阶,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 “怎么是你?” 小喜额头的汗水滴落下来,一张小脸惨白惨白,她的右手正以一种十分奇异的形状向外扭曲着,眼看着是废了。 单云溪同样惊讶得很,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他朝自己笑了笑。 那笑容十分地包容,柔和又沉静,连着这冷清的月光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小姐,你在这里稍候。”周珏放开了单云溪,看了她受伤的手一眼,再转身的时候,满脸的温柔都成了冷酷,仔细辨认,甚至有些狰狞的可怖。 他拿出一把特制的银扇,朝小喜步步走了过去。 小喜的喉头微动,她手里的匕首早就掉在了单云溪的面前,她的眼神微闪,往后退了半步。 然而下一瞬,她的脖子就被划出了一道优美的血线。 月光照耀之下,地上一滩血液透着股死亡的妖异。 单云溪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吓死我了……” 周珏面带懊恼:“抱歉,小姐,是周珏没注意分寸……” “我不是说你……”单云溪朝周珏伸出手,“你,你能不能扶我一下,我有点站不起来了……” 周珏收了银扇,上前几步扶住了朝他伸出来的那只手。 单云溪被他扶着站起来,她的脚步还有些软,一不小心就往旁边倒去,周珏轻轻一拉,就让她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谢谢……” 一声冷笑。 单云溪浑身一个激灵,不会吧…… 她回头看去,司马靖正提着剑站在月华殿的门口。 他的脸色又沉又黑,偏偏还扯出了一个渗人的冷笑。 “单云溪,你真是好样的。” ##第308章 真是个傻儿 “不是那样的……” 单云溪刚伸出手,司马靖已经转身走了。 她的脚再次软了起来,只不过这次是因为司马靖的眼神,吓死人了啊妈妈呀…… 周珏扶着她,进了屋中。 单云溪刚坐下来,就看见桌边一张纸条。 她眉头微皱,明明之前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这么一张纸条。她伸手将那纸条拿起来,上头写着:太平公主,识时务者为俊杰。 “啪”一声,她猛地将那纸条拍在桌上。 “老家伙,敢威胁我……” 周珏垂眸看了一眼被单云溪拍在桌上的纸条,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公主!属下救驾来迟,公主你没事吧?” 月华阁的侍卫长率领着一大堆侍卫冲了进来,他满脸的愧疚,直接跪在了单云溪的面前,在他的身后,一众侍卫全都哗啦啦跪了下来。 单云溪紧紧盯着这侍卫长的脸,感觉都能将人的脸给盯出个洞来…… “小姐,徐侍卫是可以信任的。”周珏察觉到了单云溪的怀疑,在她的身边提醒道。 单云溪浅浅地叹了口气,她点了点头:“起来吧。” 徐侍卫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他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在南棠宫中当值多年,一直尽忠职守,从未出过什么岔子。 却没想到,这次竟然中了一个小姑娘的计。 一个时辰前,小喜脸色匆匆地跑到徐侍卫的面前,说公主被人掳劫了。 徐侍卫查看过廊下确实有打斗挣扎过的痕迹,二话没说就带着人追了出去,才有了后来月华阁空无一人的样子。 单云溪听徐侍卫说完,气得又拍了一掌桌子:“这个小喜,藏得还真是深……” 她没注意,用的是受伤的那只手,手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再度裂开,周珏看得眉间哀愁。 “小姐……”他拿过一旁的医药箱,重新替单云溪包扎起来,动作温柔而疼惜。 可惜单云溪早就瞎了眼,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气得手上的疼都察觉不到了。 “那之前我感觉到周围的刺客呢?”单云溪确信,之前这月华阁里头绝对不止小喜一个想杀她的人。 只是后来却一个个都跟突然消失了似的…… “这个……”徐侍卫面色有些怪异。 “徐侍卫,有话不妨直说。” 徐侍卫一抱拳:“公主,他们都死了!” 他实在是不愿意再回想那残酷的画面,一地的尸体,具具都是一剑毙命……这样的精准度,这样的毒辣手段,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会让一个人丝毫不留情地下如此的杀手。 可徐侍卫不知道的是,这已经是下手之人手下留情过了。 要不是念在这是在南棠的皇宫,他必定会让这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能得个一剑毙命的下场,已经是他们的解脱了。 “什么?”单云溪惊得站了起来,手头的纱布被她扯坏,周珏一愣,随即又重新替她包扎起来。 单云溪推开周珏:“不用了,周大哥,这就是一点小伤。徐侍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珏却不依不饶,他站起身,整个人比单云溪高出了一个头,突如其来的压力让她有些疑惑。 “公主,这个周珏可以解释给您听,不过您要先包扎伤口。” 单云溪抬头看了周珏一眼,又瞟了眼看起来确实问不出什么的徐侍卫,只好坐了下来,任由周珏将她的手仔仔细细包扎好。 不得不说,周珏确实对她十分地耐心。 单云溪自己都觉出了他明显对自己的不同一般来,只是不知道另一个单云溪知不知道。 一想到这里,单云溪就不由回想之前周珏同她说的,会谨守本分,不再逾越……这难道是说他对另一个单云溪也死心了? 她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她可不想因为她的原因而害得另一个单云溪原本的好姻缘被生生拆散。 “周大哥,”她的声音不自觉得放柔起来,“你说知道这件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周珏低眉浅笑,将单云溪的手放下去。 “是镇南王。” 单云溪面露讶异:“怎么会是他?” “他似乎一直派人跟着您,一察觉到有异就过来了。路上遇到周珏,王爷便告知我过来救小姐。” 单云溪心头微动,片刻,她微微笑了起来,嘴里喃喃道:“我还说怎么那些刺客都不见了,原来是他……” 她笑得甜蜜而满足,周珏看得心头一阵阵的钝痛。 “小姐,那周珏就先行退下了。” 单云溪抬头,脸上还挂着笑:“好啊,周大哥好好休息啊……” 一句也没有挽留。 周珏离开之后,单云溪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司马靖,走到门口正碰上守候在外头的徐侍卫。 两人一碰面,都露出了些微的惊讶。 “公主可有吩咐?” “呃……没有没有,呵呵呵……”单云溪试探了一句,“徐侍卫怎么在这里啊,你不是一直守在外头的么?” 月华阁有两道门,一道是外头的院门,还有一道就是她的大殿门。 以往徐侍卫都是守在院门外头的,故而单云溪有此一问。 “公主,属下之前失察,您放心,这次属下决计不会再犯!您就好好歇息吧,您的安全,属下来守护!” 单云溪的表情可谓是十分有意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半晌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徐侍卫的肩膀。 “那你……加油吧。” “是!”徐侍卫看着单云溪回了屋子里,将门合上,这才满心鼓舞地往另一侧巡视去了。 单云溪深深叹了口气:“不生气不生气,人家也是尽忠职守……” 她安慰了自己半晌,又在床上翻来翻去,好不容易才睡着。 深深的夜里,一道清浅的月光出现在屋子里。 随着窗户被推开,那道月光也逐渐拉长,紧接着,一双皂色的靴子落在了地上,踩住了那皎洁的月光。 司马靖走近了单云溪的床,他垂眸看了床上的人一眼。 她的睡姿向来不好,跟司马靖在一起睡的时候还算是老实,窝在他的怀里不会乱动。 而她一个人睡的时候,那是什么姿势都可能出现。 有一次司马靖甚至看见她头漏在床沿外,整个人横着睡在床上,还打着呼,跟只小猪一样…… 此时的单云溪微皱着眉头,她将被子卷着抱在怀里,脚也搭在上头,半个人都露在外头。 司马靖没有叫醒她,而是无声地坐在了床边。 一片寂静中,单云溪蹭了蹭怀里抱着的被子,嘴里嘟囔着:“司马靖……” 他忽然间笑了。 冷峻融化,颠倒众生。 真是个傻儿。 他将单云溪怀里的被子拉扯出来,将她好好地盖住。单云溪在睡梦里皱起了秀眉,微微嘟起了小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司马靖便附身下去,在她的额上轻落下一吻。 “本王在这。” ##第309章 谋定,可动 那夜,单云溪做个了梦。 她梦见司马靖手里提着把长剑,浑身染血地站在月华阁里头,他的身边全是尸体。 他背对着单云溪站着,黑色的背影在月辉的照耀下有种无形的恐惧。 就像是从阴曹地府而来的使者,什么都不要,只要人的性命。 单云溪有些畏缩,她朝里头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司马靖?” 他的身形微微一愣,随即转过身来。 单云溪这才看见他脸上也沾染着飞溅的鲜血,看起来十分的渗人,单云溪心里头不可抑制地升起一股阴森的恐惧来。 她强压着自己拔腿想跑的心,几乎是用挪的,往司马靖那边走了一步。 司马靖勾起唇,似乎想要笑她胆小。 然而就在此时,他脚下一具尸体忽然动了起来,单云溪看清了那人的脸,是小喜。 她脸上带着残忍而扭曲的笑,闪着寒光的匕首朝司马靖刺了过去,没有半分犹豫,稳稳地落在了司马靖的后腰上。 他眼中带着震惊,缓缓低下头。 小喜裂开嘴,倒在了地上,终于成了一具尸体。 可司马靖也晃了晃,单云溪再也无暇顾及自己心里的恐慌,她冲了上去,抱住了即将滑落了司马靖。 泪水模糊了眼睛,单云溪抱着他,摸到他的伤口,手上全都是血。 此时她才发现,这不是从地府里出来索人命的恶鬼,而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已。 他也会流血,他也会心痛,他也会死…… 可是他却为了替单云溪清除危险,生生成为了一个手染鲜血的恶鬼。 “别哭了……” 单云溪摇着头,咬着下唇,靠在他的肩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哭脸。 “唉……”一声轻轻的叹息,“本王本不想让你看到的……” 单云溪只是哭。 她不听,为什么一切都要他来承担,为什么她不能帮他,为什么…… 她的喉头哽咽,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不论怎样都说不出来。 梦境里面,司马靖和周围的景象都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一瞬间,他出现在了南棠的金殿之上。 叶淮秋坐在龙椅下的台阶上,他的腹部同样流着血,而他的手还不舍地伸向单云溪。 在他的旁边,孔宜修正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滴血的匕首。 他哈哈大笑着,一脚踢开叶淮秋,坐在了龙椅上,十分满足地用手婆娑着扶手上的含珠龙头。 叶淮秋趴在地上,朝单云溪抱歉地笑笑:“太平,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都快死的人了,还费什么话!” 孔宜修高举起匕首,朝叶淮秋扎了下去。 单云溪惊醒了。 她满头大汗地坐在床上,双手紧攥拳头,嘴里喘着粗气。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清了自己是在月华阁的寝殿里头。 “公主醒了。”小宫女走上前来,替单云溪穿鞋。 单云溪缩了缩脚,待看清这个宫女并非是小喜,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还是自己来吧……”她弯腰自己穿好了鞋,要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腿都软了。 她是这样的害怕。 鼻头一酸,单云溪将眼泪给逼了回去。 现在不是伤心流泪的时候,哥哥和司马靖都还在,还不到她软弱的时候。 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再这么下去的话……或许真的哪一天,梦境就成了真的也不一定! “不行!”单云溪一拍梳妆台,吓得给她梳妆的小宫女发起抖来。 这是叶淮秋新给她安排的宫女,是排查了又排查之后才留下来的人,绝对的干净。 “公……公主,可是觉得哪里梳得不好……” 单云溪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啊……” 小宫女压根就不信她的话,眼中含泪地跪在了地上:“小安求公主不要惩罚小安……求求您开恩啊……” 单云溪莫名其妙,直到她看到了镜中的自己,满脸的煞气,看起来就像是要吃人似的。 难怪这小宫女会被吓到了。 她轻叹口气,努力恢复了一下表情,朝那小宫女和善地笑笑:“你叫小安是吧,你放心,我不怪你,你先起来吧。” 小安半信半疑地站起来:“谢、谢公主……” 单云溪看着小安担惊受怕的样子,心头顿生一计,她露出狐狸般的笑容,柔声道:“小安啊,你认不认识段将军呢?” 小安眨了眨沾着泪珠的眼睫,恭敬道:“公主可是说的那南棠第一将军,段将军?” “正是!” 单云溪笑了起来,既然叶淮秋和司马靖都不肯让她插手这些事情,连一点细节都不愿意透露给她,那她就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周珏和程石肯定不行,其他的人又不见得了解这几国之间的纷争和内情,若是要说值得信任又愿意帮助她的,段星泓或许是个不错的人选。 而远在将军府的段星泓却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他面色沉凝,将鸽子放飞,回到屋中打开了那小小的纸条。 上书:谋定,可动。 段星泓点起一只火折子,将那纸条放在上头,烧得只剩下灰烬,才缓缓沉声道:“来人。” 另一边,单云溪拿着宫女送上来的糕点,打发说完了说有事情的小安走了。 小安是从小在宫中长大的,知道很多以前的事情。 包括段星泓和叶淮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早就料到你们两个关系不简单,想不到还有这么一段……”单云溪笑了笑,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 据说当年在大魏、东华和大梁之间争得正火热的时候,叶淮秋和段星泓两人从无到有,一手建立起来了一个独立于三国之外的国家,南棠。 而孔宜修原本是个占据一方的豪强,后来与叶淮秋达成了协议,辅佐他建设南棠,稳定朝局,成了当朝太傅。 在叶淮秋和段星泓两人间,从来没有因为谁去做这个皇帝而吵过架红过眼,据说从一开始,段星泓就已经奉叶淮秋为主,说叶淮秋有着正统的血液,是继承皇族之人。 这其中还有一段神话一样的故事,在南棠建立之初,两人一齐来到泰山脚下祭拜天神。 当时天边出现了一大片的彩霞,绚丽无比,两人正赞叹这景色祥瑞之时,忽然掀起一阵大风,周围的侍卫兵将尽数被吹走,只留下了叶淮秋和段星泓两个人。 原来是一只丹鸟飞了过来,其振翅则飞沙走石,翔过则遮天蔽日。 彼时,两人见这丹鸟却面色不改,一人作揖,一人抱拳,朝着那丹鸟恭敬行礼。 而那丹鸟就是在此时开了口:“作揖者为皇,抱拳者为将。臣护主,天下皆归;主保臣,国泰民安。” 自此,叶淮秋便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并且同段星泓两人始终保持着极为信任的君臣关系。 ##第310章 花自己的银子才开心 单云溪在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不就是那什么陈胜吴广起义时候做的事情么? 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神化,然后百姓就会信任,跟着建立国家也会变得容易起来。 所谓皇帝又称天子,既然有了丹鸟的授命,还有什么人敢质疑的? 单云溪在感叹的同时,又不由怀疑起这叶淮秋和段星泓之间真实的关系起来,她可是记得当初陈胜吴广起义之后,很多人猜测吴广的死是陈胜背后指使的…… 而叶淮秋和段星泓的关系看起来牢固,会不会背后其实也…… 单云溪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小安却笑着说不可能。 “皇上曾经替段将军挡过一剑,就扎在胸口上,要是皇上要对段将军做什么,怎么可能冒死去救他呢?” 单云溪这才感到震惊,居然不是将军保护皇上,而是皇上替将军挨了一剑? 这两人之间难不成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单云溪摇了摇头,想歪了想歪了,她大哥可是妥妥的取向女,虽然后宫妃子少,却还是有的,只可惜没有孩子。 据说之前曾有过一个孩子,但是却早夭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这个段星泓,她是一定要去会一会的。 没多久,单云溪就从叶淮秋那里求来的出宫的许可。 叶淮秋对她几乎都是有求必应,何况现在还有东华和大梁的使者没有到来,册封仪典还不着急,只是加强了她身边的防卫,便放她出宫去了。 她自从来了南棠,还没有出过宫,照她的性子原本应该十分高兴,这边逛逛那边玩玩的,可这次她始终想着有正事要做,便什么也没看。 “唉,小安,你可知道这雍都里最大的酒楼在哪里?” 小安笑了笑:“这个小安知道,听嬷嬷说是叫临天居,据说那里头的饭菜都跟天仙吃的是一样的!” 单云溪敲了敲她的头:“你这馋猫,哪有什么天仙吃的饭菜,这天仙压根就不用吃饭的。” 小安抱着被敲过的头,神情有些委屈,但很快又问道:“真的么,公主?神仙不吃饭怎么活呢?” 单云溪笑了笑,朝外头掀了车帘道:“去临天居。” 外头的周珏笑着朝单云溪点了点头,让队伍去了临天居。 单云溪心里早有谋划,她笑着看向小安:“神仙只要喝露水,吹吹风就饱了。” “真的么?”小安的眼睛都亮了,“难怪是神仙,这得省下多少银子啊……” 单云溪被小安的话给逗笑了,边笑边敲了下小安的头:“你这傻孩子,神仙不差银子。” 小安也跟着傻笑起来:“是哦……要是这神仙也能分给小安一点银子就好了……” 笑过之后,单云溪又摸了摸小安的头。 “求人不如求己,这银子还是自己赚的好,花别人的总是手短。”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着摇了摇头。 “花神仙的银子也这样么?神仙不是都不需要报酬的么?”小安不解。 “笨蛋,这世上哪有不需要回报的事情,只是都在无形中罢了……”单云溪笑起来,这个小安没想到这样的有意思,天真得可爱,却也天真得让人心疼,“所以如果谁要给你什么东西,一定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什么能交换的。” 单云溪看向外头,他们正路过了一家低调显赫的府门口,那朱红的大门上写着一个“段”字。 “如果要求人做事的话,更要想想自己有没有什么是对方需要的……” 马车没有停,一路驶向了临天居。 单云溪大摇大摆的在临天居门口下了马车,临天居的掌柜亲自出来迎接,将单云溪一路迎了进去。 临天居每日皆是高朋满座,宾客坐满了一楼的大厅,这些人再怎么样也都不过是些平民百姓,哪里能有机会见到高高在上的公主。 一时之间,全都傻了眼,竟不知道要行礼下跪。 有侍卫上前呵斥,单云溪伸手阻止:“不必多礼了。” 要不是她来得突然,这临天居估计都要清场只伺候她一人。 不过单云溪发了话,让他们照常开张,不需要为了她而闭门谢客。 “皇兄爱民如子,必定也不希望看到为了太平一人而赶走百姓,平日里如何,掌柜照做便好。” 单云溪笑了笑,周围的客人和掌柜跑堂一见,俱是一愣,恍然间还以为是天仙下凡了! 周珏咳嗽了一声,那掌柜的才反应过来,赶紧将单云溪迎上二楼最好的一间雅座。 雅座里头空间十分大,处处都能看出别处心裁,装饰高雅。墙上挂的山水画皆是大家之作,用的桌椅是一水儿的檀木,雕刻精致又细腻,还有这上茶用的瓷杯,也是成套的青花瓷。 单云溪喝着茶,让周珏也坐下来。 周珏却说什么也不肯,单云溪也就不再勉强。 过了片刻,有人敲门进来。 单云溪原以为是掌柜的又上来了,却没想到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马友德穿着件富丽华贵的长衫,戴着顶瓜皮小帽,笑得见牙不见眼,圆滚滚的身子从门口扭着进来。 “小人是临天居的大掌柜马德,来给公主请安的。”说着马友德曲着膝盖,“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单云溪闻言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马、马德?” 马友德尴尬的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朝单云溪挤着眼睛:“就是马、德。” 单云溪实在是掩不住笑:“您这名字实在是取得有意思啊哈哈哈,有意思……” 周珏看着那马友德,不由皱了皱眉头。 “还是家中父母的功劳,哈哈哈……”马友德干巴巴地笑了两句,擦净了脸上的水,这才在单云溪的吩咐下站了起来。 “你这临天居开得倒是不错啊,什么时候开起来的啊?” 单云溪朝马友德看过去,马友德瞬间领会。 她这是在问马友德什么时候来的南棠。 “回公主的话,这临天居原来并非小人的,是在年前的时候,之前的东家不想做了,小人才盘下来的。” “你还挺有眼光,这临天居看起来挺赚钱的吧?”单云溪一挑眉。 这是在问,这么久过去,他们赚了多少银子了。 马友德笑起来:“也没有那么多,不过是在养活这一大家子的时候,还能有点富余罢了,小人已经很是满足。” 单云溪闻言,同样笑了起来。 周珏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小姐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看起来跟这位马掌柜还真有点像。 ##第311章 众臣入京 虽然有了马友德的插曲,但单云溪可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初衷。 倒不如说现在有了马友德,她更有信心了。 马友德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加上单云溪有意让他留在这里,便一直同他侃天聊地,两个人打着暗语,你来我往好不开心。 过了一阵,临天居的菜肴一份份端了上来。 清炖蟹粉狮子头,板栗烧菜心,香露全鸡,白汁圆菜,佛跳墙……单云溪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 “小马哥,你这个菜肴真是深得我心啊……”单云溪一戳筷子就要抬手去夹,却被周珏拦了下来。 单云溪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只见周珏朝旁边点了点头,一个侍卫便拿着一个木盒走上来,侍卫将木盒打开,那里头静静躺着一根银针。 周珏从里头将那银针拿出来,然后在每个菜碗里都一一试过去。 单云溪瞪了马友德一眼,马友德立即摇头示意。 试完了之后,银针都没有任何变化,周珏才放了银针,朝单云溪笑了笑道:“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小姐请用膳吧。” 单云溪跟着笑:“周大哥说得在理,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周珏再次推脱。 “周大哥,你再这样的话我就不开心了!”单云溪故意板着脸,“你救过我,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可别说什么尊卑有别的话,我从来没把你当下人看过。” 周珏闻言一愣,不是下人,那又是什么人呢? 单云溪伸手拉着他坐下来,将筷子递过去,脸上的表情就一个字:吃! 周珏不由笑了笑,执起筷子来,与单云溪同桌而食。 看他从善如流的用起饭来,单云溪这才笑了笑,也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边吃还边朝马友德竖起了大拇指:“小马哥……不错不错……” 马友德笑着弯腰:“合您的口味就好,您还想吃些什么?小人这就吩咐他们去做。” 单云溪赶忙摇手,这一大桌子十几道菜,他们压根就吃不完,再多就是浪费了。 没多久,忽然间单云溪抱着肚子“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小姐?”周珏眉头微皱,看向单云溪的眸子便染上了担忧。 “没事没事,我可能是有点吃多了……”单云溪朝小安招了招手,“小安陪我去一下……” 小安早就得了吩咐,上前去扶了单云溪出门去。 周珏也起身,要跟着一起出去。 “哎……周大哥,我这是去如个厕,你你……你就在这儿等着吧。”单云溪捂着肚子,一直挥着手。 周珏脸色有些尴尬,他点了点头:“小安,好好照顾小姐,有什么事就大声叫我。” “小安知道。”她朝周珏点了点头。 两个人便出了屋子,马友德知道单云溪必定有什么事要做,之前他就得了单云溪的眼色,此时看周珏一个人焦急难耐,便笑着上前。 “大人不必着急,厕房就在不远处,您要是实在担心……”马友德推开窗,朝周珏弯腰笑着:“从这里可以看见。” 周珏走过去,正看见小安扶着单云溪穿过院子,进入了一间屋子。 他便站在窗前,盯着下方的屋子。 然而在屋中,单云溪却在快速地同小安换着衣裳。 “等会你就在这里头等我,万一被周大哥发现,你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的,知道了么?” 小安神情紧张,虽然昨夜单云溪就跟她说好了细节,但是临到头她还是十分地慌张。 “小姐,要不……要不您还是别走了吧……”小安的声音里带着些哭腔,单云溪拍着她的手臂。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千万记住我说的。等会儿马掌柜的也会来帮你,你记得少说话,坐在这里等我就行。” 小安只好点头,看着单云溪扣好最后一颗盘扣,然后从后面的窗子翻了出去。 她找了个小跑堂,行了个礼,甜甜地道:“小兄弟,我家公主吩咐去找马掌柜的,能麻烦您悄悄地去通传一下么?” 小跑堂被她这甜甜的笑给迷得神魂颠倒的,点头如捣蒜,立即跑着去给她通传了。 马友德也是个会看时机的,找了个借口便从屋中退了出来,周珏一门心思放在单云溪身上,也没有多问。 在楼梯口,马友德碰上了那小跑堂的。 “掌柜的,公主的丫鬟姐姐……想,想请您过去一趟……”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跑得通红。 马友德欣赏地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做的好,你就站在这里,看见那屋子了么?屋子里只要有人出来,你就去我屋子里告诉我。” 小跑堂的被大掌柜这么一拍,心里顿生一种备受重用的感觉,连忙点着头,李哲军令状。 “您放心,小的三只眼睛都盯着呢!” 马友德一拍那小跑堂的头,笑骂道:“你小子可别唬人,哪儿来的三只眼睛?”   那小跑堂的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两只眼睛在脸上,还有一只在这儿呢。” “好!”马友德更为欣赏这小伙子了。 他不敢耽误时间,交代完就立马去了跑堂的说的地方,单云溪正站在那里等他。 “王妃娘娘!”马友德上前要行礼。 单云溪将人扶住,左右看看,道:“马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是是是,您跟我来。”马友德将单云溪带去了自己的屋子,两人将门关上,开始说起悄悄话来。 “马哥,我这次出来有急事,正好你在这里,帮我拦着周珏一阵子,我要去段府。” “段府?” 马友德捏了捏自己的两撇胡子,问道:“可是南棠段星泓将军的府宅?” 单云溪点了点头:“正是。” “这可巧了。”马友德笑了起来。 单云溪不解地眨了眨眼。 他解释道:“段家今日正好从临天居定了一桌席面,据说是给段将军的几个同袍将军接风洗尘的。” “接风洗尘?”单云溪皱眉,“边将入京,这可是大事?现在可是战时,南棠跟大梁打成这样,居然在这个时候入京?您可知这是为何么?” 马友德笑着看向单云溪,看起来颇为戏谑的样子。 单云溪被他看得有些瘆的慌:“这不会是……因为我吧?” “正是!”马友德笑起来,露出一排大白牙:“马上就是公主的册封仪典了,朝中众臣自然要进京参与盛会了!” ##第312章 病入膏肓 单云溪瞪大了眼睛,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册封仪典居然会是这么盛大的仪式。 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又觉得叶淮秋对她是真的好。 要不是叶淮秋当初非要坚持举办这个册封仪典,非要将她的身份昭告天下,也不会有这么盛大的一天。 在单云溪的整个人生中,或许这都会是最为盛大的日子。 不论是单风海,还是叶淮秋,对她都一直这么好。 她眨了眨眼睛,将泪花收起来,笑道:“马哥,我要去段府。” “放心,马哥保证你顺顺利利进去。”马友德一拍胸脯。 从临天居出来的时候,单云溪已经摇身一变,成了送席面的小厮,一行十几人,个个都提着个食盒,去了离临天居两条街远的段府。 单云溪老老实实低着头,跟在队伍的最末端。 一进入段府,单云溪就闪身进了旁边的小道。 她在段府里头转来转去,正愁找不到段星泓院子的时候,不远处走过来两个丫鬟,单云溪立马转到了假山的后头躲着。 “咱们快些吧,将军已经在前厅了。” 单云溪悄悄地跟了上去,没多久,就随着两个丫鬟来到了段府的前厅。她没有贸然进去,而是躲在了廊柱边,往那厅堂看去。 段府占地范围不小,待客的前厅同样很是大气,八根黑漆柱立在前厅里头,两侧各有四张楠木雕花的太师椅。 厅上正中一张楠木桌,两旁同样是雕花的楠木太师椅。 桌上挂着一副猛虎下山图,一看便知出自大家之手,栩栩如生,又颇具意象。 而厅堂正中,一袭深靛蓝劲装的段星泓正坐在太师椅上,剑眉星目,背脊挺直。他同坐在下首的几位将领正在说些什么,忽而若有所感,朝单云溪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单云溪急忙转身躲在了廊下的柱子后,过了好半晌,她才转身离开。 在厅堂的侧边,还有着泡茶烧水用的一间小屋子。 有丫鬟走进了那屋子,单云溪左右看看无人,便悄悄地跟了进去。 等出来的时候,单云溪已经换上了那丫鬟的衣服。 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袖,笑着走了出去。 “段将军,不是我老肖哭穷啊,前面的城池陆续失守,我这里实在是不好打……这后备粮草一事,还望段将军先顾着我们些……”下首一个红脸将军苦着一张脸,几乎是用嚎的在跟段星泓说着。 而另一个白脸将军也发话了:“您这是什么意思,那我们其他将军所守卫的地方就不重要了?段将军,您可千万不能厚此薄彼啊!” 单云溪就在他们争来争去的时候,悄悄站在了段星泓的身后。 他颇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安抚着众位将军,说得口干舌燥的,正想要端茶来喝上一口的时候,骤然看见了站在他身边的丫鬟。 段星泓手边的茶杯被打翻,几个将军都看了过来。 “段将军,您这……”那白脸将军瞪了单云溪一眼,“还不快给段将军擦擦!” 单云溪作势要掏帕子给段星泓擦泼湿的衣衫,他一摆手。 “不用了,本将军自己来……”他站起身,朝众将领道:“各位将军稍候,本将军去换身衣服,你跟我来。” 最后一句是对着单云溪说的。 她这时候倒是老实,乖乖地跟着段星泓走出了厅堂,来到一处较小的书房。 段星泓怕人话是非,便没有关门。 “公主,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您怎么、怎么会穿成这样来我的府邸?”段星泓有些啼笑皆非,神色间颇为无奈。 真难为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现在跟着单云溪在这屋子里偷偷摸摸地说话,偏偏他还不敢把话说得太重了,就怕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受不住! 单云溪咧嘴一笑:“段将军,您可能还不知道,云溪并非是从市井里被找回来的。” 段星泓剑眉微挑:“哦?” “我是大魏的镇南王妃。” 段星泓敛眉一笑,很是从容的模样:“臣有所耳闻。” 单云溪眼眸中露出瞬间的惊讶,随即她面露了然:“是我哥告诉你的吧,那你自然也知道我是个大夫了?” 段星泓看着单云溪,等着她说下文。 “我可以治好我哥。” “你说什么?”段星泓猛然抓住了单云溪的手臂,他脸上的神情骤然变得十分地吓人,一种无上将军的气场几乎是瞬间就散发了出来,遍布了整间屋子,吓得单云溪连连后退。 “段星泓,你做什么!”单云溪挣扎着。 段星泓低头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逾越之举。 他皱了皱眉头,放开了单云溪:“你想要什么?” 单云溪拉开衣袖,发现那下面的手臂都被捏红了,清晰的红手印留在了她白皙娇嫩的肌肤上,十分地显眼刺目。 她搓了搓自己被抓痛的手臂,狠瞪了段星泓一眼,道:“我想知道南棠与其他几国之间的关系,还有现在的战况,全部的全部,我都要知道。” 段星泓闻言却笑了起来,边笑还边摇着头。 “公主,您知道这些做什么?” 他虽然出于礼貌或是什么原因并没有将话说太狠,但单云溪已经分明从他略带不屑的眼神中看出来了,他并不觉得单云溪知道了这些能有什么改变。 单云溪也不欲同他多做解释。 “这个段将军就不用管了,你只要将我所想获知的事情原原本本同本公主一说,本公主自然会想办法救我哥。” 过了半晌,她没有等到段星泓的回答,便朝他看了过去。 却见段星泓正看着她。 他的眼神中带着打量,也带着些许的感慨,除此外,皆是散不尽的哀伤。 他走到了窗前,看着外头那丛开出了好几朵娇艳白花的海棠树。 “皇上从出生的时候开始,就万众瞩目,受尽人们的朝拜与敬畏。吃的住的全是世上最好的,那时的皇上,身体健康,性子开朗明快,您可知……”段星泓忽然转过身来,一双深沉的眸子看向单云溪,“为何皇上会病入膏肓,无药可治?” 单云溪闻言一愣,病入膏肓? 叶淮秋的病竟然都这么严重么?他不是说这不过是陈年旧疴,虽无法救治却也不会危及性命么? “到底是为何!”单云溪着急地上前一步,向着段星泓问道。 ##第313章 宫院重重 段星泓别过头,冷冷一笑。 “是孔宜修。” “那个老匹夫?”单云溪走近段星泓,“他给我哥下毒了?” 段星泓侧头看了一眼单云溪,似是有些惊讶她居然能看出叶淮秋中毒一事,随即他敛眉点了点头。 单云溪一拳锤在窗框上:“孔宜修这个老不要脸的,他是怎么跟我哥下毒的?” “南棠建立之初,为了获得更多人的支持,皇上被迫服了一年的毒……” “一年!” 单云溪连连后退,碰到了圆桌边的椅子,脚下不稳坐了下去。 难怪…… 难怪叶淮秋那日会露出那样妖异的脸色,苍白如纸的脸却唯独一双猩红的唇刺目,那是毒入经脉的征兆。 “那……” 段星泓知道单云溪想问什么,摇了摇头,道:“求医问药,遍寻天下名医,从来没有人能治好皇上的病,曾经药百里也替皇上医治过,只可惜无法根治,现在只是用药百里的药吊着一口气而已。” “怎么会这样……”单云溪彻底地泄气了,她明明才刚遇见叶淮秋,同他相认也不过短短的两三月,难道就要这样分离了么? 单云溪猛然地摇着头,不行不行,她不能这么悲观。 她没有自己诊断过,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即使这个时代的医术没有办法治好叶淮秋,说不定她用现代的科学医疗技术就能治好了呢? 她依着多年的治疗经验,知道临床的诊断是非常重要的,她必须要先看过叶淮秋的病情才行! “你别吓唬我,这个病情的事情我自然会去看的……你先说说这几国之间的情况。” 段星泓看了单云溪一眼,也坐到圆桌边,道:“大梁已经打到了居庸关,南棠自此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土地。要仔细说起来,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三个月之久,一时半会儿倒也说不完,公主这样出来,想必也不能待太久吧?” 他的眼中略带戏谑,看了一眼单云溪身上穿着的丫鬟服侍。 单云溪也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她倒是一点也不尴尬,毫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这个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段将军务必要答应本公主一点。” “公主有何吩咐,微臣洗耳恭听。” 单云溪看向段星泓的那双深沉的眸子:“我打听战况一事,绝对不能告诉我哥。” “这是为何?”段星泓不解,“以皇上对公主的宠爱,您不论想做什么,他都必定会答应,甚至是双手奉上。” 单云溪摇了摇头:“不,有一点,我哥就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何事?” “他必定不允许我身陷险境。” 段星泓一愣,他剑眉星目,原本就生的极为好看,只是作为南棠第一将军,有时候总是威严有余,使得人忽视了他深邃好看的容颜。 如刀削般的面容,斧凿的挺拔鼻梁,一双深如黑夜的眸子,还有那紧抿的薄唇,硬朗的下颌线令他的杀伐气质又上升了些。 此时他看着单云溪,似乎要看入她的内心深处,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一样。 过了半晌,他忽然轻叹一口气。 “公主能念及此,想必皇上也是十分欣慰的。” “那你这是答应了?”单云溪张着一双清澈的杏眼,朝他看了过去。 段星泓笑了起来,像个大哥哥似的点了点头。 两人商量了一阵之后的事宜,单云溪见天色不早,便先行告辞回去了。 “谢谢段大哥,送到这里就好,我会自己回去的。”聊过之后,单云溪对段星泓连称呼都变了。 段星泓看着单云溪穿着临天居跑堂的衣服,直到她消失在了街角,他才沉下了眼眸,转身回了府中。 三个月前,段星泓在叶淮秋的青阳殿中。     殿中点着明亮的烛,将无边夜色都推了开来,留出了这一方光亮的天地。 “啪”一声,段星泓一拍桌站了起来。 叶淮秋微蹙着眉看向他,眼眸中带着些许担忧还有些许急切。 “星泓,云溪是我的妹妹,我一定要将她带回来的,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那也不该是现在!”段星泓转过身,满脸都是压抑的怒气。 他看见叶淮秋微微一怔,意识到自己话语过于强硬,别过头,在一旁又坐了下来。 叶淮秋缓缓踱着步子,走到了段星泓的身边:“星泓,我已时日无多,很多事情并非是我要着急,而是再不做的话,我只怕来不及……” 段星泓的眼眸在烛火中跳动了一下,他紧了紧眸子。 叶淮秋伸手,轻轻地落在了段星泓的肩膀上:“星泓,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云溪她就拜托你了……” 烛火猛然摇曳了一下,段星泓站起身来,他比叶淮秋要生得高些,只见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叶淮秋,看着他那带着浅愁的眸子看了半晌。 忽然间,段星泓在叶淮秋的面前猛然跪下。 他垂着眸子,看向那金砖铺就的大殿地面,“皇上的心愿便是微臣的心愿,臣必将死而后已,护公主万全。” 时间回转,落在了刚送走单云溪的段星泓身上。 他答应了叶淮秋的事,就绝对不会反悔。 但若是单云溪真的能明白现在的局势,稍微懂事一点,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册封仪典不日便要到来,单云溪被叶淮秋抓去,专门找了几个司礼仪的礼部大臣和教仪态的嬷嬷,交替着给单云溪授课。 除此之外,她还要挤着时间去找段星泓了解目前的局势,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别说是跟司马靖见面了,就连睡觉的时间都嫌不够。 自从那天她在月华阁被小喜刺杀,然后又被司马靖看见她不小心倒在周珏怀中,转身离去之后,单云溪竟是一次也没有见过他。 虽然思念,却也有些不知道改如何解释自己同周珏之间的关系。 而且现在要事当头,单云溪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只是每每到了晚上,一个人躺在床榻之上,她才会怅然地想起来。她与司马靖本是夫妻,却偏偏隔着重重的宫院,歇在不同的两处。 憋屈不说,她心里着实是思念得紧。 想着想着,她疲累得合上眼睡了过去。 片刻后,忽然从窗户那边传来了轻微的响动。紧接着窗户被推开,一个黑影翻身进来。 皂色的靴子走到了单云溪的床头,停了下来。 司马靖坐在床边,看了单云溪半晌,附身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悄悄离去。 ##第314章 惊现尸体,命案陡生 册封大典当日,单云溪身着盛装,一群女官分列两侧,礼部的礼仪官捧着公主的金册玉牒站在祭天台之下。 祭天台秉持天圆地方,下方广场成方形,祭天台的台面呈圆形。 方形广场上跪了南棠的文武百官,其余各国来观礼的人都跟着行了半礼。 这其中就包括了大魏的司马靖,东华的师嘉懿,以及大梁的曹英武。师嘉懿看着那盛装女子走上了祭天台,颇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本不欲行礼。 但是司马靖第一个微微颔首弯腰行礼。 他动作流畅而沉稳,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大魏王爷而有任何的犹豫。 师嘉懿看着便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看着曹英武也紧跟着司马靖的脚步低下了头,她一个人鹤立鸡群般的被所有人看着……便也稍微低了低头。 单云溪走上了祭天台的最后一阶,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叶淮秋正站在那上面看着她,面带浅笑,神色温柔。 “跪——”唱礼官高喝。 单云溪在叶淮秋的面前缓缓地跪了下来,旁边的司礼官递上了一只锦盒,锦盒中躺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鸾凤金钗。 叶淮秋将那金钗取出来,插在了单云溪的发髻之上。 “入册——”唱礼官再唱。 叶淮秋便执笔,在一侧的公主玉牒上写下了两个字:太平。 当时的单云溪还不明白,为何叶淮秋要给自己取这样一个封号,多年后,她才明了。 那是将五洲的太平盛世,尽数捧给了她。 “礼成——” 单云溪被叶淮秋伸出的一只手牵了起来,他朝着单云溪温柔一笑,单云溪则是明朗一笑。 兄妹间神情甚是相似,就连微笑的模样看着也相似得紧,这是种血脉相连的默契。 礼成之后,文武百官起身,司马靖等人也抬起了头。 他深沉如墨的眸子朝那高台上看过去,一眼便看见了她,身着华服,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烈烈暖阳中明艳的盛花,粲然而美好。 他不由浅浅地微笑起来,师嘉懿却像见了鬼一样,她顺着司马靖的眼神看过去,看见的是正在往祭台下方走去的太平公主。 她似乎很是不习惯这厚重的华服,即便是由女官扶着,走得小心翼翼又谨慎万分,却还是差点摔了一跤。 师嘉懿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不屑,真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又不识规矩体统。 可偏偏这样一个女子,居然能入得了大魏杀神镇南王的眼? 还让他万年冷凝的脸上露出那样柔和的笑容? 师嘉懿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太平公主……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 可还没等师嘉懿找到机会去会一会这太平公主,南棠就出事了。 入夜时分,有小宫女路过后花园附近。 突然她看见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接着月光,她走近一看。 “啊——!”小宫女尖叫着往外跑去,“死人啦!这里死人啦!” 单云溪刚刚睡下,就被外头一阵骚乱的声音也吵了起来。 小安急急忙忙跑进来:“公主,外面死人了,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她的瞌睡瞬间就全醒了,由小安服侍着穿好衣裳,她急急往后花园赶去。一路上,她边走边问小安出了什么事。 “小安听说是大梁的霍坤将军被射杀了,大梁的那位曹将军闹着喊着要皇上给他们一个交代呢!” 多的细节小安也不是很清楚,单云溪想着估计只能过去看看现场才知道了。 她们到达后花园的时候,差不多是最后一批到达的人。 后花园灯火通明,人群影影绰绰地站在那边,还有着什么人在那边吵闹的声音。 单云溪领着小安走过去,众侍卫宫女便让开一条路,让她走进了混乱的中心。 她路过司马靖的身边,径直走向了叶淮秋,朝他微微福身行礼。 “皇兄,这是怎么了?” 叶淮秋刚要说话,就被曹英武给抢过了话头。 “南棠皇帝,你必须给我们大梁一个交代!”曹英武说话的时候十分激动,手也跟着一起挥舞起来。 单云溪不由皱了皱眉头,上前半步,将叶淮秋拦在了自己的身后。 “谁不知道南棠就是打着我们大梁的算盘呢,想着把我们都在这里杀了,你们在战场上就能获胜了是吧!”曹英武说话没遮没拦的,什么恶意揣测都能拿出来说。 单云溪“啧”了一声,将曹英武乱挥的手拍了下去。 “你嚷嚷什么嚷嚷,我们说了不给你交代么?你看见谁杀的就在这里跳脚,知道什么叫贼喊捉贼不?你再说我就要怀疑是你杀的人了!” 旁边的人都被单云溪这举动给吓了一跳。 尤其是才刚来没几日的师嘉懿和曹英武,他们除了在今日白天的册封大典上远远见过单云溪,就一面也没见过,更别提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但是他们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单云溪居然是个这么……这么市井泼辣的女子! 这居然是南棠皇帝捧在手里护在心上的唯一的公主妹妹! 曹英武这是头一次被人哽成这样,而且还是个比他小了这么多的一个小姑娘!他别提有多震惊了,嘴唇一张一合,硬是半个字没说出来。 “死者在哪?带我去看看。” 众人让开一条道路,单云溪抬脚便要往那边走过去,一个颇为挑衅的声音却从旁边响了起来。 “公主,你一个弱质女流,还是不要去看这种血腥的场面了吧,本将军怕你一不小心吐出来……这可就有失颜面了吧?”师嘉懿面带不屑,语气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之意。 单云溪回过头,皱着眉看向那一身红衣,据说是东华派来的将军的女子。 “弱智?你才弱智呢?你不敢看就直说,非要扯到我身上做什么。”说罢,单云溪就不理她,直接走向了那石板路上的尸体。 师嘉懿原本环胸的双手放了下来,她脸上的笑意也冷了下来,一直盯着单云溪,看着她走近了尸体,面不改色地蹲了下来,将手朝那尸体伸了过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单云溪先是扒开了死者的眼睑,左右查看他身上是否有除了胸前一只长箭外其他的伤痕。 做完这些还不够,她还将死者的嘴给扒开来嗅了嗅。 “哇”地一声,有人忍不住跑到旁边吐了起来。 ##第315章 现场背后的真相 旁边的人在吐着,单云溪却十分专心,查看完了尸体,这才起身道:“死者是大约是半个时辰至一个时辰前遇害的,致命伤是左胸一只长箭,穿透了整个胸腔,可见行凶之人不是武功高强之辈就是力大无穷的大力士。” 她条理清晰分明地说着,周围的人却还陷在她面不改色验尸的震惊之中。 唯独司马靖,冷静异常。 他接过了单云溪的话:“一个时辰前我们都在各自的殿中,虽然有手下人可以作证,但是这证词严格来说并不充分。” 曹英武一听便要说话,师嘉懿也皱紧了眉头。 单云溪却一伸手,拦住了要说话的曹英武,另一只手摸着下巴,沉吟到:“如此说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吩咐下去,请各国的将军及下属们都先待在各自的殿阁中不要出来,等候本公主的传唤问话。” 别人不敢接话,段星泓率先上前一步,抱拳道:“是。” 他走到曹英武的面前,朝他一摆手:“请吧,曹将军。” “太平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先杀了我大梁的霍坤将军,现在又用这种手段将我们软禁起来么?” 曹英武不仅不愿意走,还站在那里指着单云溪破口大骂。 师嘉懿也冷笑道:“太平公主真是有手腕,不过你可想过,这样对待我们,就不怕同时与我们三国为敌么?” “您这话实在是好笑了……”单云溪转过身来,朝着师嘉懿道,“您这三国不是本来就对我南棠虎视眈眈,等着将我们瓜分干净么?” 师嘉懿被她这话问住了,神情十分地冷而狠,却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走。”司马靖又第一个转身,看样子是要强闯。 曹英武看着便眉眼一弯,跟了上去:“太平公主,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咱们几个要是合力一起突围,你就算这里有万千兵将,怕是也抵不住一个大魏战神的镇南王吧!” 单云溪皱了皱眉头,这曹英武怎么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她的手微微抬了起来,却被一只带茧的大手给压了下去。 “谁说本万要突围了?”他垂眸看了单云溪一眼,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走,回寝殿。” 他放开了单云溪的手,转身便走,卫子虞跟着一起走了。 单云溪看着司马靖离去的方向,眼中的留恋一闪而过,随即她狠狠地看向师嘉懿和曹英武。 “您二位意下如何?” 师嘉懿冷笑一声,转身带着寒天客也走了。 这两人既然都走了,曹英武一个人也蹦跶不起来,他眼珠一转,放话道:“那本将军就等着太平公主给霍将军一个公道!如若不然,我大梁必将举国来犯,为我霍坤将军讨一个公道!” 说罢,曹英武也走了。 单云溪不屑地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转过身走到尸体的旁边,她拔出了霍坤胸前的那只长箭,细细地查看了起来。 箭头是特制的,上面有着十分锋利的螺旋尖头,这种尖头在飞速运转之下会发出一种尖啸声。 她查看了一阵,才让人散了。 “大哥,这件事我一定会查出真相的,你放心吧。”单云溪走到叶淮秋的身边,在他的面前信誓旦旦。 叶淮秋却摸了摸单云溪的头:“这件事怎么就轮到你了,还有我,还有星泓在这里,不需要你来出头的。” 单云溪却将叶淮秋的手拿下来,表情十分地认真。 “哥,你让我帮帮你吧。”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关键的是里面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让叶淮秋的心头忽然一颤。 她一定知道了些什么。 叶淮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让单云溪着手查起了这件事。 次日清晨,单云溪没有第一个去问话,而是再次来到了案发现场。 她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遗漏的东西,昨夜天色太暗,有些事她怎么也没有想明白。 这里是皇宫里头的花园,照理来说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虽然大魏、东华和大梁的人都被安排在了行宫中的某处,但是却各自占据一角,而且段星泓和孔宜修都派了人监视他们。 霍坤又是怎么逃脱了监视,从而到达这后花园的呢? 还有这只箭,特制的箭头就好像是专门为了这次行凶而准备的?那这凶手针对的究竟是霍坤还是南棠呢? 未解之谜实在太多,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刚要转身,手上的长箭却忽然被人拿了过去。 单云溪抬头一看,是司马靖。 “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公主还想将本王关着?” 单云溪摇头辩解:“不是,我……” 司马靖咳嗽了一声,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单云溪这才发现,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师嘉懿。 她便只好将话先咽了下去。 “公主不是要问话么?正好,本将军和大魏的镇南王都在这里,你想问什么就赶紧问吧。”师嘉懿的眼神冷着,看着单云溪的时候总有种莫名的敌意。 单云溪也不知道为什么,照道理来说,她明明昨晚才是第一次看见这位女将军,可她为何却处处都要针对她呢?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单云溪理了理思绪,朝师嘉懿露出一个礼貌官方的笑容。 “师将军,请问您昨夜凶案发生的时候在哪里呢?” “自然是在本将军的寝殿,途中倒是出来过一次。”师嘉懿偏了偏头,嘴边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单云溪看师嘉懿的眼神落在了司马靖的身上,不由皱了皱眉头。 “师将军出来有何事?” “这个嘛……”师嘉懿轻笑一声,“不便告知。” 装神弄鬼! 单云溪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然后转向司马靖,同样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那请问镇南王昨夜在哪里呢?” 司马靖看了单云溪一眼,她笑容虽礼貌,却难掩眼中的疑问,分明是想要问师嘉懿的事情,却又碍着她在场而不敢问。 他不由抿唇一笑:“本王在寝殿待着,期间师将军来过一次,但是让本王叫人请走了。” 说的是请,但其实那天,卫子虞是直接动手将人轰走的。 师嘉懿看着立马要变脸生气,但是她想着单云溪正在看,便生生将气压了下去,朝着司马靖道:“王爷何必这样的生分,本将军又不会将你吃了。” 单云溪皱了皱眉头,心里头有股怒火“噌”地就冒了起来。 ##第316章 偏不告诉你 单云溪眼中冒火地盯着师嘉懿看了半晌,却突然转身走开了。 她走到一旁的屋檐下,抬头朝那屋顶看着,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多问师嘉懿昨夜的事情。 师嘉懿却不肯罢休,走了过去,半是有意半是无意道:“太平公主,你可知道镇南王妃?” 单云溪看着那屋檐微微一愣。 师嘉懿笑得更加的张狂,她的嘴角上勾,眼角也微弯,抬着下巴继续道:“据说是个国色天香的,又会上战场做医士,又会伺候床底……” 单云溪听她说到这里的时候,颇为轻蔑地笑了声:“天下人都说那是个一等一的女子,你可听说过?” 师嘉懿的眼珠向着旁边一瞥,看向了单云溪,谁也不知道她提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见单云溪秀眉微蹙,正往那石板路上看过去。 昨夜就是在那石板路上,霍坤被射杀在那里,倒地流血身亡。 “外面盛传镇南王和镇南王妃伉俪情深,不过依我看却未必。”师嘉懿看着不远处的司马靖,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同单云溪说着。 单云溪走过去,蹲在了那石板路附近,看了看地上的痕迹。 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其他人的脚印,只有霍坤自己滑倒在地的一段擦痕,估计是被箭射中之后,他往后摔去而产生的。 师嘉懿跟了过去,道:“公主可听说,镇南王妃被刺杀一事?据说现在下落不明,可你看司马靖,他的脸上哪有半分难过的样子?照我看这些都不过是外界的传言罢了,压根就信不了几分。” 她环抱胸前的双手放了下来,人往司马靖那方向走了半步,眼神就像是盯住了猎物的猎人。 此时此刻,她正在向另一个猎人宣誓主权。 “即便你是公主,本将军也不会将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的。”势在必得,无比自信。 单云溪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啊,您接着说。” 师嘉懿面带冷笑:“怎么,公主不相信我师嘉懿?” 单云溪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接她的话。 她直接上前一步,抓住了单云溪的手臂,却被单云溪一个错身让了开来。师嘉懿面露震惊,突然笑了起来:“原来公主还留着一手啊,看来本将军还小看你了。” “你在做什么!”司马靖冷峻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他已经快步走到了单云溪的身边。 他垂眸看了一眼单云溪,皱着眉头,语气颇有些不悦。 “有没有伤到哪里?”他对单云溪说道,看也没看一眼师嘉懿。 单云溪看着他摇了摇头。 司马靖却有些不放心,拉着她的手看了起来。 “嗯哼!”师嘉懿面带怒意地咳嗽了一声,“镇南王,这怕是有些不妥吧。” 她看了一眼司马靖拉着单云溪的手。 司马靖却皱着眉头,终于瞥了一眼师嘉懿,手里牵着单云溪,面色冷凝不改:“本王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语罢,他便牵着单云溪往一旁去了。 带茧的大手十分温热,将单云溪的手整个都裹在里头,他挺拔的背影在前,单云溪看着他的背影,就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司马靖。”她拉住他,“我真的没事。” 司马靖回头看着她,微微一笑。 “本王知道。” “那你……” 她眼中的惊讶刚露出来,司马靖便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中,卫子虞赶忙转过身去,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好像那上头有什么值得好好研究的一样。 他将单云溪紧紧搂入怀,这时隔多日的怀抱,不仅使司马靖深深叹了口气,也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单云溪焦躁的心。 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司马靖……”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思念和依赖。 “嗯。” “你是不是瘦了?” 问题突如其来,司马靖浑身一僵。 随即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敛眉浅笑,道:“某人太不听话,本王夜夜思念,便只能瘦了。” 单云溪在他的怀里笑了起来,嗔骂了一句:“我哪有,明明是你……连看也不来看我一次,我每天都忙着册封仪典的事情,想着好不容易可以歇一歇了,却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司马靖将她放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如何得知本王没有去看过你?” 她抬头看他,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难道你来过?可是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笑了笑,没再说下去,而是提起了这次的事件。 “霍坤之死,你怎么看?” 单云溪心里头忽然拉起了警报,这可是司马靖头一次问她的看法! 她下意识松开了司马靖,神色认真地往旁走了两步。 司马靖也没有打扰她,随着她往前走着,等着她的回答。 “从客观上来看,霍坤之死,疑点重重,包括南棠在内,四国的将军都没有不在场证明,都是有嫌疑的,需要再排查一下他们的关系,看看谁有杀人动机;但是从主观来看,我相信我哥没有杀人。” 司马靖摇了摇头:“看事情,最忌讳将自己的情绪放进去。” 单云溪却道:“这件事肯定不是叶淮秋做的,先不说在自己的皇宫里头死了人,他必定会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而且这件事叶淮秋得不到任何的好处,他凭什么要这么做?” 司马靖却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确实如此,不过我已经找到了些许痕迹,可以证明此事不是我哥做的。” “哦?”司马靖颇有些兴趣,道:“是什么痕迹?” 单云溪却隐晦地笑了笑:“想知道吧……我不告诉你。” 说罢,她双手背在身后,转身就走。 司马靖愣了一瞬,忽然笑了起来,冷凝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这小家伙…… 看着单云溪离去的身影,司马靖叫了一声“子虞”。 卫子虞还在那里看天,万里无云的长空,半只鸟的没有。 “卫子虞。” 司马靖的语气微微冷了下来,卫子虞这才转身回头,急忙忙走到了司马靖的身边。 “王爷有何吩咐?” ##第317章 疾风骤雨之夜 隔日的时候,单云溪突然在月华阁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 “芸香,吴德,你们怎么也来了?” 芸香笑着朝单云溪行了行礼:“王妃……” 单云溪急忙上前捂住了芸香的嘴,低声道:“嘘……我现在是太平公主,知道了么?” 芸香点了点头,单云溪这才放开她,朝吴德笑起来。 “老吴,你来得正好,我还有点穴位上的事情要问你。” 吴德笑嘻嘻地一拱手:“但凭公主询问。” 单云溪领着他们两个进了殿,几人一番交谈下来,她才知道,原来是司马靖写信让他们过来的。 她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公主想要询问什么穴位相关的问题?”吴德笑着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单云溪带着吴德去了停尸的地方。 她掀开白布,将那霍坤的尸体给吴德看:“您看,这具尸体虽然看起来是被一箭刺穿心脏致死,但是我总觉得流血量有些过少了,看起来倒像是人死后才造成的。” 吴德捋着自己的胡子,眯着眼看着那具尸体。 他在尸体的周围转了半圈,忽然点了点头,道:“公主看得不错,此人确实并非死于长箭,而是死于点穴。” “点穴?”单云溪不解,“点穴也能死人么?” “公主有所不知,这穴位是人体身上十分重要的位置,在身上几条重要经脉上更是有几处可能会危及性命的穴位。” 吴德食指和中指并拢,虚指在霍坤身上几处位置:“他这几处都被人点穴,阻滞了经脉的运行,在被箭射中之前,他已经气绝身亡。” 单云溪看着霍坤的尸体,心道原来真是如此,同她想的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能够点穴致死,说明此人点穴的功夫出神入化,您可知道谁人有这样的能耐可以点穴杀人么?” 吴德道:“据老朽所知,这江湖上确实有几个能点穴杀人的人,其一是神医药百里,只不过他这人迂腐得很,绝不屑做这种点穴杀人之事;其二便是老朽,没有金针,点穴手法也可杀人,但老朽并未杀此人;至于这其三嘛……” 单云溪凑了上去:“其三是谁?” 吴德有些欲言又止,他有些唏嘘地叹了口气,道:“照道理来说,此人是最不可能的。他原是个邪人,曾被药百里救下,两人打赌,要在点穴上一较高下,但是他几年前被几个正派人士围剿,应该早就死了才对。” “死了?”单云溪大为疑惑,“一个死了的人还能回来复仇……” 外头一阵冷风吹进来,将霍坤身上的白布吹在了地上,呜呜呼啸的风声,再加上单云溪的那句“死人复仇”,芸香不由缩了缩脖子。 “不会真是死人回来了吧……” “啊呸呸呸,怎么可能!”单云溪摇了摇手,“这都是说来骗人的,这人必定没死,老吴,你当年可见到这人的尸体了?” “这个……确实没有。” “看来,只要我们找到这所谓的‘死人’,就能找到真正的凶手。”单云溪沉声道,阵阵冷风吹来,外头轰鸣一声,下起了大雨。 芸香看着外头的雨,又看了一眼满脸凝重的单云溪,不由抬手抱着自己的双臂擦了擦,冷风却直往上走来。 “下雨了。”单云溪看着屋外的瓢泼大雨,缓缓地道。 夜间的时候,月华阁吹了灯,芸香刚服侍单云溪睡下。 她提着盏提灯,合上了月华阁的殿门。 在芸香出门之后,司马靖便从窗户翻身进了屋子。 他站在床头,看了单云溪半晌,才俯身下去,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床上的人儿却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脸,只见那整个被子都在轻轻地颤抖着。 “好啊,原来你已经醒了。”司马靖坐在床边,看着躲在被子里的人儿笑道。 单云溪将被子拉下来一点,露出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我这不是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说真话嘛……” 她还记着白天的时候,司马靖问她怎么知道他没有找机会来看过她。 司马靖勾唇一笑,附身凑向单云溪,微微弯下腰,却不触碰她,只有沉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现在你可相信了?” 单云溪点了点头,将被子拉下去,飞快地在司马靖的唇上点了一下,又将被子再次遮到眼睛一下。 司马靖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他笑着笑着,俯身下去,被子里又传来的轻轻的笑声。 而另一边,芸香刚从屋子里头出来,看着这漫天的深深雨幕,不由浑身打了个冷颤,提着灯去了一侧的偏殿。 从单云溪的主殿去到她所住的偏殿,要转过一个拐角,才能看见那偏殿的殿门。 芸香看着那漆黑一片的拐角,不由抓紧了手里头的提灯。 原本她也不是这么胆小的人,只是白日里的时候,单云溪那句“死人复仇”说得实在是有些渗人,霍坤那面色惨白的尸体总时不时出现在芸香的脑海里,又加上这轰鸣的雷雨,实在是怪不得芸香要害怕。 她将手里头的提灯抬起来了些,将那微弱的光朝漆黑的拐角照了过去。 冷风沿着廊下吹了过来,拂过了芸香的后颈,她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提着那提灯,往身后照过去。 来时路一片静悄悄,什么都没有。 她松了口气。 转过身,一个人影站在她的面前。 “啊!”芸香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感觉自己的心都停止了跳动,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将手里头的提灯往那人影身上一扔。 只可惜,那提灯被人一拍就摔在了地上,里头的烛火摇曳了一下,便彻底熄灭了。 芸香转身就跑,却被那人用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拉住手腕。他将芸香一拉便彻底压在了怀中制住,同时一只手伸到前面去捂住了芸香尖叫的嘴。 “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芸香浑身一愣,她嘴里“呜呜呜”了几句,似乎有话想说。 那人又道:“你答应我不叫了,我就放开你。” 芸香点了点头。 那人才缓缓地放开了芸香,谁知他的手还没放下去,就被芸香一把抓住,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第318章 半夜的哨声 深沉的夜色中,卫子虞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他一声不吭地让芸香咬了下去,右手的虎口传来一阵疼,他动也不动。等了片刻,也没有等来动静的芸香不由缓缓地放开了他的手。 那虎口的上面就出现了一个清晰得还在流血的牙印。 她看着那伤口,心想着:肯定很疼。 “没关系,不疼的。”卫子虞在她的耳后轻声道。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肩头,芸香吓得从他的怀里跳出来,急忙忙往后退。卫子虞见状立马辩解:“不是,我不是故意吓你的,芸香你千万别叫……” 虎口还有些疼,但卫子虞却无暇顾及。 芸香看了眼他的手,眼神有些戒备,却开口道:“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你……你过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卫子虞笑了笑,看向主殿的方向。 芸香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难道是王爷……” 她话还未说完,就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 芸香朝卫子虞看过去,用眼神询问他。卫子虞点了点头。 她回想起自己刚才还大叫了一声,万一被王爷和王妃听见……她心里头暗自悔着,怎么就这么不冷静呢! “走吧。”卫子虞开口道。 芸香朝他看过去,眼中略带疑惑:“走去哪里?” “你不是要回偏殿了么,我陪你过去。”卫子虞朝她笑了笑,神情温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他捡起廊下已经被打湿的提灯,走在前面,芸香则跟在后面。 她看着卫子虞提着灯的高大背影,眼神落在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温和的外表下是极其硬朗的性子,不懂的人一定以为他是个温和好说话的人,却不知道他有时也执拗得很…… 芸香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又落在了他手里被雨水打湿的提灯上。 虽然灯已不亮,她却总总觉得这个男子就像是她的灯,替她引着路,领着她往前走。 “到了。”卫子虞站在偏殿门口,转过身朝芸香笑道:“有些黑,进去的时候小心些。” 芸香点了点头,低着头迈过了门槛。 她走进去几步,忽然停了下来,她骤然转过身。 卫子虞还站在门口,等着看她进去。 “怎么了?”他柔声问道。 芸香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他手里的提灯:“我的灯……” “哦!你看我,都忘了……给你。”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起来多了几分傻气,却显得越发的可爱。 他将提灯递给芸香,芸香上前,两人的手一触即过。 俱是一愣。 她悄悄地抬眼看向卫子虞,却见他也看了过来。 芸香又赶忙低下头:“我、我进去了。” “嗯,你小心些脚下。” 卫子虞站在门口,看到芸香走进了偏殿,又进入了里头隔间的小门,这才低头浅笑,将殿门合上,转身走了。 大雨下了一整晚。 次日醒过来的时候,单云溪腰酸背痛的。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床的另一边,突然想起了田螺姑娘,只不过这个田螺王爷却不是来给她做饭的,而是来同她一度春宵的…… 她伸手,摸了摸空空的那一侧。 芸香在外头叫她起床来了,单云溪道了一声:“进来吧。” 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王府,又过上同之前一样的日子。 洗漱完起来,外头等着小天和吴德。 小天面上的神色颇有些不喜,像是嫌弃她怎么又这么晚才起来,吴德却将手拢在袖子里,一脸笑嘻嘻的样子。 这一整个班子都齐活了,那就开始干活了吧! “走!我们先去会会这曹英武曹将军!” 单云溪带着人去了曹英武的寝殿,还没来之前,单云溪就已经查到了这曹英武同这霍坤并不对头。 霍坤并不是实打实靠自己挣出来的军功,而是靠着一个当丞相的表兄才做到了现在这个将军的位置。 仗着有丞相表兄做靠山,霍坤在军中总是对曹英武指手画脚,不服军令更是常事,曹英武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单云溪一进去,就看见曹英武气冲冲地说要见叶淮秋讨个说法。 “曹将军要说法是吧,你不用去问我哥,我现在就能给你个说法。”单云溪自顾自地坐下来,芸香给她倒了一杯茶。 单云溪小啜了一口,道:“听说曹将军早就看霍将军不顺眼了,还曾扬言说迟早要废了他?” 原本还耍着无赖的曹英武忽然就笑了起来,云淡风轻的样子,哪里能看出来半点之前那泼皮的模样。 “那都是一时的气话,本将军还说过迟早有一天会被气死,这不也还是活得好好的嘛哈哈哈……” 单云溪抬眼看了曹英武一眼,她的眼神紧了紧,这曹英武倒还真是个人才。 “是不是气话,这还是得查一查才知道。” 她丝毫不受影响,开始了问话。 “曹将军,请问你在凶杀发生的时候身处何地?” “此地。” “可有人证?” “这里的人全都可以替本将军作证。” 单云溪笑了笑:“曹将军,这些都是你的人,如何能不替你作证?还有别的证据么?” 曹英武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照太平公主的意思,是非要将这件事套在本将军的头上了?” “将军可千万别这么说,万一这就是事实真相呢?” 两人你来我往的,曹英武句句话都绵里藏针,而且说得滴水不漏,单云溪倒是真不好套话。 她实在是没想到,这曹英武看着平平无奇,实际上却是个思维如此缜密之人。 “不过……确实有一件事。”曹英武忽然说起来,“本将军曾经听到一声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人在吹哨子?说不定这吹哨之人能证明本将军的清白。” 小天嗤鼻一笑,芸香也皱起眉头。 “曹将军,这大半夜的,哪儿会有人在皇宫里吹哨?”芸香略带怒意,忍不住道。 曹英武哼了一声:“那就不归本将军管了,谁知道这南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曹将军,慎言!” “好了。”单云溪摆了摆手,芸香便不再说话,“这件事是真是假,我们自会去查证,今日就多谢曹将军了,我们就此告辞。” 曹英武用鼻子看着单云溪:“不送!” 出了曹英武的寝殿,芸香好奇地问道:“公主,我们还真去找这个吹哨的人么?” “找,当然要找,这可是霍坤之死的关键。”单云溪笑了笑,似乎已经有了想法。 ##第319章 霍坤被杀现场 单云溪又询问了许多人,终于在一个人的嘴中也听到了这所谓的哨声。 “确实有听到这声音,当时在下还以为是听错了。”计兴言朝单云溪做了一揖。 厅堂正中,司马靖正坐在左侧的太师椅上。 单云溪则坐在他的下首,看向站在司马靖身边的计兴言。 “计先生当时是为何要去后花园呢?” “这……说来惭愧。”计兴言不好意思地笑笑,“在下之前同段将军借阅了一本书册,还书回来的路上,一不小心便迷路了。” 这下别说是单云溪,就连司马靖也微微露出了惊异的神情。 “那你可有看到霍坤被杀的现场?”单云溪抱着微弱的希望问道。 计兴言摇了摇头。 单云溪有些泄气地垂下了头,但是随即又笑了笑:“算了,这件事要是有目击者才奇怪呢。” “本王倒是看见了。” 单云溪面露惊讶:“你看到了?” 司马靖瞥了单云溪一眼,道:“不是杀人的现场。” “哦。”单云溪又泄气地坐了回去,但是她随即又皱了皱眉头:“不对啊,你不是说你晚上待在寝殿里哪也没去过么?” 司马靖抬起眸子,冷峻中略带戏谑地看向了单云溪。 她顿时缩了缩脖子,想起来了,他每晚都会来看她来着…… “那王爷看到了什么?”单云溪咳嗽了一声,装出一副正经的模样,问着司马靖。 司马靖回忆起当晚,“本王看见霍坤一个人来到了后花园,似乎是在等人。” “等人?”单云溪皱紧了眉头,“难道是有人故意约他去了后花园,然后才借机杀了他?” 司马靖端了茶,没有接话。 是夜,在孔宜修的府邸中。 他一巴掌拍在了跪在了离百杨的脸上:“蠢货!杀错人就算了,偏偏还用那样蹩脚的障眼法!” 离百杨紧皱着眉头,他左脸上一道由额头直到下巴的伤疤看起来十分的怖人,可他在孔宜修的面前,却一句也不敢还嘴。 “趁着太平还没有查到你身上,你走吧。” 地离百杨微愣,紧接着他急忙在地上爬了几步,抓住了孔宜修的裤腿:“太傅,您原谅小人这一次吧!小人将现场全都特地布置过,草包如那太平公主,是万万不可能查到的!小人还没有报仇,求您让小人留下来!” 孔宜修看着地上的男子,眼神晦朔难辨,过了半晌,他才开口。 “罢了,起来吧。让你来雍都就是让你杀了那人,可你偏偏杀错了,下次可不要再失手了,知道了么?” 离百杨连连磕头,眼中燃着一种名为仇恨的火焰:“小人知道!” “如果有下次的话,那就不是让你卷铺盖走人这么简单了。”孔宜修的眼神冷得像是一柄寒刀,地上男子浑身一颤。 离百杨将头磕在地上:“小人,知道。” 同一时刻,在皇宫深处,青阳殿中。 叶淮秋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他将那纸条放在灯盏的空隙上,那纸条往下垂,接触到火焰的时候便很快燃烧了起来。 他将燃烧的纸条拿出来,直到它快烧到手的时候才堪堪松开。 “太平快查到了。”叶淮秋看着那燃烧殆尽的灰烬,怅然地叹了口气,“我实在是不该将她拉进来,这里头的浑水太脏,实在是不适合她。” “皇上不必自责。” 灯盏的后头,距离叶淮秋几步远的地方,段星泓正站在那儿。 他爆裂而有力的眸子在灯火中跳动,看向叶淮秋的时候却变得柔和了起来。 “公主冰雪聪明,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叶淮秋朝着段星泓看去,面色却仍旧有些担忧:“我只是担心,她太早的接触到了这些……” “皇上,既然生在皇家,公主迟早是要明白这些的。这些事宜早不宜迟,公主早些懂事,您也能早些放下这些。” 叶淮秋闻言笑了笑:“能不能放下不知道,寡人只希望能在太平接手之前多帮她做一些……” 段星泓看着叶淮秋苍白脸上的笑容,心头亦是无限唏嘘:“淮秋,你不必担心,还有我在。” 叶淮秋看向段星泓,两人相视中微微笑了起来。 而此时的单云溪却抱着被子躺在床上,她刚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嘴里说着:“这个好吃……” 次日清晨,单云溪是被一声嚎叫给叫醒的。 她猛然坐起来,脑子还迷迷糊糊的,就听见一阵阵的喧闹响了起来。 芸香从殿外急匆匆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有些焦急:“公主,您快去看看吧,曹将军跑到青阳殿闹起来了!” 单云溪的瞌睡顿时醒了一大半:“你说什么!” 她一掀被子,边洗漱换衣裳边听芸香说起来。 “曹将军不满被软禁在寝殿里,从寝殿跑了出来,在青阳殿都闹了好一阵了,听说皇上的脸色很不好……” “什么!”怒意出现在单云溪的脸上,“这个没脑子的,他要是敢动我哥,我一定让他好看!” 说罢,单云溪就带着芸香去了青阳殿。 还没有上殿,单云溪就听见里面一阵阵的哭嚎吵闹,就跟泼妇骂街似的,这么远都传了过来。 她看着不远处司马靖也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同样一眼就看到了单云溪。 正要同司马靖打招呼的师嘉懿,她的话还在嘴里,就看见司马靖走向了太平公主。太平的手直接抓在了司马靖的衣袖上,他居然……居然就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师嘉懿别提有多震惊多生气多想杀人了! 可她越是生气的时候,反而越是喜欢笑,只是这笑容看起来却跟那索命的恶鬼一样,看起来从骨子里的寒冷渗人。 “太平公主,太平公主……有意思,本将军就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东西!天客,你说是不是!” 人高马大的寒天客微微低着头,粗声粗气道:“将军说得有理!” 跟着司马靖和单云溪,师嘉懿也走了进去。 只见曹英武正抱着青阳殿的金柱,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任凭旁边三四个侍卫都没能将他拉下来,一个个面面相觑的样子,看起来倒有些啼笑皆非。 “不给一个说法,本将军是死也不会走的!” “那曹将军可要问问自己了,这个说法到底是谁给谁?”单云溪放开司马靖的手,走上前,站在叶淮秋的身边,居高临下的朝着曹英武道。 ##第320章 箭指真凶 众人纷纷看向曹英武,眼中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许怀疑。 曹英武顿时就紧张起来:“太平公主,你说话要有凭据的,没有证据就莫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谁说我没有证据的!”单云溪走上前,朝芸香点了点头。 芸香便呈上了一只手臂上的红木盒子。 “曹将军自己看看如何?”单云溪朝那红木盒子扬了扬下巴,道。 曹英武眼带怀疑地看了那红木盒子一眼,别说是曹英武,整个大殿中的人全都被那红木盒子给吸引住,想要一瞧到底是个什么证据。 曹英武却忽然别过头去:“本将军不看,谁知道这是不是太平公主栽赃嫁祸给本将军的证据!” 单云溪被他气得笑了起来:“曹将军,你好好看看,本公主可绝对不会冤枉人。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这证据是指向你而不是其他人的呢?” 她一扫殿中的众人,一时间,所有人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曹英武同样注意到其他人动作的凝滞,他半信半疑地从那金柱上下来,走到了红木盒子的旁边。 “本将军话先放下,本将军是绝对没有杀人的。” 他伸手将那红木盒子打开,所有人都将眼神朝那红木盒子的里头投了过去。只见那曹英武先是露出了微微的震惊,随即震惊成了满脸的愤怒。 “太平公主,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那红木盒子的里头,静静地躺着一支长长的特制箭,正是当天扎在了霍坤胸前的那支。 单云溪敛眉一笑,朝殿上的众人看过去,有疑惑的,也有眼带嘲讽不屑的,更有深沉着眼完全看不出想法的。 她从金殿台阶上步步踏下,走到那红木盒子的旁边,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将那特制长箭拿了出来。 “这,便是当日扎在霍坤胸前的箭。” “废话!这我们在场那么多人,早就全都看到了!”曹英武气得脸红脖子粗,朝着单云溪语气不善地大声道。 “没错!”单云溪用尖头指向曹英武,闪着凌冽寒光的尖头距离他只有一掌的距离,曹英武看着眼前的箭尖,吞咽了一口口水。 单云溪勾唇一笑,道:“当时我们确实都看见这支箭扎在霍坤的胸口,但是我们却没人看见这箭杀死霍坤的瞬间,接下来我要说的,大家都听好了!” 一时间,金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听见单云溪用她那清脆的声音逐字逐句道:“霍坤,并非死于这长箭之下。” “你胡说!我们所有人都看见了霍坤的死状,分明就是被这箭一箭穿心而死!”有大梁的将领指着单云溪道。 “当时太平公主自己也说过,霍坤是死于此箭,为何现在却又推翻了之前的说法?”有其他的将领也跟着问道。 单云溪笑着摇了摇头,原本指着曹英武的箭头缓缓地转动,突然在指向某个人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件事,就要问他了。” 众人纷纷转头,顺着那箭头的方向看过去,指向的却是南棠的太傅孔宜修! “难道竟是你杀了我大梁的霍将军!”曹英武瞬间就变了态度,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他的心思其实也很好猜,无非是想维护大梁的面子,同时又将其他三个国家都拖下水,将这滩水搅得越混越好。 孔宜修面不改色,朝着单云溪冷冷一笑:“公主,您是否指错了人,老臣可什么都不知道。” “哦,不好意思,我好像真的知错人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拿着那长箭朝孔宜修走了过去。 箭尖凌冽的寒光在众人眼前闪过,孔宜修沉下脸,冷冷看着那箭头逐渐逼近了自己。 他抬眼看向单云溪:“公主……” 单云溪手里的箭头却忽然转了向,落向了孔宜修身边的一个男子。 “你来解释下吧,离百杨。” 众人哗然,孔宜修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些什么,那箭尖却迅速地指向了他。 “孔太傅,现在还没到你说话的时候。还是……你想要替他认罪呢?”单云溪笑了起来,一双原本清澈的眼睛中,此刻却透露着令人心惊的睿智。 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出现在这样一个无比儿戏的公主身上? 但是却令所有人都觉得有种理所当然之感。 孔宜修同样被那箭尖吓得微微一愣,他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单云溪这才再次拿着箭尖指向了离百杨:“点穴杀人,这里除了吴德便只有你能做到了。吴德当夜还在赶来南棠的路上,所以离百杨,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离百杨抬起头来,看着的人却并非单云溪,而是金殿之上的叶淮秋。 “是不是只要我帮你杀掉那人……你就会再帮我一次?” 他的眼神之中有着一种异样的猩红,就像是被逼到绝境而浑身都是伤痕的孤狼,他转过了头来,唯一的活路和死路成了一条路,那就是拼死一搏! 离百杨脚下动起来的同时,单云溪回头大喊了一声:“哥!” 说时迟那时快,大殿中好几处都同时动身,人影飞闪之间,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 离百杨被小天死死按在地上,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段星泓站在了叶淮秋的面前,他手里的剑已经被拔了出来,指着地上的离百杨。 司马靖扶住了差点摔在地上的单云溪,吴德的金针扎在了师嘉懿的衣袍上,将她拔出匕首的那只手的衣袖钉在了一旁的金柱上。 看方向,她的目标是混乱中的单云溪。 “哈哈哈哈哈……”离百杨头发散乱,他趴在地上狂笑起来。 活路还是死路,已经见了分晓。 离百杨笑得目眦尽裂,他死死地盯着叶淮秋,扬起了脖子,“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杀了我吧。” “想得美!” 单云溪站了起来,她踉跄了一步,随即放开司马靖朝离百杨走了过去。 她拿着那只长箭,箭尖直指离百杨,猛地朝他的手臂扎了过去。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是不是孔宜修那个老匹夫!” “太平公主,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他像个即将爆发的火山,隐在面下的愤怒已经满了出来,难以控制地在表情上表现了出来。 单云溪却不理会他,拔出长箭,又扎了下去:“说!到底是不是他!” ##第321章 谋反 她扎了好几箭,箭头上全是鲜艳的血迹。 血迹飞溅出来沾染在她的脸上,司马靖皱起眉头,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够了!” 他手的力气极大,单云溪挣脱了半晌也挣脱不开。 “够什么够!你放开我,他居然要杀我哥,我也要杀了他!”单云溪的眼眶有些红,却不是因为悲伤的泪水,而是因为愤怒。 她只要一回想起方才离百杨说的话做的事,还有他冲向叶淮秋的那瞬间,就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当初得知单风海死讯的时候。 那瞬间她的心脏几乎停止,生怕自己要再经历一次那种痛不欲生行尸走肉的经历。 一张高高的案桌,上面常年摆着张照片,照片上人的笑容似乎永远不会褪色,在单云溪的心里,那就是她最最不能触碰的伤口。 她绝不会,也不能让任何人再伤害到她的哥哥。 单云溪恶狠狠地,朝地上的离百杨踹了一脚上去,这才扔了那只箭,转过身道:“谁要是敢打我哥的主意,我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她虽没有指名道姓,但是眼睛却动也不动地盯着孔宜修。 叶淮秋轻声叹了口气,柔弱病态的眸子中,仔细看去却多了些许深海般的说不清道不明,他朝单云溪招了招手。 “太平,过来。” 单云溪回过头,从善如流地走过去。 司马靖看着她放开了自己的手,走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他眉头微皱,纵然知道那个人是她的哥哥,可他却居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宛如有什么东西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而他却居然还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叶淮秋深海似的眸子,里头带着半分悲悯半分苦痛,余下的都掩在了平静的海面之下,暗流涌动,却谁也看不透。 单云溪走上金殿的台阶,由着叶淮秋牵了她的手,站在他的身边。 他看见单云溪脸上的血迹,便伸手,用那白皙几近透明的指管替她一点点擦去。单云溪微微皱了皱鼻子,样子看起来心里还愤恨着,却始终没有动,乖乖地任由叶淮秋替她擦拭着。 擦净了她脸上的血迹,叶淮秋满意的笑了笑。 “太平,你看着。”他的话刚说罢,段星泓就往前走了一步,他看了孔宜修身边另一个小厮一眼。 那小厮立马浑身一颤,往前像是扑像是摔一样双手往前跪趴在地上。 “皇上恕罪!” 孔宜修回身一看,紧皱的眉间怒气沉沉,看向那小厮的眼中杀意涌现。不等他有动作,旁边的侍卫们就一个个举起了长矛围住了孔宜修。 “段星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宫里头的侍卫虽然是由各司其职的侍卫长管理,但是孔宜修知道,这里头大部分人都是段星泓的人。 段星泓站在金殿阶上,样子不紧不慢,甚至还带着往常的笑容。 “太傅,你先别着急,看看这小厮有什么罪需要在金殿上求饶的。”段星泓朝着那地上的小厮一抬下巴,道:“你到底何罪之有,还不速速说来!” 那小厮将头抵在地上。 “小人有罪,小人见太傅指使那人杀了霍坤将军却知情不报,请皇上赐罪!” 殿中十几双眼睛全都朝孔宜修看了过去。 孔宜修着实冷静,几乎瞬间就想明白这其中的环环节节来,他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在金殿阶下看着段星泓。 他沉着脸,笑了起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微臣之忠心,天地可鉴,只要您说一句要臣死,臣亦不得不死,何必要用这样的手段来诬陷臣!” 单云溪秀眉怒竖,指着他骂起来:“你这老匹夫,还在这里狡辩!刚刚离百杨分明就是对你说的,要帮你杀了我哥,然后让你帮他脱罪!” 叶淮秋拦下单云溪,拖着羸弱的身子,往前走了两步。 “孔太傅,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是认罪吧,寡人不想你在最后落个狼狈不堪的下场。” 叶淮秋的表情冷冷淡淡的,他站在那里,退去往昔羸弱不堪的刻板印象,此时此刻,在他的身上,一种君王才有的矜贵和威严才终于显露出来。 这气质就像是深沉的大海,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所有人都已经被水漫过了肩头,害怕被淹没的恐惧骤然涌上来,而这一切的压力,却居然都来自那个说几句话就要咳几声,下一刻就要咳死的南棠皇帝? 师嘉懿盯着叶淮秋的脸,一张莹莹如玉的脸表情却阴沉认真得很。 曹英武褪去了哗众取宠的无赖模样,整个人沉稳持重得很,他同样紧皱眉头看着那大殿上的叶淮秋。 而司马靖,却将眼神从叶淮秋身上转到了单云溪的身上。 有这么个隐忍多年只为一刻筹谋的大哥,她将来的日子,又怎会容易过? 她却丝毫乜有注意到,看着那地上趴跪着的小厮,面上表情十分愤怒,看起来只要叶淮秋一声令下,她就能冲上去给那小厮来一顿拳打脚踢。 但叶淮秋将她护在了身后,什么也没说。 孔宜修冷哼一声,看着这大殿中朝着他而来的长矛,金殿上那一心算计着他的皇帝,还有跪在他身前这个背叛了他的人。 “叶淮秋,不得不说,的确是我小看你了。” 他边说边往前走去,走到了那小厮的身边,他看了地上的那小厮一眼,紧接着一脚朝他踹了过去。 “十年……”孔宜修弯腰看着那小厮,道:“你跟了我十年,叶淮秋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简单的就出卖了我!” 那小厮浑身发着抖,孔宜修常年的威压同样让他害怕,他低头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孔宜修深吸一口气,他直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襟,看向叶淮秋。 他看起来倒是十分镇定,一点都没有自己阴谋败露的慌张,反而有种既然瞒不住索性就不瞒了的嚣张模样。 “叶淮秋,你……” 话未说完,孔宜修就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的腹部。 一柄长剑从身后没入他的腹部,直从他的面前穿出来。段星泓站在孔宜修身后,将佩剑用力拔了出来。 “孔宜修谋反不成,现已被诛杀!” ##第322章 离别雨 三日后,霍坤的尸体被还给了大梁曹英武。 来时带着满满当当的人,意气风发地来看败绩已露的南棠,离开的时候却带着自己将军的棺材,一路撒着纸钱往回走。 有将士实在觉得憋屈,指着霍坤的棺材向着曹英武道:“将军,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么?他南棠杀了我们的将军,难道我们就不再追究了?” “你这没脑子的!”曹英武急忙忙将人的手拍下来,左右一看,这城门附近的百姓里头有好几个都有了动作。 可一见曹英武看过去,又个个都恢复了原先的模样,吃酒的吃酒,买东西的买东西,看样子倒是真就像平民百姓的模样。 曹英武却看着这些人冷笑一声,随即狠狠瞪向了那个将士。 “你怕是不要命了,有什么话也等我们出了南棠再说!这南棠的皇帝,还真是有一手的……”曹英武看了眼来时路,掩映在街道的尽头深处,露出了一角行宫的殿阁。 这场仗,只怕是不会有想象那么容易。 而在另一方向的山路上,师嘉懿同样带着人离开了。 之前下过雨,山路上还积聚着水渍,形成了一个个的小泥滩,马蹄猛烈踏过去,飞溅起无数的泥点子。 一袭红衣的师嘉懿脸色沉凝地骑着马,她眉间十分不耐,又甩了一下马缰:“驾!” 马儿又跑得更快了,紧跟着,寒天客和一群将士同样骑着马追随在她的身后走了。 她们的马队刚刚离开,天上忽然一点两点雨水打落下来。 没多时,就成了倾盆的大雨。 城门口之下,雨水打落在单云溪的眼睫上,让她一双明眸稍稍颤动了一下,里头的亮光同样跟着闪动。 “回去吧。”司马靖骑在马上,垂眸看着马前那个身着素衣的女子,“要下雨了。” “司马靖,你等着我……等我帮大哥收复了南棠的失地,我马上就去找你!”单云溪眼巴巴地跟着他,向他解释道。 可她却不知道,自己这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司马靖叹了口气:“太平公主,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罢,他就要调转马头离开,却被单云溪拉住了马缰。 “司马靖!你什么意思?我不就是不肯现在跟你回去么!又不是一辈子都不回去了,你干嘛要这样!” 她满脸的怒意,双手抱住司马靖的马缰,就是不肯松手,非要他说个清楚才行。 司马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下,将她一捞上了马,他搂紧单云溪的腰,一甩马缰往前飞奔而去。 “王爷!”卫子虞见势要骑马追上去,吴德却一手就拉住了他的马缰,那马儿愣是没走动半步。 “卫将军,夫妻话别,您就让他们去说说贴心话吧……”吴德和善地笑着。 卫子虞看了一眼司马靖离开的方向,只见司马靖已经骑着马儿上了山,卫子虞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往上追。 众人就这么看着单云溪被司马靖掳上了山。 单云溪骑在马上,耳边的风声呼啸着,周围的景色飞速后退。天空中的雨点落了下来,打在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却莫名有种舒爽的快意。 “驾!”司马靖有力的大手搂着单云溪的腰,将她紧紧箍在自己的怀里,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 她知道,司马靖是不会对她做不好的事情的。 所以单云溪没有动,只是任由司马靖带着她往山上行去,她将全部的信任都给了司马靖。哪怕雨点打湿全身,也只是让她的嘴角上扬,感觉有种肆意的畅快。 “司马靖!”她大喊着。 司马靖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儿,忽然间一拉缰绳,马儿的前蹄高高抬起,一声长啸之后才稳稳落下来。 他带着单云溪下了马,两人站在山边一处突出的山壁前,看着山下的雍都城墙和墙里头无数的百姓屋梁。 司马靖从身后抱住了单云溪,抱得那样的紧,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入他的骨血中一样。若真是能这样,是不是她就永远是他的,永远会听他的话,并且一直在他的身边哪儿也不去呢? “云溪,跟本王回去好不好?”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单云溪的耳际响起,她的心跟着颤了起来,不管过了多少年,听过多少遍,每一次他在她的耳边低吟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还像个青涩的小女生般,心脏跳个不停。 然而,她终究不是小女生。 单云溪指着远处一片片的地方,道:“司马靖,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司马靖眼露不解,他眉头微皱,看着怀中人儿缓缓转过身来,用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看着他道:“那是我要守护的地方。” 那瞬间,她的眼里出现了一道光,一道超越了星星月亮,直往上与太阳平齐的耀眼夺目的光。 她抱着司马靖的腰,微微踮脚,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我是你的妻子,等此间事了,千山万水,我一定会回去找你的。到时候,你就带我回去好不好?” 她抬头看着司马靖,司马靖同样低头看着她。 他在心里头叹了口气,这样的单云溪,他实在是没有办法阻止拒绝,她太明亮,明亮得就像是天上的明日。 谁能阻止太阳绽放光华么? 没有,即使是司马靖也不能。 司马靖脸上的神色柔和下来,朝她微微一笑,道:“好。” 两人骑马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湿漉漉的。 芸香急忙打着伞走过去,给单云溪又是裹披风又是擦雨水,脸上满是担忧。 卫子虞同样下了马,打着伞遮住了司马靖头上的雨水。 单云溪和司马靖两人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对方身上离开过,还是司马靖率先开了口:“快些回去,小心着凉。” 说罢他看了芸香一眼,芸香立马会意,要带着单云溪往回走。 “司马靖!”单云溪又叫了他一声,“万事小心。” 司马靖勾着唇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他将玉佩递给单云溪,道:“以后可别随意把本王送你的东西丢了。” 单云溪接过来,那玉佩上写着“永安”两字。 那是单云溪在京城被燕清刺杀的时候,故意留下来给芸香的,后来芸香给了司马靖,现在却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她顿时感到鼻头一酸,一种司马靖即将离去的不舍突然涌了上来,她明明都不愿意跟他回去,可他却还是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 “司马靖……”她抬起头来,语气中略带呜咽。 司马靖却已经上了马,他深深地看了单云溪一眼,调转马头朝着往大魏去的山路上而去。 任凭她泪眼朦胧,他亦心绪沉沉慨然。 ##第323章 真的了解自己的枕边人? 金殿之上,叶淮秋黑着一张脸,难得的对单云溪摆起了脸色。 “不行!” “为什么不行?”单云溪走出来,“师嘉懿可以征战沙场,我同样也可以!哥,我很厉害的,我可以保护自己,而且我还有一身的医术……” “说了不许便是不许!”叶淮秋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的坚决,他一拂袖,让人将单云溪带了下去。 但单云溪却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服输,从这天之后,她天天堵在叶淮秋的青阳殿,要不就想尽一切办法拦在他每日的必经之路上,只为了求他让自己也能跟着段星泓一起上战场。 “云溪!”在单云溪第九十八次化装成小丫鬟,跟着叶淮秋进内室的时候,他终于发了脾气:“你不要以为寡人真的不会凶你!” 单云溪一愣,眼睛里头的眼泪就在眼眶里头打转转,她一声不发,泪珠子却替她无声的控诉着委屈。 “好了好了……”叶淮秋无奈地叹口气,伸手摸了摸单云溪的头,“别哭了……” 单云溪捂着眼睛,从指缝中偷偷地看叶淮秋,“那我可以去……” “不行。” 她的脸耷了下来,愁眉苦脸的走到一边:“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何那师嘉懿可以,偏偏我却不行,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她那般的手段和对兵法的熟识?我也已经很是努力在学习了,难道真的是我不如那师嘉懿么?她才是天之骄子,是可以打破一切成为将军的存在,而我却只能待在这深深的宫院里面,等着腐朽老死么?” 她像是在质问叶淮秋,却更像是在质问她自己。 然而这缘由她是怎么也找不到的。 只有叶淮秋才能回答她,用一种她意想不到的答案。 他摆摆手挥退了所有人,走到单云溪的身边,摸着她的头,同她一起从这殿门里头看这殿外,一片大好的春景,层层掩映的绿叶红花,全是生机盎然的样子。 “那是因为你比她要珍贵。” 单云溪微微愣住,她偏过头去看叶淮秋。 他的侧脸看起来仍旧有些苍白,却丝毫遮掩不住他俊朗的容颜,一管挺拔而秀丽的鼻梁,衬着双深海般沉稳而深邃的眸子。 他在外人看来或许是个阴翳而隐忍的狠辣皇帝,但是在单云溪看来却只是一个疼妹妹的哥哥而已。 “你是太平公主,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女子。师嘉懿那样的人才上战场,我们家的太平只要好好待在家里,看着天下太平就好了。”叶淮秋朝单云溪温柔地笑了笑,眼里头都是宠溺。 单云溪却在一愣过后,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哥!你太好了呜呜呜……” 她扑在叶淮秋的怀里,小脑袋撞上去发出一声“砰”,差点没把柔柔弱弱的他撞倒在地上,站在不远处的程石看着就皱起了眉头。 这太平公主也太不小心了,万一把皇上撞伤了可怎么办! 叶淮秋咳嗽了两声,无奈地叹了口气,用眼神瞥了程石一眼,示意他不用在意,手下轻轻地抚着单云溪的发。 “你这孩子,一点都没有姑娘家的样子……” “我本来就不是姑娘了。”单云溪抬头说了一句,就又埋首在叶淮秋的怀里,说得他一愣,摇头笑了起来。 他轻轻搂着单云溪,任她在自己怀里撒娇,只是说起司马靖来,他的眼神不可避免地冷了下来。 有一件事藏在他的心里,只有他一人扛着血海似的深仇,却放由了单云溪做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 她的开心和快乐,才是他希望的,而不是同他一样,背着这么多的东西,已经快熬不下去…… “你若是实在想去战场,也可以。”叶淮秋忽然道。 单云溪亮着一双大眼睛,眼中露出兴奋:“真的?” 叶淮秋笑着点了点头,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是什么?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快说快说!” 叶淮秋道:“你要答应我,凡事不出头,什么都听星泓的,这样我才放心让你去战场。” “这有什么难的,我答应了!”单云溪拍着胸脯,兴奋地跳着走了。 看见单云溪离开,程石才走过来。 “皇上,真的要让公主去战场么?”程石面露不解,明明叶淮秋这样的宝贝单云溪,却为何会同意让她去战场? 叶淮秋叹了口气:“就算我拦着她,她也会想办法去的,还不如让她应下我的要求,这样她做事前至少会想一想。” “可是……她一去战场难免会碰上镇南王,到时候两国之间发生争端,若是太平公主偏帮镇南王……” 叶淮秋一笑:“她不会的。” “您如何确定?” 这样的问话其实已经有些逾越,但程石是个有些固执的人,他对单云溪始终有种不信任,总觉得皇上为了她做这么多并不值得。 可他却不知道,叶淮秋的身世压根没有那么简单。 叶淮秋没有计较程石的逾越,他知道程石没有坏心,只是略带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程石便低下了头,然而却没有请饶恕罪,固执地想要知道单云溪是否会对南棠不利。 叶淮秋眉头微皱,轻叹了口气,道:“凭她留在了南棠。她若是想要帮助司马靖,照她的性子一定就会跟司马靖走了,而不是像现在留在寡人的身边。去战场也是她早就做好决定的,你别看她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际上心里头却清楚地很。” 他笑了笑,看向这清冷的天。 一只燕子从屋檐下飞过,钻入那茂密的树丛之中消失不见了。 程石在心里头回想了半晌叶淮秋的这段话,神色微动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见他低下头,退后一步半跪在地上。 “妄意揣测太平公主,是属下的错,请陛下惩罚。” “起来吧,你毕竟不了解她……”叶淮秋叹了口气,往前踱步,走到了廊下,“可她又真的了解自己的枕边人么?” 天色逐渐暗沉了下来,一股沉闷的气压往下走着,乌压压的仿佛压在了人的心头一般。 “又要下雨了……”叶淮秋轻声叹道。 ##第324章 五日之约 回了月华阁,单云溪第一件事就是把小天找了过来。 “等会你把我打晕,然后告诉另一个单云溪,给她五天的时间处理一切,五天后我就要跟着段星泓一起去居庸关了!” “你要去居庸关?”小天皱眉,“你去那里做什么?” “当然是去上阵杀敌,收回南棠的领地了!”单云溪兴奋异常,她边说边叫了芸香,“快去替我收拾一些轻便的衣物出来,五日后我们就出发。” 小天却沉了脸色,双手环胸而立。 “去战场,你不行。” 看着小天那副简直可以拽上天的表情,单云溪恨不得上去将他的脸揉变形,下一瞬她就冲上去捏着臭屁小天的脸。 “你说谁不行呢?之前是谁去了司州来着,你忘了老娘还跟着司马靖一起收复司州来着?” 小天眉头微皱,冷冷地看向单云溪:“放手。” “不放又怎么样?” 他的眼神紧了紧,里头忽然多了些许危险的冷峻,“放手。” 单云溪一愣,下意识放开了手。 这小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很司马靖这么像了? “我也去。”小天依旧双手环胸,如果忽视他被捏红的脸颊,这话说得确实颇有气势。 单云溪侧过头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颇有些玩味地看着小天:“哦?你去做什么?” 小天瞥她一眼,忽然皱紧了眉头,别过头去什么也不说了。 单云溪见状哈哈大笑起来,搂过小天的肩膀:“好啦好啦,知道你担心姐姐我,不过你放心,你姐姐我还是很有经验的,知道战场凶险,必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就你?”小天一抖就甩开了单云溪的手,脸上满是怀疑与不信。 吴德呵呵笑着走了出来:“老朽便也跟着一起去吧。” “唉不是吧,你们就这么信不过我啊?”单云溪苦着一张脸。 芸香收拾了包袱过来放在桌上:“不管怎样,公主都别想抛下芸香。” 于是,这个阵容就定了下来。 在单云溪安排好相关事宜之后,小天就打晕了她,等苏醒过来之后,就变成了原主的那个单云溪。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听单云溪说了她奇怪病症会交换灵魂的事情,小天和芸香倒还好,之前见过单云溪交换的样子,倒是吴德,看得啧啧作响。 “这病症要是被药百里那老家伙知道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必定要抓起来好好研究一番才是……” 不过吴德不是药百里,比起医术,他对毒药点穴之类的更感兴趣。 单云溪一醒过来,就发现床边站了好几个人。 这些人她都认识,只不过那个老人家她却不识得。 “请问这位是……”看她眼带疑惑,语气动作中都有些怯生生的,吴德才惊叹这病症的奇异不同来。 “老朽吴德,是跟着公主的大夫,您跟老朽学过金针术的,您可还记得?”吴德朝单云溪拱了拱手。 单云溪却摇头不知:“抱歉,这位吴大夫,我实在是不记得了……” “无妨无妨,公主可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 单云溪感受了一下,捂住了额头上一块青紫处:“除了有些头疼,其他的倒是没有觉出什么不同来。” “此事无碍,只需要稍稍冰敷一阵再用药即可消肿退淤。” 单云溪由芸香告知了五日后要去居庸关的事,她没有太大的反应,不过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些事我不懂,交给她应该没问题的。”她朝着众人微微一笑,那恬静安然的样子,看得众人俱是一惊。 单云溪原本就惊为天人的容貌在退去了之前的那些外放的张扬后,忽然多了一种耐人寻味的韵味来。 她们两个一个像是烈酒,另一个便像是热茶。 虽模样相同,却各自有着不同的特质,看得吴德连连咋舌,心里想这个病症还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奇特。 “公主,另一位公主说希望你这五日能处理好自己想要处理的事情,到时候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你无法出来。”芸香向着单云溪细细解释着,单云溪始终乖乖地倾听着,偶尔有一两句问题,却都问得温温柔柔的,让人感觉就像是在大冷的天喝了杯温水一样的服帖。 等芸香的话说完,单云溪才温婉地点了点头。 “我大概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 她知道另一个单云溪想说的是,让她同周珏之间好好处理一下。 芸香依着之前单云溪的意思,将她与周珏发生过的事也好好说了一遍,听到周珏说要同单云溪划清界限,从此不再逾越的时候,她终于显露出了着急来。 “怎么会这样……” 小天皱了皱眉头,他这边好不容易才处理二哥的事,怎么那个单云溪一出现就又给搞砸了…… 单云溪同样焦急得很,她着急起来不像另一个,表现得大开大合的,她只是紧紧绞着手里头的帕子,眉尖微蹙,但看着也能知道她心中的急迫。 “芸香,我们去见周大哥一趟。” 芸香福身应是。 “我同你一起去。”小天跟着单云溪往外头走,却被吴德一伸手捞住了后脖颈上的衣领。 “公主同芸香姑娘前去吧,老朽和小天就此告退。” 小天皱了皱眉头,眼露不解的看向吴德,却被他笑嘻嘻地带过。 等单云溪带着芸香走了,他才同小天解释道:“少年人,这男女之间的事情最是扯不清了,咱们一老一少,还是莫要去掺和这个事为好啊……” 小天看着单云溪离开,眉间虽仍有担忧,却始终没有追上去。 而另一边,周珏正在自己的住处。 他坐在书案的后头,看着一本书,却久久没有翻动。 “公主驾到!”外头传来一声唱,周珏下意识站了起来想要往外迎,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犹豫了脚步。 这么一走一停之间,单云溪就已经进了他的屋子。 “公主安好。”周珏单膝跪下朝单云溪行礼。 单云溪急忙上前去扶他:“周大哥快起来,你不用对云溪行这样的大礼的……” 周珏却不动声色地抖开了单云溪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低头作揖道:“礼节不可荒废,不知公主此来,所为何事?” 单云溪的眉间闪过一丝哀愁和苦痛,她深吸一口气,叹了出来。 她也不再勉强周珏,而是朝他笑笑,道:“周大哥,你可还记得之前答应过云溪的事?” ##第325章 山间的雨 之前单云溪在藏书阁上看到后山上有棵又高又笔挺的松树,便说想去看看。 那时周珏看了一眼,知道是在行宫附近的小香山上,便说等雨季过去,山路好走一些就带单云溪过去看看。 现在虽然雨季还未过去,但是单云溪却已经等不及了。 她只有五天的时间,五天过后便是另一个单云溪上战场去打仗。打仗这种事,她就算没有见识过也是听过的,据说短则一年半载,多则三五年都是可能的。 到时候别说是雨季,就连年份都不一样了…… 在这五天之内,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跟周珏一起去一次小香山。 然而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她确认当初的周珏会带她一起去,现在听过了小天说过的那些事之后,她却也有点不确定了…… 单云溪一双杏眼中带着三分的期盼,七分的哀求,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周珏看得心都软了,刚到嘴的拒绝就咽了下去。 “小姐想什么时候去?” “现在。”单云溪兴奋的笑着道。 周珏笑着点了点头。 芸香看了他们一眼,悄悄地退了下去。 周珏带着单云溪上了山,她穿着一件青碧色的衣裙,亮白色的小白靴,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回头来看周珏。 “周大哥,你快点。”她去拉他的手,却被周珏不动声色的避开。 单云溪的眼神微微黯了下来,但是很快她又自己恢复了起来,微微地抿了抿唇,不再去拉他。 前夜才下过雨的山路泥泞,而且又湿又滑,走上去甚是不平,单云溪提着裙摆,走得小心翼翼。可即便如此,她的亮白小靴上还是沾染了许多的泥点子。 周珏看着,眸子便微微一黯。 单云溪却没有注意到他不同的神情,她还在想着只有短短的五日,她到底该怎么改变周大哥的想法才好。 想着想着她便走了神,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带水的泥,一个不小心就滑了一跤,她慌乱中小小的惊叫了一声。 “啊!” 随之而来的并不是重重地一摔,而是轻轻地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头。 等单云溪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整个小脸都已经红透了。 “小姐,你没事吧?”周珏将她放开来,单云溪摇了摇头,退后一步将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去看周珏。 她闻到他的身上有淡淡的墨竹清香,他的身上总是有这样的味道,虽然明明知道那是熏衣服用的墨竹香,但单云溪却总觉得那是因为藏书阁外头种着的那几株墨竹。 她还记得当初在藏书阁的时候,周珏撑着额睡着的样子。 世上不会有比这更好看的人了。 再也不会有。 “周大哥……” “怎么了,小姐?”周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宠溺。 可单云溪却又红了脸,她小声地嚅嗫着:“我……好像扭到脚了。” 周珏微微一愣,随即有些紧张的蹲了下来,伸手去探单云溪的脚:“小姐您疼不疼,我来看看。” 单云溪害羞得往后直退,小小一双脚挪着小步子往后移动着,看得人的心头直痒痒。 周珏却微愣过后,迅速收回了手。 “是周珏唐突了……”他站起身,明显也有些急促。 他真是昏了头,女孩子的脚怎么能随便碰呢!何况她现在已经是有夫之妇,早就不是还能与人婚配的人了。 一念及此,周珏的眼神便黯了下来。 单云溪却浑然不知,她伸出一双白嫩的小手,朝一侧的大石头指了指。 “去那边……” 周珏看她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分明也是觉得不好意思,但他也害怕单云溪的脚真的有什么问题,便皱着眉点了点头。 赶紧替她看了,便带着她下山吧。 再这样下去,他实在是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单云溪却看着周珏的表情有些吓人,坐在大石头上之后,周珏蹲下来查看她的脚踝,单云溪便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周大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周珏皱眉叹了口气,拿起了单云溪纤细的脚踝,他一只手就能完全捏住的秀气脚踝。 “没有,小姐怎么这么说?” “我看你好像情绪不太好,又皱着眉头不笑的样子……”单云溪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难道只是她自己的错觉而已么? 周珏手下忽然一重,单云溪便秀眉微蹙,扭到的地方更疼了。 “抱歉……”周珏感觉到单云溪方才的一颤,手下便松开了,却还是捞着她的脚踝,一时间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小姐,不如今天还是先下山去吧,您的脚踝扭伤了需要去找大夫看一看才行。”周珏抬起头来,却看见单云溪有些倔强的表情。 “不能……今天去么?”单云溪的眼中微微露出了浓浓的失落。 只有五天的时间,五天也不知道扭伤能不能好,她是真的很想跟周大哥一起去看看那棵大松树…… “也可以。” 周珏下意识的话就脱口而出,他说完自己却笑了起来。 单云溪就见他站起来,转过身在单云溪的面前蹲了下来:“上来吧,我背小姐过去。”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像有只小鹿一般的跳个不停,这宽厚的背脊,还有温润的声音,都一点点吸引着单云溪张开手。 她往前趴在了周珏的背上,像只小心翼翼的兔子,双手伏在他的肩头不敢有过于大的举动。 周珏一下就将单云溪背了起来,醇厚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传来似的:“小姐,你搂紧一点,小心掉下去了。” “嗯……”单云溪将手往前伸,试探性地搂住了周珏的脖子。 他将人往上轻轻一颠,便开始沿着山路往上走去。 一步又一步,步伐稳健得很。 单云溪搂着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闻着他身上浅浅的墨竹香味,心里头无比的安宁。 忽然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周大哥能这么一直背着她。她也不要去看什么大松树了,也不要有什么五日之约,什么人和事都不要有,这天地间,就只有她跟周大哥,那该有多好…… 山间的风十分的凉爽,天色有些阴暗,没过片刻,就一点两点雨落在了单云溪的衣衫和脸上。 周珏停了下来,抬头一看。 “下雨了。” ##第326章 天地,雨幕,野兔,都是助攻 周珏背着单云溪在山中快步走着,他记得这附近应该是有个山洞的。 那山洞在深深草丛树枝的掩映之中,但幸好,他没有错过。 周珏用手拨开了洞口的那些杂草树枝,背着单云溪进了山洞。他动作轻柔地将单云溪放在了山洞里的地上,单云溪也只好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周珏。 外头的雨霖霖,山洞内的两个人却寂静无言。 只有雨打落在地上,树叶上,草叶上的声音,渐渐地交织成了一种奇妙的音乐,单云溪看着那外头朦胧的雨幕,不由微微扬起了嘴角。 小小的笑旋出现在她的嘴角,显得她越发的可爱动人。 能这样跟周大哥待在一起也很不错。 周珏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的侧脸。 因着下雨的缘故,她的头发有些许湿,耳侧的几缕沾在了脸颊上,一缕垂落下来,落在了纤细白嫩的脖颈上。 她微微低头,浅笑着将那一缕绾到了耳后,真真是韵味无穷,记忆终生。 周珏看着她,眼眸逐渐地深了下来,过了半晌,他敛了眸子,强逼着自己转过头不再去看她。 “周大哥……”一声清清脆脆而婉转动听的呼喊,将周珏刚下定的决定又喊了个碎,成了片片散落在空中的晶莹碎片,又像极了此时此刻的晶莹雨帘。 而比这更要晶莹动人的一双眼睛却在此时朝他看了过来,一段段缱绻温柔都蕴藏其中,虽不言不语,却早已超过了言语。 两人在雨中对视的瞬间,谁也没有说话,但是谁也没有挪开眼。 一个温柔深沉,一个娇俏动人。 雨儿啊雨儿,都忍不住要叹气,你们为何还不在一起,为何还不表露真迹,为何生生要叫她思之念之却又惶恐不及,又叫他念之思之却又谨守分寸。 一个羞得迈不出步,一个又慎得伸不出手。 天际劈过一道闪电,单云溪微微一颤,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响了起来。 “小姐不要怕,这应该是阵雨,我们躲一躲就过去了。”周珏温声安慰着她。 单云溪点了点头,悄悄地从眼角朝周珏看了过去。 她心里叹了口气,这雨能不能再下久一点呢?哪怕是阵雨,也总能有下大了过后的收势,雨小了她也可以用这丝丝的细雨做借口。 她唯恐这雨下完了就到了天晴,干干脆脆,像是一刀切,切开了一半是她悱恻的心情,另一半是她短暂留不住的共处。 一颗石子落下来,单云溪吓了一大跳。 她和周珏都回头看去,山洞的里头黑黝黝的,谁也没想过……那里面会不会有别的东西? 单云溪顿时就紧张起来,周珏站起身,将单云溪拦在了身后。 他皱紧了眉头,暗道自己思虑不周。之前什么也没有想就进来了,这小香山虽然毗邻行宫,按理来说是不会有什么凶猛野兽,但这天底下就怕一件事:万一呢? 两人悄悄听了半晌,都没再出现任何动静。 周珏回头看了单云溪一眼,笑着道:“或许是什么小动物,我去看看,小姐在这里等一会儿。” 单云溪却抓住了周珏的衣袖:“周大哥,小心些。” 见周珏点了点头,单云溪才放开了周珏,看着他往山洞的里头走去。 他刚走了没两步,那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想来是里面那东西又动了,或许是它察觉到了单云溪和周珏的存在…… 然而下一瞬,一只小兔子跳了出来。 单云溪跟周珏都有些愣住了。 那小兔一身的棕毛,看着像是只野兔,后腿极为有劲,蹦了两步就到了周珏的脚边。他低头看着这小家伙,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谁知道能让他周珏如临大敌的,居然是只小小的野兔? 单云溪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一只小手微微捂住嘴,看着周珏这略微窘迫的样子,眼中带着些微的戏谑。 “没想到周大哥也会被一只小兔吓住……”她弯下腰,伸出手想要将那小兔抱起来。 那野兔却十分警觉地跳开了,它两步跳进黑暗里,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单云溪同周珏对视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 很快,那野兔又跳了出来,跟在它的身后,又跳出了另一只小兔。它们两个一蹦一跳地,停在了单云溪不远处,两只小兔的兔子嘴巴快速动着,看起来就像是在说话一样。 单云溪小小地讶异了一下。 “竟有两只……” 她笑了起来,周珏也笑了起来,看着这两只小兔子说着它们才懂的悄悄话。 这一笑,就消散了很多的寂寞。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释然。 而那小兔子却调皮得很,一前一后地追逐起来,突然跳到了单云溪的身上,她吓了一跳,往周珏那边扑过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腿就被单云溪抱住了。 单云溪也是在抱住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又急急忙忙松开,她撑着山壁站起来,脸上飞起两抹红绯:“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珏更是尴尬,原本是个舌灿莲花的人,此时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有了些手足无措的局促来。 那兔子又蹦起来,直接蹦到了半人高,吓得单云溪惊叫一声,扑在了周珏的怀里。 他上前一步,想也不想地将人搂进怀中。 两人看着那小兔子,快快活活地蹦跶着,心里正惊吓感慨着,低头一看才发现两人都抱在了一起。 单云溪佯装不知,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却掩耳盗铃地躲在周珏的怀里。 “它、它跳得好高……” 周珏深吸一口气,心里头想了半晌如何作答,该是装作也没有看见,还是……他低头朝怀里的单云溪看去。 正对上她一双期盼而不安的眼神,像只惴惴不安的小兔子,小手紧紧抓着周珏的衣裳,唇是红的,齿是白的。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俯身吻了下去。 味道是甜甜的,温柔中带着些许的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她闭上眼睛,眼睫轻颤,预示着她不安颤动的内心。 周珏同样闭上了眼,双手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 前所未有,宛如刻进灵魂般深刻的相交。 ##第327章 失忆引起的怀疑 而另一边,壁城。 司马靖的脸色极其冷峻,下属站着的众将军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他将刚刚送达的圣上军令放在了桌上,动作慢得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冻住了一般,又凝重又寒凉。 罗大成还是第一个忍不住开口:“王爷,要不我们干脆直接发兵朝南棠打过去得了。”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卫子虞便上前一步,拱了拱手:“为今之计,还请王爷考虑考虑同师将军联手一事。” 他同样没有说话,只是皱紧眉头,摆了摆手让众人先散了下去。 “此事明日再议。” “王爷!皇上的圣旨都下来了,要我们务必收复南棠的一半土地,再拖下去南棠可就要被大梁吞下来,咱们什么都得不到了!”罗大成急切地劝道,开什么玩笑,要是没有完成军令,他们可都是要连坐的! 司马靖却冷冷瞥了一眼过去:“罗将军这是要替本王做主了?” 罗大成被那刀子般的眼睛看得浑身打了个冷颤,赶紧低下头来:“末将不敢!” “那就下去吧。” 司马靖军令如山,无人敢违抗,纷纷从议事厅退了出去。 计兴言离开之前回头看了司马靖一眼,他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不解,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问,跟着众将退了下去。 最后只有卫子虞一个留了下来。 也只有他,才知道司马靖心中的难处到底在哪里。 是觉得打不过大梁么?很显然不是。 那是他不愿意同东华联手么?自然也不是这个原因,只要有必要,即便是昔日对手,司马靖同样不会犹豫。 那难道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对上南棠没有胜算么?南棠一个连大梁都打不过的疲敝小国,堂堂大魏战神怎么可能害怕。 一切只因为在南棠的那个女子,那个名叫单云溪的太平公主。 谁都知道,她同镇南王的王妃同一个名字,却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那就是在大魏京城失踪了的镇南王妃。 要不是因为王妃娘娘,王爷压根不会有这样的犹豫不决。 这确实是司马靖久久不肯出兵行动的缘由,但也不仅只于此。 他知道只要他不动,师嘉懿为了避免被他坐收渔翁之利,必定也会按兵不动。他在替单云溪和南棠争取时间,可单云溪她到底在做什么! 她在跟另一个男人卿卿我我! 月影将单云溪的近况都告诉了司马靖,他直接捏碎了手里的瓷杯,碎成渣渣的瓷杯化成粉末落在地上,卫子虞看见的时候不由在心里替王妃祈祷了一句。 司马靖沉着脸站在烛火前,暖黄色的烛火跳动了一下,让他沉郁的脸色又增添了几分恐怖。 “单云溪,你要让本王如何是好……” 单云溪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擦了擦鼻子,感觉这天气好像没这么凉啊? 真是奇怪。 她不知道到底另一个单云溪同周珏做了什么,一醒过来她就躺在床上了。不仅如此,她还浑身发着高烧,脚踝也扭伤了,稍微动一动,后脑勺还疼! 这是去哪里打仗爬山了么! 芸香端着药进来:“公主,你醒了!” 被她的声音吸引,外间的人都呼啦啦进了内屋。 为首的就是周珏:“小姐,你感觉如何?”他面露担忧,看起来甚是自责:“要不是周珏带你去小香山,你就不会摔跤了……” 原来是这样…… 单云溪露出一种恍然的神情,她朝周珏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哎呀没事没事,就这点小伤,我分分钟好起来!” 说罢她就要往床下跳,幸好被芸香扶住,却还是让她跳了下来。 “哎哟!”她忘记了脚踝的扭伤,这一下刺刺的疼,“我这一摔还伤了脚啊?” 周珏的神色有些怪异,其他人都是看到周珏把单云溪背下来才知道她摔倒了的,并不知道她的脚踝在之前就被扭伤了。 可是她自己本应该知道啊! 周珏看着单云溪的眼神就有些深了起来。 单云溪并没有发现周珏的不同,反而还问:“我去那小香山做什么,那上面有什么好看的么?” 她眼中的疑惑真真切切,好像真的完全忘记了之前对周珏说过的话。 周珏皱紧了眉头,小姐怎么摔了一跤之后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难道这也是那癔症的表现么? 可是她身上居然能做到半点以往痕迹都没有,真的有这样的病? 怀疑一起,就像是不断涨潮的海水,慢慢地将要淹没周珏,让他接近单云溪最不可告人的真相。 至今为止,知道单云溪两个人格发生交换的就几个人,除了她自己和司马靖,就只有芸香,卫子虞,以及小天和吴德几人。 她又问了芸香今天的日子,还有这几天所做的事情,周珏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而芸香和小天等人都像是习以为常了,并没有觉得单云溪这骤然的失忆是多么的有问题。如果说周珏之前只是怀疑,那么他现在几乎就是确认单云溪这病十分不对劲了。 “皇上驾到——!” 声音还未停,叶淮秋就大步迈了进来。 他看见活蹦乱跳的单云溪,心里才终于松了口气。 “你真是……下次可不许这样乱出去了!”叶淮秋故意板着脸训斥她,单云溪却笑嘻嘻地抱着他的手臂摇来摇去。 “知道啦知道啦,我肯定去哪里都跟我哥报备行了吧……”单云溪说完自己就先笑了起来,她笑起来再也不是之前怯生生的样子,也是像极了一颗小太阳,照亮了屋子里几乎所有人的心,只除了周珏的。 她又忘记了同他之间做过的事情,也忘了他们之间说过的话,还完全变了个人…… 周珏悄悄地从屋中退了下去,将这热闹留给了他们。 他抬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天空,夜黑风高,乌云蔽月,没有一丝星辉。配着屋子里头的喜乐说笑,这景色实在是违和得很。 候在外头的程石走了过来。 “你怎么出来了?”程石问。 周珏摇摇头:“没什么,我出去一会儿。” “有事?” 周珏深吸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屋中大笑着的单云溪,眉头微皱。 “嗯,有事要去查一查。” ##第328章 第一杀手 次日,单云溪头一次参与了叶淮秋和段星泓之间的议事。 她这才知道,原来之前南棠一直在叶淮秋的示意下保存了实力,他们并非是与大梁没有一战之力,而是为了设局做掉孔宜修才会这么做的。 但是此前南棠毕竟已经丢掉了三分之一的城池,士气有些低落,而大梁正处于士气高涨的时候,在这个时机要收复南棠的失地也着实不容易。 何况现在还有大魏和东华在一旁虎视眈眈,就等着坐收渔利。 不过也有一点好的,那就是顾忌着大魏和东华,大梁同样不敢全力出击,这样南棠或许还有趁乱反击的机会。 单云溪看自己插不上话,想着反正自己顶多也就是个医疗兵,既然这些事用不上她,那她还不如去做点别的。 没多久,她就找机会从青阳殿出来了。 她还能留在南棠的时间不多,听说大梁已经又有动作了,段星泓明日便要带着大军前往居庸关,单云溪自然要跟他一同前行。 之前她还找机会又去了一次临天居,让马友德替她想办法拉出一只私人的队伍来。 “我要这队伍只听我一个人的,不能有司马靖和我哥的人马。”单云溪化装成叶姓公子的模样,一袭的白衣看起来倒是风度翩翩,好生风雅。 若是不看她脸上认真神色的话,倒也算得上个潇洒公子哥。 只不过她现在却没有做公子哥的心情,一心想的都是如何帮助叶淮秋收复南棠,还有建立起自己的队伍力量来。 桌上摊着马友德给她送上来这一段时间的账本,虽然才短短几个月的时候,但是马友德却已经将生意做了起来。 他们从大魏京城起家,先是用永安钱庄的玉佩借了本金,化作叶姓公子盘下几间酒楼茶楼客栈,随后马友德又盘了什么绸缎铺子胭脂铺子还有蜜饯铺子等等。 没多久,他就打通了大魏的上下关节,将这些铺子开到了大魏各处。 至于其他几国,现在还只在南棠雍都,大梁攸都和东华金陵有一些生意,一方面是各国都城方便掌握国家的动向,另一方面也是在都城生意要更好做,同时他们的身份也能更神秘些。 想想能在各国的都城开店,想必后台一定要很硬才行。 然而就是这么能干的一个马友德,却在这个时候犯了难。 “王妃娘娘,说实在话,你胖哥我做生意确实是能行,但是这打打杀杀的我着实是不太懂啊……” 单云溪有些惊讶,但是转念一想也确实有道理,总不能要求他一个人什么都能做。 “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人选可以推荐的,正巧他最近就在雍都里头。” 单云溪一听便来了兴趣:“哦?能得胖哥的推荐,这究竟是个什么人?” “这人曾经是最隐秘的杀手组织里头的人,当年他只要一出手,就从来没有活口,所以从没有人见过他……” “那这要如何寻人?” “娘娘莫着急,我偶然得到了一副组织内部的画像,花了重金我才将他买下,正是此人的模样。” 马友德将那画像展开给单云溪看,之间一张泛黄的纸张上头画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潦草几笔,像是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就这?花了重金?”单云溪差点没直接一拳给马友德爆头,真是心疼她那些好不容易赚回来的小钱钱。 “王妃您就凑合看吧,要不是这咱们连人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马友德又靠过来,在单云溪的耳边鬼鬼祟祟地道:“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这第一杀手最是嗜酒,到时候我们就去这百里香蹲守,一定能蹲到他!” 单云溪将他的胖脸推开一米远,这才拿着那张潦草的写意画看了起来,依稀能看出来那上面是个束了发的男子,别的没有什么奇特的,唯独眼角下一滴泪痣无比清晰。 两人商量过一些细节,单云溪便从临天居走了。 之后单云溪收到马友德的消息,说百里香有情况。 她一看便知道是那个第一杀手现身了。 从青阳殿出来,她便做了男子的打扮,出了宫,直奔百里香酒铺同马友德汇合。 单云溪几乎不用费太多的功夫就找到了百里香的酒铺,那酒铺在一条长长的巷子深处,却有股浓浓的酒香溢出来。 酒香不怕巷子深,大概便是这个意思了吧。 她一眼就看见坐在酒铺门口那个胖胖的掌柜,单云溪摇着扇子,迈着潇洒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坐在了马友德的旁边。 “怎么样,胖哥?”单云溪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正准备喝。 马友德将她手上的茶杯拿下来:“都到这了还喝什么茶啊,小二,来壶女儿红!” “好嘞!您等着,马上来!” 不多时,那小二便上了一壶清香四溢的女儿红来。 单云溪还是头一次喝这女儿红,传说中有名带姓的好酒!她看着马友德给自己斟满了一杯,然后又给他自己的酒杯倒满。 “祝我们南棠旗开得胜!”马友德一伸酒杯,他这一句声音大,周围的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听他说起南棠和大梁之战,一个个又都纷纷转过身讨论起这件事来。 单云溪看了马友德一眼,同样十分豪爽地往前一碰杯:“祝我旗开得胜!” 她说的这就是自己了,但是周围的人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是道这斯斯文文的小公子,没想到也这么有热血! 她这杯酒刚饮下去,一股子烧喉咙的灼烧感突然出现,呛得她咳嗽了好几声才停下来。 呛得她眼泪直流,却还大声道:“好酒!” 马友德哈哈大笑,同样饮尽了自己杯中的酒。 正在这时,酒铺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异动之声,只见一个头发散乱,浑身穿着破破烂烂,又脏兮兮的人被从酒铺里赶了出来。 “走走走!没有钱还敢来这里吃酒,臭乞丐,没钱还敢来这里充胖子!”那小二骂人的声音跟唱和的声音一样的高昂,单云溪和马友德对视一眼,都放下了酒杯。 那臭乞丐一言不发,提了提因为没有腰带而往下掉的裤子,跌跌撞撞地往外头走去。旁边的人看到了都纷纷往旁边让,有的甚至还往他身上吐一口口水,那人却丝毫没有反应。 “胖哥,这第一杀手……不会是这人吧?” ##第329章 酒醉之人 马友德也觉得奇怪,难道这所谓的第一杀手就是这么个德行? “哎呀这真人不露相嘛……咱们且先看着,说不定还真就是呢……”马友德的话语里带着强装镇定的怀疑,单云溪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头又去看那乞丐。 只见那乞丐摇摇摆摆跌跌撞撞,撞到了路上行人也没有一句道歉,自然就引来了许多人的不爽,骂声很快就跟着来了。 “呸,这不要脸的臭乞丐,一身脏兮兮的还敢碰老娘!前几日新作的衣裳都给你碰脏了,啧啧啧脏男人臭男人,我呸!”一个三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叉着腰在那里破口大骂着。 那乞丐破天荒地给了那女人一个眼神,浑浊的眼睛里头带着些许疑惑,似乎是在记忆里寻找着什么,但是结果似乎并不如他的意。 很快他便又低下头来,任由散乱的发遮住他的面容。 单云溪也就是在他抬头看那女人的瞬间,看见了这乞丐的样子,别的她没看到,但是这乞丐右边眼角下一颗朱红色的泪痣却醒目得很。 即便是在他潦倒窘迫的时候,那颗泪痣也像是在提醒着他自己,他终究是不平凡的一样。 单云溪同马友德交换了一个眼神,马友德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同样点了点头,瞥了眼桌上的女儿红,她起身一拂手便带着那壶酒走向那乞丐。 那女人还在那边破口大骂着,旁边多的是看戏的人,一个个脸上满是戏谑和不屑。人们往往喜欢看这样的热闹,就算是那平素里从来战战兢兢,也不敢骂人的人见了,也会不怀好意地跟着笑起来。 仿佛是只要有了更弱的人在被欺负,他们同样也能获得欺负人的快乐一样。 而那乞丐却浑然不觉。 有人笑着推搡了他一下,他便一头栽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哈哈哈哈,你们看他那个窝囊样子……”旁边有人指着他笑,周围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有的人摇摇头,眼里头尽是嘲讽和看不起。 那乞丐晃晃悠悠站起来,旁边的人又推他一下,他又倒在了地上。人们笑得更大声了。 如此反反复复几回,那乞丐干脆就倒在了地上,索性也不站起来了。 “哎哟,你们看看他那个锁头乌龟的样子,就这还是个男人呢哈哈哈……”推搡的人极近难听的话嘲讽着他,旁边的女人跟着骂起来。 而那地上的乞丐却做了一个完全出乎人意料的举动,他躺在地上,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竟是困了! 这是被骂的困了?还是被打得困了? 他就像是一滩烂泥,糊在了地上,任人怎么打骂也没有任何反应,既不还手也不还口,久而久之,也就让人没了继续打骂的想法。 跟一滩烂泥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旁边的男人朝他身上吐了一口口水,破口大骂的女人立马嫌腻地捏着鼻子装模作样地提着裙子走开了。 没多久,周围的人都散了开来。 那乞丐还是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似乎是困得睡着了。 轻轻地一声,一个瓷白的酒壶被放在了乞丐的头边,就在他偏头即能看见的地方。 “喂,请你喝酒。” 单云溪蹲在地上,颇有些打量地看着那一滩烂泥。 烂泥瞥眼看见了白瓷的酒壶,立马眼中就没有其他东西了,他用全身的力气翻身,伸手去够那酒壶。 一下酒壶就被碰倒,上头的盖子骨碌碌滚到了单云溪的脚边。而那乞丐已经直接将嘴凑到了酒壶的壶口上,被清透的酒液浇在了嘴边,脸上…… 单云溪忍不住也皱了皱眉头,又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马友德。 眼中的意味很是明显:就这?第一刺客?你怕不是在逗我? 马友德耸了耸肩,无辜地摇头:我不是我不懂我不知道…… 真是人间一等一的玄学问题。 “行了行了,你慢点喝,别呛着了……”单云溪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伸手朝那小二一招手,“再来一坛女儿红。” 那小二先是面露惊讶,随即暗搓搓地挪身过来。 “公子,您就别管这乞丐了,给他喝也是白浪费,像他这狼吞虎咽的,哪里能尝出酒的滋味啊……”小二满脸的嫌弃,手里头拿着擦桌的布巾不住地擦这手,仿佛只要一接近这乞丐就会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一样。 他一番好心,谁知这白净的俊美公子却没有领情,可那小二一看这公子面上温柔似水的笑容,立马就转过身,如沐春风般地去给这公子搬酒去了。 一坛酒搬过来,放在了乞丐的面前。 他晃悠悠坐起身,已经喝得差不多的酒壶倒在一旁,他伸手抱着那酒坛子就喝将起来,跟上辈子没有喝过酒似的! “公子有什么吩咐,就叫小的。”那小二对单云溪倒是十足的热情,这么个翩翩公子,看起来就是个不差钱的主,而且脾气又好,这整条街上做生意的怕是都想对着单云溪这么热情上一番才好。 单云溪笑着点了点头,那小二才麻溜去给其他客人上酒了。 一坛酒很快见了底,单云溪直接大手一挥,让人给上了二十坛子的酒。 不消一会儿,就全都见了底。 看得众人纷纷面露惊讶,敢情这不只是个臭乞丐,还是个酒量颇大的臭乞丐! “公子,你赶紧停手吧,他……”小二有些看不下去,“他这么喝下去会喝死的!” 单云溪的眼色逐渐沉了下来,她眼看着这乞丐抱着酒坛,一口口地灌下去,仿佛那就是他唯一的救命工具,只有这一口口的烈酒才能撑着他走出一步,再多一步。 那是一种只有经历过深刻苦痛的人身上才会出现的神情。 这天与地,在他的眼中什么都不存在。 没有人,没有那些辱骂和推搡,也没有这深深的巷子……只有怀里那一坛酒,可以让他看见他想要看见的东西。 单云溪忽然间就相信了,这就是那个第一刺客。 喝了二十几坛的酒,他的神态却跟之前那潦倒的样子一模一样,既没有清醒一分,却也没有醉上一分。 要知道这百里香的女儿红,区区一坛就能醉倒一个常年劳作的壮汉,何况是这么个潦倒病弱的男子呢? 可他却丝毫没有要醉倒的姿态。 ##第330章 往事不可追忆 马友德上前来,想要跟单云溪说些什么,却被她伸手拦住。 “不用说了,一定就是他。” 这下却换马友德不解了:“可是你看他那个样子,怎么也不可能是什么第一刺客啊?” “你放心,我马上证明给你看。” 乞丐坐在地上,单云溪同马友德是站在一旁说的这些话,虽然离得有七八步远,但是单云溪却仿佛看见那乞丐在听见“第一刺客”的时候微微一愣。 可是很快,他又抱着那酒坛喝了起来,仿佛刚刚不过是单云溪看见的错觉一样。 错觉的一瞬过去,单云溪翻手露出了手里头的几根金针来。 她另一只手“啪”地一声打开了手里的折扇,转身的瞬间,拿金针的袖口微动,那几根金针便朝着地上乞丐飞射过去。 那乞丐不躲也不避,几根金针钉在了他的袖口,“啪嗒”一声,酒坛落地,打碎开来,里头的酒液淌了一地。 他呆愣愣地垂着头,看着那地上的酒液,由高的一边流向了低的一边,混合了地上的泥土,清透的酒液很快变了浑浊。 “可惜了。” 他第一次开口。 “原来你不是个哑巴啊!”那小二看着十分的惊异,而他更惊讶的却是这白衣公子突然间露出来的那一手。 他什么都没有看清,就只见几根金针扎在了乞丐的衣袖和衣摆上,将他的双手钉在了地上。 离得这般近的小二都没有看清楚,就不用说其他的人了。 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只看见几根凭空出现的金针,连人都没有看见一个。 一个个面露惶恐,你看看我我看看我,随即又摇着头示意这可不是自己做的。 马友德更是皱了皱眉头,单云溪露了这么一手,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他分明瞧见好几个人怀疑的眼神都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咱还是赶紧走吧,这乞丐肯定不是的……”说着马友德就要去拉单云溪走。 “你看他。”单云溪道。 马友德面露不解,却还是顺着单云溪的眼神看了过去。 “四根金针,两根落在左右衣袖上,两根落在衣裳上,使他的两只手因为衣服的缘故被钉在地上。”单云溪勾唇一笑,“他一点都没有闪避。” “这有什么奇怪的,一个喝得烂醉的酒鬼,压根没看见那金针也是可能的。”马友德颇为嫌弃地看了地上的乞丐一眼,“说不定他现在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单云溪却摇了摇头。 “只要是人,面对突如其来的事情都会下意识闪避,这个就是应激反应,在他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产生避开的动作了。他却一点也没有躲避,这说明什么?” 马友德一脸不解:“说明什么?” 单云溪怒其不争地瞥了他一眼:“说明他早就知道我没有杀心。” 马友德这才露出恍然的神情:“哦吼……原来是这样……” “胖哥,不是我说,你还是稍微下点儿功夫吧,小心哪天连自己都保不住。”单云溪有些无奈,这个马友德做生意确实厉害,只不过在武功这方面真真是不行。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胖哥我虽然打不过,但是求饶的能力还是一等一的。” “您还挺骄傲?” “那是!”马友德一拍胸脯,大有一副“我认输,我骄傲”的模样。 单云溪摇了摇头,没跟他瞎扯下去。 她走到那乞丐的面前,缓缓蹲了下来。 “第一刺客,我可算是找到你了。”她勾着唇角,眼中带着狡黠的聪慧,看着面前那乱发遮住面容的乞丐。 而那乞丐也在此时看清了单云溪的面貌。 他忽的双眼逐渐瞪大,里头精光直冒,整个人宛如突然紧张起来的猎豹。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几根没入一半在地里的金针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轻易地被他给挣脱开来。 马友德只见眼前黑影一闪,单云溪就不见了。 连带着不见的,还有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酒鬼乞丐。 “真是活见鬼!”马友德气急败坏地一跺脚,急忙找人去寻单云溪去了。 巷子外头,一间土坯房的后头。 单云溪慌神间发现自己停了下来,她看了一眼这周围的景色,就被眼前的乞丐给吸引住了视线。 “小梦?”那乞丐抓着单云溪的双臂,手上竟还有些颤抖:“是你么,小梦?” 单云溪刚回过神来,就听见一个跟自己搭不上半点边的名字。 “什么小梦?” 那乞丐忽然愣住,一步步往后退去,边退还边摇着头:“不是,你不是她,你不是……” 单云溪反而凑了上前,一脸的八卦:“这个小梦,到底是你什么人啊?难道是你喜欢的人?” 那乞丐恢复了之前冷淡的神情,又成了一个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单云溪反而越发地起了兴趣:“哎呀你就说说嘛,说不定我还能帮帮你呢?这个小梦到底是谁啊?” “你多大了。”那乞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单云溪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不是在说你的事么?怎么突然问起我来了?你先说这个小梦是谁,我就跟你说我多大了,来来来……” “你今年可是十八?”那乞丐忽然道。 单云溪愣住,抬头去看他:“你怎么知道?” 她之前问过了另一个单云溪,这才知道她是三月十五的生日,没有多久就是她十九岁的生辰,但是现在仍是十八。 “原来如此……”那乞丐的眼神微黯,眼角的朱红泪痣却显得越发的夺目而妖冶,给他平添一种十分神秘的气质,“你来找我做什么?” 突然被问到来意,单云溪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作答。 她微微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是这样的,我希望你能来帮我训练一批人,能够忠心替我做事的那种,至于报酬的话……” “好。” “啊?”单云溪真是满头的雾水,“等等等等,你都不听一下报酬,不砍个价什么的,就这么答应了?” 那乞丐微微一笑,熟悉沉稳的笑意从他的眼角蔓延开,即便是上了年纪的模样,却更透出一种陈年醇酿的回味无穷来,看得单云溪都愣住了。 她从没有想过,原来一个乞丐笑起来也能这般的好看。 “大叔,你没事还是应该多笑笑,看你这么一笑说不定那小二都会免费把酒送给你喝……”单云溪乐呵呵地跟着那乞丐,“对了大叔你叫什么啊?” 那乞丐原本看着单云溪低头浅笑,听见她这句话,缓缓抬起头看向了辽阔天际。 往事已不可追忆,空留一声叹息。 “你便叫我无追吧。” ##第331章 美不自知 马友德撅着腚往那草堆里头扒拉,边扒拉还边嚎着:“王妃!公主!公子!姐姐你到底在哪里啊……” “你姐姐我在这儿呢!”单云溪走过来,她的身边跟着无追。 马友德撅着腚,一张胖脸还带着一滴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泪水,他见状哒哒哒跑上去,抓住单云溪的手臂,又哒哒哒将她拉到一旁。 “公主,这乞丐怎么肯老老实实地跟着你啊,他到底是不是那个第一刺客?我都给整糊涂了。” 单云溪将马友德的胖蹄子刮下来:“胖哥,你可看清楚了,这就是天下第一刺客,无追。” “无追?不对啊,我听说那刺客没名儿的,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马友德将单云溪拉到身后,一脸怀疑,掺和着几分的敌意,看向那眼神呆滞望向前方的脏乞丐。 他越看越觉得这人平平无奇,心里头更加断念是单云溪被骗了。 “喂!我老马可警告你,这人可不是你能惹的,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混哪块儿的,等我找到你们乞丐头子,看我不让他好好教训你一顿!” 他这威胁的方式确实是别具一格,自己不上,找人来教训你。 单云溪笑了笑:“胖哥,这真是我们要找的人。你就别管这么多了,咱们可以撤了。” “撤了啊……”马友德点了点头,“撤可以,不过这人你还是得仔细看看哦,实在不行让你小老公给你掌掌眼什么的,那王爷的眼神肯定比我老马要好……” 单云溪好不容易推着马友德走了,这才摇摇头,看向了身后的无追。 “不好意思啊,我胖哥就是喜欢瞎担心。”单云溪领着他跟在马友德的身后走着,她想着要先把无追的住处等相应事宜安排下来才行。 明日,她便要去战场了,这些事当务之急必定要赶紧处理。 “你已经嫁人了?”无追忽然道。 单云溪回头看他一眼,笑道:“是啊。” 她笑得坦然而灿烂,看起来确实很是快乐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无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黯,道:“你的母亲,她现在还好么?” 单云溪没回答,而是睁大了眼睛看着无追。 忽然间,她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我还道谁是小梦呢,原来您是说的我母亲啊……”单云溪用手肘撞了撞无追,一脸的八卦,“老实说,你是不是暗恋过我母亲啊?” 无追瞥了她一眼,眼里头没有丝毫烟火气,单云溪便缩了缩脖子。 正当她以为无追已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缓缓地开了口。 “她是我唯一爱过的女子。” 单云溪听了微微一愣,随即眼里闪起了小星星:“天哪,无追叔你这话说得也太帅了吧!你当初是怎么追的我母亲的啊,她怎么就没选你呢?我看你不管是身型还是各方各面都比我那中年老男人的爹好多了……” 无追又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 “你爹是谁?” “五洲首富单立德啊!我娘还只是做了他一个姨娘而已,要我说她压根就不该选我那老爹,三妻四妾不说,据说还对我和我娘都不是很好……” 单云溪在那里碎碎念着,无追的眼眸却沉了下来。 “谁告诉你,你的父亲是单立德了?” 单云溪傻住了,难道不是么? “如果是单立德那个孬种,我怎么可能把小梦让给他。”无追的眼神淡漠,丝毫不觉得这样说五洲首富有什么问题。 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单云溪并没有追上来。 无追停下来回头看去,单云溪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十分疑惑的神情,那种疑惑甚至都不知道是从何而起,有种想说却都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那……那我到底是谁的孩子?” 无追的眼睛微闪了一下:“看来你不知道……” “这不是废话嘛……无追叔,你要不好心告诉我一下,到底谁才是我的亲爹?”单云溪急忙上前去对着无追露出讨好的笑容。 可无追却皱眉看了她拉着他脏兮兮袖子的手一眼。 “不知道也是件好事。” 说完这句,他就再也不肯开口了。 不管单云溪怎么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他决定了的事情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半个字都不肯吐露。 单云溪若是再问,他索性连眼睛都闭上,可脚下却总能稳稳落下,如同能看见一般。 她看得连连咋舌,却知道他不会再说什么了。 到了临天居,马友德安排无追去洗漱了一番,又给他找了一身成衣铺子买来的新衣裳,吩咐下人好生捯饬了一番。 出来的时候,单云溪差点都不认识他了。 这还是那个浑身脏兮兮,头发结成绺,连皮肤都带着一层暗黄的中年乞丐么? 分明就是一个俊朗而充满余韵的帅气中年大叔好么! 单云溪直愣愣地看着无追,他硬朗的眉骨上一对浓眉斜飞入鬓,一管挺拔俊秀的鼻梁架在其中,往下是一张轻抿的唇,唇色偏淡,透出几分平白无故的不经意来。 而最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那一双眼,说是桃花又不如桃花眼妩媚,说是凤眼又不似凤眼严厉,带着好些对人世间的淡漠,像极了一片静得没有半分涟漪的湖。 而唯独右眼下一颗朱红色的泪痣,点缀了整个世间冷漠的繁华,华灯初上,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说得或许就是无追此人了。 身处繁华,却偏偏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淡然,这天地间仿佛已经不再有什么能让他燃起兴趣的事情或者人。 全只因,他心中已住着一个,世间最最明媚的女子。 单云溪捧着茶盏,好不容易吞下了嘴里那半口茶水,正要用尽华丽辞藻去夸一夸这人间绝色,却被马友德一把推开。 “天哪,这是我老马瞎了么?我怎么就没看出你不是个乞丐,是个神仙啊!能看到天下第一刺客的真容,我老马这辈子也算是活够了……” 马友德擦着眼,在继寻找单云溪挤出来的那滴泪之后,又挤出了一滴。 单云溪深吸一口气,厉害还是你老马厉害,夸成这样,她还真挑不出半点刺来! “胖哥,你现在不怀疑这是天下第一刺客了?” 马友德挥着他那只胖手:“不怀疑不怀疑,就这俊俏模样,别说是杀人,怕是让人送着往上杀都大有人在啊!” 单云溪笑了笑,转眼看向了无追。 他依旧是一脸的淡漠。 单云溪不由叹了口气,真是美不自知,这种人,最可怕了。 ##第332章 满脸刀疤的卫将军 安排好了无追,又同他商议了些许训练暗卫的事宜,单云溪才回了宫。 次日一大早,单云溪就作为随行的军医还有监军,随着段星泓一起出发了。 他们带着二十万的大军,行进了快十日,才到达居庸关。 居庸关的前方就是正面临交战的渊龙城。 渊龙城,是南棠皇帝叶淮秋发迹之所,同时也是南棠一处十分重要的城池,三面环山,一面对着干旱的沙原。 沙原这面过去还有几座小城,再远就是大魏的壁城。 而临山的这几面,却有一条峡谷,从大梁攻进来的方向,一直延伸到渊龙城的东面。曹英武率领着大梁的军队正是打通了前面的城池,顺着这条峡谷攻过来的。 他兵临城下,喊话说让渊龙城里头的卫将军投降,限时便是三日。 如今三日时间已到。 段星泓闻言,当机立断带着五千的骑兵先行驰援渊龙城。 没有片刻的休息,单云溪也跟着一起去了。 到达渊龙城的时候,风沙蔽日,漫天满眼的都是黄沙,单云溪都不用去想,自己的头发里头肯定也都是沙尘了。 虽然早就知道这南棠有部分的领地是黄沙,这却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宏伟的沙漠景象。 渊龙城的城墙高大而厚实,上面除了城砖之外还有着一层常年风沙而凝结成块的土层,单云溪跟着段星泓骑在马上。 他派人带着自己的令牌上了城头,那城头的将军往下一看,这才一挥手,放了段星泓等人进来。 单云溪跟在段星泓的身后,打量着这渊龙城里头的人,个个的衣服都不是很干净,不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刮擦就是沾染着没有洗净的血迹,很多人的脸上手上都带着脏污或血迹。 就连那守城的卫将军同样也是一身脏污的样子,盔甲破了一块,右肩绑着纱布,那纱布已经脏了却也没有换。 单云溪不由皱了皱眉头。 “段将军,公主,末将卫恩偿!”那将军一上来便“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抱拳向着段星泓和单云溪行礼。 单云溪是个监军,不便发话,这里主事的人还是段星泓。 他让卫恩偿起来,询问他如今的战况如何。 那卫恩偿站起来后,单云溪才看清他的面容。上面有着四五道的刀疤,生生将一张俊美的容颜给切割开来,成了怖人的面目。 单云溪乍一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到了那吓人的鬼神石像,下意识就是一闭眼。 卫恩偿注意到单云溪的小动作,皱眉低头道:“末将面目被毁,吓到公主了!” 他说话的时候有种一字一顿的认真感,仿佛每一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是要负责的,所以半分都不敢怠慢。 他这么一说,单云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不不不,跟你没关系,是我胆子太小了……那个卫将军,你不介意的话我等会可以帮你看一看,这伤疤虽然不能完全去除,但我有办法可以让它变淡一点。” “多谢公主好意。”卫恩偿抬着头,神色间有些严峻,却并非为了他脸上这伤,“这些陈年旧伤,末将也已经习惯了,二位这边请。” 单云溪便没有继续说下去,跟在段星泓的后头进了议事厅。 渊龙城是一座以城墙为主体的城池,厚重青砖砌成了十分难攻的高高城墙。 而这议事厅也是有同样材质的青砖建造而成,位于渊龙城的正中央,同样也是城内最高的一座建筑,视野极佳,登上议事厅的楼上,四周的情况都可尽收眼底。 进入之后,段星泓当仁不让地坐在了首位,单云溪便坐在了他旁边设下的太师椅上。 “卫将军,你说说现在的情况。” 卫恩偿一抱拳:“是!” 他起身,走到了一旁的地图架子边,手比剑指,指向了大梁同南棠交战的那一处。 “公主册封之日过后,大梁又向我渊龙城发起了第三次的进攻,那夜他们使用火攻之法,幸好被我将士发现,用冻水熄灭之,我方同样绕后偷袭了他们一次,也算是伤了他们几千人。现在曹英武已经不再实行猛攻了,只在城墙下耗着,想要将我们拖死在城里。” 单云溪仔细听着,却觉得不对劲,这曹英武在下面耗着也没用啊,这城里头有粮有人的,除非…… “城中粮草已尽,若不是段将军和公主赶来驰援,我们撑不了多久。”卫恩偿皱了皱眉,道:“敢问将军带来了多少的粮草?” 段星泓看了卫恩偿一眼,他们是骑兵先行,怎么会带大量的粮草作为负累呢? “粮草不足,可去周围城池借调。”段星泓道。 “末将已经试过了,周围的路全都被曹英武切断,若是派出大量将士开辟一条路出来的话,曹英武必定会趁机进攻……” 正是骑虎难下,却又左右为难。 单云溪在心里头叹了口气,这兵法守城可不是她的强项,她顶多也就会治治人救救病而已。 之前她研制出来的火爆弹,现在也被其他的人破解了,压根也算不上出奇制胜的法子。 段星泓也沉默了下来,正在这时,忽然外头一声声的战鼓和号角声。 众将军闻声都有些色变,单云溪虽没听过这调子,却也知道对战之时,这战鼓和号角是只有发兵进攻的时候才会出现的。 段星泓率先起身,领着众人走了出去,单云溪紧跟着要出去。 卫恩偿却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分明有什么想说的,却还是忍住了。 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单云溪好不稀奇。 她这好奇心一被勾起来就实在难放下去,往外头城墙上走去的时候,单云溪挤开众人,走到了卫恩偿的身边。 “诶诶,卫将军。”她用手肘推了一下卫恩偿,他颇有些不耐烦,转过头来看单云溪。 纵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看见他那张满是刀疤砍伤的脸时,单云溪还是有些被吓到了。 可那瞬间,单云溪又觉得有种熟悉感浮现在心头,她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似的。 念头一起,单云溪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而卫恩偿看清是单云溪之后,脸上的不耐顿时就成了恭敬。 “公主有何吩咐?”他抱拳低头,语气和神色都十分的恭谨认真。 ##第333章 战火骤起 单云溪愣了一愣,随即道:“哦……喔,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卫将军方才在议事厅里想对我说什么?” 卫恩偿闻言骤然抬头,看着单云溪的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一种怀念来。 “像,真是像……” 单云溪不解:“像什么?” 卫恩偿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公主的行为有多么大不敬,立马低下头来。 “末将失礼,请公主恕罪!” 单云溪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比起这个,你刚刚究竟想说什么?还有你说我真像,到底是像谁?” 卫恩偿敛首沉默起来,他眉头紧皱,眼中露出了一种深深的懊悔,忽然深深叹了口气。 “若不是当初卫家……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卫家?”单云溪脑子里的疑惑简直快要爆炸了,“这又跟卫家有什么关系?” 眼看着已经走到了城墙,段星泓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卫恩偿便微微低头告罪,走上城墙去了。 留下一个满头雾水的单云溪在原地,她瞪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想想还是追了上去:“诶不是,你要不还是跟我说一下,要不然我怕没机会了……” 城墙上的众将,包括站岗的士兵都朝单云溪投来了不悦的目光。 她缩了缩脖子,拍着自己的嘴:“呸呸。看我这臭嘴,我就是瞎说的啊,你们别当真……” 段星泓看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拦在了身后,站在城头向外看去。 外头的战鼓敲得震天响,下方黑压压的一片大梁将士,整齐的列阵在渊龙城的外头。 “卫恩偿!你想好了没有,究竟是你自己投降出来,还是我进入把你打出来啊!”曹英武骑在马上,喊得十分嚣张。 单云溪发现周围的士兵将士咬牙切齿,个个脸上都愤怒非常,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同他们厮杀一番就好。 而段星泓却皱紧了眉头,只听得他运足了内力,朝着下方回道。 “曹英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真当我南棠无人吗!皇上吩咐我驰援渊龙城,岂会听你几句叫嚣就中了你的激将之法,亏你还是一国大将军,这度量未免太小气了些!” 段星泓短短几句话,说得南棠的将士都为止一震,脸上激愤的神情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渐渐燃起来的希望和信心。 他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但这句话他不得不说,不止是说给这曹英武和大梁听,更是说给他们自己南棠的将士听。 单云溪看着这虽然疲敝狼狈却重生信心的南棠将士们,就不由在心里替段星泓叫起好来。 他这么一段话,交代了三件事。 其一,他带着将士来驰援渊龙城了,渊龙城的将士自不必担心,而对面的大梁将士却应该要担心担心了。 而这其二,便是说这曹英武一番话无非是想要激将,南棠的将士是不会听他的。 最后一点则纯属是发泄,说他曹英武没有度量,确实也引起了部分南棠将士发笑,缓和了些许紧张。 而那曹英武却丝毫不惧:“段星泓,这么短的时间,你能带多少人?怕不都是些疲敝之兵,完全不堪一战吧!” 周围的大梁将士都笑了起来,单云溪去看城墙上头,南棠的将士个个脸色铁青,段星泓也紧皱着眉头。 “有本事你就打开城门,我们堂堂正正一决胜负!”曹英武趁势叫嚣,他们的兵将多于渊龙城里头的兵将,只要段星泓迎战,几乎就可以奠定大梁的胜利了。 段星泓冷声一笑:“你急什么,反正曹将军喜欢耗着,那本将军就陪你耗着!” 说罢,他再也不去听那曹英武的回复,而是转头急忙忙吩咐下去。 “让所有的将士都上城墙,卫将军,你来守城,曹英武若是入城,你提头来见!” 卫恩偿抱拳低头:“是!” 段星泓说罢自己下了城墙,点齐五千的骑兵,从另一侧的城门悄悄的出去了。 所有的下令和执行都在瞬息之间,单云溪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段星泓撂在城内不管了。 她傻愣愣地看着卫恩偿调兵遣将,将渊龙城的城墙守得水泄不通。 但其实这上面都只剩一些弱兵残将,卫恩偿有一件事没有说错,多亏了段星泓及时的驰援,要不然凭借这样的一群将士,压根不可能再迎接一次攻城。 但曹英武却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卫恩偿是个厉害将军。 他足足攻了三次城,都没有将这渊龙城攻下来,虽说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势,可他们的将士却整整是对面的十倍了。 这个卫恩偿,着实不可小觑。 也正是因此,他在不知不觉中就变得谨慎起来,甚至还定下了三日投降这样荒谬的事情,却不知道,只要他在带着将士们攻打一次,这渊龙城就要易主了。 然而,这世上却没有如果二字。 错失一次良机,便是全盘皆输。 而此时的曹英武却还不知道这件事,他只道是将战线拖久了一点而已。 即便段星泓来驰援,却也携带不了多少粮草,等渊龙城粮草耗尽,他终究还是会拿下渊龙城的。 可他却不知道,段星泓压根就没有打算避战。 他带着前来驰援的所有骑兵出了城,直接绕后奔袭向了曹英武的后方粮草部队。 号声起,战鼓擂。 曹英武发起了再一次的进攻,但是这一次,他比之前又谨慎了许多。 这次渊龙城有了段星泓的驰援,他并没有想一次性就将渊龙城给拿下来,而是想从攻城来探一探这次段星泓究竟带了多少人来。 但曹英武的进攻却依旧不是渊龙城这些老弱残兵能应付的,很快就出现了许多的伤员,单云溪背着药箱在城墙上走来走去,时不时救治几个伤员,让人将他们抬到城墙下面去。 吴德就在城墙之下的医棚内,同其他的医士一起接手被送下来的伤员,进行更进一步的治疗。 小天则拿起了死亡士兵身边的弓箭,对着下方的大梁士兵一箭又一箭地激射过去。 但还是被曹英武的人爬到了城墙的上头,小天便随手拿起了一柄佩刀,舞得虎虎生风。 他现如今的左手刀法已经十分精进,几乎可以同之前的右手刀法媲美,甚至其中还多了好几分之前从未有过的刀意在里头。 而芸香则护着单云溪,一直在城墙上不停地救治伤员。 虽然过去了不过是半年,但是这瞬间,单云溪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同司马靖在司州征战的时候。 ##第334章 卫恩偿誓死捍卫渊龙城 一时间,战场上的哀嚎声打斗声闹得喧天。 单云溪回身看了一眼这不过可容两辆马车的城墙头,上面已经躺了许多将士的尸体,鲜红色的血液流在青色城砖砌成的路上,逐渐地蔓延向了单云溪的方向。 风沙起,不知是什么遮了眼。 她顿感一阵的荒凉,周围都是喧闹,却也抵不住这孤寂的荒凉。 “公主!公主!”芸香的手上也拿着一柄刀,她将冲到单云溪身边的一个大梁将士砍开,大声叫着单云溪。 她恍惚间回过神来,看到芸香脸上沾染的血迹,突然皱了皱眉头。 “芸香,你快下城墙去,这里马上就要守不住了!” “公主您先下去,我来断后!”芸香又劈开一人,硬是不愿意先单云溪而得救。 “听我的,你赶紧下去!”单云溪不由分说,“小天,把芸香给我架下去!” 小天同样沾染了浑身的血,不过都是别人身上的血迹罢了。 他回过头来,驾着刀到了两人的身边:“那你呢?” “这上面还有伤员,我要先救治他们,你快带芸香下去,渊龙城撑不住了……” 单云溪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卫恩偿满脸沉凝,他举高了手里头的长戟。 “众将听令,誓死捍卫渊龙城!人在,城在!” 单云溪真是差点没摔倒,这边刚说快守不住了,那边还在煽动情绪,敢情只有她一个惜命的么! 劝得住一个却劝不住两个,这城墙上将士的斗志都被卫恩偿点燃,跟着他一齐喊:“人在,城在!” 她长叹一口气,背起药箱就往人群最聚集的方向跑去。 “卫将军!”单云溪跑到卫恩偿的身边,喊道:“这渊龙城保不住了,还是先走吧,这样下去只会有更多的伤亡!” “公主!”卫恩偿看着她,目光十分地坚定且决绝,丝毫不因生死而动摇,“战场上的人,怎能畏惧生死!段将军让我等守卫这渊龙城,那我等便誓死守卫它!” 说罢,卫恩偿便往前迎敌而去。 单云溪看着卫恩偿离开的背影,整个人都愣愣地,直到芸香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她想起来了。 卫恩偿到底像是谁,为何她对卫恩偿总是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那是因为卫恩偿跟卫子虞太像了。 两个人都是不爱多说,却踏实做事忠心耿耿之人。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上的那种气质十分地相似,还有他们的面容,仔细辨认下,也有着些许相许。 如果要说这都是巧合,未免也太多了。 还有他们都姓卫…… 单云溪先是摇了摇头,随即不敢相信地抬头看向不远处厮杀着的卫恩偿,难道他真的跟卫子虞之间有什么关系? 卫恩偿指引着城墙上仅剩的士兵将油泼了下去,然后将箭头点上火,往下方射去。 快要爬上来的几个大量士兵被火箭射中,摔下了城墙,带着浑身的火焰和火油将下方一片的士兵全都砸了下去。 顿时之间,下方一片混乱,城墙上的南棠士兵获得了些许休息的机会。 又是几桶火油被扔了下去,小天和芸香也跟着上去帮忙了,单云溪也跟着上前去。 反正劝是劝不住了,她只能想办法保住更多的人。 然而大梁的人马众多,烧下去一批就又有一批踩着先前人的尸体往上爬。 没多久,城墙上几乎全是大梁的人,有的大梁将士反应过来,知道这南棠的渊龙城不过是个空架子,里头压根就没有多少人马。 “这里面压根没有多少人,冲啊,拿下渊龙城!”他的手刚举起来,就有一支箭扎在了他的胸口上。 不远处,卫恩偿放下长弓,朝着众人高喊。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人在,城在!” “人在,城在!” 单云溪看着他们,明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却还不愿放弃,明明已经弹尽粮绝却还拼死抵抗,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荣华富贵么? 很显然不是。 那难道是为了那遥不可及的胜利,还是所谓的忠心? 也都不是。 是为了对自己问心无愧,是为了那满腔的热血,是为了这千千万万死在战场上的同袍将士,是为了守卫住南棠最后一道防线,是为了后方那无数可怜而无辜的百姓啊! 单云溪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医疗兵,在战场上的作用也就仅限于救救伤员而已……可真的只是这样么? 她不知道。 “保护公主!”卫恩偿大喊,所有人都围住了她,将她死死地圈牢在将士的中央,以人墙给她建造了一座无比安全的城墙。 单云溪瞪大了双眼,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轮密密麻麻的箭雨已经朝他们逼近过来。 震惊,恐惧,后悔……种种情绪交织在单云溪的心头,换成了动作她就只能不停地摇着头。 “不要,不要……” 长箭扎在了一个将士的身上,他口中吐出鲜血,旁边的将士便曲起手勾住了他的手臂,紧接着所有人都一圈圈地勾住了手臂,动作整齐划一。 箭雨落下,以血肉之躯抵挡。 “不要啊!”单云溪大喊着,她转过头去看卫恩偿:“卫将军,你让他们快点下去,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一支长箭朝她射来,卫恩偿将她往后一拉,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支长箭从他身后没胸而入。 “卫、卫将军……”单云溪眨了眨眼,一滴泪落下来。 卫恩偿强硬地靠着意志力站起来,一字一句地吼道:“保、护、公、主!” “是!” 周围的将士再一次站起来,将单云溪围在了人墙的里头。 单云溪只能不停地哭着摇头,芸香站在单云溪的身边,同样红了眼眶,却还记得要死死拉住单云溪,不让她冲出去。 小天看了同样十分动容,他举起刀朝旁边更猛力地劈砍了过去。几乎一刀一个,没有任何人能从他的手下逃脱,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小天也逐渐露出了颓势,被人在右臂上砍了一刀。 城墙上几乎完全沦陷,然而忽然间,大梁的攻势却骤然停了下来。 就像是下了一半的暴雨,突然间像是被劈断了一样,什么都没有了。 小天劈开一人,往城墙下看去,只见大梁的军队里头乱作一团,在他们列阵的大后方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段星泓,终于是赶上了。 ##第335章 暗夜,雨中 单云溪扶着卫恩偿,她将人平放下来,查看着他的伤势。 “不行,你这伤得太重了,一定要立马拔箭才行。”单云溪左右看看,她的身边除了芸香和小天已经再无其他人可以帮忙。 小天的右臂也受了重伤,使不得力。 “芸香,我们一起将卫将军搬到那上面去。” 芸香点点头,要来帮忙,却被卫恩偿按下了。 “没用的公主,我怕是不行了……” 单云溪咬着银牙,吸了吸鼻子,强行镇定道:“不会的,我的医术高超,我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 卫恩偿却笑了笑,这是他头一次对单云溪露出笑容,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公主,我们卫家……欠了李家太多太多,我就是万死也不足以偿还半分……”铁骨铮铮的汉子,却在说道这件事的时候,眼中泪混着血流了下来,“是卫家对不住主子啊!” 卫恩偿瞪大双眼,口中鲜血喷吐,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卫将军?卫将军!”单云溪立马去探他的脉搏,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死亡,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单云溪伸出手,将他圆瞪的双眼阖上。 段星泓带着人马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单云溪带着人在收拾城墙战场。一具具的尸体被抬下来,单云溪背着药箱,垂着头跟在一具担架的旁边。 “卫将军何在?”段星泓朝旁边的人问道,那将士的眼神便落在了单云溪旁边的那副担架上。 段星泓走上前去,他的脸上还带着之前放火烧粮草的灰末。他指着那担架上的白布,用疑惑而锐利的眼神看向单云溪。 无声的询问,反而比任何一句质问来得要让她难过和愧疚。 “都是因为我……” 段星泓看见有些忍不住落泪的单云溪,便已经心知肚明。 “先带下去吧,择日再好好安葬。” 战况紧急,虽然段星泓带人烧了大梁的粮草,还偷袭了他们一把,但是敌众我寡,始终有一道强大的鸿沟在那里,将渊龙城划为了劣势这一面。 这样的境况下,不容易段星泓有过多的悲伤,他声音沉稳有力,将所有后续事宜一桩桩一件件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下面的将士便领命去安排了。 单云溪却还陷在悲伤的情绪里头久久不能自拔,任芸香怎么劝都不好,只是一个劲地责怪自己。 “我还道要你们走,却没想到最后卫将军却是为了我才死的……”单云溪实在是忍不住,之前她不是没有见过战场的惨烈,然而她却是头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别人为了保护自己而死。 “公主未免想得太多了!”段星泓转过身来,沉凝着一张脸。 他看着一具具担架被抬走的方向,那是卫恩偿最终的归处,也是无数渊龙城战死将士的归处。 “他们不是为了公主一人而死,是为自己心中的信仰和信念!在我等决意成为一名战士的时候,命,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段星泓看了单云溪一眼,便不再理会她,而是继续去处理其他的事情了。 单云溪却呆呆地愣了许久。 这一切都与她的预期太不一样了,她还以为自己才是最懂战场的那个,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疗兵,也经历了很多次的生死。 可到头来,她才发现自己原来跟真正的战士还是不一样的。 在来之前,单云溪从来没有想过要拼死护卫任何一座城池,在她看来,如果打不过自然就是跑,或者先撤退再徐缓图之。 却没想到,有的人真的是可以为此而付出生命的。 他们才是值得敬重的人。 单云溪忽然想起了单风海,那个时候的单风海,在面对九死一生局面的时候,或许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将它吐将出来。 芸香奇异地发现,在单云溪的身上,好像有什么突然改变了。就像是一颗幼小的种子,早就种在了她的心里,却在卫恩偿护城而死的时候,骤然间就生根发芽。 而在段星泓说完那段话后,这芽儿破土而出越长越大。 若非要说那是什么,芸香脑海里骤然闪过一种明黄色的衣袍。 那是君临天下,至尊无上的颜色。 芸香笑了笑,怎么可能呢。 王妃娘娘就是王妃娘娘,哪怕现在成了公主,在她看来也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这天下终究还是要让男子来坐的,同她们这些女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芸香跟着单云溪从城墙上下去了,她随着单云溪一起,忙这忙那的开始医治伤员。 段星泓同样看到了单云溪身上的变化,但他却皱了皱眉头,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他明知最后终将走向那条路,却还是希望能有另一种选择。 当晚单云溪就同段星泓将所有将士安葬了,他们一路抬着尸体上了山。没有多么宏大的仪式,战场之上,竟然连一具完整的棺材都是奢侈。 所有的将士都是用自己的战袍裹身,一块白布盖了便埋入黄土之中。 段星泓站在最前面,单云溪便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一铲一铲的黄土盖在了那些白布的上头,逐渐将曾经鲜活的面目全部遮盖,直至成了一个个鼓起来的坟茔。 天空,忽然下起了零星的小雨。 小雨打在身上,有种刺骨的寒凉。 单云溪回想起卫恩偿,自己不过是同他相处了才短短一两日而已,就已经觉得如此的伤感,换成那些朝夕相处的同袍将士又该当如何呢? 她叹了口气。 山林里面静悄悄的,所有人都静默地站着,没有人说话。 而在不远处,渊龙城面朝大魏那一侧的城墙外头,司马靖的人马正隐在夜色下,准备发起进攻。 卫子虞担忧的看了一眼司马靖,只见他眉头紧皱,脸色沉凝,看起来心情并不好的样子。 旁边传令兵骑着马飞奔而来。 “王爷,师将军说她们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司马靖如夜的眸子盯着眼前那座在月色下像庞然巨兽一般的渊龙城,眼眸中的亮光一寒,一甩马缰道:“出发!” ##第336章 巷战 在渊龙城的东面城门前,这里在白天的时候已经有过一次惨烈的战争,城墙上的黄土斑驳掉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火烧过的黑焦疤痕和溅洒其上的血迹。 而一身红衣似血的师嘉懿正站在城墙之下,她勾起半边唇,眼睛里冷静中带着几分嗜血的兴奋。仔细看去,配上她这一袭鲜艳的红色,在月色下竟有几分残酷近妖的美丽来。 她抬头看向那渊龙城城墙头,看它的模样就像是在看自己的东西一样。 这渊龙城,她要了。 “众将听令,拿下渊龙城,进攻!” 月色逐渐散去,这才看清在师嘉懿身后那连绵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个个手持剑戟,满身甲胄,浩浩汤汤往那渊龙城而去。 渊龙城和师嘉懿的军队,在月色下看来就像是两个巨兽,一个沉稳大气据守一方,另一个则野心十足不停往前进发。 两相对抗之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渊龙城的城墙很快就被攻破,在同大梁经历一场劫难般的战争之后,南棠将士还没有缓过神来,就骤然被偷袭进攻,他们精疲力竭不说,在反应上也慢了不止一拍。 就在这个时候,师嘉懿趁势攻入了渊龙城。 段星泓跟单云溪刚从山上下来,就听到渊龙城方向喧天的剑鸣厮杀声,单云溪看向段星泓,他已经牵过马往那边飞奔而去。 单云溪急忙牵马跟上。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的第一想法是大梁再次来犯,但是之前一役过去,大梁粮草被烧尽,他们直接拔营后退了三十里。而且南棠的探子一直在观察大梁的动向,他们确实有些伤了元气,士气也有些低落,按道理来说,不该在这个时候进犯才对。 单云溪的念头在片刻间已经转了好几转,她眼看着城墙已经在近在眼前,城门大开,段星泓率先冲了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入城之后,段星泓翻身下马,旁边的将领急急忙忙迎上来。 “将军,他们已经从东城门攻进来了!” “不是大梁,是哪方人马?”段星泓大步流星往前走,单云溪跟在他的身后,听到他的话露出了些许疑惑和惊讶。 那将领同样有些惊讶:“是东华的师嘉懿!” “原来是她……”段星泓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转头看了单云溪一眼,“带公主先行出城!” 单云溪看着朝她围上来的将士们:“段星泓,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星泓面色不变,即便她是个公主,也丝毫不能威胁到他。 “公主千金贵体,战场混乱,到时候本将军可能无暇顾及公主,你先退去居庸关。”他看了旁边的将士一眼,他们便围住了单云溪。 单云溪的眼睛一紧,她深深看了段星泓一眼。 “你确定要这么做?” 段星泓却道:“你万一出了什么事,要圣上如何自处?本将军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还不快送公主出城!” 他最后一句是对着身边将士说的,单云溪硬生生被他们的眼神瞪着,只能转身往后走。 喊杀声在催促着段星泓,他实在没有太多的心思放在单云溪身上,转身便往东城门而去。 单云溪却趁着身边将士一个不注意就从他们的包围中逃了出去。 “我是不会回去的,小天!”单云溪刚出声,小天就站在了那群将士的身后。 他抬起手,露出了手上的一截绳索。 三下五除二的,小天就将那群将士全给绑了起来,一堆人被团成团在地上哀嚎。 单云溪扬唇一笑,带着小天和芸香紧跟着往东城门那边去了。 她知道段星泓是一片好意,但是她却没有办法接受,她下定决心来战场,不是为了要让人保护她的。 她是为了要改变什么,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为了能出现在这里,她拒绝了司马靖要带她回去的提议,又想尽办法好不容易从叶淮秋那里求来上战场的资格,她要用她自己的力量来改变一些东西。 开什么玩笑,她好歹也是个很厉害的战地医生好么! 再说了,她可并不像别人以为的只是个受人保护的草包公主而已。 “小天,你带人去剩下的三座城门,若是有什么异象就来通报。”单云溪边走边吩咐下去。 小天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老吴,你带人将城中的药材都收集起来,多准备些伤药,这次肯定也是场硬仗。” 吴德同样拱手下去了。 “芸香,你去找张渊龙城的详细地图来给我。” 芸香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身道:“我们都走了,那公主你怎么办?” “你放心吧,我自有保护自己的办法。你记得找到地图就去东城门找我。” 芸香走后,单云溪便马不停蹄地往东城门去了。 她到达的时候,师嘉懿的人已经闯进了城门内,同段星泓的骑兵队伍交战在一起。 渊龙城的街道虽然宽敞,却终究不是骑兵施展的地方,段星泓等人打得束手束脚的,师嘉懿瞅准时机,吩咐人用上了缚马索。 那东西是两头绑着石块的一条条绳索,被扔过来之后碰到了马腿就会自己旋转着捆起来。 段星泓的骑兵队伍很快就混乱起来。 “退!退到巷子里面去!”段星泓当机立断,不再恋战,而是传令众人先退后。 单云溪骑着马儿,从巷子里面冲出来,跑到了段星泓的身边。 “你过来做什么?为什么还没有走!”段星泓横眉怒竖,看起来动了真怒,也不在管单云溪是个公主的身份。 单云溪却笑着:“大将军还在这里,我一个监军又如何能走!” 又是一匹马倒在了段星泓的面前,他急忙牵了一下缰绳,朝单云溪和众将士吼道:“退!” 众将士得令,纷纷退入了接到周围的巷子里头。 吴德背着药箱跑过来,急忙去救治地上那被摔伤的南棠将士。 正在这时,芸香带着地图过来了。 “公主!” “芸香,这边!”单云溪接过地图,看了片刻之后,忽然笑道:“果然如此!” 段星泓皱眉朝她看过去,眼神落在她手里的地图上。 “段大哥,你看这里!单云溪指着其中一条条的巷子,我们可以将他们引入这里面,然后骑马踏过去,这里的地势虽然狭小,但是对方同样没有躲避的余地。” 段星泓看了单云溪一眼,他原本让人退入巷中,其实便是有这个意思,却没想到单云溪也想到了这一点。 “众将得令,将敌引入巷中,实行巷战!”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战法,段星泓的骑兵队伍甚至还训练过好几次的骑马巷战。 而东华的骑兵弱小,更是没有听过这巷战是什么……师嘉懿乘胜往巷子里头追着,她大笑着,领先跑到了其中一条巷子里头。 ##第337章 各自为战 刚进入到巷子里头,师嘉懿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凭借她多年征战和看过的那么多兵书,这样的巷子最适合围杀,她的念头刚刚闪过,身后的退路就被人拦截下来。 一队骑兵从他们的后头围堵起来。 师嘉懿转过头,看见段星泓带着单云溪正骑马立在不远处。 “段将军,太平公主,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单云溪盯着师嘉懿没说话,即便到了这前有狼后有虎的时候,师嘉懿依旧笑得肆意。她的眼中带着疑惑与戏谑,仿佛是在同两个老朋友在叙话,而不是仇敌相见,分外眼红。 段星泓更是理会也没有理会师嘉懿,大喊一声:“杀敌将者,赏千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周围的南棠将士纷纷拿着武器冲了上去。 就连单云溪,都差点要为了那一千金而冲上去了。堪堪要冲上前那一瞬,芸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单云溪的缰绳。 师嘉懿看见那冲上来的一群人,勾唇一笑,提着剑不惧不退地冲了上去。 她挥剑劈斩,一边骑着马儿挥砍还一边大笑着。 “哈哈哈,段将军,你们这可不行啊……我看你们这里头怕是没人能拿到这一千金啊!”话语和神情都十分地嚣张,她一拉马缰,回头朝段星泓看了一眼。 满是挑衅。 段星泓沉着一张脸,缓缓拔出马侧的佩剑,两腿一夹马肚,独身飞奔而出。 “铿”一声,两把长剑交织对抗在一起,双方都不肯退让半分。 随着金戈刮过,两匹马错身而过。 两人各自拉住马缰回转身来,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他们骑在马上紧紧盯着对方。 “段将军,你的剑法看来不错嘛……”师嘉懿用下巴指了指他,道。 “师将军过奖,你的三脚猫功夫也很不错。” 段星泓仿佛很清楚要怎样才能惹怒师嘉懿,他的话音刚落,师嘉懿飞扬的脸色就沉积了下来,她冷笑一声。 “那你就看看这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打得你跪地求饶吧!”说罢,师嘉懿右手高高抬起长剑,往段星泓的方向飞驰而去。 段星泓不躲不避,同样骑马迎了上去。 交战的瞬间,单云溪只看见两道残影,寒冷的剑刃划下,又被格挡开,紧跟着往里刺去。 师嘉懿瞪大眼睛,上半身整个呈半折的状态往后仰去。段星泓却早就料到她的动作,招式再次变化,往下斩去。 师嘉懿眼看躲不过去,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她在地上滚了好几滚,身上的红衣也沾了泥土灰尘,再也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她停住身型,往后一转身,一双眼睛里头好像有火焰一样,紧紧地盯着段星泓,表情像是要把他吃了一般。 段星泓一拉马缰,堪堪停将下来。 他面色冷漠地回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师嘉懿。 “师将军,地上凉,你还是先起来吧。” 周围突然起了好一阵不怀好意的嘲笑声,师嘉懿的整张脸都红了,她甩开去搀扶她的将领,猛然站起来。 “段星泓,你别得意得太早了!”她冷着眼笑,“你以为本将军就只有这么点人么?难道你不知道渊龙城有四个城门?” 她说的时候始终盯着段星泓的脸色,见他沉毅的脸庞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变得沉凝了起来,师嘉懿的脸色便逐渐好了起来。 “让本将军来想想……这个时候,大魏的同盟应该已经攻进来了吧。段将军,这渊龙城,你好像已经守不住了呢?”师嘉懿笑着去看段星泓,却只见一道黑影闪过,他的黑色骏马再次朝师嘉懿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师嘉懿身体的反应快过了她的想法,她以夸张的角度向一侧急闪去。 而段星泓同样压低了身体,他没有冷酷中没有一丝感情的眸子闪着寒光,无可匹敌的杀意在那瞬间进入到了师嘉懿的眼中。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全身上下汗毛直竖,一种前所未有的死亡感骤然侵袭她的脑海,她不自觉颤抖起来。 那瞬间,她竟觉得有些兴奋! 师嘉懿的红衣翩跹翻转,停下来的时候,她的手臂上多了一道血痕。 而段星泓的长剑上鲜血滴落,他身影高大骑在马上,在月色下的黑色人影,显得既神秘而又危险。 他骑在马上,半转过头,用眼角看向师嘉懿。 冷酷嗜杀到师嘉懿浑身的毛孔都在颤抖尖叫。 她在笑。 段星泓没有再理会她,而是转身吩咐下去。 “保护公主,退入居庸关!” 众骑应声,十分训练有素地护着单云溪等人往西城门而去。 西城门出去之后再奔袭一阵便是南棠的最后一道防线,居庸关。 单云溪混乱中又隔得远,压根没有听到师嘉懿和段星泓之间的对话,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就要退了。 她还在状态之外,段星泓已经骑马到了她的身边。 这时,小天骑马从远处跑了过来。 “北城门破了。” “什么?”单云溪惊讶,“不是一有异动就让你来通知的么?怎么会这么快?” 小天皱了皱眉头:“我到的时候,司马靖已经破城了。” 单云溪一愣。 “司马靖?” 怎么会是他?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在这城中么?还是有人假传他的军令? 单云溪摇着头,神情明显有些慌乱而惊讶,她陷入了沉思之中。可是只要她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就会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她下意识的认知中,还以为司马靖始终同她是在一起的。即便他们不能共同作战,却也绝对不会是敌人。 殊不知,他们早就各自为战了。 大魏和南棠,从来就不是什么和睦友好的关系。 司马靖和单云溪,注定也不会如同她下意识里那样的和睦。 一支着火的长箭朝单云溪激飞过来,段星泓挥剑将其斩落,单云溪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眼看着那火焰从近在咫尺的眼前坠落。 砸落在地上,只留下些许的火星。 再晚一步,那火星或许就穿过单云溪的胸膛,留在她的身上了。 她抬头去看火箭射过来的方向,沉沉夜色之中,是另一对人马从北边的方向赶来了。 而为首之人,正是司马靖。 ##第338章 两国联盟初始 “走!”段星泓一声令下,骑兵便护着单云溪一直往北边退去。 师嘉懿看着他们要走,立马拉过马缰,往上一爬。 “给本将军追!” 这段星泓,居然敢伤她,还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这样大的丑,她要是不杀了段星泓,她就不叫师嘉懿! 司马靖却没有动。 师嘉懿回头瞪了一眼:“镇南王,你在做什么!还不快追!” 他冷冷的眼神瞥了师嘉懿一眼,看得师嘉懿心头一凛。 “本王不做无谓之事。” 师嘉懿嘴里“啧”了一声,拉着马缰,招呼了一声原本待在司马靖身边的寒天客,一群人去追击段星泓等人了。 罗大成却不解。 “王爷,这等大好局势,只要追击过去,说不定就能直接拿下南棠的段星泓,您为何说这是无谓之事呢?”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 是啊,为何他要说这是无谓之事呢? 还不是因为她。 他没有直接回答罗大成这话,而是看向他,道:“罗将军,你带人去将东城门封起来。” 罗大成接令,抱拳称“是”。 他领着人便下去了,一时间倒也忘了自己方才的问题。 但是一旁的计兴言却没有忘记,他颇有深意地看了司马靖一眼,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王爷也不能免俗。” 卫子虞有些惊讶,他看向司马靖,发现他面上并没有不悦。他知道王爷十分重视这位计先生,当下便有些担心计兴言错以为司马靖是被美色耽误,想要同他解释一下。 “计先生,很多事或许并不能光从表象上看。” 听了卫子虞这话,计兴言露出颇感兴趣的模样。 “哦?卫将军有何高见,在下洗耳恭听。”他朝着计兴言做了一揖。 卫子虞却皱起了眉头,南棠公主就是大魏镇南王妃这件事,确实不好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境况下说出来。 周围的将领们虽然都别过头看向了别处,但是一个个耳朵都竖着在听这边的动静。 计兴言和卫子虞之间的对话,他们虽然只听了个一知半解,但是也听出了里头的男女之事来。 所有人都十分地好奇,这看起来不仅不近女色,甚至不近人情的镇南王,难不成同这南棠里头的什么女子还有着牵扯? 要说到这南棠的女子……最近不就只有那位据说是天下绝色,从民间寻获,近日才获封“太平”二字的太平公主么? 卫子虞面露为难,他看着司马靖,不知道王爷是什么意思。 司马靖垂眸,转过身来朝计兴言道:“若是现在夺了居庸关,大魏东华势必翻脸,不利于接下来应对大梁的反攻。” 他接上了之前罗大成的问话,寥寥答了几句。 明白的就已经想清楚了其中的道理,没明白的自然就是想破头也想不清楚。 晁江就完全没听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来,问了旁边的何跃:“王爷这到底是啥意思?” 虽然同为罗大成的下属将领,但晁江确实不如何跃脑子转的快。 “这你都不知道,王爷的意思是打了居庸关之后,大魏就要开始跟东华分战利品了,这居庸关和渊龙城,是个人都知道要居庸关更好,东华肯定会死咬着不放。到时候我们跟东华还在抢东西,大梁就要打过来了!” “大梁反应这么快的么?” “说你脑子不好还真是不好使!这大梁就在三十里之外,我们占领了渊龙城的事情说不定他们早就知道了,那曹英武还不立即赶过来么?难道等着看到手的香饽饽被别人叼走了?” 晁江挠了挠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没想到,原来王爷是想了这么多才下的决定啊,真是厉害。”晁江像个木头愣子,挠头想了半天得出这么个结论来。 旁边的人闻言却都有些赞同,他们虽然没有人问,但是却都想着为何方才王爷不愿追击。 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层来……果然不愧是战神镇南王啊! 卫子虞看向司马靖,只见他的脸色依旧沉凝这,一双如墨的眸子看向前方的深夜,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朝司马靖看着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那是段星泓带着单云溪退走的方向。 三天前。 师嘉懿找上门来,一上来便说要同司马靖联盟。 “本将军有个极好的计策,若是成功,南棠我们一人一半,镇南王意下如何?”师嘉懿一挑眉,信心十足道。 卫子虞知道司马靖不喜这师嘉懿,正想看罗大成在哪,之前司马靖可是警告过罗大成的,要是再放敌国将军进来就要军法处置。 罗大成却不在。 “别看了,本将军知道你们要处罚那矮胖子,已经将他打了一顿,够贴心吧?”师嘉懿看透了卫子虞的心思,边笑边在司马靖旁边的那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冷茶,喝了一大口。 “合作还是不合作,别磨磨蹭蹭的,给个准话吧镇南王。”师嘉懿把玩着那只白瓷的茶杯,笑看向司马靖,“您要是不愿意就赶紧说了,本将军也好去找下一家。” “师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要想联盟就要拿出起码的诚心来,你这下家是说的什么意思?分明就是并没有将我大魏放在眼里!”卫子虞忍不住上前道。 师嘉懿却一伸手:“哎!本将军当初可是好好请过你家王爷的,还连祖传的红缨枪都拿出来了,这还不够诚意啊?” 她瞥了眼冷漠不言的司马靖,他长得好看,即便是不说话的时候依然有种能吸引人注意力的气质。 师嘉懿笑了笑,眼带戏谑道:“倒是你家王爷,过了这么久也没给本将军给答复。怎么?是怕我这个母老虎会把你吃了么?” “放肆!”卫子虞上前一步,师嘉懿身边的寒天客也上前一步,正好与卫子虞两人相对。 “卫将军,没人教过你,主子说话,做下人的不该插嘴么?”师嘉懿弯着腰,半仰着头,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嘴里却恶毒得很。 “你!”卫子虞怒瞪着双眼,却说不出话来。 正在此时,司马靖终于发话了。 “子虞,不得无礼。” 师嘉懿得意的看着卫子虞一笑,卫子虞沉着脸,退到了司马靖的身后。 只闻得司马靖紧接着道:“本王待子虞是自家弟弟,请师将军慎言。” “这个好说,你说的本将军都能答应,谁让你是镇南王呢?” 师嘉懿看着司马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动不动,这么大胆的话,全天下或许也就只有她一个能脸部红心不跳的说出来了。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他冷眼看过去。 “师将军不要戏言,你所说的联盟一事,可否仔细说一说。” ##第339章 偷袭师嘉懿 夜色沉沉,单云溪骑在马上。 在她的前方就是段星泓,他的左臂上一道长长的刀伤,是方才被师嘉懿等人追击之下,为了保护她才留下的。 “那个师嘉懿,简直就是个疯子!”单云溪在马上啐了一口。 “就是!”芸香也愤愤不平,“见到打不过段将军就用阴招,真是损人至极!” 单云溪看着侧前方的段星泓,他的侧脸沉毅而冷凝,看着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如果忽视他还在不断往下淌血的手臂的话。 她眼看着居庸关的古老城墙就在眼前,想着进关之后得赶紧给段星泓处理伤口才行。 谁知道进去之后,段星泓却召集了所有的将领在议事厅开始议事,一点休憩的时间都没有给自己。 “探子可回来了?”段星泓吩咐完召集众将,紧接着朝身后的人问道。 那将军点了点头:“已经回来了。” 单云溪看了眼段星泓那被血浸染的手臂衣袖,转身吩咐了芸香几句,便跟着段星泓进了议事厅。 段星泓坐在首位上,单云溪坐在他右侧下首,再往下便是各位将领。 居庸关比之渊龙城,又要大上不少。 这里是南棠的最后一道防线,居庸关如果被破,后方就是一片平原,没有任何的阻碍就可以率领大军攻打到雍都。 居庸关之重,段星泓不说,这议事厅里头的所有人都知道。 探子上来报:“师嘉懿带着东华军队在居庸关外不足三十里处,并且还在不断往居庸关来。” “看样子,师嘉懿是想在这里一决胜负了。”段星泓冷声道。 此时芸香提着单云溪的药箱进来了,单云溪朝她招手,她便到了殿上。 只见单云溪旁若无人,打开了药箱,然后将手伸向段星泓的左手。他发现单云溪的动作,顿时一收手。 “你做什么!” 单云溪抬头道:“给你治伤啊,还能做什么……你不用管我,你们说你们的,把我当透明的就行了。” 说着单云溪又要去抓段星泓的衣袖,他皱眉收回手。 “公主不要闹了。” 他凝肃着一张脸,众将都不敢说话,知道这是段将军生气了。可没想到单云溪比段星泓还要生气,直接一拍他受伤的手臂。 段星泓顿时额上冒出冷汗,他另一只手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看起来吓人得紧。 “知道疼了吧。”单云溪瞥他一眼,“现在不处理的话,到时候上了战场段将军能保证您这条手臂不会拖后腿么?” 段星泓皱着眉头没有回话,单云溪手里头的动作也没有停,她将段星泓的护腕解下来,将他的衣袖卷上去,露出一道从小臂中段延伸至上臂的长长血痕。 单云溪看着便不由皱紧了眉头,拿起旁边的东西帮他处理起来。 段星泓便没再理会单云溪,开始交代着城防事宜。 众将也都闻音知意地当做单云溪不存在,开始计议起居庸关的弓箭数量和武器防具。 而另一边,从渊龙城往居庸关的路上,一群将士骑在马上快速飞奔着。 最前面的人正是司马靖。 “奇怪了,这王爷之前不是说不去争居庸关的么?”罗大成面露疑惑,自己嘴里喃喃自语着,却不敢真的问出来。 “罗将军有所不知,王爷的意思是不愿同东华之间的联盟就此瓦解,但是也不能眼看着东华夺下居庸关。”计兴言的马在罗大成的侧后方,顺着风听见了他的疑惑。 罗大成见有人搭话,索性将心头的不解都说了出来。 “可是这居庸关据说是从未被人打下来过,就连当初大周刚刚覆灭,几国争夺地盘争夺得最激烈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一国能拿下这居庸关。难道这师嘉懿一去就能行了?” “当年之事,与现如今怎可同日而语。”计兴言叹了口气,“那时多国纷争,彼此之间完全没有信任可言,从未全力攻打过居庸关。而这师嘉懿带兵诡异,谁也不知道她有何奇策,何况现在南棠的大军还没有赶来,正是继续进攻的好时候。若是真的被她攻打下来,都也不是值得惊讶的事。” 罗大成这才露出恍然的神情,明白了司马靖带着他们赶来的理由。 卫子虞听了计兴言的解释,却悄悄叹了口气。 他盯着前方司马靖的背影想着,这多半还是因为王妃吧。 如果真的被师嘉懿攻破了居庸关,她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南棠的人,届时王妃的处境堪忧,王爷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居庸关议事厅内,探子再报。 “将军!东华军队已经只有二十里地了。” 段星泓沉着脸,他的手臂早已被包扎好,单云溪还贴心地替他将衣袖也重新扎好,绑上了护腕。 他站起身来,照之前说好的行动。 “等一下。”单云溪突然道。 众将都纷纷看向她,不知道在这个重要的时候,他们的监军公主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我有个提议。” 段星泓看向她,他想起单云溪方才替自己包扎一事,又想起之前在渊龙城,她所展现出来的那种大将之感…… “什么提议?”段星泓问。 “我们再偷袭师嘉懿一次。”单云溪的唇角小小地翘了起来,看起来十足的古灵精怪,眼中透着一种智慧的狡黠。 “公主的意思,是要让我们像之前偷袭大梁曹英武一样去偷袭师嘉懿?”旁边一个瘦高个的将军回话道。 单云溪欣赏地看了眼那发话的瘦高将军,点了点头,道:“看不出来你领悟力还挺高的嘛!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她转身看向段星泓:“段将军,师嘉懿之前偷袭我们,她生性骄傲,必定不会料到我们也敢用同样的办法偷袭她!你只需要留下一小部分人在居庸关守城,我一定会守住居庸关,就像卫将军一样。” 说起卫恩偿,她的神色见流露出一抹落寞和哀伤来,但是很快就被一往无前的坚定给代替了。 众将闻言,都纷纷跟着单云溪的目光看向段星泓。 只见段星泓低头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时,他的神色也变得坚毅了许多。 “此计,可行。” ##第340章 反将一军 众人又商议了片刻,探子再来报,说师嘉懿的军队只有十里地就到居庸关了。 段星泓同单云溪一点头,带着骑兵从居庸关的一侧出城去了。 单云溪则带着众将上了城头,她特地找了个身型同段星泓长得差不多的将领,让他穿着段星泓的盔甲站在了城头上。 下面隔得这么远,只要他不说话,师嘉懿必定不会怀疑。 殊不知,段星泓早就已经率兵去绕她的大后方了。 十里地之外。 师嘉懿兵临城下,夜色深沉,她却精神极佳。 只要夺下居庸关,后方一大片的南棠都几乎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这司马靖也真是,说了不跟上来还真的就不跟了,非要把这居庸关让给本将军,那本将军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说罢,她便哈哈大笑起来。 长发在风中肆意的飞扬,浑身血红的衣衫十分地醒目。 她身边的寒天客却低头看了师嘉懿一眼,默默地将话咽了下去。他本想提醒一下将军,镇南王已经率兵往这边赶过来了……不过看将军这模样,估计也并不爱听。 师嘉懿没注意道寒天客未尽的话,她朝旁边勾了勾手指头,一个将领便低头凑了过来。 “去,给本将军攻城。” 到了这城下,师嘉懿变得越发的游刃有余起来。 那将领领命下去,一批东华的将士就列阵在居庸关下,那将领还算是讲道理的,在下方先叫阵。 “段星泓,有种的你就开门,我们好好打一场!”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城墙上头探了出来,看了一眼便缩了回去,再往那城墙上看去,就变得寂静无声了,一个回话的人都没有。 “你不敢开门不会是怕了吧,怕我家将军将你打得屁滚尿流是不是啊哈哈哈……” 那个脑袋又伸出来瞧了一眼,紧接着又缩了回去。 “段星泓你不出来的话我们可要攻进去了!原来南棠的第一将军是个缩头乌龟哈哈哈……” 师嘉懿扭断了手里的一支长箭,眼神愤愤地盯着前方叫阵的队伍。 “这人是个傻子么!传令下去,直接给本将军攻城,叫什么阵!” 她将旁边那传令兵往前一推,那传令兵立即滚去传令了。 叫阵的将领得令,远远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一个小小的红色人影正站在那里。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连容貌都看不清晰,却还是莫名给人巨大的压力。 他浑身就是一颤,回过头,声音都有些颤抖。 “进攻!进攻!” 众将士喊着开始往居庸关的城墙上冲去。 单云溪又探出脑袋来看了一眼,好家伙,这么快就不喊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整装代发的弓箭手们,他们排成了两排,一言不发,训练有素。 “弓箭手听令,放箭!” 弓箭手便一步上前,朝着天际放出了一轮箭雨。 师嘉懿就眼见着那一片黑压压的箭雨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她勾唇冷冷一笑:“负隅顽抗罢了。天客!” “属下在!”寒天客上前一步,他庞大的身躯看起来就像座城墙在移动一样。 “吩咐下去,全军进攻!南棠的居庸关,今日之内,要成为本将军的东西!”她意气风发,看起来好不嚣张。 然而众将士的士气却被她这几句话给全部激了出来,一个个如狼似虎,满腔热血像是被烧开的水不断地沸腾着,举着兵器叫嚣着恨不得立马上前去厮杀一番。 师嘉懿又怎么会拦着他们呢? 一群野兽般的猛将被放出了笼子,朝着居庸关的城墙而去。 她长途奔袭而来,并没有携带过于笨重的攻城车,然而一把把的攻城梯却已经足够。 单云溪射完第五轮箭雨之时,第一批东华的将士已经到达了城墙之上。 她护着那段星泓模样的将领往后退,东华的将士看见便朝她那边追过去,一个个都想要杀了南棠的第一将军,来建立无上的军功。 单云溪勾了勾嘴角,上勾了。 第一批的将士被打下去,一部分将士逃了下去,将情况报给了师嘉懿。 “那段星泓受了重伤,一直被保护着,不敢参战!” 师嘉懿嘴角上扬:“好!” 她看向那不断被攻上去的居庸关,心里头涌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气势。 是谁说女子不如男,这从未被拿下的居庸关,今日,此时,便要被她师嘉懿拿下来! 到时候就连大哥肯定也无话可说了! 她一伸手,朝着寒天客道:“拿本将军的长缨枪来!” 一柄特制的长缨枪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枪身为银,枪头四股凹槽,其下绑着一圈鲜红色红缨,看起来光是气势就十分地压煞旁人。 师嘉懿拿着那柄红缨枪,提将着往前一步。 “众将士听令,虽本将军一同进攻居庸关,杀段星泓者,赏一千金!”她嘴角勾起,就他段星泓还想杀她,现如今情势完全调转,也让他尝尝被人悬赏人头的这滋味! 说罢,她便驾着马一骑绝尘而冲上前去。 单云溪远远地就看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冲了上来,她知道那就是师嘉懿,她那身红色的甲胄不可能有第二个。 她朝身边的众将下令:“放石头!” 一排排的将士将事先准备好的石块从城墙上方扔了下去,许多人被砸了下去,一时间哀嚎声遍天响起。 师嘉懿的马儿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一个从城墙上掉落的士兵。 她抬头向上方看去,眼睛紧了紧,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样。 “天客!” “属下在!”寒天客骑着另一匹壮马跟在师嘉懿的身后,在她的身边大声应道。 “替本将军扫清前路!” “是!”寒天客话不多说,脚踩在马背上,整个庞大额身躯就这么往上蹬去,直接跃到了一个士兵的身上。 他脚下再次发力,将他士兵踹了下去,而他却更往上走,短短几步就窜上了必须要用攻城梯才能上去的居庸关城墙。 师嘉懿勾了勾唇角,同样脚踩马背,提气轻身往上而去。 等她到达了城墙头,只见一个女子正站在那里等着她。 “哟,这不是太平公主么?怎么,这是来欢迎本将军来了?” 单云溪同样敛眉笑了起来:“不错,确实是来接你了。不过是来迎接你的死期罢了!” 说罢,单云溪往后退去,一群将士往前冲去。 师嘉懿微微一笑,丝毫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红缨枪挥动之间,那些将士成片成片地倒下。 “哈哈哈……太平公主,你这半吊子还想指挥战场?还是让段星泓出来吧,这里怕是也只有他还能挡住本将军几招了!” 一声轻笑,单云溪伸手,遥遥指向了东华部队的后方。 “你要见的段星泓,就在那里。” ##第341章 纵身一跃,独当一面 师嘉懿顺着单云溪的手遥遥望去,只见在她军阵的后方,只见一只黑色的骑兵队伍宛如一支长矛一般直直地冲向她后方大阵中。 将她的军阵硬生生撕裂,骑兵所到之处,烈火燃烧,一片混乱。 师嘉懿愣住了,她眼里头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她被人摆了一道? 师嘉懿不愿意相信,她狠狠地瞪向了单云溪,一步步地朝她逼近,看起来就像是要将她生吞下肚一般。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她走过来,寒天客宛如一道城墙般护在她的身后,替她挡下了所有的南棠将士,让她可以靠近单云溪。 单云溪看着这样的师嘉懿,不由自主觉得心里头有些慌乱。 “你想要做什么?”单云溪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女人,她的眼中燃烧的是她自己的野心和不满足,她的眼中没有同情没有爱,只有无止境的夺取和不择手段。 她在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师嘉懿仍在步步紧逼,她看见单云溪下意识的后退,嘴唇勾起来一笑:“你以为打入本将军的后方军阵就是胜利了么?难道你不知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本将军么?” 单云溪背后抵在了城墙上,芸香要冲上前去,却被寒天客一手就拦了下来。 她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芸香,随即紧盯向师嘉懿。 这个女人,不简单。 这是单云溪得出的结论,或许也将是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结论。 “师嘉懿,投降吧。”单云溪看着她,师嘉懿就像是扎张牙舞爪的火焰,而反观单云溪,她的眼中居然也出现了同样的火焰。 那是一种奇异的光芒,湛蓝色的火焰同样在单云溪的眼中跳动,让她清澈的双眼首次染上了其他的眼色,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和胜负欲。 师嘉懿确实是很厉害的女子,凭借一己之力成为了东华的大将军,有这么多的将士都心甘情愿在她的手底下效命,甚至在这样的时刻,她同样脸不变色,十分的镇定。 可越是这样,单云溪越是觉得兴奋。 “单云溪,我还没输。” 师嘉懿看着单云溪这柔弱的小身板,勾着唇往前一步,两人之间连那一步之遥都没有了。只见师嘉懿将唇靠近单云溪的耳边,笑道:“你说,南棠的公主,值不值得段星泓放弃居庸关呢?” 芸香就见单云溪骤然睁大了双眼,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十分震惊的事情,紧接着她脸上的神情就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单云溪的嘴唇微微上扬,随即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师嘉懿推开。 单云溪爬上了城墙,往后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 转瞬之间,谁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公主——!”芸香趴到城墙上往下看去,下方一片黑沉沉的,偶尔有刀枪剑戟的声音,或者是一两声烈马的嘶鸣,却唯独没有半点属于单云溪的声音。 芸香眼中的热泪顿时夺眶而出,那滴热泪顺着她光滑的脸颊往下,从城墙头往下坠去,打落在城墙之下的泥土上,碎开了一朵花。 十里之外,段星泓拉住了马缰,他看了一眼这周围烈火燃烧的景象。 旁边瘦高个的将领在段星泓的面前拉住了马缰,他同段星泓一抱拳:“将军,已经将粮草和军备都光了。” 段星泓点了点头,他回头看了一眼遥远的城墙,仿佛能看见那上面守城的单云溪一般。 什么都不知道的他,用深沉的眼神遥遥望向那暗夜中的城墙,忽然微微翘了翘嘴角。 真是长大了。 城墙上,芸香转过头,一双血红愤怒的眼睛狠狠瞪向了师嘉懿。 师嘉懿却抬起了下巴,垂着眼眸看向这个并不重要的侍女,冷笑了一身,转过身去。 她背上鲜红的披风随着她的转身,扬起一个十分英武而决绝的弧度。 “天客,我们走。” 说罢,师嘉懿就带着寒天客和众将士从居庸关的城墙上退了下去。 芸香冲到城墙下的时候,小天已经站在了那下面,少年的眉头皱得十分紧。吴德则蹲在地上,老脸露出平素少有的凝重,在查看着什么。 在他们的面前,躺在无数将士的尸首,里头有东华将士的,也有南棠将士的……却唯独不见单云溪的。 “……公主呢?” 小天皱着眉头不说话,吴德叹了口气。 “公主呢?”芸香走过去,不死心地推开一个尸首,发现不是单云溪,又推开另外一具,仍然不是单云溪。 段星泓回到居庸关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景象。 三个常跟在单云溪身边的人正站在城墙下,却唯独不见单云溪。 他问了同芸香一样的问题。 “公主呢?” 没有人回答。 半晌过后,芸香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时一个传令兵飞马跑了过来,他急忙忙在段星泓面前下马,跪在地上抱拳道:“禀将军,大魏的军队绕过了东华军队,正在向居庸关靠近。” 段星泓一皱眉,道:“全都进去,关城门!” “不行!”芸香大吼着,“公主还没有找到,不能进去!我要找公主……” 芸香还是被强行拉进了居庸关内,吴德叹着气,在段星泓的面前说了一遍之前的事情。 当听到单云溪为了不被威胁,而纵身跃下城墙的时候,段星泓的脸上也骤然露出了几许震惊。 他没想到,单云溪居然会这么做。 他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个寻常的女子而已,顶多会一些医术,却也不能说有多么的不同寻常,至少看起来不像是会为了大局而牺牲自己的人…… 之前看单云溪的样子,总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样子,他还道单云溪就算没有办法直面那么多的敌军将士,却也一定有办法不让自己直面上他们,却没想到……她在直面敌军千万将士之前,就已经面对上了敌军的大将。 并且她在直面敌军将军的时候,已经做出了选择。 悍不畏死,不只出现在他们这些战场杀伐之人的身上,同样也可以出现在一个学医的女子身上。 单云溪,确实是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了。 以一种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方式。 ##第342章 山村,农妇 单云溪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十分破烂的茅草屋里头。 她轻轻动了动,却骤然从全身多处传来阵阵的疼痛,尤其是左边的小腿最疼,就像是将她的腿给活生生打断了似的…… 单云溪低头一看,好家伙,她的腿真的断了。 上面用两块粗木棍固定了一下,然后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布条。那布条看上去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只可惜已经完全看不出那衣服原本的模样了。 想起衣服,她不由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还被换了一件衣服。 这是件粗布麻衫,草染的浅麻色,看起来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衣物,但好歹还算干净。 单云溪叹了口气,向后一倒,躺回了硬硬的土床上。 她回想起,自己从居庸关上跳下来的那一刻。 眼前的景象像是瞬间定格了,但是下一瞬,就以一种计算不出来的速度在她的身边飞速退去。 风声呼啸,是她最后的知觉。 那应该是她最接近于死亡的时候了,但是奇怪的,那时候她的脑海里出现的不是司马靖,也不是叶淮秋,更不是其他的任何人,而是一片战场。 那是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最后待的地方。 外面枪林弹雨的声音,时不时有炸弹爆炸的剧烈轰鸣响起,震得她临时搭建的手术棚都晃了几晃。 而她却十分地镇定,对着旁边惊慌的护士,用沉稳冷静的声音道:“手术钳。” 一声推门的声音响起,单云溪回过神来。 她想着应该是自己摔下来之后,被附近的村民给救了,正想要起身向好心人来道谢,谁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好心的村民。 “司马靖?”单云溪难掩脸上的疑惑:“怎么会是你?” 司马靖同样穿着一件粗布麻衣,他端着手里头的药碗从容的走了进来:“怎么不会是我?” 那夜,司马靖领着大魏的军队绕开了东华的军队。 他看着那漆黑一片的居庸关,心里头骤然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感觉随着他越接近居庸关的城墙就越是浓烈,他便吩咐了卫子虞带着大军随后跟上,自己一个人率先飞马奔向了居庸关。 在临近居庸关城墙下的时候,他极目远眺,一眼便看见了城墙上的那个背影。 她推开了师嘉懿,然后站上了城墙。 那瞬间,司马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地揪住了,一股浓烈的窒息感涌了上来。在她纵身一跃的时候,他的心脏直接停了下来。 “单云溪——!” 他策马几乎是发了疯一般地狂奔了过去,马蹄高高抬起来,司马靖飞身下马,他看着地上那奄奄一息的人儿,跪了下来。 “单云溪,本王不许你死!你听到了没有!” 旁边的东华将士冲了上来,要朝司马靖砍下去,却被司马靖抬眼,如同冷蛇一般的眼神朝他看了过去。 那将士微微一愣,下一瞬他的身首就分家了。 血液飞溅中,司马靖抱起了单云溪。 他抱着单云溪翻身上马,此时从居庸关撤退的东华将士涌了出来,司马靖一皱眉,调转了马头往无人阻拦的那方向跑过去,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一个人不知道骑着马跑了多久,直至天边出现一丝曙光,他才看见了树林掩映之后的小村庄。 司马靖抱着单云溪踹开了最近一家人的屋门,屋里头却并没有人。 他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用多年在战场上的经验替单云溪察看着她身上的伤口,幸好她不过是断了一条腿而已……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皱紧的眉头,骤然失而复得的心情在他的心里燃了起来,他冷峻的脸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昏迷了好几日后,单云溪才醒过来。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先把药喝了,等会我会一五一十都告知于你。”司马靖坐在床边,动作熟练的舀起一勺汤药,递到了单云溪的嘴边。 单云溪看着司马靖,微微低头,喝了下去。 他们一个喂,一个喝,静静地单云溪将整碗药都喝下去了。 司马靖放了碗,拿起一块干净的帕子给单云溪擦了擦嘴,动作熟练的样子,仿佛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单云溪一直看着司马靖的脸,她从没见过司马靖这个样子。 沉默不语地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没多久,他又端了碗热粥过来:“饿了吧,来喝点粥。” 单云溪惊讶的眨了眨眼,忽然笑起来:“你这个样子,我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司马靖舀起一勺热粥,轻声叹:“看到你那个样子,本王才真是被吓到了。” 浑身是伤,又昏迷不醒。 他只恨动作不能更轻柔,恨自己不能代替她痛。 看着他眼里的心痛,单云溪便油然而生一种十分抱歉的感觉。 她嘴里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对不起。” “知道道歉就还有救,虽然这次不过是伤了一条腿,但绝不可有下次!”司马靖冷声告诫着她,单云溪哪里还敢不答应,连忙点着头,看司马靖的脸色好了些许,她才笑着抱住了他的手臂,在他身上蹭了蹭。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司马靖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端起热粥来:“好了,先喝粥吧。” 单云溪笑着“嗯”了声,张嘴抱着司马靖由他一口一口的喂着,别提有多舒心了。 “哎哟!”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妇人的惊呼声。 单云溪看过去,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 她挎着个草篮子,用手拦着脸,有种撞见小两口亲密的尴尬:“你们先说着,我等会儿再来。” “陈婶,你有什么事?”司马靖开口叫住了那妇人,随即回头看了单云溪一眼。她立马放了司马靖,在床上正襟危坐,乖得不能再乖了。 那被称作“陈婶”的人见状就笑了笑,挎着篮子进来了。 “你们小两口的感情还真是好啊,陈婶我看着羡慕呢!”陈婶的身上有着一种农妇的淳朴善良,她说着将草篮子放在了桌上,“给你们带了几个窝窝头,最近打仗,家里也没有多少粮食……” 说着,陈婶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的感慨,一张本就遭受风雨摧残的脸上又多了些许生活的风霜之色。 单云溪看向司马靖,只见他破天荒地朝那陈婶抿出了一个笑。 “没关系,多谢了。” ##第343章 多行不义 单云溪还是第一次看见司马靖对人这样的和善,虽然在外人看来,这样的司马靖还是太过于高冷不近人情了。 但是单云溪却知道,这已经是司马靖对人和善做出的最大体现了。 随即她朝那陈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是啊,陈婶,多谢你的照顾。我这几天受伤都躺在家里,等我好一点就可以帮忙了。” “哎哟,你赶紧好好躺着休息吧。”陈婶看着这小媳妇善解人意的样子,实在是心痛得很,这么个娇嫩的女子,又跟着这么个俊美的小郎君,也不知道两人到底为何会流落到这里来的。 只是可惜了,不管曾经多么风光,现在只能过这样的苦日子。 “你是不知道你丈夫多紧张你,当初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差点被他吓死了,抱着浑身是血的你,眼睛通红通红,我还以为见鬼了嘞!”陈婶绘声绘色的说着当时的场景,单云溪可以想象到那是怎样一种吓人的场景。 她看了司马靖一眼,要是陈婶不说,她一定不会知道这些。 他总是这样,一个人沉默着把事情都做了,却从来不会邀功般同单云溪说什么。 司马靖被陈婶这么说着,顿时面露些许尴尬,故作冷静地咳嗽了一声。 单云溪就笑了起来:“是嘛,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担心我的哦……” 司马靖皱眉看了她一眼,又咳嗽了一声,道:“别闹。” “哈哈哈哈……”单云溪大笑起来,她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司马靖这个模样,真真是神奇得很。 不过看他逐渐沉下来的脸色,单云溪还是收敛了笑,朝着陈婶道:“陈婶,今天谢谢你了,改日我们再登门拜访,去向您道谢。” “哎哟,谢什么谢啊,真是的……”陈婶连连摆手,又跟单云溪说了几句现在世道不太平,让她呆在家里好好休养就是,这才将东西留下,自己又挎着篮子走了。 单云溪这才调侃地看向司马靖:“听说你很关系我哦?还眼睛都红了呢,是不是真的啊?” 司马靖瞥她一眼,又转过头去:“你都知道,还问做什么。” 真是傲娇! 单云溪忍不住抱着他的脸,“叭”地亲了一口,留下一口亮晶晶的口水印子在他俊美的脸上。 司马靖还兀自怔愣着,就又被单云溪扑进怀里,抱住他的腰身,在他怀里蹭了又蹭的。 “司马靖,你真好。” 同样的话,她却怎么也说不腻。 每一次说出来,她都是又一次发现他身上不同的好的时候。 有这么好的男人对她,她怎么会舍得就这么死掉呢? 当时她从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其实看见了司马靖。她知道,他一定会救她的。 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或许她不会再这么义无反顾了。 她抱着男人的腰,感受他温热的胸膛。 再来一次,她一定舍不得让司马靖受这样的惊吓和痛苦。 司马靖浅浅的叹了一口气,回手拥住了单云溪。 “你呀你……” 真是让人无奈又让人不舍,总总让他吊着心,明明想要将她纳入羽翼之下护她一世安好,她却偏偏有自己的众多想法。他才刚不见她一会,就让他吓得心脏都快停止了。 “下次可切勿再这样了。”司马靖搂着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单云溪点了点头,在他的怀里“嗯”了一声,听着有些闷闷的,奶声奶气的样子,让人听了便心生怜爱。 司马靖放开了她,两人对视着,他缓缓低下了头。 “哐啷”一声,吓了两人一跳。 单云溪转头朝屋外看去:“这是怎么了?” 司马靖沉着脸,站了起来:“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就来。” “嗯,你小心些!”单云溪看司马靖走到门口,忍不住提醒他。 司马靖点了点头,迈出门去了。 屋子外头,一群人围在那里,大多数是村子里的村民。这村子原本就只是个自给自足的小村落,现在骤然被战火侵袭,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大梁的军队给占领了。 他们最常来做的事情就是烧杀抢掠,同那些山匪没有任何的区别。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出师有名,是官;而那些山匪终究是顶了个匪字,是贼。 村民们三三两两,站在自家的门口,看着那些身穿甲胄或者官服的人张口说着。 “大梁下令征粮,三日后,陈家村要交出两百石的粮食!”为首的人拿着文书大声念着,他高高抬着下巴,看着这些穿着贫苦破烂的村民,眉间带着好几分的不屑与嫌弃。 “两百石?这就是把我们杀了也交不出来啊大人!”一个村长模样的老人走了出来,他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劳作,浑身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跟在他身后的那个青年的麻布衣衫磨破了好些地方,大大小小的补丁往上头一缝了事,而转眼看去,几乎所有村民的衣服上都有着补丁。 老人被那青年人扶着,朝那宣令官点头哈腰的:“大人,我们之前不是交过一百石粮食了吗?我们现在是真的没有粮食了,连给小孩子吃的东西都不够了呀……” 看起来油光满面的传令官将老人的手一把甩开,恶狠狠道:“我管你的!交不出来就等着死吧,若是误了军机大事,我看你们怎么担待得起!” 传令官拍了拍自己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抖着脸上的肉,转身带着手下人走了。 村民们都担忧非常:“村长,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之前的一百石粮食交完本来就已经吃不饱了,现在可怎么还能拿出两百石来啊?” “是啊是啊,女人没东西吃,也没得东西给婴孩喝,这以后难道就只能给孩子喝血了么?可是等血喝完就真的没东西喝了呀……”一个老婆子走出来,抹着眼睛。 跟在老婆子身后的女人手里抱着个婴儿,那婴儿仿佛是感受到了大人的惊慌,突然间嚎啕大哭起来。那女子哄了半天也没哄好,只好抱着孩子先进屋去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一声冷冷的声音从司马靖身后传来,他转头看去,单云溪正扶着院子门站在那里。 她脸上的神色十分的冷凝,微皱的眉下一双深沉的眼,里头有义愤填膺,也有打抱不平,更有深深的算计。 司马靖差点都没有认出来,这就是那个眼神始终清澈的单云溪。 ##第344章 夜半三更 司马靖走过去,扶住了单云溪。 “你出来做什么,腿不疼了?”他瞟了一眼单云溪弯起来不敢触地的左腿,眼神微微沉了下来。 单云溪抬头看他,眼中复杂的情绪瞬间退去,变得委屈巴巴的。 “疼……好疼啊……”她朝司马靖张开手,司马靖便叹了口气,走过去让她靠着。 司马靖扶着单云溪往屋子里走,她边走边问道:“司马靖,这个村子是被大梁攻陷了么?刚刚村长说已经没有粮食了,那陈婶给我们拿来的那几个窝窝头是……” 他忽然冷冷朝单云溪看了过来,单云溪下意识住了嘴。 她想着他们这是在自家的院子里说话,怎么着也不会有人这么无聊偷听吧…… 在院子外头,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岁左右的孩子立马跑开了。 “先进去再说。”司马靖的脸色有些不好,单云溪捂着自己的嘴点了点头,被司马靖搀回了屋子里头。 他将门关上,这才对单云溪道:“这里在不久前就被大梁占领,我们两个都是大梁的对头,说话做事都要小心点,知道了么?” 单云溪点了点头,这才将捂着嘴的手放下来。 “那陈婶那边是怎么回事?” 司马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之前给了她一些银子,让她帮忙去别的镇子上买了些吃食。” “可以信任么?”单云溪不由问了一句。 这可真不怪她多疑,而是现在这种大家都吃不饱的情况下,他们骤然出现,又有可以饱腹的食物,总是会打眼许多。 “暂时看来还可以信任。”司马靖的话没有往常的斩钉截铁,看样子是跟单云溪有着同样的担忧。 与司马靖等人相隔不远,陈春花的家里。 “什么?他们居然还能吃上窝窝头?” 陈春花同陈婶同样都是四十来岁的年纪,陈婶已经皮肤暗黄,长了许多的皱纹,看起来活像是有五十岁,而陈春花则白白嫩嫩,风韵犹存的样子。 在这样的时候,她甚至还能穿上一件干净而没有一块补丁的衣服,在整个陈家村来说都是极为难得的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吃窝窝头的那一家人里头,也有个比她更为娇美白嫩的女子,同样穿着没有一块补丁的麻布衫。 可她穿起来,却比陈春花好看了十倍不止。 “狗蛋,今晚上叫你爹过来。”陈春花一拍桌子,涂着劣质胭脂的脸骤然垮了下来,露出了几分老色。 被称作“狗蛋”的小男孩应了声“好”,转身麻溜又灵活的从陈春花家里窜了出去。 到了晚上的时候,单云溪正在床上躺着。 因为怕碰到单云溪的伤口,司马靖一直是和衣躺在另一张床上的。屋子里仅有的一床被子给了单云溪,他便只能这样睡。所幸他身子骨好,习武之人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单云溪同他说了几句,见他已经下了决定,便也不再多劝了。 她可是很清楚司马靖的,他这个人,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看着挺精明的样子,有时候却还挺认死理的。 单云溪笑了笑,抱着被子缓缓地睡着了。 外头忽然一声十分细微的轻响。 单云溪的眼睛睁开,她全身上下不动,只有眼珠子转过去看了眼门口的方向。 只见一把被磨细的镰刀从门缝伸了进来,然后悄悄地挑开了门栓。 单云溪嘴角微勾,闭上了眼睛。 这些人真是老虎嘴里抢食,不要命了。 屋门口,两个人猫着腰,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陈春花左右看了一眼,四周都是黑黢黢的一片,院子门口站着望风的狗蛋,她还是觉得有些瘆的慌,推了一下陈大力,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怎么样了?打开了没有?” 陈大力没理会她,神情专注地移动着手里头的镰刀。 突然听见很轻微了一声,他一张多年劳作的黑脸上出现了些许喜色:“开了开了。” 陈春花听着更加欣喜若狂,她嫌陈大力的动作慢,直接将他一把往旁边推开,自己提着裙子闯了进去。 一把明晃晃的长剑直指陈春花的脖子。 她吓得半晌没有回过神来,额上的汗水滴下来,这才记得吞咽了一口口水。 黑暗中,司马靖的半边脸显露了出来,被门外的月光照耀到,显露出一种不似凡人的冷漠俊美来。 陈春花刹那间还以为自己见了鬼,却没想到竟是个这么俊俏的鬼! 这是来夺人魂魄的么? 这浑身的男子气概,是陈春花这么多年勾搭的男人里头从没见过的,瞧瞧他这身材,肩宽窄腰的样子,还有这藏在衣服下面有力的肌肉,一看就是个有力气的,那方面肯定也很好。 陈春花露出一个自以为妩媚的笑容来:“小兄弟,何必这么凶呢?我们……只是迷路了过来看一下而已,你这样子看起来怎么像个逃兵啊?” 她没见过将军,压根没想到司马靖会有那样的地位,看他拿着剑,当下还以为是个从军营里逃出来的兵士。 司马靖的眼神更冷了,他看着这个到处卖弄的无知女人,只说了一个字。 “滚。” 床上暗暗听着的单云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春花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另一个女人,她顿时就有了危机感,顺着身影朝屋内右侧的床上看了过去。 而躲在门外的陈大力也扒着门框往那里头看去,这女人别的不说,光是笑声就十分的清脆。他所知道的女人里头,陈春花已经算是最有风情风韵的了,却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的声音比陈春花的还要好听。 就看见一个身材纤瘦,肤若凝脂,唇红齿白的女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身上有着伤,坐起来的姿势有些小心翼翼,却平添了几分女子的柔弱感,一件略微有些宽大的麻布衫罩在她的身上,让她像明珠蒙尘似的,看得陈大力心里头直呼可惜,恨不得能找件最最好看又舒服的衣服来给她换上。 “这位大婶,你这路迷得可有意思,一声也不提醒主人,自己就打开门进来了,好像跟贼也没什么区别吧?”说罢,单云溪自己捂嘴笑了起来。 那陈大力看得都呆了,而陈春花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尤其是在听到这女子叫她“大婶”的时候,她哪里就有那么老了! 她左右看看,忽然看见躲在门后的陈大力口水都要流到地上,急忙掐着他的手拉他出来。 “陈大力,你要是把这女人给我杀了,我以后就嫁给你!” ##第345章 鞭策他的妻子 闻言,单云溪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位大婶,你真当我相公是不存在的么?”在单云溪的示意下,陈春花才看向了司马靖。 他一双眼睛冷得像是寒冰一样,手里的长剑还指着陈春花的脖子。 而陈春花却有一点,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好处,那就是她这个人,特别的无知。 她向着司马靖,半是讨好半是说教地道:“小相公,你这小媳妇娇娇弱弱的能有什么意思?不如跟姐姐一起,很多这些小媳妇不懂的我都知道,肯定让你有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说罢,她也不知哪儿来的自信,竟真的以为司马靖会同意,提着裙摆径自往单云溪的方向走了过去。 司马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手下反转,那闪着寒芒的剑刃就要往陈春花的身上而去。谁知道就是在这个时候,陈大力忽然大喊了一声,冲上去死死抱住了陈春花。 “你这娘们,刚刚还说要嫁给我,这才刚过去多久,就又立马开始偷男子了!妹子,你们快走,我来拦着她!” 陈春花不甘示弱的挣扎着,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男人扯着女人的衣服,女人揪着男人的头发,两个人打着打着又开始骂了起来。 单云溪不由看了司马靖一眼:“这样会引来其他人的。” 司马靖沉眸看向那二人,反手收了剑,两记手刀切在他们的后脖颈上,两个人都纷纷倒在了地上。 院子门口的狗蛋别的没看到,就看到司马靖一出手,两人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爹!”狗蛋大喊一声,往屋子里跑过来,眼眶红红的扑在了陈大力的身上:“爹,爹你醒醒啊!” 陈大力没有任何反应。 狗蛋便狠狠地瞪向了司马靖:“你杀了我爹!” “等等等等……”单云溪出声道,“小孩子瞎说什么呢!你爹还有呼吸好么,你仔细看看。” 狗蛋听闻先是看了单云溪一眼,同样被她的容颜给惊到了,但是他却比他爹沉稳得多。先是蹲下去看了一下,发现陈大力真的还有呼吸。 “那你们也把我爹打晕了!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我们陈家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你们是不是敌国的探子?” 单云溪着实没有想到,头一个就这件事质问她的人居然是个孩子。 “你叫狗蛋是吧?”单云溪问道,她的神情看着十分柔和,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恶意。狗蛋犹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单云溪笑了笑,看了司马靖一眼,示意他将剑收起来。 司马靖看了这孩子一眼,将剑收回剑鞘,又将那剑放在了桌上。 明显可以看到狗蛋紧张的神情有了些许的放松,单云溪便笑了笑,问他:“狗蛋啊,在你看来,哪边才算是敌国呢?你原本是南棠的子民,现在却又成了大梁的百姓,那你说的这敌国,我该怎么理解呢?” 狗蛋没有什么好口才,平常只不过是有些机灵劲而已,何况他还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哪里知道单云溪说的这些。 当下就结结巴巴的,一心想要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我哪儿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反正要跟我们打仗的就是敌国。你打了我爹,就是坏人!” 单云溪笑了笑,真是个孩子。 在她南棠的境内,还有这么纯真的孩子,她真是不知该哀伤还是该庆幸。 “狗蛋啊,如果你以为你是南棠人,那大梁就是你的敌人,如果是以为自己的大梁人,那南棠便是你的敌人。” “我……我……”狗蛋“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自己到底是哪边的人来。 “如果你连自己是哪国的百姓都不知道,又何谈什么敌国呢?”单云溪看着他,也真是难为这孩子了,有个这样的爹,怕是也没有受过什么好的教育。 “你先带着你爹和这个女人回去,好好想想我这个问题,过几天我还要问你的。” 狗蛋却半信半疑:“你知道我住在哪儿?” “陈家村就这么大,我打听几句就知道了。” 单云溪朝他笑了笑,狗蛋当即也不再逗留,小小的身子骨拖着陈春花和陈大力出了院子,往外头走了。 “看不出来,你还有当教书先生的资质。”司马靖冷声道。 单云溪一昂头,丝毫不谦虚地道:“那是。” 司马靖摸了摸她的头,坐在她身边。 “你还是想要帮你哥哥夺回疆土,对么?” 单云溪在他的手下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十分的坚定,里面充满了自信和不可动摇。 “且不说别的,光是大梁这样对待子民,我也绝不会让大梁得逞。”她将司马靖的手拿下来,双手握住他,然后仰头朝他笑。 “你……”司马靖看着她的笑,轻叹了声,摇头道:“罢了,你估计也并不需要吧。” 单云溪疑惑的看了司马靖半晌,忽然笑了起来。 “那当然,我自己可以的,你可千万别随便插手,我可不敢保证我的洪荒之力会不会误伤到你。”单云溪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 司马靖摸了摸她的头,替她掖好了被子,这才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她现在确实已经成长了不少,也许很快就真的不再需要他的帮助了。 可现在,还不行。 次日,单云溪在日上三竿的时候才醒过来。 时隔多日,她好不容易又回到了这种悠闲的日子,而且还有人一直伺候着,那滋味别提有多爽了。 她刚伸了个懒腰,司马靖就提着一把镰刀进来了。 他看了床上的单云溪一眼,一句话就让她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你的伤看样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不做事的人没有饭吃。” “诶?”单云溪震惊的看向司马靖,“怎么这样,说好的你好我好一家人呢?说好的疼我爱我一辈子呢?” 司马靖冷笑一声:“昨天是谁说,不需要我的帮助的?连早晨起身都有困难的人,还不如尽早的回去你哥哥身边,让他保护你好了。” 单云溪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算你狠!” 她爬到床边,一根长长的木棍便递了过来。 那木棍削得十分光滑趁手,一点点会刮伤人的木刺都没有,而且看形状高度,刚刚好能被单云溪拄着。 她抬头看向司马靖,眼中略带疑惑。 “我这只是怕你行动不便才做的,没有别的意思。” ##第346章 夕阳西下 司马靖估计也知道自己这理由有些站不住脚,这拐杖只要是个人看了都知道做起来不容易。 他将头别向一边,眉头紧紧皱着,看起来沉毅有余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沉凝的神色。 “也没花多久时间,你先用着,有机会给你再做个更好的。” 单云溪看了司马靖别过去的脸一眼,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那削得十分用心的拐杖一眼。 突然就笑了起来。 司马靖皱紧眉头,将那木拐塞到了单云溪的手里,道:“赶紧起来,午饭归你做。” 说完他就迈步出了门,宽阔的肩背遮住了门口的光线一瞬间,随即屋子里又变得亮堂起来。 她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单云溪撑着那木拐站了起来,高低刚好合适,正好能让她撑在腋下,一点都不会不舒服。 她撑着木拐往屋外走去,刚走出去就见到了在院子一角劈柴的模样。 就见他拿起一块木柴放在了墩子上,手里头的斧头利落的劈了下去,那木柴就从中裂开成了两半,紧接着他就着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又去拿下一块。 单云溪看着他这样子,不由笑了起来。 现在的他们,看起来真就像是一堆普通的农家。 劈柴的丈夫,做饭的妻子,日子若是真能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倒也很是不错。 她看向院子的另外一角,那里搭了个棚子,里头是灶头和土案,俨然是个农家常见的厨房棚子。 单云溪拄着木拐走了过去,司马靖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了菜案前,似乎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适的表情,这才放了心继续去劈柴。 她打开米缸的盖子,里头没有米,却有几个陈婶放在这里的窝窝头,旁边还放着些野菜。 单云溪撸起袖子,心想着她也是时候来小露一手了。 陈婶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单云溪正拿着菜刀,要朝案板上的野菜砍过去,那架势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会做饭的样子。 “诶诶诶!”陈婶走过去,将单云溪手里头的菜刀夺下来,“你这样切菜是不行的,哎哟,你这野菜又没有择又没有洗,怎么能就这样切啊……” 陈婶转头看向单云溪,眼里头闪过一丝寒光,她冷冷看了眼单云溪,又看了眼不远处停下来不再劈柴的司马靖,一把抓住了单云溪的手。 “你跟婶子来,我手把手的教你,我还就不信了!” 单云溪拄着拐杖,跟着陈婶走到了蓄水的大缸边。陈婶先给她打了些水在木盆里,真的是十分仔细又认真,一步步教着单云溪择菜,洗菜,然后说这是什么野菜,怎么做才好吃…… 一整个上午下来,单云溪感觉整个头都是大的。 但是好歹还是做了个差不多样子的东西出来,至少不再是以前那种黑糊糊看不出本来面貌的黑暗料理了,也没有把厨房给炸了。 司马靖坐在桌前,在单云溪和陈婶的凝神注视之下拿起了筷子。 单云溪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紧张得吞了口口水。 他伸筷子去了一盘青菜里头,夹起了一筷子,沉着脸色放进了嘴里,心里想着等会一定不要有什么表情变化…… 司马靖嚼了两口,神色忽然有了些许变化,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单云溪,然后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单云溪的神情骤然轻松下来,她捂着自己的胸口,笑着看向司马靖。 “怎么样?” “不错。”司马靖不会说夸人的话,想了想却还是补了一句,“进步很大。” 单云溪顿时就笑了起来,她脸上的笑容灿烂非常,又转头看向陈婶。 “都是陈婶教的好,要不然我还真的不可能做成这个样子。多谢你,陈婶。”单云溪从心底里感激地朝陈婶微微点头行礼。 庄稼人十分的淳朴,帮助人也是热心肠的举手之劳,从来没想过要什么感谢报酬的。 陈婶满脸不好意思,连连摇手:“没有没有,都是因为小溪学东西快,不过一教就会了……” 关系好了之后,单云溪便介绍了自己的名字,说自己叫叶溪,司马靖也从没跟陈婶说过他的名字,单云溪同样现编了一个。 “这是我的相公,姓李,叫大牛。” 当时司马靖听到的时候正在喝水,他差点一口水没吐出来。 “怎么了相公,你慢点喝呀……”边说着单云溪边忍着笑给他顺着气。 陈婶完全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还跟着单云溪的话道:“慢点,大牛兄弟。” 现在这位“李大牛”正看着单云溪,微微地笑了笑,也夹了一筷子到她的碗里。 “你也吃。” 单云溪执起筷子,硬是拉着陈婶一起坐下来吃,陈婶却怎么说也不愿意。 “我都收你们银子了,实在不好意思再吃你们家的东西,现在的食物都是很难得的,你们还是留着自己吃……” “没事的陈婶,你不是也帮我们做了很多事情嘛,坐下来一起吃吧。” 司马靖却抓住了单云溪的手,道:“让陈婶回去,孩子在等着。” 单云溪这才露出些许惊讶:“原来您家里还有孩子啊,那行,我就不留您了,下次请您带着孩子一起过来吃饭。” 陈婶又推脱了几句,见单云溪实在热情,这才点头应了下来。 送走陈婶,单云溪同司马靖开开心心吃完了这顿饭。 虽然司马靖之前说要单云溪做事才能吃饭,但总归是怜惜她身上有伤,吃了饭之后洗碗洗刷之类的活都帮她做了,让她在屋子里歇了一个午觉。 等单云溪醒过来的时候,司马靖并不在屋子里。 她拄着拐杖走到门口,看见他正坐在院子里削一根长长的木头。 单云溪不由觉得好奇,拄着拐杖走了过去,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司马靖看了她一眼,又转过眼去看那木头:“我看你这拐好像有些长了,再给你做一个更趁手的。” 闻言,她不由笑了起来,自己拉了把小椅子坐在司马靖的旁边,就这么静静地看他做拐杖。 他做起事来时候十分的专注,认真的神情里总有种奇异的力量在吸引着人。她看着这个认真的男人,好像怎么也看不腻一样。 在这小村庄里,就连时间的流逝也变得缓慢起来。 他们说话很少,一个做事,一个看着,就这么静静地,时间便流逝了过去。 等单云溪回过神来,天边已经成了一片火烧的颜色,灿烂的朝霞铺在天边,那是来自与天地的赠礼,是大自然编织出来最美丽的梦境。 单云溪摇了摇司马靖的手,指向了天际。 “你看,好漂亮。” 司马靖看了那灿烂的火烧云半晌,回过头来看向单云溪,嘴角微微上扬,眼角也变得柔和起来。 “确实,真的很漂亮。” ##第347章 征粮 清晨,单云溪正送司马靖上山砍柴。 两人走到门口,司马靖转身说:“别送了,你快进去吧。” 单云溪笑了笑,道:“诶,司马靖你看我们两个这样子,是不是真的很像一对山野夫妇啊?” 司马靖伸手点了点单云溪的鼻子:“我们难道不是么?” “哈哈哈……”单云溪摸着鼻子笑起来,突然不远处响起一阵人声。 他们纷纷朝那边看过去,司马靖往前一步,将单云溪半拦在了身后。 这村子是成长条形的,村中央一条大道,两旁错落着人家门户。司马靖之前慌不择路,随便踹开的门就临近村大道,一出门就是那条大道。 此时的人群正在大道的另一端,单云溪紧了紧眼睛,朝那边远看去。 只见一群大梁的士兵正站在那里,之前征粮的宣令官站在最前面,朝着村长道:“三日期限已到,你们的两百石粮食准备得如何了?” 村长颤颤巍巍地走上前,他向着那大梁的宣令官十分恭敬的行礼,道:“大人,我们将家里头所有的粮食拿出来,也只凑到了这么多,请您收下吧,再多的我们真的拿不出来了……” 村长让开一步,露出了身后的粮食。 常跟着村长的那青年人推着一辆小推车,上面堆了半车的粮食,那就已经是全村上上下下十几户人家全部的口粮了。 单云溪看着眉头不由微皱起来,而那宣令官同样也皱起了眉头,但是表情却嚣张得很。 “村长,你难道是在那我开玩笑?你就只征集了这么一点?”宣令官的样子看着十分的吓人,村长点头弯腰地哀求着那宣令官。 “这真的已经是我们全村的粮食了,大人!这些粮食交上去之后,我们很多人都只能去挖树皮吃了呀!”村长一张上了年纪的脸看起来越发的沧桑衰老。 他苦苦哀求着,周围的村民都是一脸的苦涩,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抹起泪来。 而陈春花却睁开了张大力的手,喊了一声:“谁说的,我看有些人就还有足够的粮食吃!” “陈春花,你瞎说什么?”村长看了过去,万分无奈道。 “我可没有瞎说,我说的是事实!” 看着陈春花的眼神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单云溪便十分不耐地“啧”了一声,这女的就是根搅屎棍,只要她一出现就准没好事。 “他们家就有粮食!我上次还看到了,他们能吃得起窝窝头!” 一瞬间,在场几十双眼睛全都齐刷刷地朝单云溪和司马靖看了过来。 第一眼看过去,众人都不由惊讶这两人的容貌气质,就像是那种从画里出来的人一般,男的俊秀,女的娇美,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他们这样的庄稼人。 有些人就不由自惭形秽地低下头,看看自己指甲缝里怎么也洗不净的黄土脏污,只能赶紧将手背到身后去。 可又听见腹部一声饥肠辘辘的叫唤,这村子里的许多人,已经很久没有吃饱饭了。 单云溪心里暗道不好,同时也暗暗捏了把汗,这么多人的眼光还真不是盖的。他们看过来的眼神中带着渴望,带着哀求,还有些许几乎要丧失理智的兴奋狂热。 她不由抓住了司马靖的麻布衣衫,听他沉声道:“我们家道中落,如今流落至此,家里的财物都已经散尽了,再也没有任何能换取钱财和粮食的东西。那日这夫人瞧见的已经是我们最后一点粮食,剩下的,都在那车上了……” 众人顺着司马靖的眼光看过去,那车上的粮食他们几乎都没有出力,毕竟自己都要饿死了哪里还能拿出粮食来。 村民的眼光再次回到了那传令官的身上,那传令官被众人的眼神看着,心里骤然也有些慌了起来,这里可是有着几十个村民呢! 他强装着镇定,身后的一个将士却突然推了那传令官一把:“将军说了,没有两百石粮食就要军法处置,你明白的!” 传令官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出现了些许恐惧,直至后来成为了一种决绝的镇定。 他高声道:“一家家搜,一定要搜出两百石的粮食来!” 说着他便领着将士们往人家的家中去,那些村民一个个都傻了眼,随即就是阵阵的哀痛哭号。 只见那传令官从一人的家中翻出了一袋小麦,转身便要走,那人直接崩溃到底,死死抱着传令官的腰哭着求他放过他们一家人,这是一家四口最后的口粮了。 那传令官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挣脱开,便用手肘打着那人的头,将他的头打得鼻青脸肿,那村民也不肯放手,只是苦苦哀求着。 “求你了大人,放我们一条活路吧!” 那传令官却又是一肘打了过去,打得那人头破血流,顿时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他的孩子扑上来,哭着喊:“爹!爹!” 而另一个青年直接抄起了旁边的笤帚朝这传令官狠狠地冲了过来,却被他身后的将士一刀给劈了下来。 那青年直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周围看着的村民都心头一惊,吓得连连后退,再也没人敢多说半句话半个字,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那传令官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似乎很是不满意上面的几点血渍。 “真是的,死就死了,还弄脏了老子的衣服……”他骂骂咧咧的带着那一小袋染血的小麦袋子出来,一甩手扔在了小推车上。 单云溪看着那宣令官,手下的动作不自觉地紧了起来。 司马靖低头看了她的手一眼,然后看向她冷凝而严肃的神情,不由道:“这些事我们管不了……” “我知道……”单云溪的表情冷凝中带着愤怒,“我知道我们要隐藏身份,不能让大梁的人发现了,但是我不让他们发现的话,应该就可以吧……” 她并没有要司马靖的答复,但是司马靖却还是叹了口气。 自己娶的妻子,就是再无奈也得陪着啊。 那传令官没有再强行搜村了,站在那小推车的旁边大声道:“再给你们三日的时间,三日皱若是还没有两百石粮食,你们的下场就跟刚刚院子里那人一样!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 众村民都倒吸一口凉气,有的直接晕了过去。 而那传令官却看了没看一眼,带着人推着那小推车走了。 ##第348章 保命之法 单云溪送司马靖上山砍柴之后便转身进了屋子,可看神情却一直闷闷不乐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婶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叶溪坐在门边,看着外头不知道愣愣地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走过去,都走到单云溪的跟前了,人家才看见她。单云溪急忙忙站起来,却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伤腿,登时疼得龇牙咧嘴的。 陈婶急忙上前去扶了她:“哎哟你这孩子,这么急赶着做什么,赶紧坐下来好好休息,你这样子要是被你家男人瞧见了不知道又有多心痛呢!” 她扶着单云溪坐在了小椅子上,单云溪边谢着边道:“我这一不小心出神了,连婶子过来都没看见,真是不应该。再说我那大牛哥,他刚刚上山砍柴去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陈婶您可千万别跟他说这件事啊,要不他回来定要说我的了。” 单云溪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羞愧姿态,倒教陈婶叹了口气。 “你呀,要婶子不说也行,下次可别这么急急忙忙了。这伤了骨头可比不上其他哩,就是要好好养着才行!”说着,陈婶自己拉了条凳子坐下来,问她:“你刚才这这里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连婶子来了都没看到?” 单云溪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道:“这个事情我还没想清楚呢,等想清楚了有了结果了再跟您说。” “哎呀,这还等到有结果,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啊,你还是现在就告诉你婶子吧,也省得你婶子担心着。” 单云溪看了陈婶一眼,想着这确实也是个机会。 她的心里着实有个十分大胆的想法,只是不知道这村子里的人会不会配合她。 现在说给陈婶听一听,也好看看这淳朴的乡亲们都是些什么想法。 “陈婶啊,这个大梁这么凶狠,三日后我们还是拿不出来粮食可早怎么办呀?” 陈婶听了便长叹一口气:“可不是嘛,现在好几家人都想着要收拾东西跑路了,他们好歹还是有人家可以投靠,你婶子的娘家远,当家的又早就死了,他那边的亲戚早都没了联系。现在就是想逃也没办法逃啊,我倒是一把年纪也无所谓了,只是可惜我家里的石头……” 单云溪听了陈婶的话,不由跟着叹息起来,拍了拍陈婶的背,安慰她道:“婶子也不用这么担心,说不定还是有办法的……” “行了妹子,你也别安慰我了,这些我都心里有数。”陈婶抹了一把泪,脸上的表情骤然变得认真起来,“我也不瞒你说,现在村子里就分成两派,一派人想着抛下陈家村逃命去,另一派人则还是想守下来,毕竟祖祖辈辈的,都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也没道理连个守墓的人也没有。” 单云溪静静听着,陈婶的模样看上去过于认真,一个庄稼人的脸上竟能看出几分大义凛然,悍不畏死的情绪来,单云溪心头着实有些震惊,同样也十分好奇,这陈婶究竟要说什么。 “妹子啊,陈婶这次来也不为别的,就是想求你一件事,你看在这几天我帮你们拿银子换东西的份上,就帮帮陈婶这一次吧!”说着陈婶就跪了下来,任凭单云溪怎么说都不肯起来。 “妹子,你先听我说,这村子里估计三天后就留不下什么人了。我年纪大了,走不动,是拖累,求你们带着我家里的石头一起走吧。他年纪还小,也吃不了多少东西,长大了还可以给你干活,是个很乖的孩子……” 说着陈婶自己便抹起泪来:“我是真舍不得他啊……” 单云溪也看得心里头有些酸涩:“那您就带着他吧,母子两不分开好不好……” 陈婶使劲摇着头,眼泪还是一个劲的往下掉。 “不行啊,妹子!你男人之前给我的钱我也换了粮食,没能留下来什么,换回来的粮食也给了那大梁的宣令官,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你的。我也知道这请求实在是为难,你要是答应带我小石头一起走,陈婶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啊!” 说着陈婶竟就要开始给单云溪磕起头来,这可怎么行呢! 单云溪拼着腿疼,也要伸手去将陈婶扶起来。 “陈婶,您先别着急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陈婶闻言,终于停下了磕头的动作,眼含期冀的看向单云溪,就等着她点头答应。 单云溪看着她,叹了口气,道:“陈婶,我跟我家丈夫是不会走的。” 一听单云溪这话,陈婶就浑身像失了力气似的,颓然地跪坐在了一边,单云溪伸手也没能扶住她。 “这、这可怎么办啊……难道我家石头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可紧接着,单云溪又道:“不过我却有一个法子,可以救全村的人。” 陈婶一听,立马又直立起身子,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抓着单云溪:“什么法子?” 单云溪抿了抿唇,凑到陈婶的耳边同她耳语了一阵。 可是陈婶听了却不住的摇头:“妹子,这可不行啊,这要是被抓住了可是要杀头的!” “那留在这里等死就不是死了么?”单云溪冷声道,“这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咱们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只要能活下去,谁还会管你是官是匪呢?” 陈婶听着眼中便有了松动:“可是……” “您难道不想救小石头么?” 一听见自己的孩子,陈婶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坚定了起来,她抬头看向单云溪。 单云溪面色沉凝,朝着她点了点头。 “好!我就豁出去了,妹子你说要怎么干!我绝对不能让我的小石头就这样死在这里!” 单云溪笑了笑,附身在陈婶的耳边说了好一阵。 “行,妹子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人!” 司马靖中午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单云溪的踪影。他当时就心头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屋里屋外找遍了还是没有找见人。 这时隔壁陈婶的孩子小石头跑了过来,拉了拉司马靖的衣服,用童稚清脆的声音道:“大哥哥,你是不是在找大姐姐,她去村长家了。” 司马靖摸了摸孩子的头,转身就往村长家去。 他大步走着,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重,直到他走进村长的院子,也没有散去。就见自家的院子里头站在一大堆的人,主要都是男人,而且几乎是全村的所有男人都在这里了 ##第349章 生气的时候就喜欢叫这个 司马靖一进院子,就看见这围了满院子的人,大多数都是男人。 他同村里的人没有什么交集,熟识的也就一个陈婶,并不知道这些男人都是村子里农户的当家人。 司马靖朝里面扫了一眼,立马就看见那个站在正中央的女子。 她站在村长的身后,拄着拐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神情却十分认真,在村长和他身边青年人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地点点头。 司马靖二话不说,朝那人群中央走去。 “大家齐心协力,我们一定可以赶走他们!”村长身边的年青人举起了右手的拳头,高声大喊着。 他的眼睛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泛红,但是整个人的精神却十分的高涨。 不止是他,这周围的村民都情绪高涨,一个个拿起手里的东西,没有东西就同样举起拳头,齐齐喊着。 “赶走他们!赶走他们!” 司马靖被这喊声叫得皱了皱眉头,等他穿过人群到达单云溪面前的时候,她才看见他。 “司马……大牛哥,你怎么来了!”单云溪的眼睛亮晶晶的,周围的人看了都有那么一瞬间的慌神,却只见她朝那俊美的男子迎了上去,“我知道了,是石头告诉你的吧。” “石头?”司马靖有些疑惑。 “就是陈婶家的孩子。” 司马靖皱眉想了想,这孩子似乎确实是叫这个名字。 “村长,这是我丈夫,李大牛。”单云溪回过身,朝那老人介绍着司马靖。 司马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是多年的战场生涯,早就让他练就了一副沉着冷静的性子,当下也没有多问,而是先朝着村长点了点头。 村长一看就道这男人的气质不简单,这般的沉着冷静,做事的样子看着很有章法,并不像那种装腔作势的样子,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听你媳妇说,你曾经上过战场?” 司马靖看了单云溪一眼,见她挤眉弄眼,一副想让他承认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头。 “不知道内子同村长说了什么,我并没有去过战场……” “怎么会这样!”旁边立马就有人慌张了起来。 “他媳妇骗我们!”有人指着单云溪大喊。 “那怎么办,我们还是赶紧跑吧……”有人已经开始考虑后路。 村长也十分疑惑地看向单云溪,她先是露出一个笑容安抚村长,随即将司马靖拉到一边。 “你别拆我的台呀,我都跟他们说你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了,只是因为我家道中落才不得已先回来成亲,却没想到碰上大梁进攻南棠,你等会可别说漏嘴了。” 说罢,单云溪就笑着推了推司马靖。 “大家不要惊慌,我丈夫不想被人知道这件事,而且又不知道我们的事情,这才会否认的。大牛哥,你快跟大家说,你是去过战场的!” 司马靖被她推出来,他先是沉着地一扫院子里的众人,其实光从气势上就能看出来司马靖是不同凡响的,但是大家还是等他一句话的承认。 他沉着脸,点了点头。 村民的脸上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随即一种神奇的情绪出现在众人的脸上,那是一种名叫“希望”的东西。 “这说不定真能行……”有人说道。 “如果真能行的话,我们都能活下去了……” “也不用交粮食,大家还能继续待在陈家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说着鼓励打气的话,司马靖却越看脸色越沉。 单云溪回头看了一眼村长,村长点了点头,站出来抬起了手,众人就都陆陆续续安静了下来。 只见村长转身,走向了司马靖。 “李大牛,你去过战场,依你之见,我们这样可行么?” 司马靖闻言看向单云溪,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答复。 单云溪被司马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道:“我们决定大家一起反抗大梁的宣令官,保护自己,保护陈家村。” 司马靖眯了眯眼睛,他早就猜到可能会是这样。 “你还说了什么?” 单云溪一缩脖子,又被他看穿了。 “我出了个主意。” “空城计?” 单云溪猛然抬头,眼睛里震惊非常,似乎在问他怎么知道。而司马靖同样低着头,脸色和眼眸都十分沉稳地看着单云溪,那如墨的眸子中有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单云溪只能看着他的眼眸,怎么也移不开眼。 “确实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说着司马靖便转过头,看向了村长,“村长,这其中的细节还需要商议一下。” “好好好,那你跟我进来。”村长带着司马靖和几个看起来能主事的青壮年进了屋子,单云溪也要跟进去,却被司马靖一转身拦住了。 “你回去等我。” “为什么?”单云溪瘪着一张小嘴,跟在司马靖的身后问道。 司马靖冷着一张脸,也没说为什么,而是他身边的村长发话了:“女人还是回去等着吧。” “可是这个提议是我出的,我也可以提一些意见啊,为什么不让我参与?” 村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司马靖一伸手拦住。 这个男人明明才刚进来没有多久,却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无形之中所有人都开始听从他的命令去做事。 就连村长也没有再说下去。 只见司马靖勾着唇角,冷笑一声,然后附身在单云溪耳边道:“这是你不跟我商量的惩罚。” 说罢,司马靖转身进了屋子。 单云溪愣在原地半晌,才恨恨地叫了一声:“司马靖!” 已经进了屋子的人回头看了一眼,面露疑惑道:“她这是在叫什么呢?” 司马靖冷冷地道:“她生气的时候就喜欢叫这个,不用理她。” 他在村长家里头商议了一整个下午,回家的时候,单云溪正倚在门边站着,一看见他就立马装了副黑脸转身进门去。 等了半晌,司马靖没有动。 那门框里又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她先是略略惊讶了一下,没想到司马靖居然就站在那里看着她,一种被抓包的情绪骤然出现。 她不由嗔了他一眼:“还不快进来!” 司马靖笑了笑,大步迈进门去。 他知道单云溪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希望她有事的时候能同他商量一下而已,不要动不动闹失踪,让他担忧。 “我这不是时间紧急嘛,只有三天时间了……去掉今天不就只有两天了嘛。” 看着单云溪脸上的担忧,司马靖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第350章 打起来了! 两天很快就过去,到了宣令官再次来收粮的时候。 这次他带了两倍于上次的人手,不知道是为了壮胆还是真的打算收不到粮食来屠村的。 “这可怎么办?他居然带了这么多人?”一个拿着镰刀的汉子一看就露了怯。 这着实不能怪他们,毕竟在此之前都是些老实的庄稼人,镰刀也都是用来割麦子的,从来没有用来对付过人。 而且面对官兵,百姓总有种天然的畏惧。 “不用害怕,他们这些人也没有我们加起来多,而且他们也是人,同样也是怕死的。”司马靖的声音中有种稳定人心的力量在里头,众村名听了他冰冷的声音却都不觉得反感,反而都逐渐冷静下来了。 “没错,人都是肉长的,到时候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先前发话的汉子将手里的镰刀握紧,眼里头逐渐坚定了下来。 而另一边,在陈家村附近的山林里头。 单云溪和陈婶带着村子里的老弱妇孺等在这里,隔着杂草树丛,下方村子里的情况一览无遗。 村子的正中央大道上,一群大梁的将士跟着那宣令官。 宣令官肥滚滚的肚子颤了颤,他转过身来。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他身后那高大的将士摇了摇头,脸上也出现了些许不解的神情。他看起来像是军职最高的一个,见识自然也比其他人高上一些。 “都打起点精神,有点不对劲。” 他身后的将士都将手按在了佩剑的剑柄上,警惕的看着四周的情况。 那传令官则显得十分的紧张,猫着自己略显肥胖的身躯,躲在了那高大将士的身后。 突然间,一个有着土墙的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听着虽然细微,但还是被细心的高大将士给关注到了。 他朝身后的将士们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便跟在了高大将士的身后,放轻了脚步朝那土坯房的门口走去。 那土坯房的院门是开着的,仿佛就像是在等着人进去一般。 那高大将士越看越觉得这情况不对,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间一抬手,然而没等他下令,就听到身后传来几声闷哼。 高大将士皱了皱眉头,刚准备回头看去,一把亮晃晃的长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紧接着,司马靖冰冷的面容出现在他的身后。 “你……你是谁?”那高大将士不得不说抗压能力很是不错,在这章时候竟然还能向司马靖问话。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说罢,司马靖就朝旁边的人瞥了瞥头。 一群人上来,用绳子将那高大将领捆起来。 他这才看见司马靖的模样,他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司马靖,将他从头到脚全都看了个仔细。 “你是逃兵?” “你才是逃兵呢!”旁边拿镰刀的村民一踹他的膝盖窝,那高大将士就跪在了地上,“给我老实点儿!” 那高大将领低着头,忽然间朝那拿镰刀的村民身上一撞,然后挣脱绳子逃了开来。他看了一眼昏迷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几个同袍兄弟,眉头一皱,没有半分犹豫地朝外头冲过去。 不得不说,他审时度势的能力着实是厉害,这么一瞬间的决断也十分的果断。 可他碰上的是司马靖。 高大将领刚跑出没两步,就被司马靖的长剑追上,从他的脸侧擦过去,直直地钉在他前方的一户人家的土墙上,那墙体上立马显现出一大块蜘蛛般的裂痕来。 那高大将领看着墙体上的裂痕,愣是在原地站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几个村民冲上来制服住了他,将他用绳子严严实实地捆了起来,不留半点挣脱的空隙。 他们将高大将士押回司马靖的身边,而那将士还在喊着:“你不是普通人,你到底是谁!” 直到被人压进了屋子里头还在大吼着,要知道司马靖的来历。 他却走到了那土墙面前,冷声说了一句:“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呢?” 只见他伸手将长剑拔下来,那土墙直接从蜘蛛缝隙开始往周边裂开更大的缝隙,随后一片片的墙体剥落,最后整个倒了下来。 这个过程只发生在瞬息之间,那些村民见了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有的人嘴巴里甚至能塞下鸡蛋。 这人这么厉害的么! 他们还真是看走眼了,本以为是个普普通通的逃兵,却没想到是个高人啊! 村长被颤颤巍巍的扶了出来,看见这面倒塌的土墙,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旁边一个人立马上前在村长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村长一双眯了快半辈子的老眼也瞬间张开,露出了这辈子都没有出现过的震惊。 “恩人……恩人啊!” 村长说着又颤颤巍巍冲进了屋子,对着司马靖是谢过了又谢。 “村长,我们把那些女人孩子都叫回来吧。”旁边有人说话,村长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又去感谢司马靖了。 司马靖却一直注意着这些女人们的动向,没多久又有人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打起来了!”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周围人顿时都紧张起来。 “什么打起来了,难道是大梁又派人来了?” “不是……不是……”那人说一句话就要大喘气,村长拦住要问话的人,先让人给他倒了杯水。 “顺顺气,慢慢说。” 那人咕咚咕咚将一杯水喝尽,才道:“女人们打起来了!” “什么!”村长震惊。 他感觉旁边骤然出现一阵风,将他稀疏的几根银白碎发吹起来,司马靖已经冲出了屋子。 “诶,李大牛!”村长一伸手,却没叫住他。 他留下一半人看守这刚俘虏下来的大梁人,让剩下的人都跟着司马靖一起去了。 “这李大牛,怎么这么着急呢……”村长边转身边说道。 司马靖走出去,步子虽然迈的大,但是却没有跑,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村民却奇异的发现,他们虽然在狂奔着,却还不断地在落后于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大牛,你等等啊!” 司马靖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继续用轻功来到了女人们藏身的树林子里头。 他一眼就看见了女人堆里面的单云溪,她正被人拉扯着头发和衣服,而她的手里也抓着一个人的头发,那人正是陈春花。 ##第351章 我错了还不行嘛 “陈春花!你到底要做什么!”旁边的几个女人看着直着急啊,也不知道该怎么上前去劝架。 单云溪的手抓着陈春花的头发,这要是去拉她们吧,这陈春花的头发肯定会被拽下来。这要是去掰那小媳妇的手吧,看她那柔柔弱弱的样子,一双手白玉似的,乡下人动手没得轻重,又怕把她的手指头给掰断了。 陈婶站在旁边也着急得团团直转,于是只好在口头上骂着。 那陈春花也不是吃素的,常年不干正事的人,就一天到晚的碎嘴了,自然骂人的花样了多:“我要做什么?你怎么不问问这小妖妇呢?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都摔瘸了还成天整的勾男人,自己家里有一个不够嘛,我呸!不要脸!” 陈春花一口口水眼见着要往单云溪身上吐,她一别头闪开了。 她见过那么多女人,有刁蛮任性如江别情的,也有整天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单昭涵,还有沉稳如山的长乐公主,可就是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而且陈春花不讲理起来,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要,即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做起来也毫不犹豫的。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嘛,成天涂脂抹粉在村子里勾男人的我看是你吧!”有那看不下去的来替单云溪打抱不平了。 “我呸,我偷谁了!你说我到底偷谁了!” “就是那个死了老婆的陈大力,你敢说你没跟他好?” 陈春花冷笑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呢,陈大力又怎么了,他死了老婆,我死了丈夫,两个人过到一起又怎么了?你们这一个个嘴碎的,怎么不说这小妖妇呢!家里头分明有男人还去勾陈大力,这不是害我们庄稼人嘛!” 单云溪真是忍无可忍,手下一用力,那陈春花就痛的嗷嗷直叫。 她身上有功夫,压根不会叫陈春花这样的人欺负了去。 但她却忘了,自己的脚还瘸着。 陈春花头上一痛,正好瞥见单云溪拄着拐杖的瘸腿,直接就朝她的瘸腿撞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阵迷风吹过,众人都闭了闭眼,等回过神来,人群中间的单云溪已经不见了。 不远处,单云溪正被司马靖抱在了怀里。 他微微皱眉,低头问:“没事吧?” 单云溪倚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没事。” “哎哟,大牛兄弟,你来得正好!”陈春花看见司马靖,咳嗽了一声,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发髻,随即控诉道:“你看看你家这个媳妇哦,天生就是勾人的坏坯子,摔断了腿也不会待在家里,勾得陈大力天天念着想着,我看你回去得好好打一顿她才知道好歹!可别真让她做出什么丑事来,那可就来不及啦!” 司马靖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向来身处庙堂,或是铁血沙场,哪里听过这等污言秽语。一时间也只知道皱眉,脸色沉得很是难看,却什么也没有说。 那陈春花还以为他是被说中了痛点才脸色难看起来的,说得便更加起劲了,光是嘴说还不过瘾,手上的帕子到处乱扬,一副手舞足蹈的样子。 “你们看看这个小妖妇啊,现在是陈大力,说不准哪天就到你们家的男人了!瞧她这水嫩水滑的样貌,还有这滑不溜秋的眼睛,一看就不老实,到时候一堆男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恨不得将自己的家产全都捧着上赶着送给她呢,你们一个个就是哭都来不及了!” 被陈春花这么一说,众农妇果然都有些担忧起来。 “我家那口子确实是这样,上次就偷偷看这小媳妇来着,人家还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呢,他就伸长了脖子去看,也不嫌丢人!” 更有人附和道:“是啊,我那口子在家里还嫌弃我,说我要是有这小媳妇一半的样貌,别说是瘸了,就是瘫了在家什么也不做,他都心甘情愿养着!” 顿时间,一股子浓烈的担忧和怀疑在众女人的脸上弥漫着。 陈婶见了忙道:“这是什么话,猪拱了白菜可不能怪这白菜长得好啊!那都是男人的错啊,这小媳妇我可是知道的,一直本本分分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再乖巧不过了的呀!” 单云溪听着这些人骂架,不仅不觉得难过生气,反而还觉得有些好笑,看得津津有味的,现在的她就查一把瓜子了,仿佛那被骂的人并不是她自己一样。 司马靖看着她这模样,不由微微摇了摇头。 “你倒是一点也不生气。” “我生气做什么,这说的又不是我。”单云溪抬起头,朝司马靖眨了眨眼,天真中带着一丝狡黠,沉静中带着一丝妩媚。 确实是勾人得很。 司马靖在心中叹了口气,要不是没有办法,他真想将她一直关在自己的身边,恨不得没有任何人能看到就好。 可她又是这般的优秀和努力,他又希望能被所有人看见,然后夸耀她一番。她这么好,完全值得这些。 “怎么,你还不相信?”单云溪又问道。 司马靖低头看着她,眼神一紧,道:“你敢!” 单云溪被他这认真的模样给逗笑了:“哈哈哈……我当然是不敢啦,你怎么还当真了,就这么怕我出去找别人嘛?嗯?” 司马靖一把将单云溪的腰勾了过来,两人靠得极近,单云溪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闯进了大老虎的窝,她还浑然不知的在老虎胡须上摸了一把。 现在,老虎生气了。 司马靖的手像是烙铁一样,他一双狭长凤眼微微眯起,里头透露着一种令人忍不住想要后退的危险意味。 单云溪推拒着他:“你、你先放开我,这里这么多人呢……” “你刚刚说什么?”司马靖却不让。 “我我我……我错了还不行嘛,快点放开啦!”旁边一群的村妇全都朝他们看了过来,就算厚脸皮如单云溪,也觉得自己的脸火烧火烧的。 丢脸死了,现在她的脸肯定红得跟煮熟的虾没两样了! 司马靖勾唇一笑,放开了单云溪。 她刚松了口气,却见一个人影附身下来。 温润的唇被吻住,强势而温柔,不容拒绝而步步深入,勾得她很快就沉溺在其中难以自拔了。 ##第352章 逃亡也是奢望 回到村子里的时候,村长看到女人们的面色都有些不对劲。 陈春花则是直接嚷了出来:“村长,你今天必须把这小妖妇赶走!” 村长还一头雾水:“什么小妖妇,是我们村子的人?” 他看向身边的那青年人,那青年人自然摇摇头,满脸的茫然,示意自己完全不知道。 单云溪则从司马靖的身后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司马靖拉了她一下,她朝他笑着摇了摇头。 “村长,她貌似说的是我。” 村子里一群男人都朝单云溪看了过来,谁也没想到陈春花会叫她小妖妇,而且她还这么坦荡的就接受了。 不,也不算是接受,她毕竟自己没有承认,但是这话一说出来,配上她那镇定的表情,似乎跟承认自己是小妖妇也差不多了。 “村长,我自问在村子里规规矩矩,从没做过一件坏事。我在家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如今来了这陈家村,却不想被人如此污蔑!原本我还一心想着帮助陈家村,甚至还将我同我丈夫的身份也说了出来,却没想到只换来这样一个结果。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她说的时候十分的平静,说罢了就转身,拉着司马靖要走,看样子倒像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村长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恩人!”他颤颤巍巍地往前走,青年人急忙扶着他,“你们可不能走啊,恩人!” “村长!他们要走就走,你管他们做什么,咱们陈家村又不是没了他们就活不下去了!”陈春花一跺脚,十分不快的模样。 “你懂什么!”村长破天荒地对人发了脾气,“咱们虽然都是没读过什么书的庄稼人,不懂那些大道理,但是也知道要有恩报恩,要不是这两位,咱们村子早就没了,现在这个时候赶人家走,那我们成什么了!岂不是成了那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村长一席话,说得众人都暗自点头。 他又去挽留单云溪和司马靖,态度十分的诚恳。 单云溪本来也没真的想要走,只是都被陈春花说成这个样子了,难免要做个姿态出来给大家看看,他们也不是吃饱了没事做去帮人的。 “村长,这邻里邻居的都知道,自打我们来了陈家村,我就没出过院子门,实在是不知道为何这位大婶要诬赖我。难道是因为那次你来我家偷东西正好被我丈夫抓住,于是才怀恨在心?” 她这一番话说完,众人才知道这里面居然还发生这样一件事。 那些被陈春花煽动的妇人,在冷静下来之后稍稍回想了一下,发现这小媳妇说得确实有道理。 而且陈春花的尿性她们也是知道的,确实像是能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来的。 “你你你……”陈春花没想到单云溪会突然翻出她之前闯她家的事情出来说,一时间,周围的几十双眼睛全都朝她看了过来。 她顿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整张脸涨得通红,原本就涂脂抹粉的脸上现在更是红得跟炭烧似的。 “你胡说!”情急之下,陈春花走了最差的一步棋,“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去了你家?没证据就在这里乱说,我看你才是诬陷人!” “哦?那天的天色那样的亮,我一个人看错倒是罢了,难道我丈夫和陈婶子还能看错?” 陈婶突然被提及,她下意识就想要否认,但是一想起这小媳妇刚才被众妇人针对的委屈样子,又觉得自己要跟她站在一起才行,于是生生将话给咽了下去,一副“她说得有道理”的模样。 众人看了不免觉得疑惑,又都看向了陈春花,等着她的下言。 谁知道陈春花的脸上反而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小媳妇,你这可就是睁眼说瞎话了吧,那天暗的一颗星星都没有,你怎么可能看见,何况陈翠花压根就不在你家!” 她说完,还十分得意得甩了甩帕子。 单云溪却微微一笑,道:“哦?我可没说你是晚上来的,也没说那时候陈婶并不在我家,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陈春花一愣,豆大的汗珠从额上落下来。 真是老马失前蹄,她居然被这小妮子摆了一道! “我……我……”陈春花说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门道来。 单云溪笑了笑,瞥向了一旁的陈大力,又道:“何况,当时你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想要证人我自然有,只是看你要自己承认还是让这个证人跟你一起出来了?” 陈春花狠狠地盯着单云溪,那眼神简直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了,但是她很快就感受到另外一股更为寒冷的视线向她看了过来。 她登时就感觉自己好像身处于极寒之地,那视线像是寒风中的刀子,顺着大地和空气向她挤压而来,直逼她的眼前。 陈春花吓得轻微的颤抖起来,她抬头朝小媳妇身边看去,那寒冷的视线便来源于那处。 她抬头一看司马靖冰冷的眸子,就立马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去看第二眼。 “哼。”突然一声嗤笑声响起。 众人都看了过去,那是从地上被绑得死死的高大将士身上传来的。 他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嘲讽之色,朝着这一村子无知的村民们扫视了一圈,却摇了摇头,又笑了起来。 “你笑啥笑!信不信我等会就让你再也笑不出来!”那拿镰刀的村民被他这一笑,笑得实在有些瘆的慌,不由亮出了自己手里的镰刀吓唬他。 但是那高大将士却是见过大场面的,丝毫不为所动,脸上甚至半点恐惧都没有,似乎压根不信这村民有杀人的本事。 不过他确实也只是想吓吓他,要真说起杀人,那他还确实是不太敢。 见那高大将士并不吃威胁这一套,拿镰刀的村民便不由看向了司马靖。他已经在这场俘获传令官的战役中获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就连村长也看向了司马靖,等着他的决断。 司马靖朝那人冷冷看了过去,他的眼神有种寒凉刺骨的感觉,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却更叫人心里慌乱。 那高大将士不想露怯,率先咳嗽了一声道:“你们真的以为这件事会这样结束么?我们大将军说了要征多少粮食,就要多少粮食。就算你们今天抓了我们,明天还是会有别的人过来,而且你们觉得这件事能瞒多久呢,一周?三天?还是一天?” 他的神情沉了下来,眼神仿佛已经宣判了陈家村的死亡。 如果之前他们还有机会可以逃的话,现在他们就已经连逃亡都成了奢望。 ##第353章 瞬息万变的战况 “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单云溪再去问,那高大将士却冷笑一声,怎么也不肯回答了。 单云溪没有微皱,忽然一笑,道:“你不说是吧,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她回头一张望,司马靖已经越过她的身边,将长剑拔鞘而出,亮晃晃的剑刃朝着那高大将士而去。 “女人都遮住眼睛。” 他的声音落下,单云溪就听话的捂住了眼睛。 陈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本着对这小夫妇的信任,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同时也遮住了自家小石头的眼睛。 刀光剑影闪过,“啪”一声,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是一声尖叫。 “啊——!”陈婶睁开眼的时候,就见她身边的一个女人双目圆瞪,一张嘴仿佛能塞下鸡蛋似的,先前那尖叫便是从她的口中传出来的。 尖叫断在了嘴里,那女人直接晕过去了。 随即是一声声连着的男人低吼疼痛的叫声,陈婶朝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差点也没吓得晕过去。 之前那被捆着的人,他的整只手臂都被削掉了呀! 她现在知道那声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是因为什么了,掉在地上的那截手臂就是证据啊! 一时间,场面变得混乱了起来,女人们都害怕得往后退,纷纷躲在了自家男人的后面。陈婶早就死了男人,只好死死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也往后退了好几步。 单云溪闻声睁开眼,她的脸色倒是平静得很。 不过就是一截断臂而已,比这还凄惨十几倍的模样她都在战场上见过。 “你说不说?”她拄着拐杖上前。 村长伸出了一只满是褶皱老皮的手,想要拉一拉那拄拐的小媳妇,却没有够着她,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那大梁的高大将士倒也是个有骨气的,都这样了还不肯放声喊,只有断断续续的痛吟从嘴边露出来。 “呵呵呵……你想知道是吧,我偏不告诉你……”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抬起剑来。 “你可想好了?” 那一瞬间,这高大将士的眼里出现了许多的东西,有往日的同袍之情,也有对大梁的忠心忠义,同样也有出门事妻子的殷殷叮嘱。 只见他冷声一笑,闭上了眼睛。 横竖都是一刀,他死也是个忠心耿耿的鬼! 司马靖的剑眼见着便要落下去,单云溪却拦住了他。 “你不说,自然有人要说。”说着单云溪就看向了一旁的那宣令官,“你总不会也想少一只手臂吧?” 那宣令官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急急忙忙挪着步子给单云溪磕起头来。 “小祖宗,姑奶奶,你大人有大量,就饶我一命吧,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单云溪冷笑着看了那高大将士一眼,眼中的讽刺十分扎眼。 “宣令官,你在做什么!” “哎哟这可不能怪我们啊,你是个不怕死的,总不能也让大家都跟你一起把命赔在这里吧……” 传令兵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单云溪未免他耍诈,将其他的将士全都分别关押起来,问了一样的问题,都是同样的答复。 原来在他们之上,还有更高一级的征粮官,他在三日后便会巡视到此。到时候,他一定会来查他们这队人马失踪一事。 他们出来征粮都是要留案备册的,在他们这只征粮队的册子上写了五个村子,只要稍微一查,就能查到陈家村这里来。 听了这个消息,便有人心生退意。 “这好不容易抓了一队,又有另一队出来,这大梁不会不停的来我们陈家村吧……” “放心吧,这不可能的。”单云溪安抚众人,道,“大梁还在同南棠打仗,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人手和精力放在一个小村子的身上。” 众人闻言都有些惊讶地看向单云溪,似乎在想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但是众人心头的担忧更甚,一时间也没有心思去深究这件事。 单云溪的面色却并不显担忧,而是道:“大家放心吧,这件事并不难处理。” 有了一次,难道还怕第二次么? 俗话说的好,完事开头难,既然已经有了反抗的开头,自然接下来不会有太大的反对。众人都一致同意了继续反抗下去的决议。 三日后,仍是同样的埋伏。 可出乎众人预料的是,来的人却并非所谓的大梁征粮队,而是东华的将士。 那马上之人高举着一张告示,边骑着马边大喊道:“大梁败退,东华国暂时接管了这个村子!村长何在,前来听令!” 埋伏着的众人都有些惊讶,一时间拿着手里的镰刀和锄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司马靖率先反应过来,东华国竟然攻退了大梁? 这情况显然同之前设想的并不一样,难道是东华与南棠联盟了?在发生强攻居庸关之后?这段星泓的度量竟然这般的大,也不怕被师嘉懿反噬一口么? 村长在司马靖的示意下走了出去,司马靖也跟在他的身后。 那传令官先是皱眉看了眼这些躲在墙后的人,然后又狐疑地看了眼他们手里的镰刀锄头等物,可一想起最近战乱纷飞的,他们想要保护自己也属正常,便也没有多想。 “村长听令,东华师将军即将借道此村,届时收拾好几间干净屋子出来,切不可耽搁了!” 村长朝那传令官一拱手:“小老儿知道了。” 那传令官又看了司马靖一眼,总觉得此人身上的气质卓绝,虽然穿着同样的粗布麻衫,却总给人一种隐隐的压力。 他心中颇有些疑惑,没想到这小村子里头竟然还有着这般的人物。 可他还赶着去下一个村子,便没有多留,驾着马又跑走了。 单云溪早在山上的时候就看见了这里的变化,当下便带着女人们下来了。 她走到司马靖的身边,看他手里拿着方才那传令兵手中的告示,眉头皱得很紧,似乎是有什么事情。 “怎么了?”单云溪拄着拐过去。 司马靖将告示地给她:“南棠和东华联手了,我要赶紧回去。” 单云溪怔愣愣地抬起头来,道:“现在?” ##第354章 分离在即 司马靖看了眼单云溪的脚,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单云溪也注意到了司马靖的担忧,忙道:“那你快去吧,我这里没事的。在这村子里也修养了大半个月了,已经好了很多了。” 司马靖却叹了口气:“我不是在担心那个。” “那你担心什么?” 看着单云溪那纯真的眼睛,司马靖不由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有时精明得很,连一点针头线脑的都要跟人算的清清楚楚,但是迷糊起来却也是真的迷糊。 “我是担心师嘉懿,她借道陈家村,会发现你在这里,对你不利。” 单云溪下意识就像说:就师嘉懿那个样子能威胁到她? 但是想了想自己现在毕竟是个瘸腿子,总不能把大话说得太大了,当下便咳嗽了一声,笑道:“也不会的,她只是借个道,顶多歇个一晚两晚的,我到时候就躲到山上去,她压根找不到我。” 司马靖叹了口气,看她一副侥幸的样子,心里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我之前上山打柴,发现了一处洞窟,你跟我来,我带着你去那里,到时候你就不怕被师嘉懿发现了。” 单云溪立马乖巧的点头:“嗯!” 带着她上山前,司马靖先回了屋子,他走进屋中,拿起了之前做的新拐杖。本来想今天事了之后给单云溪的,现在看来还是先给了她吧。 他刚要转身,却忽然皱了皱眉头:“出来。” 一个人影从屋中的角落里显露了身型,正是千影。 “主人。” 司马靖见是他,紧皱的眉头才放松了些许:“事情办好了?” “已经将太平公主在此地的事情通知了段星泓,想必他很快便会赶过来。” 司马靖点了点头:“现在战况如何?” “东华和南棠联盟,连我们大魏也被瞒住了,一直等击退了大梁的军队才发现。现在南棠已经收复了基本所有的失地,而且还在集结军队。” 司马靖抬起头,一双墨一般深沉的眸子看着院子里头,叹了一口气道:“大梁看来便要到此为止了。” 千影没有答话,而是低着头等着司马靖的吩咐。 “准备一下,今日便启程回军中。” “是。” 司马靖从屋内走出去,单云溪正站在门口等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屋里头还有另一个人。当然,现在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她一眼就看见了司马靖手里拿着的那个新拐杖,做得比自己的这个还要精细一些,整个个稍微细小上一些,许是司马靖注意到她平常拄着拐杖有些笨重吧。 单云溪一蹦一跳地迎了上去:“这个是要给我的嘛?” 这还用说,这里除了她也没有其他人用拐杖。 不过司马靖还是点了点头,微微抿唇一笑,将那拐杖递给了单云溪。 她立马就要换上心的拐杖试试,将旧的递给司马靖,她将新拐杖抵在左边腋下,试着走了好几步路。 这才笑着道:“这个更轻了,而且很好用呢!” 看着单云溪粲然的笑容,司马靖脸上的神情也温柔了下来,朝着她笑了起来。 他朝她伸出手:“过来。” 单云溪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将手递到他的掌心里。 “带你去那里看看。” 单云溪点着头,美誉哦任何一刻比现在还让她珍惜。她知道,司马靖是一定要走的了,要不然他不会急着现在就要把这拐杖给她,也不会非要现在带她上山去看那洞窟。 明明才刚刚决定要分离,她却已经惆怅起来。 为了避免这惆怅的心思被司马靖看出来,她只好打起精神,由司马靖牵着,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走了一阵,单云溪就有点儿累了。 这可不能怪她,而是她现在腿上有伤,总是使不上劲,这力气就花的大了。 司马靖便接过她的拐杖,背着她往山上走。 伏在司马靖的背上,单云溪有很多想说的,之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她总以为司马靖怎么说也会等到她的腿伤治好,或者等她大哥来找到她,才会离开回军中。 可谁知道这才不过是大半个月,她才过了这么一会儿的好日子,天天同司马靖待在一起,由他照顾着,两人一起看夕阳一起砍柴做饭,日子过得虽然平淡,却是她最难得的平静。 那时她就想,要是这日子能一直停留在这个时候就好了。 可是时间却不受人的控制,总是马不停蹄地向前奔流而去,从来不等人。 而最赶着人的却还不只时间,还有瞬息万变的战场,不过是大半个月的时间,居然东华就跟南棠联盟了! 单云溪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想想师嘉懿那多变的性格,确实是能赶出抛弃旧日盟友,另结新盟之事的。 一想到此,单云溪就不由担心起司马靖来。 “司马靖……” 司马靖顿了顿,将她往上背了背,又往前走去。 “你回去会被皇帝责罚吧……” “此战还没有结束。” 他冷峻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一丝紧迫,也没有一丝焦急,只有如寒冰一般的冷静。 “可是大梁已经撤兵了,北魏皇帝交代的事情你没有做到,他会不会……”单云溪面露担忧,伏在司马靖背上的小手骤然抓紧,显示出她心中的紧张来。 司马靖停了下来。 正当单云溪疑惑的时候,他却又重新往前走起来。 “单云溪,你怎么老是不听本王的话?”他走着,还顺便用手拍了一下单云溪的后面腰下。 她顿时就脸红了,像只小兔子似的,将脸埋在司马靖的背上:“我哪有……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本王自有决断。” 单云溪这才从他的肩上探出头来,看着他坚毅的侧脸,突然觉得一阵心安。 也是,依司马靖的能力,没有什么是处理不了的。 鱼刺同时,师嘉懿刚得到手下人的消息,她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那气质非凡之人很可能就是司马靖。 她连忙策马赶到了陈家村,闯进屋子里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对着村中人询问之下,也没有人能答上来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师嘉懿狠狠地踹了一脚那院子门:“单云溪,你到底会什么妖法,勾得镇南王这般在意于你!” 一听见偷男人这件事,陈春花就有话要说的样子。 “可不是嘛,小妖妇,惯常会勾人的!” 师嘉懿狠厉的眼光朝陈春花扫了过去,她顿时浑身打了个寒颤。 “你方才说什么?你把这两人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出来。” 陈春花看着步步紧逼过来的师嘉懿,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背靠在墙上。 ##第355章 瀑布下的洞窟 司马靖带着单云溪在山中走了许久,直到夕阳出现,天边一抹火烧般的云彩出现。 “司马靖,你看,又是夕阳了……”单云溪看着山外的那抹炫彩的云霞,十分依恋地将头靠在了司马靖的肩头。 司马靖停了下来,也朝单云溪所说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天边一大片一大片或红或紫的云霞,着实是炫彩好看得很,半只咸蛋黄隐在云霞的另一侧,显得又大又圆。 山林中一片寂静,往下看就是村子里的耕田,一块块分得十分的齐整,现在正值春季,一大片的麦子发着青。远远看着,十分的舒服而安宁。 若是没有这场战争的话。 司马靖继续背着单云溪往山上走。 “还没有到么?都走了这么远了……”单云溪已经完全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只是感觉他们都快要翻过这座山了。 “快了。”司马靖看了一眼前方两座山峰相接的地方,清澈的流水从那相接处留下来,直直地往下方坠去,竟是个小型的瀑布! 单云溪看着那瀑布,不由就兴奋了起来,拍着司马靖的肩膀:“你放我下来,我想过去看看!” 司马靖却将她又往上面背了背:“这里太危险了,等会儿。” 他说定的事,基本没有改变的余地。 只除了单云溪。 若是单云溪非要下来的话,他肯定就放她下来了。 不过她看了一眼周围,确实都是些乱石,地势也高低不平的。比起她这个瘸腿下来自己走,还不如被司马靖这个会武功的背着走安全。 她便不再多说,直到司马靖背着她走到了那瀑布边。 司马靖将单云溪放了下来,却还是紧紧牵着她一只手,带着她小心而谨慎的走到瀑布边。 看他这如临大敌的沉默模样,单云溪不由笑起来,一挥手道:“哎呀没关系的啦,我又不是连路都不会走。” 她刚说完,就脚下一滑,往后倒去。 在她的身后,就是高高的山崖之下,这要是摔下去别说是还能不能看清面目了,就连能不能留个全尸都不一定。 单云溪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一只手搂过她的腰际,将她稳稳的压向自己这方。她手边的拐杖却摔了下去,敲了几声之后就完全没了声音。 不用问,此人自然是司马靖。 他紧紧搂着单云溪,眉宇间颇有些不悦,单云溪悄悄看了他一眼,便赶紧低头埋在他的怀里。 “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说起这话来的时候像极了那怕被主人惩罚的小狗,又想摇尾巴又害怕得往后缩。 司马靖的手就像是硬铁般,稳稳地圈锢住单云溪,她自己丝毫不用发力,就完全可以依靠在司马靖的怀里站着。 见司马靖还不说话,她实在受不了这安静,便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撒起娇来。 “哎呀,我下次保证会注意的,绝对不会这么不小心了。你就别生气了嘛……”她一双清澈明亮的杏眼,此时正可怜巴巴的看着司马靖,他的心顿时就软成了水。 只见他叹了口气:“你啊你……” 他搂着单云溪往里站了些,直到了安全的地方才放开她。 单云溪到了安全的地上就又开始不安分了,四处看来看去:“你不是说有山洞么?在哪里呢,我怎么没看到?” 司马靖便朝着那瀑布之下遥遥一指:“在那里。” 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瀑布旁边的乱石中好像真有一处黑漆漆的洞窟。不过那地方黑漆漆的,而且又在怪石之中,旁边还挂着条白练似的瀑布,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单云溪的脸上便流露出了抗拒:“我真的要去那里等着么?这会不会太黑了点……” “不会。” 说罢,司马靖就牵着单云溪往那边走去。 单云溪的拐杖掉下了瀑布,此时她是真的只能依靠司马靖了。这里的路并不好走,但是她也不敢再让司马靖背着她了,那样看起来更危险。 于是两人慢慢地,总算挪到了瀑布另一边,单云溪这才发现有条像路又不像路的小路延伸向那洞窟。 司马靖发现单云溪在看这小路,便咳嗽了一声道:“本来想把路弄平整些,但是没想到时间不够,暂时只能先这样过去了。你跟着我,小心些。” 单云溪心道:原来这路是你挖的,难怪这么不平整。 但她的心里却有一阵暖流流过,这路即便还未成型,但是看起来也很不容易,必须要用锄头锄上许久才能有这么一条可让人下脚的路来。 要知道,这个男人可是堂堂的镇南王啊! 却会为了让她来看一眼这洞窟而下功夫挖条小路来,她看着男人宽厚的背影,心里头忽然有些酸涩。 他怎么会这么好呢…… 走了一阵,好不容易走到了那洞窟口,此时的太阳差不多已经下山,连夕阳的光也褪了下去,天边成为了一片傍晚的深蓝色。 单云溪看了那洞窟一眼,黑黢黢的,看起来就像是什么古老巨兽张着的大嘴一般,她不由往后缩了缩。 “这里头,真的有什么好看的么?我怎么光觉得渗人啊,而且还有冷是不是?”单云溪看向司马靖道。 司马靖却道:“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单云溪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那黑乎乎的山洞,终于迈步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就已经完全黑得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司马靖,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啊?我能不能不去了,好黑啊……”她回过头,这才发现身后没有半点声音。 “兹拉”一声,司马靖点燃了一根火柴。 单云溪这才放下心来。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只蜡烛,火柴点在蜡烛上,很快他们的周围就有了微弱的亮光……不,不是微弱的亮光。 单云溪转身,看向这整个洞窟里头的结晶体。 整个洞窟里都是大大小小的柱形结晶体,他们光滑的表面互相反射着光,折射了许许多多光怪陆离的光彩,就像是一个虚幻的梦境一样。 她实在难以想象,只不过是这么一点小小的光源而已,居然能让整个洞窟全都明亮起来,那光彩看起来像是无数的钻石在闪耀,又像是无数被摘下来的星子。 那是单云溪从来没有见过的梦幻。 她转头看向司马靖,他的脸庞在柔和的烛光中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朝着单云溪抿唇一笑。 他还记得最一开始发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第一想法就是要带单云溪过来看看。这般璀璨的地方只有单云溪才配得上,现在看到她的模样,他再度确信了。 她,就是最明亮的一颗。 ##第356章 一支蜡烛 司马靖在山洞里头陪了单云溪一阵,等她看够了洞窟中琳琅满目的闪耀景色之后,再回头看,司马靖已经不见了。 单云溪知道这是司马靖离开了。 他早就说了他该走了。 单云溪蹲下来,看着被司马靖放在了小石块上的那截蜡烛。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小半,蜡油顺着蜡烛边沿滑落下来,在下方滴出了一小滩的白色融蜡来。 她不由笑了笑。 没想到他还这般的有心思,明明是个一声不吭的性子,谁知道突然间浪漫起来却叫人措手不及的。 她看着那蜡烛,整个洞窟里头都被这一小点蜡烛的光给反射得光彩夺目的。 单云溪不由想起来这段时间同司马靖的相处来,她摔了腿,大多半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头待着。司马靖怕她一个人无聊,虽然他也是不爱说话的性子,却总是帮她搬把凳子坐在屋门口的屋檐下,一边做事一边陪着她。 有时候他会回上一两句,但大多半时候都是单云溪在说他在听。 有时候单云溪不想说话了,司马靖就走过去给她倒杯水来,然后问她累不累,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每到了这种时候,单云溪就会抱着司马靖的手臂不想撒手。 她偶尔也会撒娇地指使着他做着做那的,而他也不生气,总是一声不响的去把那些事给做了,回来还要看她的情况,是不是腿疼了,是不是说话口渴了,是不是想要休息了。 这样的日子,比在王府里还要舒服。 一开始单云溪刚嫁过来的时候,对司马靖并没有什么感情,而司马靖亦然。两人之间的生活简直就是相敬如宾,偶尔还互相提防着。 后来从司州回来了,她同司马靖坦白了许多的事情,司马靖也能表示理解,甚至还能帮她想办法,她就认定了这个男人。 两人上了京本应该是蜜里调油的,奈何又有大魏皇帝扯出了一大堆需要筹谋的事情,他们两人虽然关系上好了许多,却也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抓住了把柄而被皇帝惩罚。 再后来,没多久司马靖就去了北狄,单云溪跟着。 好不容易回了京,刚过了个年,就又南下了。 算算这大半月陈家村的日子,竟是他们为数不多能两人待在一起的日子! 虽然没有王府奢华,却也没有那么多烦心的事情,整日只有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偶尔陈婶来串个门什么的,日子是过得平淡又温馨。 她看着那烧到一半的蜡烛叹了口气。 现在南棠同东华结盟,单云溪是知道师嘉懿和司马靖联盟一事的,要不然也不会一起来进攻渊龙城。 可是现在师嘉懿跟南棠联盟,又没有听到来自大魏的消息,自然就是证明东华和大魏的联盟断了。 单云溪并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却是知道师嘉懿这个人,据说性格多变,兵法诡谲,会这样骤然更换联盟国也是很符合她性格的事情。 但是这样一来的话,之前的盟国大魏便就不好受了,在被利用过之后就被一脚踹开,这都是因为司马靖不在的缘故。 要是司马靖在军中的话,压根不可能意识不到师嘉懿的背叛。 单云溪不由有些自责起来,她知道自己摔下城墙的时候是司马靖救了自己,却没想到这样会连累司马靖。 大魏的皇帝她是知道的,那是个面上笑嘻嘻,心里老想着怎么捅刀子的人物,从来就只有他占人家的便宜,而不会让人家占上半点好处的。 要不然也不会拿捏着司马靖的姐姐长乐公主这么多年,逼着司马靖替他做事。 这次他派司马靖过来,本就是想要看准时机分一杯羹,现在却什么都没有分到,也不知道会怎么责怪司马靖。 然而她不知道的却是,现在的战场仍旧在变化着,朝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方向而去。 等那蜡烛快烧尽的时候,单云溪才回过神来。 洞窟的光芒眼看着就要暗下去,她才发现自己所有的光源都来自于眼前这一只小小的蜡烛而已。 万一它熄灭燃尽了,那不就完全漆黑一片了么! 单云溪不由后悔起来,自己出门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多带几根蜡烛呢! 不过出门前,她也不知道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原想这司马靖会解决这一切问题的。 单云溪实在是苦恼,早知道就应该让司马靖多带几根蜡烛的,这一晚上的时间还久着呢。这蜡烛要是一黑,这偌大的洞窟就完全黑下来了。 她一想起刚开始进来时那黑黢黢的洞窟,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 然而千金难买早知道,她还是眼看着那蜡烛烧到了尾,在风中微微颤了颤,蜡烛就整个熄灭了下去。 整个洞窟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公主——” 忽然从洞窟外头传来一阵阵的呼喊声,单云溪先是一惊,随即竖起耳朵听起来,发现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公主你在哪里?”一群人举着火把在山中搜寻着,里头就包括了芸香等人。 她看了那瀑布一眼,朝着小天说:“我去那边看看。” 小天点了点头,道:“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便举着火把走了过去。 “芸香?”一个声音从瀑布下响起。 芸香和小天转头看去,只见在那瀑布边的一侧有着一个黑黝黝的洞窟,洞窟口站着个人。小天的火把晃过去一看,正是单云溪! “公主!”芸香喜出望外,“找到公主了!在这里!” 吴德同一群人都走了过来,看到了洞窟口的单云溪,顿时也露出了喜色。 小天和芸香已经顺着之前司马靖带着单云溪额那条路走了下去,她脚伤还没好全,行动还是有些不方便。 等单云溪被人带上来的时候,实在是觉得惊奇:“你们怎么来了,还有,你们怎么知道要来这山上找我啊?” 芸香笑着看向单云溪:“是王爷告诉我们的。” 单云溪面露疑惑,他什么时候说的,怎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芸香解释道:“我们赶到的时候,师嘉懿正在盘问村民们,但是她只要去屋子里看一看,就能发现王爷留下的字迹。” 原来司马靖在出门之前,蘸了水在桌上写下了:山上,瀑布下。 那桌子并不干净,即便是水干了,却还是留下了浅浅的一层痕迹。芸香细心,一下就发现了,众人便朝山上寻了过来。 单云溪听着芸香的解释,不由笑了笑。 “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了,所以才只带了一支蜡烛啊。” ##第357章 新的联盟 单云溪回去之前,让人去山下寻回了司马靖替她做的那拐杖。 虽然上头磕了几个小口子,却不影响使用,她拄着那拐杖跟芸香等人回了渊龙城。 段星泓早就得了找到单云溪的消息,在渊龙城里头等着她,见她拄着一根自制的木头拐杖,便说要重新给她打造一个好的。 “不用了,段大哥,这个就挺好的。” 段星泓不解,芸香却笑道:“能不好么,这可是王爷给您做的!” 他听了之后才恍然大悟,这才知道原来是司马靖救下了单云溪。 “唉,可惜了。” 看段星泓骤然之间的叹息,单云溪不由面带狐疑地看了过去。 “段大哥,怎么了?” “没事,没事……”段星泓不想说这些,将这些事跟单云溪说了,也只是让她平白担忧而已。 她一个女子,又是公主,本就不用去担忧这些的。 “他是叹南棠和东华联盟一事。”小天却直直白白的脱口而出。 段星泓颇有些责怪地看了小天一眼,却换回一个毫无所谓的白眼。这小子,真是跟公主一个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段星泓也不藏着掖着,将之前两国联盟一事细细的说了一遍。 单云溪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在单云溪摔下去之后,师嘉懿在撤退的时候与得知消息赶回来的段星泓遭遇上了,两人一对一打了一场。 那一场两国大将之间的决斗真可谓是十分精彩,两人打得昏天黑地难舍难分的,有幸在旁看这一幕的人都不得不称一声传奇,回去了之后同那些没看见的人绘声绘色的说着。 那些没看见的人个个悔得直拍大腿,叹自己怎么就没看见这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世决斗! 他们一红一蓝两人,就像是从天上而来的神兵天将一样,招招式式之间都惊天动地,在场的众人试问换做是自己,是绝对乜有办法挨下哪怕一击的。 这师嘉懿着实也是厉害,这次也是用了全部的实力,一把长缨枪舞得虎虎生风,招式之间织得细密连绵,没有半点可被攻击到的弱点。 而段星泓一把长剑同样也使得大气磅礴,招式看着缓慢,却没有半点的废招,每一次的格挡攻击都是恰到好处,一时之间,两人到是完全不分胜负。 红的攻击快速而狠厉,蓝的格挡沉稳而冷静。 两人足足打了一整夜,直到天边出现了一丝曙光。 此时的两人都已经精疲力竭,各自占据一方,一边稍事休息一边死死盯着对方。 “段将军,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嘛……” “彼此彼此。” 师嘉懿扫了一眼隔得远远的两国将士,笑道:“你说我们两个打起来都这么厉害了,要是联手的话又当如何呢?” 段星泓同样看了周围一眼,将长剑在周身划了个圈,背在了身后,冷声道:“可以试试。” 师嘉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两国的联盟,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师嘉懿是个惯常会出尔反尔的人,对着大魏的人也没有半点愧疚,还道是因为司马靖失踪了,才会让两国无法合作下去。 卫子虞不由愤愤地说了一句:“真是奸诈。” 计兴言却上前拦了他:“卫将军,何必同这种人一般见识,等王爷回来,自然有她好看的。” 大魏众将都狠狠地瞪了师嘉懿好几眼,才愤慨的离去。 而师嘉懿却像没事人似的,端着茶喝了一口:“等镇南王回来,说不定黄花菜都凉了。本将军是来打仗的,可不是来过家家的。” 寒天客看了眼坐在他面前的师嘉懿,她正在那里把玩着手里茶杯喃喃自语。 他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扬,他家的将军就应当如此,敢爱敢恨,快意恩仇,心里却一直都清楚得很,家国才是首要的。 段星泓以师嘉懿的帮助为前提,答应与她共分大梁。 “什么!”单云溪听到这里,嘴里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幸好段星泓往旁一闪头避开了,要不难免被喷个满脸的结果,但是在他身后的瘦高将军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单云溪见状不由放下茶杯:“不好意思啊,有点儿失态了……不过,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同师嘉懿共分大梁,你们要联手一起攻打大梁?” “不是要攻打大梁,是已经开始了,现在都攻下了大梁好几座城池了!”那瘦高将军将脸上的茶水抹净,跟着回话道。 单云溪越发的惊讶了,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上上下下地审视段星泓。 “可以啊段大哥,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居然做成了这么多的事,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她伸手拍了下段星泓的肩膀,正被走过来的师嘉懿看到了。 “哟,这不是跳城墙的公主嘛,怎么,总算被找到了?”她一过来说话就夹枪带棒的。 单云溪不由皱了皱眉头,心想我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怎么每次一见到我都是一副要生吞活剥了我的样子? 可她也不会就这样示弱,好歹她才是这渊龙城的公主好么? 这师嘉懿算个老几? “多谢师将军费心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我不像师将军,吃完这家还能吃下一家,总是不愁饭呢!” 这话在场有点脑子的人都听出来了,这是在讽刺师嘉懿踹了大魏,同南棠联盟一事。 师嘉懿听罢,果然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太平,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师嘉懿一边的嘴角抽了抽,缓缓地勾了起来,眼睛里头没有半点笑意不说,甚至还有点阴森渗人的感觉。 周围胆小的就被她这模样给震慑住了,那胆子更小的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但单云溪可不在这胆小的一列里面。 “师将军真是爱说笑,您可从来没有给我半点好,又何谈的得寸进尺?我都没跟你计较你逼我跳城墙一事,您就别这么小家子气的计较了吧,看着也太不像个将军了。” 师嘉懿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眼看着场面逐渐僵硬,段星泓便往前了一步。 “本将军还有些事要同公主禀报,师将军,烦请你先去议事厅等候吧。” 看着段星泓不容拒绝的样子,师嘉懿冷笑了一声,终于是转身走了。 “哼,打肿脸充胖子,也不看看这是在谁的地头。”单云溪故意说了这么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被师嘉懿清清楚楚的听到。 ##第358章 大梁覆灭 接下来的日子,单云溪基本都没什么事。 战场的相关事宜都有段星泓处理,他同师嘉懿两个人虽然之前打得昏天黑地的,但是配合起来却也十分地默契。 两人一静一动,刚刚好补充了自己的不足,将大梁的曹英武撵回了大梁的都城郢都。 大梁皇帝是个不过二十岁的一个年轻皇帝,听了宦官的谗言,便觉得自己可以征服南棠了。在他的设想里,先征服南棠,随后便是征服五洲了。 在他还做着征服五洲的春秋大梦时,却没想到突然之间就被人给打到了自己家的门口。 这还不止,这是基本打了他家大半的江山,只留下一个都城了。 然而大梁被宦官和后宫把持朝政多年,新登基的皇帝也是个爱听信谗言的,朝里头的忠臣早就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一时间除了个曹英武,倒也没有任何可以用的人了。 元星阑在宫殿之上大发了一顿脾气之后,就有人出主意道:“皇上何不去询问先皇呢?” 大梁的先皇元吉安原先是骁甲王,在推翻了大周之后,一手建立起现在的大梁,但是之后却厌倦了尘世纷争,没多久就将皇位让与了嫡长子元星阑,自己出了家。 在一片十分青翠的山林中,此时正值新春,山中的树都长出了嫩绿青翠的绿叶,将整座青山都包围了起来,成了一片宁静的净土。 远远地,一声悠远的古钟声响了起来。 一声,又一声。 这钟声同这片青翠欲滴的山林一般,有种宁静人心的力量。 山风一吹,又闻这晨钟暮鼓,人心里不论有什么样的烦扰,都能散去些许,只静静感受这自然的美好与奇秀。 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带着晨时的水汽,有些冰凉也有些清爽。 令人精神一震。 又是一声古钟鸣响:“咚……” “了觉大师,求您了,您就出山一次吧,大梁都快要亡了!”一群锦衣华服的人站在古寺边的石板路上,朝着那钟亭里头的僧侣苦苦哀求道。 “阿弥陀佛,施主还是请回吧。”方丈站在说话的那太监的身边,那太监明显不喜这大师的样子,对他的态度就差了许多,连句话也不愿多说,直接去了皇帝元星阑的身边。 “皇上,您看这……” 元星阑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之前父皇执意出家的时候他不是没有阻止过,却还是没能挽回父皇的心意。 可怜他年纪还那么小就继承了皇位,他心里面对这个父皇不是丝毫没有怨言的。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来看他了。 可没想到他如今好不容易来看父皇一次,他居然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不是打扫院子就是敲钟。 “施主,凡尘俗世早已与了觉无关,您还是请回吧。”方丈朝着元星阑双手合十道。 元星阑却将那方丈一把推开:“滚开!” 他冲上前去,在敲钟僧的面前跪下,道:“父皇,这次您要是不出山的话,大梁就真的亡了!您真的要看着您一手建立起来的国家就此倒塌吗!” 又是一声钟响。 方丈微微低头:“阿弥陀佛。” “父皇!”元星阑站起来,就要往那钟亭里去,他拉扯着敲钟僧的衣袍,将他拉到一旁。 终于显露出那人的面容来,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中波澜不惊。 他静静地看了元星阑一眼,元星阑一愣,放开了手里的衣袍。 他又转身去敲了一下钟。 仔细听的人便知道,那一下是第九九八十一下。 只见了觉转过身来,竖着右掌朝元星阑微微低头。 “阿弥陀佛,施主,拿起是缘,放下亦是缘,缘起缘灭,一念之间。”说罢,他便转过了身,一个人孤自走远了。 最终大梁的都城还是破了,曹英武在宫门被破的一刻自刎于阵前。 元星阑死的时候还坐在那龙椅上,而他身边曾无比信任的宦官和后宫妃子全都早就收拾细软逃命去了。 大梁,历经两代而亡。 史书上,这便是关于大梁这个国家的最后一笔。 段星泓没有食言,同师嘉懿两人商议好,靠西一侧划分给了南棠,而靠东一侧则划分给了东华国。 期间虽然大魏也有想要插一脚的意思,但是没等大魏插手进来,南棠和东华都已经开始划分大梁的城池土地了。 又过了一个月,单云溪的脚基本好的差不多了。 这场战役也在这个时候落下了帷幕,南棠和东华签署了协议,各自分道扬镳。 没过多久,大魏也撤兵了。他们只在这场战役中分到了极其少的一部分城池,获利几乎可以不计。 单云溪知道这件事之后,不免替司马靖担忧。 大魏皇帝那般的斤斤计较,说不定会怎么拿这件事来大做文章呢。 她便想要跟着司马靖一起回大魏,这边的事情也已经告一段落。可谁知道,叶淮秋却怎么也不让单云溪回去。 “为什么!”青阳殿中,单云溪追着叶淮秋,非要问出个结果来。 “你的脚还没有好全,太医也说了还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何况你跟着司马靖回去了又能如何,同他一起受过么?寡人不许!” 叶淮秋皱着眉头,本就白皙的面庞上似乎又苍白了几分,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因为什么。 单云溪皱紧了眉头:“你就是不许我也要去找他!” “你敢!”叶淮秋朝段星泓看过去,“星泓,把她看好,没我的命令不许出行宫一步。” “你要关着我?”单云溪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淮秋,骤然间一双大大的杏眼里头就盛满了泪水。 叶淮秋不由叹了口气,语气也不由放柔了下来:“你乖乖听话,现在去找司马靖不是个好决定。等过一段时间,一切都平定了下来,我就让人护送你回去好不好?” 单云溪没说话,但是她的表情明显还是抗拒的。 叶淮秋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先放她回去,此事以后再议,却也没有让人真的关着她,但月华殿周围的守卫确实增加了不少。 “皇上,您……”段星泓看着叶淮秋叹气的模样,有些话实在没忍住。 “我知道,星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叶淮秋回过头,朝他笑了笑:“我还能撑一阵,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时候我还不能倒下。太平她还小,我不能让她一个人扛起这一切……” ##第359章 重病不起 谁知道当天晚上,单云溪却偷偷跑了出去。 她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带上了芸香小天和吴德,一行人从月华殿翻出来,逃到了小香山上。单云溪早就打听好了,这小香山没有多少守卫,等叶淮秋反应过来,她早就带着人翻过小香山,从雍都的另一侧回大魏了。 一想到此,单云溪就不由佩服自己的机智。 “对不起啦,大哥,等我看完司马靖再来向你请罪吧。”单云溪笑着紧了紧背上的小包袱,在黑夜中却依然大步走着,丝毫不在乎脚下的深草荆棘。 在那瞬间,能跟司马靖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当晚她失踪的消息还没有传过去,叶淮秋就在青阳殿内吐了血。 “将军,公主不见了!”段星泓派去通知单云溪的人回来了,却带给了他这样一个消息。 他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叶淮秋,蹙起的眉峰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怎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去找,一定要把公主找回来!”段星泓吩咐下去,他手下将领听令立马下去寻人去了,而段星泓则转身看向给叶淮秋诊完脉的太医。 “皇上病情如何了?” 那太医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一头银白的头发,满脸的愁容,让人不禁怀疑他这头白发究竟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被他自己给愁白的。 “太医,皇上的病情到底如何了,你必须得如实相告,不得有半点隐瞒!”段星泓微怒,他惯是知道这些人,欺上瞒下的,只为了自己能保命,压根就不尽心侍奉主子。 之前孔宜修在的时候,宫中的风气就十分不好,如今虽然整顿了一番,但难免还是有些漏网之鱼,何况积弊多年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纠正过来的。 是以他说话的时候便严厉了些,那太医却叹了口气:“段将军,不是老臣要故意欺瞒与你,只是你也知道,皇上的病情是药百里诊治过的,就连他都束手无策,老臣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评断这病情才好啊!” 段星泓的双眉紧拧,他确实也知道这宫中太医的医术都不如神医药百里,只是这药百里自年前说过要出去找方子医治叶淮秋之后,就出了宫,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 他走之前给了叶淮秋几小瓶的药丸,这药丸便是之前单云溪看叶淮秋偶尔服用的那红色小丸,说是等用完这药丸的时候,他便回来了。 可是现在这药丸还没有用完,但是叶淮秋的病情却加重了,今日这样凶险的时刻不是没有过,但是每次服用一颗那药丸,总能将命保住。 但是这次却不知为何,即便是服用了那药丸,叶淮秋还是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周珏和程石都看向段星泓,皇上未醒,这里主事之人便是段将军。 段星泓沉着眸子,看向床上的叶淮秋。他的脸色十分苍白,浅浅的眉峰紧蹙,额上还渗着细汗,不时被一旁服侍的宫女擦净,换上新的帕子。 “太医,你可还有别的法子?” 那老太医沉吟了片刻,道:“老臣听说大魏的镇南王妃同样医术精湛,并且她身边跟着的一位刺穴高手,说不定可以找他试一试这金针刺穴之法。” 段星泓微微一愣:“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老太医先是点了点头,却语带担忧:“这镇南王妃不好找,也不知道她身边的刺穴高手愿不愿意来我南棠……” 段星泓却已经转身吩咐下去:“先找公主,一定要把公主找回来!张榜寻找神医药百里,找到之人酬谢千金。” 手下人立马去办了,一边找单云溪一边找神医。 而此时的单云溪已经翻越了小香山,连夜出了雍都城。 她背着自己的小包袱,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司马靖,她的心情就无比的愉悦,甚至走着走着都觉得步伐轻快起来。 没多久就领先了几人一小段,她不由停下来,朝着他们招手。 “快点啊你们!” 芸香“诶”了一声,笑着跟了上去。小天则撇了撇嘴,也紧走了几步跟上,而吴德则笑呵呵地,看着步子依旧,却始终跟着众人没有掉过队。 众人连夜赶路,期间只在林子中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等天还没亮的时候,单云溪便赶到了下一个城镇上。他们在城镇上换了新的衣衫,又去酒楼里吃了一顿填饱肚子,顺便让店家准备了好些饼子做干粮。 单云溪这边在不断地往大魏前进,而另一边,快马带着皇榜来到了南棠的每一座城池。 次日,单云溪便又带着众人启程了。 他们走在大街上,单云溪掰着手指头算还有几日能到大魏的壁城。 却突然间一匹飞马掠过,堪堪从单云溪的眼前跨了过去,她一个没注意差点被撞上。幸好小天时刻关注着周围,及时拉了她一把,这才使她幸免于难。 “走什么神呢,你能不能看看路。”小天皱紧眉头,毫不留情地瞪着单云溪。 单云溪却满不在意,还伸长了脖子朝那飞马上的人看过去。 “走开走开!皇榜到,闲人避让!” 单云溪不由觉得好奇:“这皇榜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想着她便赶紧转了个身,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芸香和小天等人也跟着她,这万一真是来寻她的皇榜,那可不能被人发现了。 她没有看皇榜,直接就出了城,去往下一个城池。 等到了下一座城池,已经是几天后。单云溪等人刚进城门,就看见一张皇榜贴在城门口,一群百姓在那里围看着。 单云溪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怂恿着小天:“你去看看,那个到底是不是在找我的。” 小天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你自己怎么不去看?” “去就去!”单云溪甩开小天,用衣袖围住了自己的面庞往人群堆里头挤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有问题,偏她自己还浑然不觉。 小天叹了口气,跟着芸香和吴德一起围了过去。 那皇榜确实是来寻单云溪的,却还寻了另一个人:药百里。 单云溪忽然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满是惊诧:“我哥他……重病!” ##第360章 都是自己的选择 单云溪那瞬间脑子里就是“轰”的一声,也不知道是这消息让她震惊住了,还是因为她同叶淮秋天生的骨肉相连之情,让她对着叶淮秋的苦痛也感同身受般。 她的心里头乱乱的,一时间连脑子也变得不清晰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何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大哥就突然病重了呢? 单云溪有着一肚子的疑问,着急地想要找个人问个分明,只可惜她现在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问个清楚的。 这皇榜上面也只说皇上突发旧疾,寻求民间的奇能医士上雍都救治皇上,就连病情如何也没有仔细说一说。 单云溪不由就皱眉跺了跺脚,嫌弃这写皇榜的人不尽心起来。 却没有想清楚这皇上的病可是大事,万一被别国的探子或者是有心之人看去了难免会趁势产生不好的想法。 这也不能过于责备她,毕竟她现在一心想着叶淮秋的病情,这些旁的倒是都显得没那么重要起来。 当下,她立马就下了决断。 “我们回去!” 其余三人都看见了那皇榜上的消息,大家都知道单云溪现在必定不好受,都没有说什么,跟着她又往雍都的方向而去。 不过芸香还是问了句:“那王爷那边怎么办呢?” 单云溪皱着眉头,沉吟了半晌,才道:“只能先这样了,大魏皇帝料想也不会对司马靖惩罚过重,他毕竟还要依靠司马靖,不可能真的对他做什么。” 单云溪的想法确实没有错,司马昀只是收了司马靖的兵符,除此之外,并没有对他有过多的惩罚。 但是他对司马靖的惩罚虽然不是身体上可见的,却是心理上永远也无法磨灭的。 而单云溪这边,即便她已经马不停蹄地往雍都赶去了,却因为之前已经走了比较远,还是费了好几天的时间才重新赶回雍都。 她在宫门前下马的时候,那守卫宫门的侍卫都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就叫她骑着马冲了进去,不管他在后面怎么喊也不肯停下来。 那侍卫可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这要是真被那种不明身份的人闯进了皇宫那该得了! 他要掉脑袋不说,万一皇上有个好歹的话,那他就是要被诛九族都不够的! 那守卫将领立马集结了人去追马上的人,奈何他们戍卫宫门并没有配马,这人腿怎么还是比不上那马腿的,很快就要看得不见人影了。 那将领便露出了狠厉的脸色:“那弓箭来,射杀了那人,千万不能让他闯到宫里头去!” 众守卫听令,一个个都搭弓准备射箭。 “且慢!” 幸好这时候段星泓出来了,他早就听派出去寻找单云溪的人说了,她要在今日回宫来,这不,就立马出来等了。 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单云溪这样的不顾好歹,还真有可能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没射杀了! 那将领知道马上人是太平公主后,立马变得恭敬起来,动作间还有些许惶恐,但跑远的单云溪是看不见了。 她的心里头想的全是叶淮秋,她来到这个世界上走一遭,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哥哥,绝对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去! 她的马儿直接踏进了青阳殿的院中,只见她动作利落的翻身下马,看起来好不飒爽。 可要是看见她脸上的焦急神情,或许就能理解为何她会这般的急切而不顾及常俗礼节了。 段星泓急急跟了进来,就见单云溪已经坐在了叶淮秋的床边,她正理着自己跑马而不平息的气息。 要知道这医士的状态也是会影响诊断的,单云溪只能先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好替叶淮秋诊脉断病。 趁着单云溪歇气的时候,段星泓进去向着她拱手行了个礼。 “公主。” “行了,段大哥,你不要跟我行这些虚礼。你就告诉我,我哥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有些什么症状,之前是怎么诊断的就行了。” 段星泓看她也不是计较的人,于是便叹了口气,挑着些紧要的先跟她说了。 等吴德几人进来的时候,单云溪已经在替叶淮秋诊脉了。 单云溪可以不循这些俗礼,但是他们可不行,一进来就要同单云溪和段星泓行礼,却被段星泓一伸手拦住了。 他朝着几人微微摇了摇头,随即看向了单云溪。 众人都意会了段星泓的意思,都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到单云溪。 没过多久,单云溪的手便抬了起来。 她又细细地问了周珏和程石,还有一旁头发花白的老太医许多问题,这才沉思起来。 众人都不敢开口,生怕在这个时候打扰了单云溪的思绪。 她却从床边让开,看了眼吴德,道:“老吴,你来看看。” 吴德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将满是皱纹的老手搭在了叶淮秋露出来的那截白皙手腕上。 “咦?”吴德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向前,附身在叶淮秋的左胸上,用耳朵贴着听了半晌。 忽然间,吴德的面容变得更为惊讶了。 “这是……”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单云溪便点了点头。 吴德却又皱起眉头:“这又是为何呢?” 单云溪却眉间微蹙,看向床上沉睡不醒的叶淮秋,眼眸中便出现了无尽的哀伤。其实她的心里头已经有了一个想法,却不愿意说出来。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由自己诊断出来,她最亲最爱的哥哥,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已经病入膏肓,再无治愈的可能。 旁人都不知道单云溪和吴德这是在打什么哑谜,一时间心急如焚的有,屡次欲要张嘴询问的也有,还有那仔仔细细打量着两人脸色生怕错过一星半点的也有。 最终还是段星泓先开了口。 “公主,你就说皇上的病情究竟如何吧。这么多的太医和民间大夫都看过,我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数的。” 段星泓沉着一双眸子,向来沉毅而果敢的脸上竟也流露出了一丝的哀戚。 他看向床上闭着眼睛的叶淮秋,即便是昏迷不醒的时候,他的眉头也在微微蹙着,似乎那梦境同样也只是无尽的忧愁烦扰而已。 他如何能不知道呢? 这么多年,段星泓看着叶淮秋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也看着他放弃了无数的东西,甚至是包括自己的生命。 没错,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叶淮秋自己的选择。 可是他却不会跟任何人说起,段星泓早就在叶淮秋面前立过誓,这永远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第361章 她的血有大用场 单云溪知道段星泓是跟着哥哥从式微的时候起来的,一时间也没有注意他不对劲的神色,只以为他是同自己一样的担忧着哥哥罢了。 她环视了这大殿一周,让不相关的宫女内侍都下去了,这才同他说了起来。 “哥哥的病……已经伤及了脏腑,怕是无法根治了。” 吴德补充道:“皇上的脉搏非常奇特,脉搏微弱,而且异常的缓慢,要不是仔细听的话甚至都会以为没有了,这样的病症只怕是毒素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就是神医在世,只怕也回天乏力了。” 而出乎单云溪意料的,段星泓的面色十分的平静,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一样。 不仅是段星泓,就连周珏和程石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的震惊,只是有些轻微的叹息罢了。 “你们……早就知道我哥会变成这样!” 单云溪指着段星泓等人,面上不仅有着惊讶,更多的却是愤怒。 明明他们什么都知道,却一点消息也没有透露给她! 亏她还以为自己是十分了解叶淮秋的,甚至还想着在那个世界没有对哥哥好的部分,全都在这个世界补回来……可是她现在什么都还没做呢! 她之前还对着叶淮秋发了那么大的火,现在想想真是不该! 那个时候的叶淮秋肯定也知道自己最终会变成这样的吧,或许,早从最一开始单云溪第一次见到叶淮秋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她还记得,在那山间亭中她首次见到叶淮秋,他就不愿意让单云溪替他诊脉,想来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的…… 如此这么一想,叶淮秋的很多事情都突然变得有了理由起来。 比如为何他之前不让单云溪回大魏,是因为有人刺杀她么?自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当时周珏也在单云溪的身边,只要他想,压根就不可能被那些刺杀的人得逞。 如今向来,或许那个时候叶淮秋就料到了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想要将单云溪接过来的吧……包括后来他不愿单云溪去找司马靖,还在战时特地找来三国的人,见证她的公主册封,都是为了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先未雨绸缪。 他想要替她做好这一切,铺好前面的路。 可是单云溪却偏偏不理解叶淮秋的良苦用心,甚至还有用偷跑这种方式也要离开。 她真是该死啊! 单云溪感觉自己的眼眶骤然一热,她一伸手抹去眼里的泪水:“我哥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么?” 段星泓俊眉忽而一蹙,单云溪就知道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你快说啊,难道你要看着我哥就这么死在这里吗!”单云溪着急起来,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的。 段星泓猛然一叹气,下定决心般的转向了单云溪:“现下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皇上。” “什么办法!” “找到神医药百里。” 单云溪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走了几步上前抓住段星泓的衣袖道:“怎么找他,他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他!” 段星泓却看了单云溪一眼,将她的手拽着衣袖拉了下来。 “公主不用着急,药百里曾经替皇上诊断过,当时他无法替皇上清除身体的毒素,但却留下了药丸,承诺一定会治好皇上的。他也说过,当药丸快吃完的时候,他就会回来。” 单云溪没管段星泓了,而是转身看向周珏:“现在药丸还剩多少?” 周珏先是一愣,随即从怀中掏出那药瓶,将药丸倒入手中。 数一数,刚刚好还有三颗。 “这药基本上多久吃一次?” “之前都是一月一次,但是近来吃的有些许频繁了,一月就吃了三次。” 单云溪将周珏手中的药丸拿起来嗅了嗅,又用手指磨蹭了一点沾在舌头上吃了,忽然就皱了皱眉:“这里头有朱砂。” 段星泓等人不知道这朱砂是什么,吴德便解释道:“这也是一味药,主要是镇静安神的作用,但是用量却十分的考究,不能多了,多了的话也会中毒的。” “那皇上如今昏迷不醒,是因为这个月服用药丸过多而导致的么?”周珏不由问道。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他真是万死不足惜! 单云溪摇了摇头:“看起来不像,这药丸里头的分量并不多,即便是三颗加在一起也没有多少,估计还是毒素蔓延了。” 吴德叹了口气:“没想到这药百里也有估计错误的时候啊……” 单云溪听了便不由皱起了眉头,心里对这药百里的印象就不太好。 哪有这样的人,就算是那行医几十年的老大夫也不敢这样去估算时间,恨不得一直守在病人的身边观察情况才好。他倒是好,丢了药就走了,还真当自己是个神仙了! 可叶淮秋所中的毒确实是古怪,而且已经这么多年过去,单云溪一问,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毒。 可能对这毒素唯一有点了解的就只有那药百里了…… “现在已经等不及了,我有个办法,先缓解哥哥的毒素蔓延,然后赶紧去找这药百里。”单云溪当机立断,已经有了想法。 段星泓看向她:“公主想到了什么办法?” 只见单云溪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那瞬间,她的眸子中骤然多出了许多的坚毅和勇敢。 “用我的血。” 单云溪将自己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同众人说了,还告诉他们自己曾经在司州是怎么试验毒虫毒草的,都没有任何问题。 段星宇一听,忽然就变得激动起来。 他那种激动是完全装不出来的,分明就是有件事放在心里头许久,原本以为都已经没有希望了,却忽然间被人说起来,他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段星泓紧紧地抓住单云溪的肩膀,眼里头满是难以置信和不容错失的狂喜。 单云溪点了点头,略有些疑惑:“不信你可以问芸香,她同我一起去司州的。” 段星泓转头求解的看向芸香,芸香确实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谁也没想到,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一个撑起了南棠半边天的第一将军,居然激动得哭了出来。 段星泓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了泪,朝单云溪道:“实在是抱歉,我太激动了。” 单云溪摇了摇头,等着段星泓的下文。 “公主,你可知道,这药百里所说的要去寻的这药引子,正是百毒不侵之人的血液!” ##第362章 无法治愈的叶淮秋 单云溪同样惊住了。 众人都无法形容此刻的心境,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当下单云溪就同吴德和那白头发的太医商量起来,她一听这太医的见解和建议都十分有道理,便不免多注意了会儿。 这才知道原来这太医姓彭,祖祖辈辈都是行医的,家学渊源和底蕴摆在那儿,就是吴德也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两个老头子,倒是比单云溪的共同话题要多得多了,只是这位彭太医的年纪十分大,几乎比吴德还要高上一轮,虽然身子骨很是硬朗,却始终比不过他们这些人。 加上此时已经是几个时辰过去,他不免就露出了疲态。 段星泓比单云溪细心些,便道:“公主,彭太医年事已高,今夜不如先让他下去歇息,这些明日在定夺下来也不迟。” 单云溪这才反应过来,人家老人家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这样折腾只怕是不好。万一到时候哥哥还躺着,这彭太医也倒下去了可咋整。 她立马就让这彭太医下去歇息了。 彭太医也没有推辞,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她这才问了句:“这彭太医多大年纪了?” “九十有五了。” 段星泓这句话吓了单云溪一跳,急忙又将彭太医叫回来,给他诊脉发现没有什么大碍之后,这才放了他归家去。 并且说让他明日好好歇息,什么时候睡好了再进宫。 开什么玩笑,九十多岁的高寿啊! 单云溪可真不敢拿这老人家的身体开玩笑,虽然彭太医连连笑着说没事没事,但是谁也不敢怠慢。 可单云溪和吴德还是忙了一晚上没有睡觉。 他们主要是在研究药百里留下来的那红色药丸,这一整夜没休息总算也有些成效,他们研究出了大半这里头的成分。 接下来又凭借这药里头的成分来反推叶淮秋所中的毒素,这是个十分漫长且一丝不苟的过程,两人一晚上的时间压根不可能全做好。 等次日彭太医过来的时候,也加入了他们的研究之中。 单云溪每日都要去看好几次叶淮秋,他的状况每日愈下,不过是靠着一些名贵的药材吊着命而已。 幸好三日后,单云溪等人摸索着研究出了一个药方来。 彭太医是这三人中对叶淮秋病情最为了解的人,在药百里之前,都是彭太医替叶淮秋医治的,虽然没能清除他身体里的毒素,却也抑制了一段时间。 他提议先用半幅的剂量给叶淮秋服用,效果好的话再加大剂量。 毕竟这药他们都没有试验过,而且现在也没有同叶淮秋中了同样毒素的人或者动物之类的活物出现,无法知道这药剂到底会导致什么样的效果。 可叶淮秋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如果现在还没有有效的办法的话,怕是挨不过今晚。 单云溪亲自煎了药,放在了桌上。 她拿起了小刀,往里面加了最后也是最重要一味药引子。 那就是她的血液。 只见她拿着那小刀往自己的手指上一滑,鲜红的血液就滴落下来,落在了煎得浓浓的汤药里头。 单云溪用勺子搅了搅,要亲自服侍叶淮秋服药。 段星泓便将叶淮秋扶起来,看着单云溪一勺一勺地将那汤药尽数喂了进去。 当晚,叶淮秋就发了高烧。 众人都守候在叶淮秋的身边没有走,单云溪更是每隔一个时辰就呀查看一下叶淮秋的样子,自然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这是为何?”段星泓压抑不住满脸的怒意,转头看向这三个医士。 一时间,三人都是微微一愣。 还是彭太医最先反应过来,他走上前,查看了一下叶淮秋的状况,却突然笑了起来:“这是好事,是好事呀!发了汗,身体里的小部分就被带出来了,而且也是身体内部变得活跃起来的象征,皇上,已经没有性命大碍了!” 单云溪闻言也急忙上前,再次查看了一下叶淮秋,确认彭太医所说无误。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几日被按下来的疲惫就顿时都起了头。 最明显的就是单云溪。 她直接头一载,晕了过去。 幸好周珏始终注意着她的情况,在她倒下来的那一刻,上前一步,将自己的肩膀借给了她,让她倒在了自己的怀中,不至于摔在地上。 “公主也甚是疲累了……”彭太医叹道。 这么一圈看下来,反倒是他这个九十多岁的老人家精神最好。一来是大家照顾他年事已高,总总顾忌着他的身体让他注意休息;二来是他们自己这些年轻人未免就仗着自己身体好,愣是熬了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觉。 彭太医给他们都看了看,然后便催促着他们尽早去歇息,这里只要留下几个人看着便行了。 周珏也无暇再顾忌上下尊卑,抱着单云溪去了她的月华阁。 其余人也都去歇息了,只留下彭太医和段星泓。 这里没有了其他人,彭太医便叹了口气,道出了心里的话。 “段将军,寻找药百里一事……还是不能耽搁。” 段星泓一双深海似的眸子沉沉的,深邃的眼眸中蕴藏了许多复杂的东西,却都是不能同外人演说的。他深深看着眼前的人,叶淮秋发着汗,额上脸上尽是细细的汗珠,眉头同样紧皱着。 似乎就是在昏迷中,他也同段星泓有着同样的担忧。 段星泓敛眸点了点头,道:“皇上依靠着这样的法子,大概还能撑多久?” 彭太医毕竟治疗了叶淮秋这么多年,对他的情况也是最为了解的。 他当年不知道想过了多少的法子,都没能彻底清除皇上身上的毒素,不仅如此,这毒素甚至还在不断地腐蚀着皇上的身体。 他尽力也只能压制一会这毒素,使它侵蚀的速度放缓。 而药百里来看诊的时候得出了同彭太医一样的结论,只不过药百里所知道的那些方子着实是神奇而鲜见得很,着实也压住了这毒素好一段时间。 只是却终究没能治愈。 是以,他们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叶淮秋身上的毒素,是不可治愈的。 这毒素众将带走他的生命,只在早晚之间罢了。 ##第363章 嫁与五十二岁的文远侯 单云溪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叶淮秋的情况。 一旁的芸香赶紧按住了要下床来的她:“公主就算是担忧皇上,也先顾着自己的身体吧,您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可比皇上还虚弱!” 单云溪也发现了自己的浑身缺力,她听芸香说了叶淮秋暂无大碍,便听她的躺了下来。 芸香服侍着她吃了些东西,单云溪这才感觉自己缓过来一些了。 其间,彭太医也来给她诊过一次脉。 “公主只是有些疲劳脱力而已,稍微休养一阵子就好了,我给您开个温养的方子吧,每日煎一副喝下就可以了。” “多谢彭太医,皇上他现在情况如何?依您的看法,现在用的方子是否还需要适度修改修改?” 她终究还是有些忧心,问着问着就又回到了叶淮秋的身上。 彭太医捋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笑了笑:“皇上已经好转了许多,您这味血药引确实是很不同凡响。至于这药方修改一事,您就交给老臣吧。您要是不放心,老臣修改过后再将方子拿来给您过目如何?” 单云溪也知道彭太医这是变相的让她好好休息,她也不想拂了这些人的好意,闻言便点了点头。 送走了彭太医,芸香便照顾着单云溪又睡了一觉。 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殿外的天空上出现了大片大片似火的晚霞。 芸香在一旁守着,看她醒了便上前来替她穿鞋子。 “公主,可是肚子饿了?芸香这就叫人传膳来。” 单云溪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确实感觉到了一阵的饥饿感。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传膳吧,吃了我过去看看哥哥。” 传膳的时候,单云溪便透过窗,看到了殿外的火烧云。 整片天都是红彤彤的,看起来像是谁人脸边的红霞。 一看见这火红的晚霞,她心里便不由想到了之前跟司马靖待在那小村子里的情状。 那时,她就常常依偎在司马靖的身边,看着如火的云彩。 突然殿外传来一声通报。 单云溪听说是段星泓让人过来的,便让芸香叫人进来回话。 那是个军中男子,单云溪犀利的发现,此人走路声音很轻,明显就是轻功高手,这种人通常都是埋伏刺探的好手。 单云溪的想法确实也没错,男子一上来就向单云溪行礼,禀报了自己探子的身份。 他将自己最近在大魏探得的消息统统告诉了单云溪。 “镇南王回京之后,就被大魏皇帝斥责了一顿,将他的兵符夺了,禁足王府中反思己过。” 单云溪听了之后秀眉便蹙了起来。 她之前就十分担心司马靖回京之后会被司马昀责罚,没想到还真的应验了。 虽然看起来这样的责罚已经是够重的了,但是单云溪却觉得依照司马昀那阴沉的性格,肯定不仅如此。 果不其然,那探子又接着说道:“……大魏皇帝重用楚王,将兵符交给楚王,让他带了二十万大军驻守啸州。” 单云溪在脑中回忆着之前看过的大魏地图。 啸州,是大魏毗邻东华的一个州。 她冷笑一声,看来这司马昀是开始忌惮东华国了。 也不怪司马昀对东华国的重视。 原本这几国之间,属大魏的国力最为强盛,疆土也最为广博。但是在东华和南棠平分了大梁之后,东华就成为了三国之间国土最为辽阔的国家。 这要司马昀如何能不重视它! 就算是单云溪,也觉得现在的东华是个庞然大物,不是能随随便便动的了。 天下大势,如今十分明了。 大梁灭国后,便是大魏,东华与南棠三分天下。 而这里面,东华已经赶上了大魏,成为了最为强盛的国家。 但不管大魏和东华如何,这里面最弱小的国家就是南棠,这是毋庸置疑的。 即便是南棠和东华平分了大梁,司马昀也没有太将南棠放在眼里。 单云溪心中叹了一声,毕竟南棠刚刚才解除孔宜修把持朝政的危机,虽然接收了一半大梁的疆土,但是偏偏这个时候,作为君主的叶淮秋却又重病不起。 要不是段星泓还算有手段,没让朝局混乱,这南棠估计马上就要不攻自破了。 单云溪顿时觉得头疼起来,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可那探子的话居然还没完。 “……在楚王带兵离开之前,大魏皇帝赐婚给了长乐公主与文远侯,已经定下了明年开春的婚期。” “什么!”单云溪惊得整个人都坐直了,“长乐公主要成婚了?” 那个不可一世,总是用下巴看人的长乐……居然也要成亲有相公了? 单云溪有些不能想象,照长乐那个性格,单云溪实在怀疑她能不能跟自家的相公好好相处…… 她总不会对着自己的相公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吧? 单云溪顿时来了兴趣:“你说说,那文远侯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得怎么样?性格又如何,是那种好相处的么?” 她自己也没察觉到,在她的问话里,有着她不愿承认的关怀。 不管怎么样,长乐也是司马靖的姐姐。长乐虽然对单云溪诸多挑剔,但是总归还是替单云溪着想的。 那探子有些犹豫:“这……文远侯人长得如何小的并不知道,只是听说年纪已经五十有二了。” “你说啥?五十二!” 单云溪满脸的震惊,她没记错的话,长乐也才大司马靖两岁而已! 想长乐倾城绝色,如今不过才二十五而已,却居然要嫁给一个五十二的老头! 单云溪登时就怒了! “这司马昀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就是不想让司马靖好过是么!” 下面的探子跪着,一动不敢动。 单云溪却气得在殿中来来回回的走着,一挥手道:“你继续去查探这件事,一有消息,迅速来报!” 那探子领命下去,虽然他是段星泓的手下,但是早前段星泓就吩咐过他,太平公主吩咐什么就去做什么。 俨然一副惟公主之命是从的样子。 这整个南棠,除了君上,公主怕是唯一一位能让段星泓段大将军听命的人了。 ##第364章 您看……我行不行? 得知单云溪的命令,段星泓并不惊讶。 他让那探子下去,照着公主的吩咐行事。 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件小事而已,现在的南棠百废待兴,偏偏叶淮秋还昏迷不醒。段星泓处理这些事情已经焦头烂额,对于这种小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没过多久,单云溪过来找他。 她是从叶淮秋那边过来的,原本是想找段星泓问问有没有药百里的行踪,却看到段星泓桌案前全是邸报折子。 他的眼下还有乌青,脸色看起来比劳累过度晕倒的单云溪还要惨。 “段大哥,你这……你多久没有休息过了?”单云溪一看就知道这人也是疲劳过度了,“你赶紧放了手上的东西,快点去休息!” 段星泓揉了揉眉心,都累成这样了,却还没忘记要向单云溪行礼。 “公主,臣看完这些邸报就会歇息,您有何事吩咐吗?” 单云溪看他死撑着,不由叹道:“你都这个样子了,我哪里还有事要吩咐,不过是来问你有没有药百里的下落。” “暂时还没有,不过……” 话还未说完,段星泓就晃了晃。 单云溪赶紧上前扶住他:“来人,快扶段将军下去歇息!” 几个侍卫走了进来,段星泓向来没有用婢女的习惯。 段星泓拗不过单云溪,又确实有些疲累了,便任由她叫人将自己扶到床榻上。 彭太医过来给人把脉,给他开了副安神休养的方子。 “唉……段将军也是过于操劳了。” 从屋里出来,彭太医便跟单云溪说了起来。 原来自从叶淮秋倒下,这南棠就乱了套。 朝局上的事情一箩筐,还有大梁那一半的领土需要安排,里里外外全都是事。这些事情都落在段星泓一个人的身上,他如何能不疲累。 而且说来说去,段星泓也不过是个臣子,很多事他不会也不能替主君下决定。 所以即便是段星泓忙成这个样子,还是有许多事情亟待解决。 单云溪想了半天,拉住了彭太医。 “您看……我行不行?” 彭太医没听明白单云溪的话,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公主的意思是?” 单云溪挠了挠头:“就是您看,我能不能处理这些事情……毕竟也是我大哥的事情,我作为妹妹说不定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彭太医那双浑浊的老眼渐渐的睁大了,他露出恍然的神情。 “您是说,垂帘听政?” 单云溪眨巴眨巴眼睛,是这个意思么?好像还真是! “差不多吧……我就想着大哥现在昏迷不醒,我说什么也要帮他守住这南棠才行。”说着说着,单云溪自己也逐渐下定了决心。 她知道叶淮秋对南棠的看重,说什么也不能让南棠这样一直混乱下去。 隔了一天,段星泓醒过来之后也听到了单云溪的提议。 “段大哥,这件事可是有百利无一害。我想得很清楚了,哥哥昏迷不醒,我们两个怎么说也不能让南棠再乱起来。” 段星泓敛眉沉思了好一阵子,隔了半晌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像是感慨,也像是欣慰。 “公主真是长大了,知道要替皇上分忧了。” 单云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也知道,这件事肯定也是有难度的。虽然我是公主,但是女子垂帘听政,怕还是有阻力。” 段星泓却自信的笑笑:“这件事公主不必担忧,您还记得之前皇上给您的那块令牌么?” “什么令牌?”单云溪想了半天,才一拍额头,“喔!就是那块上面写了‘李’字的令牌吧!” 这令牌一直没有派上什么用场,段星泓不提的话,单云溪都快要将它忘记了! “那是南棠君主的信物,您拿着那块令牌,南棠臣子莫敢不从。” 单云溪闻言震惊。 “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怎么不早说!我赶紧去找找!”她顿时就紧张起来,看先段星泓的眼神还带上了一丝责备。 她怎么知道这玩意儿居然这么重要啊! 之前她虽然也知道这令牌重要,但是她以为顶多也就是可以确认她的身份,能够使唤得了小部分人而已。 谁知道这玩意儿居然还能直接让朝臣认同她垂帘听政,这可不就跟传国玉玺一样的了! 单云溪心里也不由埋怨起叶淮秋来,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居然提也不提一句,就这么扔给她了! 要是她真弄丢了可怎么办! 不过幸好,单云溪在床头的柜子里面找到了这写了“李”字的令牌,之后她一直将令牌贴身佩戴,就算洗澡也放在旁边。 段星泓看她这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 “皇上也是偏爱公主,才会将这令牌交予您保管。” 他没说的是,叶淮秋心中对自己的身体早有担忧,这令牌也是他给予单云溪的最后一道保护手段。 “不过段大哥,这‘李’字是什么意思啊?我哥不是姓叶么,怎么拿一块别人家的令牌?” 单云溪有些不解。 “公主,这就是王室的令牌,至于这上面的字,微臣也并不是很明白。” 段星泓没有将事实告诉她,这是叶淮秋早就跟他说好的,不到迫不得已,他们绝不会将上一辈的恩怨带给她。 单云溪没有怀疑他,两人在次日宣了众臣上朝。 早朝的时候,文臣武将皆阵列在金殿之上。 旁边一内侍高声宣道:“公主到——!”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之中,单云溪穿着繁琐的黑色凤纹大长袍,在内侍的搀扶下一步步走上了大殿上的金座。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象征着皇室的黑色衬得她颇有几分威严。 单云溪一坐下来,殿下众人便开始议论纷纷。 有位年资高的老臣直接就冲了出来:“公主!牝鸡司晨是为祸乱超纲之始,皇上尚未苏醒,还请您从龙椅上下来!” 他这话说得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单云溪留,就差没骂她狼子野心,想要抢龙椅了! 可是天地良心,单云溪是真的对这龙椅半点兴趣都没有。 要不是顾及着叶淮秋多年的心血,她才不会勉强自己来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放肆!” 段星泓从旁走上前,从单云溪的手上恭敬接过令牌,高高举了起来。 他的身材修长高大,又站在台阶之上,整个金殿上的人全都看见了他手里的令牌,个个面色都是一惊。 “这、这是……” 只听得段星泓声音洪亮的说道。 “王室令牌在此!皇上抱病卧床,早已嘱咐由公主代皇上处理朝事!谁人胆敢不服反抗,统统视为反贼,拉下去处斩!” 单云溪看着面色威严的段星泓,心里咯噔一声。 她可从没说过要处死别人啊! ##第365章 垂帘听政 金殿之上,一片寂静。 众臣都看着段星泓手里的令牌,他方才说的话还停留在众人的脑子里,一时间人人自危,面露惶恐却无人说话。 单云溪见状咳嗽了一声,道:“皇兄尚未立后,膝下又无子。本宫暂代皇兄,垂帘听政,众臣有事禀奏,无事便退朝吧。” 金殿里面一阵犹豫,终于有第一个人站了出来。 出来的人是户部侍郎,单云溪之前就对着画像背过群臣录,知道这个人是个只会做事,且完全不懂人情的直肠子。 “禀……公主,大梁收过来的土地已经划分了州府,还请您定名。” 见到户部侍郎出来禀事,没多久就走出来一个又一个的人,开始向单云溪禀报事情。 “禀报公主,与大梁一战我朝元气大伤,出现许多流民。他们纠集在河套一带,成立匪帮,近来侵袭百姓州府,还请派兵前往降服。” “公主,南部今年旱灾严重,徐州太守上呈赈灾章程,请您过目。” 一下子突然出来这么多人,单云溪竟觉得自己两只耳朵都有些不够用了。 “等等等等,你们一个个慢慢来。先是户部的,州府定名一事你们先选几个出来,到时候我再来选。河套流民多是因为之前战乱,百姓被逼得没办法了才成了匪的。先拟个折子出来,之前被逼为匪的百姓只要愿意悔改,可既往不咎,朝廷还分配田地给他们去种……” 单云溪皱着眉头,身体微微前倾,她脑子转的快,往往是一个奏报听完,思考片刻就能给出一个处理的法子。 又加上段星泓时不时的在旁边协助她,没多久,所有的奏禀就基本处理完了。 没能立马处理的也给出了一个方案,先进行下去。 早朝起码花去了一个时辰,众臣才退朝散去。 单云溪扭了扭自己僵硬的身子,带着芸香回了自己的月华殿。 她一下就趴在了软软的床榻之上。 “呼~真是累死我了!原来哥哥之前都这么累的,幸好我只是代替他一阵,这要是真的换成我去做这个皇帝,我绝对做不来!” “公主谦虚了,您今天做得很好。” 段星泓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单云溪一听,赶紧从床上起来到了外间。 “段大哥,你怎么来了?”单云溪的神情立马认真起来,“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处理?” 段星泓见她立马进入状态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单云溪被他笑得有些疑惑起来,嘟囔了嘴道:“段大哥要是没事的话,那我就不招待你了,你自便就行。” 段星泓这才敛了笑,眼里的笑意却褪不下去。 “公主今日感觉如何?” “别说了,我都快累死了。”单云溪摆摆手,“我这才两个小时就快不行了,我是真心佩服哥哥,居然能做这么多年的皇帝……” 这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做的。 段星泓的眸子闪了闪,笑道:“公主做得很不错,若是皇上知道的话,一定会很欣慰的。” 单云溪却有些怀疑:“真的么?我这处理得都没问题?” 段星泓犹豫了片刻:“基本上……没问题。” “行了,我明白了。段大哥也别跟我讲客气,我自己是个什么斤两我自己清楚,您就直接告诉我应该怎么处理吧!” 段星泓笑笑,也不再跟她废话,一件事一件事的开始指点起她来。 他虽然是个武将,但是跟在叶淮秋身边这么多年,而且又时时帮叶淮秋出谋划策,对于朝局也是有一定把控的。 关键的是,他一点也没有武将的死板,说起话来言之有物,又总是引经据典,还能说出曾经叶淮秋遇到类似事件是怎么解决的。 听得单云溪一愣一愣的,总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但她也看出来,这确实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 “段大哥你等等!” 她当机立断的打断了段星泓的话。 段星泓眼带疑惑,看着单云溪转身进了屋子。 没多久,芸香就走了出来,命人引着段星泓去了书房。 “公主请您先去书房稍后,她换身衣服就来。” 开什么玩笑,单云溪还穿着上朝的繁琐服饰,连行动都有些不顺畅。 而且段星泓明摆着是要教她,那一时半会就不会结束。 她换了身轻快的浅碧色衣衫,带着芸香来到了书房。 段星泓的授课正式开始,单云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听着,时不时还将他说的一些东西用笔写在纸上记了下来。 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一直到了黄昏,周珏过来叫他们去用膳。 “段将军虽然是一片好心,但还是要记着时间才好。” 向来好性子的周珏,却居然也对段星泓半是抱怨的说了这么一句。 段星泓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是个武人,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什么,但是对面的可是个小姑娘,她可受不得饿。 还真别说,单云溪被人这么已提醒,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快点快点传膳!” 段星泓以君臣不同席为由,拒绝了单云溪的晚膳邀请。 单云溪也不管他,一坐在饭桌边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周大哥,我哥哥他怎么样了?” 间隙中,她还不忘记问一问叶淮秋的情况。 周珏面色温柔,朝她微微笑了笑,事无巨细的回答着她,语气中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和关怀。 很多事情,原本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单云溪看见周珏,才想起来,她似乎已经霸占这个身体很久了。 之前因为大梁攻打南棠一事,单云溪才一直占用着这个身体。 是时候将这个身体还给原主一阵子了。 单云溪就听段星泓说过,这早朝是五天一次,逢年过节休沐。虽然皇上平时隔几天也会召见臣子来询问事宜,但是单云溪听政的话倒是不必做这些。 单云溪想着自己身上有两个灵魂这种事,还是由原来的单云溪告诉周珏比较好。 晚上的时候,单云溪将自己要转换的事情告诉了芸香。 “等另一个我醒来之后,你记得一定要让她跟周大哥将事情说清楚。还有,下次早朝之前,一定要将我们换回来,知道吗?” 芸香郑重的点点头,她知道这是重要的大事,一点不敢懈怠。 吩咐完了之后,单云溪便拿起准备好的木棍,朝着自己额头上“砰”的打了下去。 单云溪倒在了床上。 ##第366章 她回来了 醒过来的时候,单云溪感到额头一阵的疼痛。 “呃啊……” 听见她的声音,芸香就进了内室,将她的帐子拉起来。 “公主醒了……”她小声的在单云溪的耳边交代了一下最近的事情,听到“垂帘听政”的时候,单云溪的小嘴直接惊讶得成了个O型。 她堪堪压住心中的震惊,抓住了芸香的手:“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么?” 芸香跟在单云溪身边这么久,也练出了泰山临崩于前而不变的本事,她抿唇笑了笑,看起来十分的镇定。 “公主不必担心,另一位公主心中有数的。不过四日后就是早朝,另一位公主让芸香向您道歉,最近事多,给您的时间并不多。” 单云溪却并不介意,芸香的镇定感染了她,她也不再那么紧张。 “我先去看看哥哥吧。” 单云溪去看过了仍在睡眠中的叶淮秋,他最近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之前还醒了一次。只不过那个时候,单云溪并不在他的身边,而是段星泓陪着他。 她听说当时两人聊了一阵,叶淮秋吃了些东西,这才又睡下去。 同时,单云溪知道了自己是百毒不侵之体的事情,也知道自己每天都要用血给叶淮秋做药引。 她跟另一个单云溪同样,都无怨无悔。 只要能救人,何况还是对她这么好的哥哥,单云溪觉得自己怎么样都没关系。 看望叶淮秋的时候,周珏也陪在一旁。 单云溪刚进门的时候,他便察觉出不同来。 他悄悄的问了芸香:“公主可是癔症又犯了?” 芸香有些讶异:“周大人怎么知道?” 周珏没有说话,心想,看来她又回来了。 他虽不知道单云溪是两人共用一个身体,却也看出单云溪有不同的两面来。 两人的差别其实很好判断,毕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只要身边亲近之人稍微留意一下便能得知。 周珏在单云溪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同,以前的单云溪每每进门都是自信昂扬的,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生动。 不管是开心明媚,还是生气愤怒,总是热烈得很。 而她……却总是温婉。 两手提起裙摆,微微低着头,抬起秀气的脚迈过门槛,再缓缓抬头。 这何必分辨。 只要看到她看见自己时的表情,就足以明了。 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身上,渐渐的明亮起来,然后嘴边旋起一个满足的笑容。 没有人能比她更可爱了。 周珏也朝她抿唇浅笑,微微弯腰行礼:“小姐安好。” 单云溪没有察觉出来,芸香却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周大人似乎对公主的称呼变了。 之前他可是一直叫公主做“公主”的,怎么在癔症过后就突然成了“小姐”? 她眼中顿露惊讶,难道周大人也察觉出公主有两个了? 不过随即芸香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这件事就是芸香自己,在知道的时候都觉得难以置信,毕竟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她已经算是单云溪最贴身的人了,知道确实她们两人之间十分的不同,这才逐渐接受的。 周大人是什么人? 他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个侍卫而已,又没有天天待在公主的身边,怎么可能就察觉出公主的异样来呢? ##第367章 他喜欢的 单云溪朝着周珏笑了笑,俏脸微微红了红。 她有些羞怯的低下头,走到了叶淮秋的床榻边坐下。 看到叶淮秋苍白的面色,她的眉间又不由沾上了些许的忧愁。 “哥哥……你要快点好起来,云溪还等着你醒过来呢。”她嘴里喃喃自语着,可叶淮秋却什么也听不到。 他的眉尖微蹙,连嘴唇也有些苍白,更显得人脆弱易碎起来。 单云溪看他这模样,直感到一阵阵的心痛。 血浓于水,怕也不过与此了。 单云溪知道,她在这世界上之后叶淮秋一个亲人,要是真的叶淮秋出什么事的话…… 那她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 她跟另一个单云溪完全不一样,另一个单云溪属于主动出击型,就像她当时夜以继日的研究药方去救治叶淮秋一样。 而这个单云溪却被动得很,也不怪她没有主动,而是她在这世界生活了十几年,女德女诫早已深入心中,加上她从小就遭人欺负,压根不知道自己也可以主动。 从青阳殿出来之后,单云溪就去了佛堂。 周珏和芸香都陪在了她的身后。 只见她跪在菩萨面前的蒲团上,闭着眼神十分虔诚。 只要哥哥能够好起来,她愿意折寿十年!今后一辈子茹素,每年都亲手抄一千卷佛经供起来。 折寿十年!这可就是用她的命去换叶淮秋的命了,若真有菩萨,说不定也会被她的真诚给感动的吧。 还有那一千卷佛经,那可是个不小的功成,何况还是她亲手抄,每年都抄! 可她无怨无悔,只求菩萨听到她的祈求,能让叶淮秋好起来。 从佛堂出来,单云溪面带愁容。 “周大哥,你说哥哥的病情在逐渐好转,是真的么?” 周珏温声道:“小姐,周珏对你从无虚言。皇上的病情确实有所好转,这也是多亏了小姐的付出。” 每日一滴鲜血,虽然不过是在她指尖扎一下,但周珏看见单云溪指头上许许多多的小针痕,却还是觉得心痛。 若是这个人能换成他多好。 只可惜,他连不止身份低微,而且连献血的能力也没有。 “周大哥,你说我去做一点东西给哥哥吃怎么样?这样他醒过来就能有热腾腾的食物可以吃了!” 看着她略带兴奋的表情,周珏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其实这皇宫里,皇上若是想吃东西,怎么可能没有呢? 但是他不想泼单云溪的冷水。 周珏宠溺的笑笑:“这自然是好的,若是皇上醒了,看到小姐做的东西,必然也会很开心的。” 单云溪笑着点头,提着裙摆就往厨房去了。 走了几步之后,她忽然又停下来,转过头看向周珏。 “周大哥,你喜欢吃什么?” 周珏微讶:“我?” 单云溪抿唇,脸上飞起两抹红晕,她点了点头:“嗯,你喜欢吃糕点么?” 周珏下意识说道:“喜欢的。” 单云溪立马提着裙摆转身走了,看起来像只雀跃的鸟儿。 她身后的周珏却不由苦笑,怎么又忘记了,他不该说的。 可他每每一看见她那样的笑容,就总是心疼,心疼到忍不住想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全都给她。 何况她不过是问了他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他说:喜欢的。 ##第368章 他又算什么 单云溪去了厨房做东西,周珏不便跟着,便回了青阳殿。 守在叶淮秋身边的程石看见他回来,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着自己出来一趟。 周珏眼眸微沉,沉默着跟着程石出来了。 两人站在殿外的廊下说话。 “你到底怎么回事?” 程石的脸色沉得有些难看。 他在外人面前的冷漠寡言,但是在十几年的生死兄弟周珏的面前,却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多说了几句。 “不是说了对公主没有肖想的吗,怎么又管不住自己跟着去了?你要想清楚,那可是公主!” 周珏心中苦笑,是啊,他怎么又没有管住自己呢? 明明心里清楚,他配不上公主。 何况公主早已有了镇南王,他又算什么? 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是的闲人罢了。 可他却怎么也忘不了每次单云溪看他的眼神,依赖又缠绵。 宛如一只毫不设防的小猫儿,总是不厌其烦的朝他伸出想要靠近的爪子,却又被他吓得缩回去。 可下一次,她又会朝他伸出手来。 她在猜测他的心思,而周珏又何尝不是呢? 他一点也不笨,相反他是个心思十分缜密之人,要不是这样也不可能留在叶淮秋的身边这么多年。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单云溪对她的心思呢? 虽然只是在她在犯癔症时才会产生的变化,但是他却很明白那眼神里包含的心意。 若是一个女子尚且能做到如此,他堂堂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难道要将一切都推给女子来承受不成? 可他想到这里又有些颓然,他实在不明白单云溪的心思。 她时而表现得对他充满欲语还休的爱意,时而又张扬肆意的展现对镇南王的感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周珏不愿将单云溪想成一个坏人,他宁愿是她自己一时也弄不明白,却不愿认为她是在欺骗他。 程石只听得周珏自嘲一笑。 曾几何时,他周珏竟也成了这幅模样!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个模样,真是给皇上丢脸!”程石皱紧眉头,若不是此人是周珏,他真是一句话都懒得说。 周珏却只是叹气摇头。 摆明了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 程石眉峰一皱,转身便走。走了几步,他却又停了下来,沉着声音说了句他原本绝不可能会说的话。 “你要是真放不下,就带着公主去求皇上做主。皇上宠爱公主,只要她开口,必会答应。” 周珏讶异的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这还是那个忠心耿耿的程石吗? 他居然撺掇自己去拐了公主向皇上求情? 这要是说出去,压根都没人会信! 可周珏却敛了眸子,心中一阵暖流,这世上,怕是也只有程石还会为他说这样的话了。 程石说完,脸臭的跟什么似的。 小天过来找周珏的时候,就看见程石跟吃了屎一样的表情走了。 “二哥,程大哥这是怎么了?”小天不明所以的走过来,向周珏问道。 “没什么,你过来找我何事?” 周珏岔开了话题,小天也没有多想。 “不是我,是那家伙。”小天的脸色沉了下来,“整天拉着一副脸,也不知道给谁看。我懒得管她,就过来找二哥了。” 周珏一听他的话,就板了脸。 ##第369章 将时间都留给他们 “都说了要称呼‘公主’,你怎么还是那人那家伙的!教你的东西都学到哪里去了!” 小天在周珏的面前不敢回嘴,他紧抿了嘴不说话,分明就是倔着不屑。 周珏便又叹了口气:“也是小姐宠你,你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要是换了个人,你看看你还能不能这样耍性子。” 小天却道:“要是换个人,我也不乐意。” 周珏觉得好笑:“这么说来,小姐还得好好谢谢你了?” 小天哼了一声,却不说话,可他那副表情却说明了他正是这么想的。 “罢了,小姐既然不介意,我也懒得说你,走罢。” 小天不情不愿的被周珏带去了单云溪那里,单云溪从小厨房里走出来一看。 她身上系着一条粉蓝花的围裙,手腕上的袖子也用系带绑了起来,活脱脱一副厨娘的模样。 此时她两手都是面粉,小脸一侧还沾上了一点面粉,而她却浑然不知。 她看见周珏,先是微愣,随即俏脸微红。 “周大哥来了,你先坐会儿,等会儿点心就蒸好了!”不等他拒绝,单云溪已经急忙转身进了厨房。 她捂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深吸了一口气,赶紧就着厨房大缸里面的水整理着自己的面容,这才察觉到脸侧的面粉,赶紧擦去了。 芸香却笑:“公主已经甚是漂亮了。” 单云溪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推了芸香出去。 “你快去给周大哥沏茶。” 芸香笑着应了一声,便笑嘻嘻的端着上好的龙井茶出去了。 而外头的小天看见单云溪的模样,却不屑的嗤鼻:“眼睛都长到哪里去了,只看见二哥,我就不是个人?” 周珏却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小天的头:“都多大的人了,还说傻话。” 可他心里却一阵阵的甜,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坐下来了。 周珏心里不由叹气,原本是该走的…… 一盏茶刚饮过半,单云溪就端了几碟子的糕点出来。 她摘了身上的围裙,芸香从旁接了过去。然后单云溪便在周珏的身侧落座,他们坐在院子的石桌边,清风拂过,吹起她鬓边几缕碎发。 单云溪便伸手将其拨到了耳后,纤纤素手,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微风轻拂,树叶的扑簌簌声听得人心旌摇曳。 他从未见过如此有灵的女子。 两人相隔不过一手距离,微暖的天光中,他瞧见她洁白的脸上近乎透明的绒毛。还有她微垂的眼眸,长长的睫毛覆在其上,以及她脸上低头露出的浅笑。 世间绝色,也不过如此。 “周大哥,尝尝这个云片糕,这是我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周珏伸出自己那修长的手,执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入口即化,很好吃。” “真的么!”单云溪的眼睛闪着晶莹的光,她双手合十拍在一起,“太好了,我还以为周大哥会不喜欢呢……” 周珏看着她的模样,神色变得柔软,微微笑了起来。 小天则看着他们这样字,不由抱起了双臂,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我先走了。” 芸香也退到了院门口,微笑着守在了那里。 将时间都留给了院中的两人。 ##第370章 是周大哥么? 时值夏末,只有稀疏的蝉鸣从树影中漏下来。 院中的石桌边坐着周珏和单云溪,男的俊朗,女的柔婉,看起来就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周珏将两碟子里面的糕点都吃光了,单云溪便给他捧了茶,周珏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他朝着单云溪低头婉拒了,单云溪便将茶盏放在了他的面前。 周珏这才端了茶杯,喝了两口才罢。 两人又坐在石桌边说起话来,周珏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单云溪捂着嘴直笑。 她一张小脸红红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同山间流水,清可见底。 单云溪一笑,周珏便看着她一起笑。 他却笑得内敛多了,却也是明眼人一看便能发现的喜悦。 许多的心思,早就藏不住了。 偏生这当局的两个人还以为自己瞒得好。 说过话后,见天色也不早了,单云溪只好依依不舍的送周珏离开。 “小姐留步,臣告退。” 单云溪立在门边,看着周珏离去的背影,直到人都看不见了,这才叹了口气回屋去。 芸香一进门,就听见单云溪“哎呀”一声。 “怎么了,公主?” “我忘记跟周大哥说癔症的事情了!” 芸香一听就放了心:“原来是这件事,这倒也不着急,您还有三天时间呢。一天说一句都是来得及的。” 她调侃了单云溪一句,这个公主虽然性格温婉内向,但也是极好的。 芸香同样喜欢她,说话间便不由自主多了几分亲昵。 单云溪立马红了脸:“你可别说了!” 她羞得赶紧进了内室。 晚上熄了灯,她拥着被子在床上,却觉得怎么也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周珏的模样便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面,怎么也抹消不去。一笔一画的十分清晰,他如同远山一般的眉眼,浓墨般的是眉,深海般的是眼,挺直的是鼻梁,带着浅笑的是薄唇…… 想到此,她赶紧将被子盖过头。 却突然听到细微的一声,像是有什么掉在屋子里一样。 单云溪有些紧张,也有些奇怪,她拉下被子,轻唤了一声“芸香”。 却没有人应。 她想起来芸香还有守夜的宫女都是歇在外间的,便自己起了身。 单云溪披了件外裳,走到窗边,才发现是一块小小的琉璃。那琉璃雕刻成花的模样,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奇异的光彩,看起来甚是奇幻。 她不由伸手将那琉璃花捡了起来。 这时,又是轻轻的“当啷”一声,另一颗琉璃花落在了长廊下。 单云溪起了兴致,她左右看看,也不知道是谁…… 难道是周大哥? 念头一起,便怎么也停不下来,她脑子里出现了诸多的猜测,但不管怎样,她心中都决定要去看上一看了。 可她丝毫没有发现,这个决定是多么的危险。 单云溪没有打算叫醒芸香,她穿好了衣服,轻手轻脚的推门走了出去。 一路上,单云溪隔一段距离就会捡起一颗小小的琉璃花。 她拿手帕包着,走过了三个院落,又拐了好几个弯之后,她手帕里的琉璃花已经鼓成了小小的山包,快要拿不住了。 单云溪这才唤了一声:“是周大哥么?” ##第371章 暗处滋生的恶意 而此时,月华殿中。 芸香却总觉得心神不宁的,翻来覆去之后发现从殿门漏进来的一丝月光。 她惊得坐了起来,起了一背的冷汗。 “殿门……什么时候打开的?” 她顾不得穿衣服,立马进了内室,单云溪却不在里面! 芸香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公主不见了!” 她猛地拉开殿门,将所有的人全都叫了起来,没多久,就开始敲锣打鼓的寻找单云溪。 而隔着好几个院子的单云溪却还什么都不知道,她笑着喊道:“周大哥,是你么?你快出来呀!” 确实有一个人从廊柱下走了出来,只是这人却不是单云溪心心念念的周珏。 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 那人阴险的裂开了嘴,声音也冷得十分渗人:“不是你的周大哥,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单云溪吓得一愣,手里的琉璃花掉了一地。 “你……你是何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要做什么?”她眼中带着惊恐,浑身都发着抖,却还强装着镇定。 而她这模样却明显取悦了那男子,他阴沉着脸走出来,脸上的笑意更盛。 “我想做什么?公主应该很快就知道了……”他不由分说拉过单云溪的手,不理会她惊声尖叫,直接一掌切在人的后脖颈上,单云溪就晕过去了。 男子将人扛在肩上,施展轻功,在芸香找过来之前早已走了。 单云溪所在的月华殿,原本是除了青阳殿之外守卫最森严的地方。 但是孔玄谋划这么久,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找到了其中的漏洞。 他早看出这公主与周珏之间的不对劲,没想到只是这么稍微一引诱,人就自己跟着过来了。 孔玄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将人扔在了竹林里面,这竹林在雍都皇宫的后方,荒废多时,压根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地方。 今天,他孔玄就要替祖父报仇! 让这个垂帘听政,牝鸡司晨的太平公主遭受世间最痛苦的凌辱,让她也尝尝自己尝过的痛苦! 若是换做另一个单云溪,一眼就能看出眼前这男子与孔宜修的面容极其相似! 当初她在金殿上弄死了孔宜修,原本应该斩草除根,但她却念着祸不及家人,放了其他的孔家人一马。 却没想到,这孔玄不想着知恩图报,反而来找她寻仇了! 但是现在的单云溪不仅认不出眼前的人,甚至连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她摔在地上,吃痛中醒了过来,却发现眼前的男子正在扒自己的衣衫。 “撕拉”一声,她的外裳就被人撕破了。 单云溪又惊又怕,哭得双眼模糊的,她手脚并用的拼命去挣扎,对着眼前男子拳打脚踢的。 可她那小猫似的力气在孔玄面前半点用处也没有,反而被人抓住了手,按在了头顶。 孔玄伸手摸上了单云溪的脸颊,他原本也是个前途大好的年轻人,家族将他当做这一辈最有希望的年轻人来培养。 他不仅读书上十分出众,更是跟着厉害的师傅习过武,压根就不是单云溪能反抗的人。 可此时此刻,他却在这竹林里做着这种禽兽般的事! “啪!” 单云溪的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一道十分清晰的巴掌印,她双眼怔愣着,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左边的脸颊还在火辣辣的疼,可她眼前却只剩下那个男人如同深渊般恐怖的声音。 “你叫吧,叫得越大声越好哈哈哈!到时候让所有人都来看看,堂堂的太平公主,帮助南棠皇帝整顿朝纲,征战厮杀的太平公主,到底是怎么被一个阶下囚肆意凌辱的!哈哈哈……” ##第372章 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单云溪早已哭得泪眼模糊,她哭着摇头:“不要……我不要……” “你不要?谁又想要呢?”孔玄双眼通红,宛如一只困兽,“我就想祖父被杀了么?我就想成为阶下囚?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这个女人,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你也来感受感受这滔天的屈辱吧!” 又是“撕拉”一声,单云溪的内裳也被撕开,露出里面粉嫩绣莲花纹的肚兜来。 孔玄低下头,在她的脖颈上厮磨,一双手也粗鲁的在她身上游走。 单云溪只看见阴沉沉的天,偏偏月色十分清亮,仿佛要亲眼见证她遭受这惨不忍睹的凌辱一般…… 树叶摇晃着,孔玄的身体像是烙铁,单云溪的手被他死死钳制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她听见周围竹林的沙沙声,好像是她心里的哭声透过竹林叫了出来。 怎么也挣扎不过…… 怎么也逃不过…… 她要死了…… 孔玄单手解着自己的衣衫,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来,他红着眼,脸上带着放纵色,就像是被刺激了一般的兴奋异常! 他伸手扯住了她的肚兜,单云溪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她看见树影在不住的摇晃,那是她的悲歌。 也是她的绝望。 “滴答滴答……” 一滴温热的东西落在了单云溪的脸上,孔玄停止了动作。 孔玄难以置信的看着插在自己胸前的长剑,看着自己的血液顺着那长剑流下去,滴落在这个女人惊恐的脸上。 孔玄往旁边一倒,死的不能再死了。 “小姐!” 周珏从旁边冲了出来,他的脸色十分阴沉,一脚狠狠踹开那男子。看见单云溪的模样,他眼中闪过疼痛,赶紧脱了自己的外袍盖在了单云溪的身上。 单云溪久久没有回神。 过了好半晌,她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她看向眼前的人,眼中骤然聚满泪水。 “周大哥!”她朝着周珏扑了上去,整个人缩在他的怀里面,止不住的颤抖。 此时此刻,周珏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妨,也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眼前这个人,哪怕是要她为了她对抗全天下,他都义无反顾! 他将人紧紧的抱在怀里,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没事了,没事了小姐,周大哥在这里……” 他想安抚的拍一拍她的背,却发现自己抱着人的手都在颤抖,他不能想象,自己要是晚了一步会怎么样…… 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单云溪在他怀里放肆的哭着,绝望之后,她就像是捡回了一条命,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呼吸。 周珏将她抱得紧紧的,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他的臂膀强大有力,将单云溪整个圈在自己的怀里,却给了她莫名的安慰还有安全感。 单云溪扑在周珏的怀里哭了很久很久,哭得撕心裂肺的,又哭得周珏觉得自己肝肠寸断。他只怨自己,怎么没能早一步察觉出来,怨自己怎么当初没有将孔家人全杀了! 单云溪却不知道周珏此时心里的想法,她好不容易哭够了,却哭得嗓子都快哑了。 “周大哥……”声音一出来,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第373章 我就在这里陪你 就跟那老鸦的喑哑嗓音一样! 单云溪立马闭了嘴。 这时候,从不远处燃起了火把的光,还有稀稀落落交换“公主”的声音。 周珏知道这是有人找过来了。 他看了地上的那尸体一眼,眼眸顿时冷冷的沉了下来。 “小姐,我们先走吧。” 单云溪对周珏的话言听计从,连理由也不问的就点了带扭头。她闻声乖乖的扶着周珏站起来,直到现在她的腿还是软的,完全使不上力。 周珏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不再去看那地上的尸体和不远处的火光,脚尖点地就带着单云溪在林中飞速穿越起来。 单云溪紧闭着双眼,压根不敢去看这周围的景色,只觉得有一阵阵的风打在脸上。她搂着周珏的脖子,下意识将脸也埋在他的怀里。 不知过了过久,单云溪被周珏放了下来。 她抬头一看,发现已经到了宫墙边。 “小姐,稍微整理一下再进去吧……” 周珏别过头,单云溪低头一看,才发现周珏的外袍压根没有盖好,露出一大截粉色的肚兜来…… 她的脸“嘭”的红了,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服来。 只是外衣都被撕坏了,她只好将周珏的外袍穿在身上,系住了系带。 但是他的衣裳对单云溪来说终究还是大了很多,又是男子的款式,松松垮垮的裹在她身上,显得人更是楚楚可怜。 而且明眼人一看这衣服,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珏的眼眸一沉,他并不打算将这件事说出来,不能让公主的名声受到半点的损坏。 过了片刻,周珏心里就已经有了决断。 “小姐,周珏送你回寝宫。” 单云溪对周珏几乎是盲目的信任,她点点头,什么也没问。 周珏便又将人抱起来,这次她却有些脸红,不等周珏说话,就已经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怀里,掩耳盗铃一般的不说话。 周珏的眼神不由温柔了下来。 “抱稳了,小姐。” 他直接用轻功送单云溪回了月华殿,殿中众人全都被芸香叫去寻找单云溪了,一时间有些奇怪的空旷。 他绕过门口的守卫,将人直接送入了屋中。 周珏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在了床上,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瓷器一样。 “小姐,今晚的事情,您一觉睡过去就忘了吧。明天起来的时候,若是有人问起,您就说……” 周珏脑子里琢磨着用什么借口,单云溪却接了话。 “我知道,我就说是出门赏月,结果不小心迷了路。等我找到路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人都不见了,我就自己睡下了。” 她清了清嗓子,哭哑的声音却怎么也不好听。 说完,单云溪就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周珏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小姐说的很对,就是这样的。您快睡吧,睡着就好了。” 单云溪却猛然抓住了周珏的衣袖,眼中带着难掩的惊慌失措。原本消失的恐惧突然又袭上心头,她朝着周珏直摇头。”周大哥,不要走……“ 周珏的心顿时就软了,他在床边坐下来。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看着小姐睡,等你睡着了再走。” 单云溪这才犹犹豫豫的点了头躺下去。 ##第374章 他心意已决 她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又睁开,发现周珏仍旧坐在床边,这才安了心。 过了一阵,单云溪的呼吸变得绵长起来。 她一觉睡到天亮,期间梦魇过好几次,但是一听见耳边周珏温声的安慰,她便能逐渐平静下来。 醒过来的时候,周珏已经不在屋子里面了。 晨光透过窗,落在她的床边,窗外出现几声清脆的鸟叫声,透着清晨的生机勃勃。 单云溪撑着坐起来,芸香听到声音进了内室。 “公主,你醒了。” 单云溪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做贼心虚。 她心中准备着,正等着芸香问起,谁知道芸香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连半句也没有提昨晚的事。 单云溪不由觉得奇怪,难道昨晚并没有人知道自己失踪了? 可是她明明在竹林里听到有人在找自己啊? 她疑惑的起身,在芸香的服侍下正要更衣,却骤然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周大哥的外袍! 单云溪猛然抬头,芸香却面色不改,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似的! 她更觉得诧异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她自己出现了错觉? 单云溪没有询问,她下意识想将昨晚见过周珏这件事隐瞒起来。她没有解释身上男子外袍是怎么来的,而是沉默着任由芸香给自己换上了一身的新衣。 可只有天知道,昨晚上芸香进屋看见周珏和公主的时候是多么惊讶! 她差点就叫出了声! 只是她听到周珏充满威压的声音响起来,最终还是收了声音,就连芸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她对这个向来温柔的男子突然产生了些许惧意。 他浑身发冷,像是从数九寒天走来的人一样。 “芸香。”她听见周珏沉厚的声音,“小姐晚上受了惊吓,你好好看着她,让她好好休息。” 芸香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点头。 周珏站起身,芸香看见公主的手里还攥着他的衣角。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衣角抽出来,随即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单云溪的额头。 芸香心里无比的震惊! 他怎么敢当着人就做这样的事! 虽然芸香一直知道这个公主对周珏的心意,一开始她也乐见其成,可是现在……她却有些害怕起来,这周侍卫看着可也不是个善茬,她当初怎么就没想办法拦一拦呢! 芸香觉得有什么事,正在往不可控制的方向走去。 周珏瞥了一眼,觉察出芸香的震惊和害怕来。 他不由哂笑,当初所有人都信任他,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心思,死死拦住了自己。如今他不打算再拦着自己了,这其他的人却终于想到要来拦着他了。 只不过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为时已晚。 他心意已决,除了她,任何人都阻拦不了。 熟悉的人都知道,周珏只要决定了的事情,那就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 单云溪虽然觉得奇怪,却还是没有解释什么。 她对周珏有种说不上来的信任,他说什么她就会怎么做。既然之前说了要瞒下这件事,那单云溪就不会说出去。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第375 代行天子之事 芸香皱了皱眉头,将人叫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这样的吵闹!” 小宫女伏在单云溪的面前,脸上却带着笑。 “皇上醒了!” “真的!”单云溪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芸香都没拦住。 她只好也赶紧跟上去,一群人到了青阳殿门口,几个侍卫拦下了单云溪。 “公主,现在皇上正在面见众朝臣,请您在旁边稍候。” 单云溪便有些失望,没想到好不容易快要见到哥哥却还要等…… 但是她也理解,毕竟是朝堂上的事情,她不好插嘴。 可芸香却皱了眉头,明明之前公主还垂帘听政过,早就见过众朝臣了,现在还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分明就是这侍卫瞧不起作为女子的公主,想要将她拦下罢了! 芸香气得不行,想要上前去理论,却看见了周珏从殿中走出来。 他居高临下的看了那侍卫一眼:“放肆!谁让你这么同公主说话的!来人,拉下去打一百板子!” 那侍卫被不由分说的拖了下去,单云溪朝着周珏迎了上去。 “周大哥!我哥哥他怎么样了?” 周珏朝着单云溪行过礼,朝她笑着道:“小姐,皇上已经好了很多,他请您进去说话。” 单云溪便跟着周珏进了青阳殿。 明黄色的宫殿之中,众臣都站在床榻之旁,神色恭敬而谦谨。 而床榻上正坐着叶淮秋,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面带浅笑的看向单云溪。 “过来我这边,太平。” 单云溪目不斜视,微微低着头走了过去。 “皇兄安好。”她朝着叶淮秋行了个礼。 叶淮秋一见她这模样便知道,她的癔症犯了,出现了另一个性格。 不过他同样都很喜欢,笑着让人给她赐座。 “太平,你做的很好。今后若是寡人有什么不适,你都可以携令牌代寡人亲政。来人,拟旨!” 众臣都面露震惊,这可不能儿戏啊! 拟旨的大臣将东西铺好,听着叶淮秋的吩咐一笔一画的写下:“……加封太平公主为亲政公主,位同储君,可代行天子之权……” 众臣一个个都各有心思,却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多嘴半句。 开什么玩笑,就连大将军段星泓都不说话了,又是皇上下旨亲封,谁还敢有半句怨言! 只怕这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这位太平公主把持朝政了。 这南棠,怕是真的快要变天了啊…… 单云溪却没有想这么多,她看了周珏一眼,见他微微点头,她才跪下领旨。 她只觉得这是在替另一个单云溪领旨,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哥哥这么安排,必定有他的用意。 单云溪知道叶淮秋不会害她,周大哥也不会害她。 领过旨意,叶淮秋便让群臣都退下。 彭太医再次嘱咐起来:“皇上一定要静养,正好现在公主可以代行天子之事,皇上便也能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单云溪也点头:“哥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叶淮秋摸了摸单云溪的头,笑着道:“好,哥哥听你的。” ##第376章 小天,听话 从青阳殿出来,周珏送单云溪送到殿外。 “周大哥,你等会下午有时间么?我有话想跟你说。” 单云溪想好了今天要告诉他自己癔症的事情,虽然昨晚上发生了那么恐怖的事情,她在周珏的面前也丢光了脸面。 但她还是不想瞒着周大哥,她将自己全都摊开在周珏的面前,却从来不计较回报。 周珏朝她温柔的笑笑:“那我下午再来。” 时间这东西,总能腾出来一点。 午后,单云溪在院子里等周珏。 小天在院中练刀,单云溪看不出来好赖,只是觉得他将刀舞得虎虎生风,煞是厉害的样子。 等他练完一整套的刀法下来,早就是满头大汗。 单云溪笑着看完,朝他招了招手。 小天将刀背在身后走了过去,单云溪便掏了帕子出来,给他擦着脸上的汗。 “你练了这么久,累不累啊?芸香,去端杯茶来给他。” 就像姐姐一样的照顾他。 小天皱了皱眉头:“不要喝茶,喝凉水就行了,这么热喝什么茶!” 单云溪笑了起来,顺着他的话:“好好,那就端杯凉水来。” 等人咕咚咕咚喝完一大杯的凉水,单云溪又推了推面前的糕点:“吃点东西吧,刚端出来的。” 小天伸手就拈了一块,心里想着:这个单云溪也不是半点好也没有的…… 少年人总是别扭,明明很喜欢单云溪像姐姐一样的照顾他,却半句感谢的话也不会说。 “小天,你的刀法练得如何了?” 一个声音从院门口传来,正是刚刚赶到的周珏。 他站在门口,还穿着侍卫的服侍,猿背蜂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株笔直的劲竹,身长玉立的模样,看着便令人心生好感。 单云溪便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周大哥!” “小姐,周珏来晚了。” 他迈着大步走进来,神色间没有半点以往的谦卑和距离感,有的全是喜悦与温柔。 “不晚不晚,芸香,快给周大哥上茶!” 芸香笑着“嗳”了一声,转身去给人沏茶了。 周珏也没有客气,一掀袍在院中石椅上坐下,看向小天道:“来,练一套给我看看,你最近有没有进步。” 小天二话不说,提着刀就去了院子中央。 他左手提刀,深吸一口气的同时提起了鸿鸣刀,划了半个圆之后横立在身侧,摆了个起手式。 风儿刮过院中,小天的鸿鸣刀也跟着出现了阵阵的鸿鸣之声。 仿佛是天上的神鸟飞过,一阵黑色阴影从单云溪的头上掠过,小天停在了她的身后,转手将刀收在了背后。 而那鸿鸣之声也在此刻停了下来。 单云溪不由惊呼了一声,然后鼓起掌来。 “不错。”周珏眼中有着不容错失的赞赏,他朝小天笑了笑,“如今你的左手刀应已经超过此前的右手刀了。” 小天也微微一笑,乍一看颇有几分周珏笑起来的模样,沉稳而冷静。 这人总是在成长之中的,单云溪心里也不由感慨起来。 “好了好了,出了一身的汗,赶紧先去换件衣服过来,万一着凉就不好了。”单云溪嘱咐着小天。 小天却不耐烦的挥挥手:“习武之人,哪有这么容易着凉生病的。” “小天,听小姐的话。” 周珏一句话过去,小天就老老实实的进屋去换衣服了。 ##第377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 单云溪不由笑起来:“还是周大哥说话管用,小天平时哪有这么听话。” “他要是下次还不听话,小姐就来同我说,我的话他还是要听的。”周珏笑着看向单云溪,眼里尽是宠溺。 仿佛她不管要做什么,他都能毫不犹豫的做到一样。 单云溪不好意思的垂了眼眸,拉着周珏的衣袖走到了石桌边坐下。 “我今日找周大哥来,主要还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周珏十分专注的看着她,态度很是包容。 “小姐但说无妨。” 单云溪便将这癔症的原委跟周珏说了,包括她其实是两个人在同一个身体里,还有她跟另一个单云溪的约定等等…… 这话说起来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毕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谁也没有遇见过! 但是周珏却很快就接受了,不仅如此,他还能安慰单云溪,让她不必担心这件事。 “周珏知道小姐的心意,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周珏也是如此。” 原来他还装作不懂这话里的含义,同单云溪顾左右而言他的评判了一阵这首诗做的如何如何,可没想到,他终究还是要用上这句话。 真是栽了。 可栽在她的手里,他心甘情愿。 单云溪愣愣的,像是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这意思是说……周大哥也对她有一样的心意么? 周珏看她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在桌子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单云溪这才反应过来,她红着脸,任由周珏握着自己的手,却不敢再抬头看他了。 偏偏周珏还要哄她,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语气,同她耳语着。 “小姐,你看周珏一眼好不好?” 单云溪一听简直快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可她又舍不得周珏这样的可怜,咬了咬牙抬起头来,却撞进一双深海一般的眸子里。 他定定的看着单云溪,眼里满是笑意,看得单云溪的心砰砰直跳。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想要在对方的眼里寻找着什么,可一看见这眼神的时候又觉得什么都不必再问了。 “嗯哼。”一声咳嗽,将愈渐靠近的两人惊得瞬间分开。 吴德在门口笑呵呵的:“小老头是不是来的不逢时啊……” 语气带着善意的调侃,闹得单云溪的脸更红了。 她从偷偷朝周珏看过去,发现周大哥的耳廓也有些泛红,难道周大哥也在害羞么? 一想到此,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的抿嘴笑了起来。 桌子下面,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老头,你知道时候不对还故意咳嗽做什么,我都特地没出声了!”小天从屋里出来,看样子似乎早就等在那里了。 芸香也端着热茶走了过来,笑道:“吴先生来的好不是时候,我又得再去沏茶了。” 单云溪被他们调侃得简直无地自容,也不知道刚才的事被听了多少去了…… 她想要将手抽出来,却被周珏攥得紧紧的,怎么也抽不出来。 “吴先生可有要事?” 最初的窘迫过去之后,周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沉稳持重,令人很是安心。 ##第378章 感谢她,给我时间 吴德走进院子,看着两人直笑。 “老朽倒是没有什么要事,只不过是过来看看公主有没有吩咐。” 之前因为叶淮秋的病情,单云溪是每天都叫吴德一起过来研究药方的。 正巧此时有侍卫来找周珏,他便跟众人告辞,松了单云溪的手站起来。 单云溪依依不舍的将人送到了院子门口,直到人都不见了,这才怅然的往回走。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吴德也知道了两个单云溪的事情,他老谋深算的,自然早就看出这个单云溪对周珏的感情。 只是老家伙向来不掺和这些事,自然也不会去多嘴。 可这调侃两句,他还是挺有兴趣的。 毕竟这个单云溪可不像那个单云溪一般精明,那个单云溪可不是一般的厚脸皮,面对调侃不仅不会脸红,还能顺便说几句荤话让人目瞪口呆。 这个单云溪只要稍稍说两句就脸红得跟能滴血一样,看着煞是有意思。 “吴老先生就不要取笑人了!” 单云溪红着脸跑进了屋子,看得院中的吴德也久违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的姑娘,真是惹人疼爱得很。 只不过……却也令人担忧得很啊! 吴德收了脸上的笑,想起之前彭太医私下跟自己说的话,眉眼间便染上了深深的愁绪,只盼着另一个单云溪能赶紧出来主持大局。 “这癔症……难道就真的没法好起来了?” 要不然这两个单云溪总是换来换去也实在是不方便得很。 最好是两个人能分开……可吴德不知道的却是,这两个人是永远无法分离的,除非其中一个死了。 …… 吴德走后,就有宫女捧了宫中的布匹进了月华殿。 “芸香,你说周大哥会喜欢这个颜色么?”单云溪站在一匹靛青色的湖绸面前,青葱玉白的手指抚过那软滑的料子,脸上含羞带喜。 芸香笑道:“只要是公主选的,周侍卫就没有不喜欢的。” “你就爱胡说!”她嗔了芸香一眼,却没有反驳她,挑了好几匹男子衣衫的布料,打算趁着自己的时间里给周珏和叶淮秋都做一件衣衫。 她虽然做不了什么大事,但也希望能在小事上尽一点心力。 三天时光很快就过去,单云溪马上要换回来了。 次日就是早朝,她要连夜将衣衫赶制出来。 “公主,先歇息吧,这衣衫等下次再做也不迟。”芸香劝着她。 “没关系,只差一个收边了。” 看着单云溪专注的模样,芸香也不好多说,只是心疼公主。 屋子里点满了烛灯,好让她能看清手里的走针。 半个时辰后,单云溪终于做好了最后的收尾工程。 她将东西全都递给芸香。 “这件是给哥哥的,这是给周大哥的,还有这件,是给小天的。”单云溪一一告诉芸香,“明天就拜托你交给他们了。还有……记得跟新的单云溪说,我很感谢她,能给我这样的时间。” 单云溪笑笑,在烛光中显得格外的温柔。 她是真心的感激,在这样紧张的时候,那个单云溪还能想办法挤出时间来给她。 从小到大,她没有受过什么人的好。 以至于现在只是一点小小的恩惠,她便能记在心里很久。 她鼓起勇气敲了自己一下,晕了过去。 ##第379章 魏来信了 芸香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将单云溪小心翼翼的移到了床榻上。 “两个公主都是好人……” 次日醒来的时候,单云溪的额头还痛着,就被芸香从床上拉了起来。 “公主赶紧起来,马上就要上朝了!” 单云溪心里一惊,一面问“现在什么时辰了?”一面从床上赶紧爬了起来,让人给自己按仪制穿上了繁琐的服饰。 “现在已是寅正一刻。” 单云溪脑子里换算着,早朝是卯正,也就是六点。寅正一刻是四点十五分,那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一阵忙碌之中,暖黄色的曙光从天边照进来,落在了脚步匆匆的月华殿里。 月华殿里面好几个宫女服侍着单云溪按品着装,但也乱中有序,最后服侍着单云溪戴上了特制的凤冠。 凤冠是纯金的,上面的龙凤栩栩如生,面前是一排垂下来的珠子,便是她的“垂帘”了。 晨光已然升起,单云溪在众人的伺候下,来到了金殿之上。 群臣跪伏在殿下,没有一人敢抬头来看她。 直到她被芸香扶着坐在了那精致的龙椅之上,旁边的宦官唱和:“群臣起——!” 文官武将纷纷起身,对着她十分的恭敬,然后按照顺序礼仪一一上前向她启奏最近的朝事,或者是之前处理事件的后续进展。 在段星泓的帮助下,单云溪逐渐也能在这朝臣的回答中迅速抓取重要信息,甚至还能看出之后可能出现的情况,应对快了许多。 一个早朝就这么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半个时辰之后便结束了。 群臣跪,单云溪由芸香扶着退了朝。 单云溪揉着自己僵硬的肩膀,进了内室,由着芸香给她卸着钗环之类的东西。之后又换了身轻便的衣衫,好不容易做了这些,她才觉得整个人轻松起来。 “这十几斤的东西堆在身上,还真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单云溪边吃着点心,边跟芸香抱怨着。 这时,周珏走了进来。 他看了单云溪一眼,单云溪也看了他一眼,她嘴里鼓鼓的,还嚼着个甜圆子。 周珏深邃的眸子一弯,朝着单云溪行礼:“公主,大魏来信了。” “大魏!”单云溪立马扔了筷子,“快拿来给我看看!” 周珏呈上了信件,自己便退到了一旁站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半点不逾矩。 芸香便多看了周珏一眼,这周侍卫这么快就发现公主换人了? 不仅称呼换了,连态度都换的这么快! 单云溪急得也没有避开他们,当着人的面就将信拆了。 她先是一阵兴奋,然后便皱起了眉头,到了最后竟叹着气,将信颓然的放了下来。 上次单云溪一回来,就给司马靖写了信过去。 她想知道司马靖的近况,想知道司马靖回去之后会不会被责备,信里面洋洋洒洒写了许多的东西。 可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担心和思念罢了。 然而司马靖这封信过来,写的却是让单云溪先好好待在南棠,不要回去。 短短的两张信纸,就将所有的话说完了,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难道他就没有什么话要同她说么! 单云溪一拍桌子,觉得十分的生气。 ##第380章 他对她太好了 芸香跟周珏对视一眼,周珏没打算去管,芸香只好咳嗽了一声,出了这个头。 “公主,王爷说了什么?是不是让你马上回王府去?” 之前司马靖就为了要将单云溪带回去,没有少费工夫。 要不是单云溪坚持要帮叶淮秋除去孔宜修,后面又出了大梁来犯的事情,单云溪估计早就被司马靖不由分说的带回去了。 但是单云溪却摇了摇头。 芸香面露疑惑,单云溪心里有些烦躁,说话也没有什么好脾气。 “他让我留在南棠,虽然之前我就说了不回去的,但是被他这么说,我心里还真是有点不舒服……” 芸香便笑了起来:“公主可不是自己困扰自己嘛,既然王爷让您留在这里,肯定有王爷的用意,您正好也不愿意回去,这还有什么好不舒服的……照芸香看,就是王爷太宠公主,您才总觉得这也不顺心那也不顺心的。” 单云溪却有些不确定:“是么?真的是因为他对我太好了,我才得寸进尺……” 这本是句玩笑话,看单云溪居然当了真,芸香连忙道:“王爷疼惜您,这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您可别多想了!” “我知道,你就放心吧!” 单云溪笑着朝芸香摆了摆手,既然司马靖给她写了信,那她也应该回一封才是。 她起身准备进屋去,这时才注意到周珏还在屋中,便露出了一丝尴尬。 “多谢周大哥的传信了,我现在就去写回信,到时候还要麻烦您一下。” 周珏笑着,看起来并不介意。 他已经知道了在单云溪的体内是两个不同的人,虽然一开始也十分惊讶震惊,但是在芸香的确认下,周珏也不得不相信。 这也可以解释之前单云溪的反复无常了。 他是一路看着单云溪跟司马靖走过来的人,既然已经明白这是另一个单云溪的经历,自然不会去吃他们的干醋。 周珏恭敬的行礼,退了下去。 送走周珏,单云溪迫不及待的开始磨墨写信。 对着司马靖的冷漠态度,要她半点不介意那是肯定不可能的。但是要她忍着不跟司马靖写信也是不可能的。 她思来想去,本想在信里发顿脾气,却写着写着又成了对他的关怀,到了最后,甚至还想直接派两个人直接到大魏京城去看看他。 但是她又知道,既然司马靖没有对她说这些,必定有他的道理。 可还是抵不过她的担忧,单云溪写完了信,让周珏送了出去。但另一面,她又出宫了一趟,去临天居找来了马友德。 “马哥,这回可要麻烦你,帮我找两个信得过的人,去大魏京城看看司马靖的情况。” 她将头发全都高高束起来,插了根白玉簪,穿了一身的白色长袍,活脱脱一个俊俏公子的模样。 在隐蔽的雅间里面,单云溪将她的来意说了一遍。 马友德立马就安排人下去。 对于马友德的能力,单云溪还是十分放心的。 不过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马友德就将她名下的产业做到了遍及大魏和南棠,至于东华据说也有涉及。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进项,单云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跟着马友德两个人又在雅间里头说了半天这一段时间赚的银子。 ##第381章 毒素已入骨 单云溪知道马友德将赚来的钱大部分又投了其他的产业,而且还投了一部分去了漕运。 前世的时候,她就是个战地医生,对于做生意是一窍不通的。 这一世,在马友德的点拨之下,她也知道了些许做生意的窍门。这不问还好,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做生意也有方方面面的门道,门外汉还真是难入手! 不过好歹马友德是个精明得不行的,而且单云溪对他有救命之恩,这人看着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肝的模样,但是心里却是个记恩的。 不仅如此,他还十分记仇。 利用着单云溪给他的机会,马友德直接将之前将他打落马下的家族给打了个落花流水,让人家损失巨大不说,还想办法将人家的产业全都接到了手里。 单云溪听他说得就跟那说书的一样! 这么一说也不对,就是那说书的怕是也不敢这么写吧! 但是她却听得津津有味,一直到了黄昏才往宫里走。 “公主放心,大魏京城那边一有消息我马上就找人通知您。” “成,马哥做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拍了拍马友德的肩膀,带着芸香回了宫。 回宫之后,她便去看望了叶淮秋。 看叶淮秋虽然还十分虚弱,但是好歹能吃的进东西了,心里便不由放松许多。 这天,她刚刚从月华殿出来。 原本单云溪是打算去看叶淮秋的,一想最好能叫上彭太医一起,便转身去了太医院。 单云溪这个人大大咧咧惯了,一进太医院也没让人宣,直接熟门熟路找去了彭太医的地方。 之前研究叶淮秋病情和药方的时候,她没少来这里。 谁知道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的声音若有似无的传了出来。 “……这样下去,只怕是熬不了多久……” 单云溪的脚步就微顿,她听出这声音是彭太医的声音。 “按照皇上现在的情况,也不过是靠着公主的血在吊着命罢了,这不是长久之策。毒素仍在不断的侵蚀着皇上的身子,或许不出三月,皇上就会熬不下去了……” 单云溪猛然一怔! 怎么可能会这样! 她给叶淮秋把脉的时候可没有感觉到,虽然叶淮秋的脉象微弱,但是也并没有彭太医说得这么严重啊? 单云溪的秀眉蹙了起来,她听见屋中的另一个声音,竟是吴德。 “这毒药我清楚,毒素已入骨,是怎么也清除不干净的。现在怕是也只能寄希望在药百里那家伙的身上了,当年他赢了我,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只是不知道现在人到底在哪里……” 彭太医叹了口气,接过话来。 “之前药百里说过要去寻找治疗皇上的方子,一去就没了踪影,半年前据说还在东华出现过。那时候他跟老臣通信说过,要去瀛洲寻长生不老的方子……” “瀛洲?真的有那地方么?”吴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传说中的地方,到底有没有也还是二说吧。” 单云溪攥紧了拳头。 屋里的吴德立马察觉到,浑身的气势顿时爆发出来。 “什么人!” ##第382章 最好的哥哥 单云溪敛了眉,从门后走了出来。 “公主?”两位加起来都一百五十多岁的人,此时都有些诧异,吴德更是直接问道,“您怎么在这儿?” 单云溪有些不悦,既然哥哥的病情都这么严重了,他们居然都不跟她说!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老吴,你不厚道啊!”单云溪迈步进去,一脸的痛心,“我哥哥都病成这样了,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但是看着眼前这两个老人家,又实在不想说太重的话。 而另一方面,单云溪也是埋怨自己。 亏她还自诩是厉害的战地医生呢,却连自己哥哥的病情都看不出来! 真是讽刺! 吴德叹了口气:“公主,这用毒一事,非你所长,我们同你说了也不过是徒增你的烦恼而已……” 彭太医在旁边点了点头:“金针手吴德都束手无策,以我们对用毒的了解,就更不用说了。如今怕是只能指望那药百里,能够赶在时间之前回来了。”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十分的沉重。 过了半晌,单云溪沉声道:“瀛洲在什么地方?” “公主何出此问?”吴德面露震惊,“难道……” 单云溪的脸色毅然,她知道在这里是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的,转身就出了太医院,直奔叶淮秋的青阳殿。 她走得飞快,吴德还好,他有武功在身,几个起落就跟上了单云溪,但是彭太医可就不行了,被他们远远的丢在了后头。 青阳殿里头,叶淮秋还在跟段星泓说着什么,就看见风一样的单云溪跑了进来。 “我要去瀛洲!” 叶淮秋跟段星泓对视一眼。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说要去瀛洲?那是什么地方,你去那里做什么?”叶淮秋朝殿内服侍的人摆摆手,一群宫女便鱼贯下去了。 吴德紧跟在单云溪的身后,规规矩矩的给叶淮秋行了个礼。过了许久,彭太医才堪堪来迟。 单云溪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叶淮秋,总不能直接当着人的面说“你快不行了,我要去给你找医生”吧。 看她这犹犹豫豫却又满脸坚决的模样,叶淮秋也不问她,直接指了她身后的吴德。 “吴先生,你来说说,公主究竟为何非要去瀛洲。” 吴德看了单云溪一眼,低眉道:“这个草民不知。” 他是单云溪的人,总归还是向着单云溪的。 叶淮秋却也不恼,反而还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看向了单云溪。 “云溪,你过来。” 单云溪有些不情不愿的,但是看到叶淮秋那虚弱的模样,忍不住就是心一软,腿就已经迈了过去。 叶淮秋朝她伸出手,单云溪只好将手放在上面。 “你跟兄长说说,究竟为何要去瀛洲?难道你不愿意替我管这朝政的事了么?还是你想出去散散心?” 单云溪一听叶淮秋的话,处处都是在为她着想,她不由就是一阵阵的心疼。 眼泪就掉了下来。 ##第383章 一定要找到药百里 “哎哟!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要你跟我说清楚就好了,怎么就哭了呢……” 叶淮秋从怀里掏出帕子来,伸手轻柔的给单云溪擦着眼睛。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 单云溪越听哭得越狠起来,最后索性不管了,直接扑到叶淮秋的怀里大哭起来。 她也没有什么小姑娘所谓的矜持,哭起来的模样就跟那时候在亭子里面,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叶淮秋轻声叹了口气,朝一旁的段星泓使了个眼色,他便带着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没事了,哥哥在这呢……” 他的怀抱仍像当初在那亭子里一样,又温柔又怜惜,就像是她是这世间最最珍贵的一样,怎么疼惜都不为过。 叶淮秋的声音越是包容温柔,单云溪心里头越是觉得难过。 这么好的人,怎么偏偏就中了这样的毒呢? 怎么偏偏就是她哥哥呢? 她还以为上天怜悯她,这才会在她失去了单风海之后,又送了一个将她视为珍宝的亲哥哥叶淮秋来。 可这连一年时间都不到,却居然就要带走他了! 这难道是上天给她开的一个玩笑么? 凭什么呢? 她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还是为人狠毒至极了?都没有。 不仅如此,她还屡屡救人性命,自问也是积德行善的人,却为什么偏偏总是要带走她身边最爱的人呢! 单云溪不明白。 她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说什么人定胜天,终究也不过是场笑话,知道了天不遂人愿的真相罢了。 单云溪哭得撕心裂肺,叶淮秋也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可,他是哥哥啊。 叶淮秋轻轻拍着单云溪的背脊,一下一下的,动作温柔到了极致。 只听见他柔声道:“我不问你了,你想去便去吧,只不过你一定要带上星泓一起。我给你三月时间,不管怎么样,三个月之后你都一定要回来。” 单云溪闻言猛然抬头。 她跪伏在叶淮秋的面前,眼眶通红,眼里面满是惊诧和疑惑,看起来哪有半点平常的咄咄逼人,就像只可爱的小狗一般。 叶淮秋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吧,哥哥在这里等你。” 单云溪的嘴一扁,又趴在他膝上大哭了起来。 原来,哥哥早就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却还说让她去做想做的事情,这样的宠爱她,单云溪觉得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哥哥了…… 青阳殿门开的时候,段星泓等人就看见单云溪红着眼睛走了出来。 “段大哥,彭太医,我哥叫你们进去。”她吸了吸鼻子,情绪已经镇定了很多。 段星泓跟彭太医等人进了青阳殿,单云溪看着殿外的天空,碧空如洗,晴空万里,没有一丝的阴霾。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次去瀛洲,一定要找到药百里才行。 ##第384章 前往瀛洲 几日后,镇南王府中。 司马靖皱眉看完了单云溪的信,他沉着脸将信放在了桌上。 卫子虞不知道这次王妃说了什么,王爷的表情竟比上次还要凝重。 “千影。” 一个虚幻的身影在屋中显露身型,卫子虞看过去,这人的身型较小,估计是月影。 但是他也不能确定。 毕竟这么多年,卫子虞都从没看出千影居然是两个人。 “那些将士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 之前去司州的时候,司马靖就安置了三万自己的人手在雁门关,就是为了日后万一有朝一日要跟皇上翻脸了…… 卫子虞的心里不由一沉,难道这个“有朝一日”这么快就要到了? 他的脸色虽然有些凝重,但也没有任何退缩。 卫子虞自从决定跟着司马靖的那一天开始,就决定要誓死追随王爷,就是死也要死在王爷的前面! 哪怕是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卫子虞也从来没有半点犹疑。 “回王爷的话,南边和东边已经准备好了,但是这京城附近的卫所……”千影回道。 南边原本就是司马靖的封地,他又在雁门关安了三万人手,之前司马靖在对抗东华国的时候,在东边也是有心腹在的。 虽然他这些年韬光养晦的待在王府里,但是东边却一直没有断了联系。 司马靖没有说话,似在思考些什么。 屋子里一片寂静,卫子虞和千影都屏气凝神,不敢说话。 片刻过后,只听得他说。 “继续准备。” 卫子虞听见自己的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似乎看见千影也在那瞬间微微一松。 “是。”千影消失在屋子里面。 司马靖再没有其他的吩咐,就在卫子虞以为他要休息,也准备退下去的时候,司马靖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子虞。” 卫子虞恭敬的低着头:“属下在。” “你觉得本王做得对么?” 烛光掩映中,看不清司马靖的神情。 卫子虞心中震惊,他从没想过王爷也会有这样的疑惑。 可随即,他沉了眼眸。 “在子虞看来,王爷做的事情不存在对错。” “哦?” “是对是错,子虞只要依令行事,这就是全部。” 他听见司马靖轻轻叹了口气,沉声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卫子虞下去之后,司马靖再次拿起了那封信,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厚厚的十几张信纸,上面全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单云溪就是这样,连一点点的小事都不肯放过,只不过这次,她语气里面明显带着怨。 司马靖翘了翘嘴角,她这是在怪他过于冷淡了。 可她字里行间除了埋怨,还有担忧,担忧司马靖在大魏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皇上为难,有没有按时吃东西,长乐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回想起在金殿上的时候。 皇兄高高站在那上面,他恭敬的跪在下面,双手呈上了虎符。 他预料到了皇兄会不高兴,却没想到他会把怨气都撒在长乐公主的身上。 司马靖的神情逐渐冷了下来,在烛火摇曳的映衬中显得阴晴不定。 他放下了信纸,思考了片刻后,执起笔,给单云溪写了一封回信。 但是这封回信还没有到单云溪的手里,她已经带着段星泓等人一起出发,前往瀛洲了。 ##第385章 俊秀小公子 楚州,山道上。 在山道分叉的路口上,有着一家小小的茶寮。 外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山雨,将南来的北往的,全都困在这小小的茶寮里面。这山雨通常都是一阵一阵的,来往行人都进了茶寮里面等着雨停。 开茶寮的夫妇两在各处穿梭,忙得满头大汗的。 “听说大梁收复的地方已经定名了!定了‘太’、‘平’,‘青’,‘荆’四州,过一段时间,那边的商市也开了。” 一个三十来岁,商人模样的男子正在跟自己同行的账房说着。 那账房也有些兴奋:“这样一来,我们的货物说不定也能往那边贩卖了!” “这二位怕是有些太心急了吧,那边连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那边说不定连钱币都没定下来呢!”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公子,身穿绸缎锦衣,腰间坠了个通体晶莹的羊脂玉。他的皮肤有些黑,旁边跟着两个小厮,脸上的鄙夷是遮都遮不住。 “咦?这位公子不知道么?”那商人故作不解,“叶氏的产业早就开过去了,太平公主也早已定下钱币制度,还特地出了几条优惠商人行商的律令。” 说罢,那商人又向着账房笑了笑:“瞧我,跟这位公子说这些做什么,公子看着衣食不愁的,又怎会在意这些东西。” 身边的账房便跟着笑了起来。 那锦衣公子怎么会听不出来这商人语气里面的讽刺,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跟那人争论起来。 周围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又聚了几个人过去讨论这青荆四州的事情。 他们嘴中说的叶氏,正是最近起来的新贵,叶姓公子。 谁也不知道这叶姓公子的来历,甚至连他的全名都不知道。但就是这位叶姓公子,将各类产业不断做大,直逼首富单家! 众人唯一知道的便是这公子面如冠玉,貌比潘安,那是绝顶的俊美之姿,但是这位公子却轻易不出来见人。 之前还出现了一股子风尚,众人都以自己见过这叶姓公子为荣。 只不过这些说自己见过的人里面,倒大多数都是编出来骗人的,那真正见过叶姓公子的实在是少数。 而且能见到叶公子的人,也基本都是些排的上名号的人,这种人向来都不屑在外面嚼舌根。 这叶姓公子就变得更加神秘了。 要是被人知道,这位叶姓公子正坐在这茶寮里面,十分有兴趣的看着过路商人说八卦,不知道又是一副什么惊讶的模样呢! 单云溪穿了一身男子的白色衣衫,腰间系着天青色的腰带,坠了个云纹玉牌,完完全全就是个俊秀的小公子。 她手里捧了一把瓜子,挤到了方才那商人的旁边。 “唉,老哥,这么说你是要去青荆那边了?”她边嗑瓜子边问道。 那商人先前跟那公子斗了一轮嘴,周围聚了一堆人,他也没在意,略微思虑片刻。 “确实有这个想法,不管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还是要先过去看看才知道,这卖什么,怎么卖,又卖给谁,都是不去看看不知道的。” 单云溪边磕着瓜子边连连点头:“看不出来老哥你还这么有见识,不过你要是过去那边做生意的话,我敢保证肯定没问题!” ##第386章 茶寮闲话 那商人这时才回头看了一眼发话的小公子,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简直吓一跳啊! 这小公子长得真真是俊俏非常! 白的是肌肤,红的是唇,高翘的鼻尖,一双眼睛如同盛了漫天的星子,一笑起来就撒了满眼的晶莹。 枉他活了三十多岁,见过这么多的人,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灵秀的公子! 还是旁边那账房咳嗽了一声,这商人才回过神来。 “小公子何出此言?你怎么知道我过去做生意一定没有问题?” 单云溪笑了起来:“就凭大哥知道做买卖前要先去打探一番,我就知道您肯定不是池中之物!我看人很准的,我说你没问题就肯定没问题!” 旁边的人也被单云溪的模样给惊讶到了,有人便开口问了起来。 “这位小公子见解不凡,可是家中也有人行商?” 单云溪正要说话,旁边又挤进来一个圆滚滚的胖子,正是马友德。 他朝着众人嘿嘿的笑着:“这是我家小公子,家里虽然有人行商,但是我家小公子是个万事不管的,给大家添麻烦了啊……” 说着他就将单云溪往外头扯。 “我的小祖宗诶,真是一下子没看着你人就不见了,这热闹有什么好凑的,万一出事了我可担当不起!” 听着马友德的劝诫声,周围的行商们都笑了起来,原来是个刚从家里出来的小公子。 单云溪还想多说上几句八卦,之前她可偷偷听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压根不想走。 “反正雨还没有停,我再听几位大哥说上几句,你就别管了……” 她跟马友德两个人推推搡搡的,旁边突然传出一声冷笑。 “一个毛头小子,可千万小心别被人给掳走了,到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过于恶毒,众人都有些不悦,朝那说话的人看了过去,原来还是之前那跟商人争执的锦衣公子。 那商人有些看不下去了,这白衣小公子长得俊秀,人又有礼貌,何况人家之前还信誓旦旦的称赞过他,他再怎么也不能放着不管。 “这位公子,人家可没得罪你吧,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呢?” 茶寮外的雨渐渐停了下来,阴沉的天也露了白色,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间洒落下来。 旁边的人看着还有热闹,一时间也没有散去。 “哼,不过是个喜欢溜须拍马的小子,本公子还看不上眼!”他十分不屑的瞥了单云溪一眼,转身就要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厮离开。 谁知道却突然脚下一绊,整个人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啃泥! “哈哈哈哈……” 周围顿时出现一阵哄笑,单云溪笑着走上前:“哎呀,这位公子你没事吧!眼睛光长在头顶上可不行,你看看,这不就摔了!” 她说得认真,周围疑心她故意绊倒这公子的人,顿时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那锦衣公子觉得自己丢了面子,赶紧爬了起来,气得整张脸都涨红了,直指着单云溪:“你……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你可别只说不做,也别怪我看不起你!”单云溪也有些不屑。 “你这……卑鄙小人!等我回去找人来,一定叫你好看!”锦衣公子摆明了是个不会吵架的,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说出来的话却丝毫没有震慑到任何人。 “哎哟,我好怕怕哦……”单云溪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作怪的样子,马友德拦都拦不住。 只见她一转眼又换了副恶狠狠的表情,朝着那锦衣公子凑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你要是没找人来,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大家都看得十分惊讶,尤其是那商人,原本还打算上前帮这白衣公子一把,谁知道这小公子压根不用任何人帮忙,狠起来像只小野狼一样。 虽然露了尖牙,却莫名不使人讨厌。 真是奇怪。 只有那锦衣公子气得牙齿都在发抖,说话也说不清楚了。 “你……你有本事告诉我你姓甚名谁!” “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叶名溪!你要是想找我,就直接上临天居,或者任何一家叶氏名下的产业,只不过本公子忙得很,可不一定有时间应酬你!” 说罢,单云溪转身就走。 马友德只好连连朝着周围的人拱手:“抱歉抱歉,家里宠坏了,小公子脾气不太好,大家多多包涵……” 直到单云溪都走出这一堆人的包围圈了,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等等!” 众人望过去,正是先前那商人,此时他的脸上满是震惊,语气也带上了些讨好和试探。 “叶公子……可是叶氏产业当家人的那位叶公子?” 这次众人的眼神中都带上了震惊,一个个看向单云溪的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起来。有崇拜的,也有怀疑的,更多的是在打量猜测她的真实身份。 只见单云溪勾起了唇角,眼神一扫茶寮众人。 众人噤声,茶寮里静的只剩下水壶烧开后发出的呜呜之声。 她却没有回答,转了身丢下一句:“走了。” 可在场众人心里却更加确定,他们见到这传说中的叶姓公子了! 马友德赶紧跟上,还不忘记丢下一锭银子:“抱歉了各位,今日大家的花销我家公子包了,还请各位见谅。” 说罢,众人就看见那圆滚滚的身子跟在白衣公子身后走出了茶寮,走向了旁边的马厩里面。 阳光之下,好几个人站在马厩旁等着。 全是令人眼前一亮的人物! 最打眼的是那个穿着红衣的少年,他双手环胸的抱着一柄刀,脸上的冷傲比之前那锦衣公子高上不止多少倍,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茶寮众人。 他旁边站了个柔婉清丽的女子,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浑身气质高洁而矜贵。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眼神始终落在白衣公子的身上。 在女子身后是个笑呵呵的老先生,他双手拢在袖子里,背弯的像是棵苍老的老槐树,似乎风儿一吹就能倒下来似的,一双眼睛却时不时透出与苍老不符的精明。 光是这三个人就足够让人眼前一亮了,此时突然从旁走出来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玄色的劲装,身材颀长,猿背蜂腰,看起来充满了隐忍的力量。 他长发高高束起成冠,一张俊朗坚毅的面容便露了出来,剑眉入鬓,双眸沉如深海。他的眼睛扫过众人,一阵金戈铿鸣之声响起,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正是南棠大将军,段星泓。 ##第387章 谁能抠门到这个境地 段星泓牵着一匹黑色骏马走了出来,他朝单云溪招了招手。 “叶溪,我们启程了。” 看到他,单云溪便立马扬起一个笑容。 “是,段大哥!” 在茶寮众人惊诧的目光之下,白衣公子接过那劲装男子的马缰,一跃上马。 那几个气质超绝的人物,包括那圆滚滚的胖子,全都紧跟着上了马,几个人朝着山道上绝尘而去。 “公主,你下次可别再去凑这热闹了,这有什么意思啊,万一真被人盯上了可怎么办?”马友德打马在她的旁边,朝她大声道。 因为是逆风,他边喊边呛风,偏偏单云溪还在那里哈哈大笑。 “我要是没有什么身份就算了,现在咱们的产业都遍布各国了,还不准我拿出来显摆显摆啊!那这也太没意思了!” 说着她就用力一夹马肚,迎着风往前跑了去。 风中只留下她银铃般的笑声,马友德看她这样的恣意开心,不由摇头笑了起来,实在是拿她没办法。 他这辛辛苦苦赚钱,不也是为了有朝一日扬眉吐气,能恣意一把吗?要不然他做什么还要回去报复家族,不过也是心里有着那一口气吗! 既然这样,他还管着单云溪做什么,就让她开开心心的吧! 反正家里又不是没有钱! 就算真有那不长眼的找上来,他马友德还是自信能应付得了的,再不济,还有大魏的镇南王,有南棠的皇上呢! “公主的靠山还真是多啊……” 单云溪没听见马友德的碎碎念,大喊了声:“马哥,你又说啥呢?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了啊哈哈哈!” 旁边的小天噗嗤笑了一声,芸香更是跟着一起咯咯捂嘴笑了起来。 “哎哟喂,我的公子诶,我哪儿敢啊!” 看他一副愁苦着脸的样子,单云溪不由笑得更肆意了。 “你就作怪吧,看我到时候给不给你分银子!” 这可是拿捏住了马友德的命脉,他立马打马上前求饶:“我的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这要我的钱可不跟要我的命一样!” 单云溪哈哈大笑:“马哥,你就这点跟我最像!” 那可不是,单云溪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那可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好了,你们就别斗嘴了!前面就是青州,咱们快一点,赶在入夜前进城!”段星泓沉声道,众人都敛了声。 只有单云溪还在哈哈笑着:“好啊!小天,我们来比赛,看谁先进入青州!先进去的可以要求后面进去的做一件事,怎么样!” 小天嗤鼻不屑:“谁要你做什么事,你别给我添麻烦就行了。” “哦?你这是怕了?” “比就比,谁怕谁!”小天被激起来,两人你追我赶的往前跑去。 段星泓无奈的看着两人,让众人都追上去。 一个时辰之后,单云溪跟小天两个人跑马掠入了青州。 门口守卫的将领都没来得及将两人拦下来,在后面直喊:“什么人!胆敢随意乱闯城门,给我拿下!” 这时段星泓才赶上来,他在那将领面前狠狠一拉马缰,马儿的前蹄高高抬起来,吓得那马蹄之下的将领脸色“唰”的白了。 幸好那马儿并没有往前踏,而是乖乖的在段星泓的控制下将马蹄放了下来,却还是堪堪擦过那将领的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乱闯城门,信不信我立马就将你们全抓起来!” 那将领顿时被激怒,指着段星泓就大声骂了起来。 段星泓也不恼不怒,翻身下马,拿出了一块令牌竖在了那将领的面前。 那将领眯着眼睛仔细看着那令牌上面的字:段。 他吓得立马趴在了地上:“末将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是段……” “好了!”段星泓打断了那将领的话,“先起来吧。” 旁边的将士们都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将领的态度突然变化得这么快。但是他们都十分尊敬城守将领,自然不会在这时质疑。 “你叫什么名字?”段星泓朝周围看了一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那将领立马将段星泓等人引到了城墙一边,这里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 “末将张忠,敢问……您来青州可是有机密要事要办?”张忠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长得其貌不扬,唯独一双眼睛看起来格外坚毅。 这种眼神通常都是战场厮杀留下来的,段星泓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确实有些事情要办,此事不便透露,你就当做我们从没来过。” 张忠声音洪亮的应了一声:“是!” 段星泓便不由笑了起来,他伸手拍了拍张忠的肩膀:“你不必如此紧张,我们不过是跟着自家公子来这边做生意,你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不用管我们。” 张忠便有些犹豫,难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用做? 这时一个浑身白衣的公子骑着马跑到了他们面前,跟段星泓一样的猛然拉住了马缰。 只见那白衣公子身法利落的下了马,朝他笑着道:“这位将军,段大哥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我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的。” 张忠立马低头应“是”。 他看着段星泓牵马跟着那白衣公子走远了,心思也跟着转了起来。 这白衣公子称呼段将军为“段大哥”,而且看起来态度十分的随意,难不成他的身份比段将军还要高不成! 张忠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赶紧回到城墙下,严厉叮嘱所有人都不准将这件事说出去。 而那边,小天正等在路上。 “是我赢了。”他面无表情,看着有些倔。 单云溪不由笑了起来:“好好,是你赢了,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小天皱眉想了想,道:“我没想好,想好了再跟你说。” “哟呵,行啊!只要你别让我给你花钱,做什么都行。”单云溪呵呵的笑。 小天十分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有钱了还这么小气。” “我再有钱,那也是我跟马哥辛辛苦苦赚回来的,你又没有出力,自然不心疼。再说了,这钱我都是有大用处的,反正不能随便用。” 单云溪才不管小天的臭脸,她抠门她快乐呀! 谁能抠门到这个境地? 她就能! 单云溪扔了马缰给店小二,走进了马友德安排的客栈。 ##第388章 方家人不是好欺负的 这一路上,单云溪扮作“叶公子”的模样,又用了商人的身份,就是不想引人注目。 马友德就是专门带过来给大家打掩护的,也是他替众人做了假的身份。 要说这行军打仗,那段星泓当仁不让,但是要说这三教九流的事情,马友德敢说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他将“劳心劳力服侍纨绔公子哥的悲惨管家”身份演绎得惟妙惟肖,客栈的掌柜小二没有一个怀疑的。 而单云溪也充分发挥了一个“纨绔公子哥”的作用,啥也不管,啥也不会,啥也不知道。 她除了在晚饭的时候出来大吃特吃了一顿之外,其余时间都跟众人在房间里商量事情。 晚上,单云溪的屋中。 “穿过青州,荆州,就进入了东华国的地界。而瀛洲在东华的最东边,我们需要途径东华的胶州郡,西浪郡,才能直抵长渤郡的瀛洲。” 段星泓指着桌上的地图,跟众人说着接下来的行程。 单云溪皱紧了眉头:“如今两天过去了,我们才到青州,接下来要加快行程才行。” 众人都知道现在时间不等人,没有疑义的听吩咐各自歇下。 这可能是众人最后一个能安睡的夜晚了。 夜深人静,清浅的月光照在地面上,铺下一层银光。 一只脚踮着踩在了那银光上,留下了一个灰色的影子。 紧接着,好几只脚迈进了客栈里面。 “小声点!别吵醒他们了!”为首的是个眼神犀利的中年男子,他穿着夜行衣,猫着腰在客栈的大堂上走过。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七八个人,个个都穿着夜行衣,身上背着绳子酒壶等易燃物。 而走在那中年男子身边的人,赫然就是在茶寮里被单云溪奚落过的那锦衣公子! “二叔,这次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你放心吧,二叔怎么会眼看着你被人欺负呢!这叶溪一看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今天就让他长个记性,知道咱们方家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被称作“二叔”的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带着众人悄悄的上了二楼。 要说起这方家,也算是一方豪绅了。 只不过是之前因为大梁和南棠征战,他们受了波及,家族这才低调了起来。 在此之前谁不知道,他们方家是大梁一霸! 那可是谁都不敢捋的老虎胡须! 现在大梁被南棠给收了一半,他们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的横行霸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方二心里恨极了,这不过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居然就有人敢欺负到他们头上来了! 他不给这些不知好歹的一点教训,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就算是叶姓公子又怎么样,这里可是方家的地盘,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他领着自己的侄子,慢慢的挪到了二楼靠里的一间房门口。 “这就是那叶溪的房间了,掌柜的说了,叶溪跟那侍女睡在一起。哼,出门在外还不忘记干那事,真是个纨绔!” 方二十分不屑的说着,殊不知他自己也是个喜欢眠花宿柳的纨绔! ##第389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二叔,我们开始吧。” 锦衣公子面露嫉恶,整张脸都显得有些扭曲,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叶溪被烧起来的模样了。 方二点了点头,他后面的那些人就开始布置起来。 他们将易燃物堆放在房间外面,又倒上了身上带着的酒液。 “将他几个随从的屋子也点了,让他们为虎作伥!” 方二的手下纷纷忙碌起来,将整个二楼都用稻草等物堆了起来,没多久,整个二楼都弥漫起一股浓烈的酒味。 月黑风高夜,放火杀人时。 方二掏出火折子,吹燃了起来,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他的脸上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二叔,点火吧!”方家公子十分的兴奋。 方二冷笑一声,将那火折子扔进了稻草堆里面。 看着燃烧起来的屋子,几人笑得十分的阴险毒辣。 趁着被人发现之前,他们赶紧下了楼,跑入了院子里面。 院子马厩里有着叶溪等人拴起来的马,他们一把火,将马厩也点燃了起来。 没多久,客栈里面留宿的其他客人也被火光惊醒,一个个衣衫散乱的跑了出来,嘴里还大喊着:“着火啦!快救火啊!” 那客栈的掌柜和小二也跑了出来,掌柜的心直接就沉到了谷底,就是他告诉了方家叶姓客人的住处。 他虽然知道方家会想办法报复叶姓公子,但是也没想到方家人竟然会放火! 掌柜的肠子都快悔青了,却没有办法说上半个字,毕竟这件事也有他的参与! 他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赶紧推搡着小二去打水救火。 许许多多的人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但是却始终没有看到叶溪一伙人。 方二跟方公子偷偷躲在院子里面,方公子的耐心明显不是很好,他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尤其是看到了这么多人跑出来之后。 “二叔,怎么他们还没出来,难道真的全都被烧死了?” 方二始终盯着二楼叶溪房间的方向,他阴沉着脸:“你急什么!这么沉不住气,以后怎么成大事!” 方公子一听就不敢再说话了,只好躲在方二的后面等着。 过了一阵子,还是没有看到叶溪等人的身影。 就是方二心里也觉得蹊跷起来,难不成真的全被烧死了?一击即中? 他脸上露出一个得逞的阴笑:“真是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 “不可活。” 一个声音从方二的身后响起,方二刚想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回头。 他看见身后的人,就跟见鬼了似的大叫起来。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方二指着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单云溪,一张脸上满是惊恐。 单云溪勾唇笑了笑,柔声细语说着,听起来却显得格外的渗人。 “没想到吧,我早就料到了呢!这伎俩我几百年前就不用了,就你们还以为天衣无缝呢,真是笑死我了。” 那方公子直接尖叫了一声,颤抖着指着单云溪,嘴唇翕合,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第390章 养了这么个傻儿子 单云溪笑了起来,笑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那方公子却直接被她这笑吓得摔在地上,像是见了鬼一样。 “马哥,依你看,这样的人要怎么处置才好?”单云溪笑得两眼眯起来,问了声后面的马友德。 圆滚滚的马友德从单云溪的身后走出来,他脸上笑嘻嘻的,但是那笑意却压根就没有到达眼底,看起来莫名就有些渗人。 “照我看啊,当然是剁了……不对,这样好像太便宜他们了,要不把他们直接丢进咱们之前那屋子里去怎么样?” 方公子下意识就看向了二楼的窗户,火舌直从那窗户冲出来,一股浓烈的热焰,就连他们远在这院子里面都感受到了。 这要是被丢进去,怕是连个全尸都没有了! 他将头摇成了拨浪鼓,直往方二的身后躲:“我不要我不要……” 单云溪又笑道:“你不要啊……那好,段大哥,那你来给个建议吧,这种人要怎么办才好呢?” 段星泓最看不起这样耍小手段的人,冷冷的瞥了一眼,道:“揪送官府,让张将军来处理这件事情。” 方公子下意识就点了头:“这样可以。” “你这个草包!姓张的一看就是他们的人,我们要是被交过去还能有活路!”方二真是恨铁不成钢,想哥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傻儿子! 方公子还有些不解,在方二的耳边低声道:“二叔,就算被送了官,咱们送点银子就能出来,那姓张的难道还能越过官府来不成?” 方二是半句话也不想跟这个侄子说了,说了也是白说!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不成,我们有八个人,你们也才五个,而且还有一个是女人。就算打起来,到底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单云溪一愣,随即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真是……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了!” 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竟然有人还想跟他们分个胜负? “喂,我们这里随便挑一个都能单挑你们一堆信不信?”单云溪好不容易止了笑,朝方家两个傻子扬了扬下巴。 “你就说大话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方二压根不信。 虽然那个身穿劲装的段姓男子看起来很厉害,但是除了他,剩下的就是四个老弱妇孺,还单挑他们这一堆呢! 真是笑死个人! “那你就挑一个啊,看看到底是我们单挑你们一堆人,还是你们群架打我们这一个?”单云溪笑着,”这样吧,要是你们赢了,我就放你们走。不过要是你们输了,就得任由我处置,如何?” 方二也笑了起来,他站直了身子。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客栈里头,掌柜小二和留宿的客人们还在忙碌着救火,却不知道这后院里面已经开始了较量。 方二的脑子一转,在他的认知里面,他们想要逃脱并不是难事。 怕只怕叶溪等人会将他们放火的事情嚷嚷出去,那到时候他们丢大脸不说,还有可能被抓去判刑,给方家抹黑! 不过这叶溪,偏生就是过于自信,居然这样的打赌都能说出来! 方二差点就要笑出声了,但是幸好他把持住了自己,可千万不能让这叶溪看出来。 ##第391章 要是道歉有用的话 他开始仔细的观察起来。 第一个排除的就是那个姓段的,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衣服包裹之下必定肌肉虬结,他才没那么蠢去找这个人。 那方公子此时也站了起来,躲在方二的背后去打量那几个人。 奇怪的是,那几个人居然没有一个神色异常,看起来就像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一样。 难道这些人就这么有自信不成? 过了片刻,方二指了其中的一个人:“就这个老家伙了!” 单云溪哈哈大笑,盯着那方二道:“你确定?” 方二又有些不确定了,手指转向了旁边的芸香:“还、还是这个女的好了……” “决定好了?”单云溪又问。 “不行不行,还是这个老家伙!”方二眼里流露出一丝坚决,“就是他!” “不改了?” “废什么话,难道你后悔了?”方二怒道。 单云溪噗嗤一笑,连连摇手:“没有没有,我怕你等会后悔……”她转身朝向吴德,“老吴,那就拜托你了,留人一条命就行。” 吴德双手拢在袖子里面,他拱着袖管朝单云溪拱了拱。 “老朽明白。” 方二笑得有些不屑:“老头,你放心,我会留你一条命的。” “那就请各位指教了。” 话刚落地,方二就看见那老头的袖子微微颤了颤,空中突然闪过几个细微的影子,分别飞向他的左右。 但是仔细看去,那老头不过是拢着袖子站在那里,连眼睛也没有抬一下。 几声闷哼响起,紧接着,方二身后的人全都陆续倒在了地上! 方二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他颤巍巍的回头看去,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一瞬之间,全军覆没! 而那老头却依旧弯着背,看起来风一吹就能倒下去一样! 方二吓得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冷汗湿了一背。 他这才发现自己是有多愚蠢! 他跪着往前爬了几步,跪在单云溪的面前直磕头:“叶公子,叶大善人!求您发发善心放了我们吧!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没看出您这尊大佛啊!” 单云溪笑了起来:“你认输了?” “输了输了,求您别杀我!我不想死啊!” 单云溪本来也没想过杀人,何况他们也受了教训,正要开口放他一马,段星泓却打断了她。 “杀不杀不由我们说了算,送官!” 方二吓得直磕头:“求求您了,饶我一命吧!您看我也没有伤到您一根毫毛是不是,您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单云溪想了想,自己确实一点伤都没受,而且还狠狠教训了这群人一顿。 这么一想应该也够了吧…… 但是段星泓明显不这么想,他的脸色沉凝,冷声道:“你是没有伤到人,但是你想害人的心却没有变!南棠是有律法的,我们不处置你,自有国家律法惩戒你!” 单云溪神色一凛3,点了点头道:“段大哥说得不错!看来还是我太心软了……有句话说得好,要是道歉有用的话,又何必要律法官府存在呢?” 段星泓微微颔首,直接叫了张忠过来。 张忠很快就过来了,他看见烧得只剩下一个架子的客栈,十分的惊讶。 ##第392章 客栈被人包了 得了段星泓的吩咐,张忠二话不说让人将方家众人押去衙门,又赶紧派了一队人手过来帮忙安置客栈里面的客人。 看他做起事来十分有章法,段星泓不由点了点头。 “公子,这客栈烧成这样,是住不了人了,咱们还是赶紧另找个地方歇息吧。” 马友德过来,短短时间内他已经找到了落脚的下家,过来征询单云溪的意见。 “街尾有家客栈,房间也多,不过那客栈档次不高,顶多也就是有个住的地方罢了。走两条街还有另外一家顺天客栈,那是城内最大的客栈,住起来肯定要舒服些,只是需要走上一段,您看去哪里比较好?” 单云溪看着客栈门口站着的一群客人,个个都带着些狼狈,动作快的,好歹还拿上了些许财物。那动作慢的,就只能哭爹喊娘了。 所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 单云溪叹了口气:“把街尾的客栈包下来,用来安置这些客人吧,咱们骑马,去两条街外的那顺天客栈。” 旁边的段星泓听了,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既给了这些人一个暂时的安身之所,又不会让人家因此诚惶诚恐的。他心中很是感慨,如今的公主真的跟一开始来南棠时很不一样了。 能担当大任了。 虽然马厩也着了火,但是单云溪等人来得及时,马儿只是有些受惊而已。 安抚了马儿,众人便上马前往两条街之外的顺天客栈。 谁知道几人还没进顺天客栈的门就碰了壁。 “真是抱歉,我们客栈已经被人包下来了,您几位还请去其他地方住店吧。”那客栈掌柜的一脸笑嘻嘻的模样,说出的话却让人十分泄气。 马友德率先笑着迎了上去,一张胖脸笑成了花。 “掌柜的,您看这都大半夜了,咱们也不好去找其他的地方了呀。您要不给我们行个方便,咱们只住一晚就走,保证不吵不闹,不给您添任何麻烦。” 说着马友德就往人家手里塞了两锭雪花银,足足是一百两银子呢! 单云溪看着心痛,但是一想他们不睡,马儿也得要休息才行,就闭了眼睛忍了下来。 可那掌柜的却油盐不进,还做出一副有苦难言的可怜巴巴模样来。 “几位,不瞒你们说,真不是我们故意不让你们进来,而是我们客栈已经被人包下来了,真的腾不出位置来啊!” 马友德是什么人,三寸不烂之舌可不是白说说的,他要是真用心的话,死的都能给他说成活的!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三更半夜,大家都疲累得很,之后又要立马赶路,哪里还有时间在这里磨蹭! 马友德顿时就来了脾气:“掌柜的,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客栈这么大,怎么可能匀不出两间房来!你要是现在匀几间房给我们,我们也不会让你为难,可你要是非要犟着,那就别怪老子不讲情面了!” 马友德的那张胖脸笑起来是一脸的喜庆,但是板起来他那一脸横肉也足够吓人的! ##第393章 干脆做个甩手掌柜 掌柜的心急如焚,他拦不住马友德,直接被人闯了进来。 “诶诶诶,你们不能进去,别打扰了贵客啊!”掌柜的脸都吓白了,当时他客栈被包下来的时候,他可没忘记那位爷冻成冰一样的脸色。 他光是站在那里,掌柜的就开始双腿发抖,出了一背的冷汗! 这要是真的被人闯进去,惊扰了那位爷,他毫不怀疑自己就算不死也得被扒层皮! 单云溪没有阻止马友德,一群人跟着他进了客栈。 她也累得不行了,现在就想赶紧找张床躺下来。 众人刚进去,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 冷冷的声音从二楼的楼梯上传来,单云溪一听就愣住了。 她睁大了一双杏眼看过去,等到看清那人熟悉的冷峻面容,她脸上骤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止不住的喜悦从她脸上流露出来。 “司马靖!” 她越过马友德和那掌柜,三步化作两步,往二楼的阶梯飞掠过去。她像只矫捷的猫儿,直冲向了司马靖的怀抱。 司马靖勾唇一笑,微微张开双手,让她乳燕投怀般撞了进来。 而单云溪抱住他之后,直接双手双脚都勾在他身上,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了。 是那样的欢喜! 她用脸去蹭他的脖子,十分的依恋,嘴里不停地唤着:“司马靖……司马靖……” 司马靖眼眸微垂,脸上的冷峻消融,微微扬起的唇使他的身上透出些许温柔。他搂着单云溪,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我在。” 看着他们这腻歪的样子,下面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咳咳!”段星泓非礼勿视的别过脸,故意咳嗽了一声。 单云溪依依不舍的从他身上下来,眼睛却始终停留在他的脸上,一刻也不愿意移开。 司马靖笑着牵住她的手,朝下面掌柜的冷声道:“这几位我认识,好生照顾。” 丢下这么一句话,他就牵着单云溪回了屋子,楼下剩下一堆人大眼瞪小眼的。 “呃……要不咱们……也赶紧去歇息了?”马友德飞快的梭了段星泓一眼。 他们这堆人里面,段星泓的威严丝毫不逊色于单云溪,大家不仅要听单云溪的,还要听段星泓的。 只是大多数时候,段星泓都没有发表意见。 不过一旦他发了话,那可是连单云溪都得听的。 现在单云溪一句话没说就跟着司马靖走了,众人都在看段星泓的脸色。 段星泓一想到这个公主的性格,就叹了口气。 “都去歇了吧,具体的事情明天再来安排,小天跟我换着守夜。”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段将军,守夜一事交给我们就好了。” 芸香看到来人,眼前也是一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卫子虞从楼梯上走下来,朝着芸香笑了笑,柔声道:“累了吧,我给你们安排房间。” 芸香在看见司马靖的时候,心里就十分震惊,一看到卫子虞,她的心就像是飞翔的小鸟找到了可栖息的树枝,顿时就安定了下来。 “段将军,你就听子虞的吧,他安排着王爷身边的大小事情。我们也正好趁着时候好好休息一下。”芸香朝着段星泓道。 段星泓算是看出来了,司马靖一出现,他压根就没有做决定的余地。 “行吧行吧,今天大家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他也累了,既然能做个甩手掌柜,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第394章 甚是想你 单云溪被司马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看着司马靖的脸,一刻也不肯离开:“你怎么来了这里?是有什么事么,还是你偷偷过来的?” 一看见司马靖,她就将之前对他的生气全都抛到了脑后。 什么信里的冷漠,什么让她别回去,全都不重要了。 司马靖静静的在旁看着她说个不停,看她满脸的兴奋,一张小嘴哒哒哒的问着。 “你什么时候出发的,路上累不累?晚上吃的什么,还有什么想吃的嘛?”说罢她又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司马靖,片刻后小脸突然一皱,“瘦了……” 她一双清澈的杏眼里满是关怀,一副要替他出头的模样:“是不是司马昀给你脸色看了!还是为了长乐公主的事情?你肯定很难过吧……” 她又抓起了司马靖的大手,将它放到自己的脸颊边,蹭来蹭去的,像只讨好主人的猫儿。 “就算再难过还是要吃东西知道嘛,长乐公主的事情我们可以再想办法,我看不了你这个样子……” 司马靖看着她不停的说着,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他,话里话外全都担心着他。 她一双清澈的眼睛,里面倒映着的也全是自己的面容。 他手里是她光滑的脸颊,带着温暖的热度,将他的心全都化了。 叹了口气,用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她。 “单云溪。” “啊?” 看她一副懵懂的模样,司马靖又笑:“罢了。” 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去。 “你做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到底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的……”话还未说完,她的粉唇就被一双温润的唇给堵上了。 片刻后,他才放过被吻得晕头晕脑的人儿。 他将人放在床上,屋子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烛光静静的燃烧着。 “本王过得很好,也没有瘦,有精力得很,只是……甚是想你。”低沉而带有磁性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他从不曾说这样的话,但是说上一句就勾得她恨不得全都给他。 示弱的司马靖,简直是她的死穴。 单云溪看着眼前的男人,伸出手抚过他深邃的眉眼,柔软的指肚一点点的摸过他的脸,像是要将眼前人的一切都深深记在心里,与记忆中那个人重合起来一样。 “真的瘦了,也变得好看了……” 他微微勾唇,在她耳边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 “那你可要负责喂饱本王……”他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她腰间的男式系带上,轻轻松松的就将系带解了下来。 单云溪小脸微红,她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也学着司马靖的模样在他耳边轻声道:“好啊……” 她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一晚上过去,还是芸香来叫她,单云溪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她在芸香的服侍下起身,这才发现浑身腰酸背痛的。 这男人真是憋了太长时间,一放出来就跟头野兽似的,弄得她连连求饶不说,居然还知道说荤话了! 一想起昨晚司马靖说的那些话,单云溪的脸又是一红。 亏这家伙平常还一副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模样,谁知道床上的他连个人都不做了! 她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突然看到自己身上各处的痕迹,吓得赶紧道:“我自己来穿吧!” ##第395章 这两人,简直绝配 芸香还以为单云溪是为了昨晚跟王爷歇在一起的事情不好意思,抿嘴笑了笑,朝她行了礼就下去了。 单云溪却看着脖子上的红痕犯了愁:“这家伙,怎么跟头狼一样的,在人身上咬来咬去,这我等会还怎么见人!” 正在这时,司马靖从外间走了进来,他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吻了吻她的发,精神异常的好。 “什么怎么见人?” 单云溪一听就来了脾气,将他推开。 “还不都是你!你自己看看,我这个样子……”她指了指自己脖子上诡异的红痕,“等会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司马靖却笑着:“不怎么办。” “你!真是说了也白说,我不跟你说了,你快出去!我要穿衣服了!”单云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殊不知那一眼含媚带俏的,在他那里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司马靖笑着拉过她的手,将她拉到怀里:“好了,你本来就是本王的王妃,知道的不必解释,不知道的更不用费心解释。你就这么出去,没人敢说你半句的。” 单云溪挣扎不开,便白了他一眼。 “那你还不快放开,让我先穿了衣服!” 看她快要炸毛,司马靖也不再去惹她了,亲了亲她的脸颊,便出去让她自己穿衣服了。 等人穿好衣服出来,脖子上的红印却还是没能遮住。 她掩耳盗铃的从楼上走下来,芸香已经张罗客栈准备好了早点。 段星泓看了她一眼,眉尾微挑,随即朝她招了招手:“快来吃点东西,吃饱了好赶紧上路。” 一句也没提她昨晚睡在哪里的事情。 单云溪便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的司马靖,他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冷冷的。 看到她过来,司马靖才露了一个笑,朝她伸出手。 单云溪有些不好意思,让开了司马靖的手,坐在他身边。这桌子边上只留下了司马靖旁边一个位置,她想坐别的地方也没办法。 其他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一副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单云溪一开始还有点疑心,难道大家都没看见? 不过很快,她就被桌子上可口的早点给吸引了注意力。 芸香见了便朝她笑道:“公子,这都是王爷……司马公子特意找人去给您买回来的。” 这称呼,要是旁人一听,肯定会惊得下巴都掉了。 但是桌上的所有人都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不仅如此,马友德还促狭的朝单云溪挤了挤眼睛。 被单云溪一脚踢在腿上,他才龇牙咧嘴的灌起了碗里的豆浆。 旁边的掌柜看得震惊得不行,断袖之癖他不是不知道,但这么明目张胆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那两个公子坐在一起,都是他从没见过的俊俏。 只不过两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左边那个穿一身黑衣,冷峻沉稳,一脸谁也配不上跟他说话的矜贵雍容。右边那个则穿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看起来谁都能说上几句话的平易近人。 可掌柜的却莫名觉得这两人,简直绝配。 ##第396章 二十年前的大雾 单云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掌柜的眼里成为了一个妥妥的断袖。 她还真的以为谁都没有发现她身上的不对劲,边吃还边跟司马靖笑着说起了话。而司马靖也收了一身的冷意,时不时回她几句。 用过早点,众人才有了机会说话。 单云溪这才知道,原来司马靖也是要去瀛洲。 “你去瀛洲做什么?” 司马靖眉峰微蹙,他脸上的神情看着有些阴沉,似乎并不乐意这次出行。 “是皇上。”卫子虞回答了单云溪的话,“王妃可听过……长生不老方?” 单云溪眼露疑惑:“那是什么?” 光听名字,那应该是个长生不老的药方……可这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这种东西呢? 单云溪从来不相信这种长生不老或者起死回生的事情,她从前世到今生,她不知道看过多少的生死。 长生不老什么的,只不过是个美好的愿景罢了。 “长生不老方……难不成是那传说中来自瀛洲的方子?”段星泓似乎想起了什么,目露惊诧。 卫子虞点了点头:“正是。” 他看了司马靖一眼,司马靖朝他微微颔首。 卫子虞便解释了起来:“三个月前,有一破衫男子出现在东华云海湾。那人身穿周朝武将甲胄,自称紫羽卫将军,还问骁甲王何在。” 众人纷纷面露震惊。 只有单云溪一个人,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周朝?除了大魏南棠东华三国之外,难道还有其他的国家?紫羽卫将军是谁?骁甲王又是谁?” 她一头雾水,一句话里面分开一个个字全都明白,凑在一起就成了天书。 段星泓看着她,叹了口气。 “也不怪你不知道,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时的五洲尽是周朝的疆土,后来周朝疲敝,诸侯纷纷举旗反叛,这才推翻了周朝,天下割裂,形成如今几国对立的局面。” 说到这个话题,段星泓的眼神微微一黯。 司马靖淡淡的瞟了段星泓一眼,接了他的话:“卫将军是周朝的将军衔,位同之前戚孝义被封的武威大将军,骁甲王是东华开朝皇帝之前的诸侯名。” 单云溪恍然大悟的点着头:“原来是这样……” “可前朝的将军不是死了,就是投降了别国,换了新的称呼,这个紫羽卫将军又是谁?他怎么还用着前朝的将军称谓?”芸香十分不解。 卫子虞叹了口气:“这就是此事的诡异之处了。” 众人都提起了精神,认真听着卫子虞说起了来龙去脉。 二十年前。 紫羽卫将军常忍冬接令镇压骁甲王叛军,常忍冬用兵入神,他率领大周将士,屡次击溃骁甲王的军队。 当时骁甲王兵力不足,已经被常忍冬逼到了最东边的海岸上。 正在这时,海面上突然起了一阵大雾。 大雾顺着风被吹向了海岸边,迷雾十分的浓厚,笼罩住了两方大军,一臂之外基本什么都看不见。 两方军队都看不清对面,对战之中只能挥刀乱杀,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很多人甚至砍倒了对方才发现那是己方的同袍。 ##第397章 他也要插上一手? 一刻钟后大雾散去,只剩下遍地的尸骸。 然而奇怪的是,常忍冬的军队突然少了许多的人! 当时的骁甲王来不及细想,趁着还有最后一口气,率领众人往前突进厮杀,这才堪堪在那场大战中得了个险胜。 对这件事,民间有很多的说法,其中最多人接受的就是神迹说。 周朝君主无为,早已引起天怒。骁甲王是替天行道,眼看骁甲王不敌,上天于是降下神迹来助骁甲王一臂之力。 听到这里,芸香惊呼起来:“那这常忍冬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单云溪皱起秀眉,惊诧之余,更多的是怀疑。 卫子虞脸色微沉,道:“不仅如此,二十年过去,这常忍冬的容貌居然一点也没有变化。而且对这二十年间的事情,他一点印象也没有,整个人好像完全停留在了与骁甲王大战的那一天。” “世界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马友德也十分的惊讶。 单云溪面露惊讶,她不由看向司马靖。 司马靖还算比较冷静的,他沉声道:“不管这件事真假如何,长生不老的事情已经传了出来。不止大魏,东华皇帝比我们更早收到消息,已经派人上瀛洲了。” “什么,这件事东华也要插上一手?” 单云溪皱紧了眉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要去找药百里的时候都来了! “这么一说……”段星泓忽然道,“我之前看了药百里给彭太医的来信,他上瀛洲岛就是为了这长生不老方的,药老相信这方子对皇上的病情有帮助。” “又是这长生不老方……”单云溪脑子里转了好几转。 说实话,她依然不相信这所谓的长生不老方。 只不过这方子若是真的能对叶淮秋的病情有帮助的话,那她少不得也要去看看了! 何况这药百里也在瀛洲岛上,她就当顺路去找找这药方了! “这样看来,我们还可以同行去瀛洲了?”单云溪一挑眉,看向了司马靖。 司马靖抿唇笑了笑:“目前看来,确实如此。” 众人商议过后,即刻便启程了。 司马靖这边虽然没有时间限制,但是单云溪却有着三月之限,她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才行。 别人等得起,怕只怕叶淮秋等不起。 他们紧赶慢赶,在七日之后,终于穿过了青州、荆州,到达了东华的胶州郡。 到了东华的地界,他们也不敢过于张扬,所有人都换了一身打扮。 单云溪换回了女装,成了司马靖的妻子,他们两人扮成了一对游山玩水回乡探亲的年轻商贾夫妇。 卫子虞跟芸香是两人的贴身婢女护卫,段星泓是单云溪的兄长,小天则是她那不争气的弟弟。 马友德仍旧是劳心劳力的大掌柜,吴德是随行的大夫。 除此之外,司马靖还带了一队王府侍卫,他们全都扮作了随行的护卫。 东华多河流,众人商议之下,在西浪郡由马换船。马友德直接买下了一艘船舫,顺着曲临江东下,前往长渤郡。 ##第398章 船行千里 上了船之后,马友德就开始狂吐。 吴德给他诊脉过后,道:“马掌柜这是晕船之症,我稍微给他开点儿药,应该能稍微缓解一下。” 马友德哀嚎道:“只能缓解啊,没办法痊愈吗?” 单云溪摇头笑道:“马哥,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吧,这晕船又不是病,哪儿还能痊愈的,能缓解一下就算不错啦!” 幸好,除了马友德,他们这堆人里面都不晕船。 要不然还真不好处理。 单云溪吩咐厨子给马友德准备些清淡的食物,好好照顾他。 当初买船的时候,马友德还顺便买了船夫厨子等等,他们这一路上是啥也不愁。 从船舱里出来,单云溪看见外面的青山碧水,却没有任何欣赏的心思。 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叶淮秋怎么样,他现在重新开始上朝,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司马靖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单云溪站在船舷边,她的脸上笼着轻轻的愁绪,仿佛眼前再美的风景也抹不平眉间那抹愁绪一般。 “怎么了?”他轻轻揽住单云溪的腰,柔声问道。 单云溪见是司马靖,朝他笑着摇了摇头。她自己担心就好了,何必还要让别人也跟着一起担心呢。 她转身就要往船舱里走。 “是在担心你哥哥?”司马靖搂住她的腰,将她定在自己的怀抱里。 单云溪抬头,就看见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面倒映出了她的模样,她脸上的担忧怎么也遮不住。 她不由垂下头,嘴里喃喃的说着:“我就是有些担心时间不够,三个月的时间,我们现在已经快耗去半个月了。” 单云溪鲜少露出这样担忧的表情,她平素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仿佛什么事情到了她这里都不用担心一样。 但是对叶淮秋的病情,向来信心十足的她也有些拿不准了。 单云溪想,或许她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至亲离去的痛苦了。 曾经单风海去世的时候,她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才终于从他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 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她不知道自己需要多长的时间。 或许一年,两年?或许要花上十年,也或许一辈子,她也无法从这种痛苦中走出来。 她实在是太清楚这种痛苦了,所以她也明白自己若是再承受一次,那几乎对她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不一定可以再站起来。 单云溪看着司马靖,她的眼睛里面全是担忧和自我怀疑。她像极了溺水的人,现在只要有一线生机,她什么都愿意付出。 司马靖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来的脆弱和迷茫,心里一惊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揪心的痛。 他紧紧的抱住了单云溪,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手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低沉的声音传来,一点点的安抚着她的心。 “没事,只要我们赶上这个时间就行了。” 司马靖的语气斩钉截铁的,好像如果他们赶不上的话,司马靖就要抓住“时间”的后脑勺,将它生生拖回来一样。 单云溪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第399章 他明明就是在嫌弃! 司马靖放开她,神色间略有不解。 “你还真是霸道,万一呢?万一真的赶不上怎么办?”她胡搅蛮缠着,非要问出一个安心的答案来不可。 司马靖又怎么不懂她心里对于失去的害怕呢? 他沉着眸子,与怀中的单云溪对望着,缓缓道:“在本王这里,没有万一。” 单云溪又轻笑起来,这人真是一点都开不了玩笑! 但笑过之后,她的心情好了许多,再也没有之前的愁云惨雾了。 她深深吸一口气,又深深将它吐将出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幸运之神真的站在我们这边呢?”她一手扶着船舷,朝着晴天碧水看了过去。 司马靖搂住她,敛眉沉声道:“会的。” 他的眸中过于坚定,看得单云溪都有些怀疑起来,他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安排…… 这感觉实在奇妙,仿佛只要司马靖待在她身边,她就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 单云溪笑了笑,拉着司马靖的手摇了摇:“我们进去吧,肚子饿了。” 司马靖垂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真是个馋猫。” 单云溪咯咯地笑起来:“小馋猫现在可有钱了,反正也不要你养,说不定还能养你呢!” “哦?”司马靖眼中的笑意逐渐变深,他凑到单云溪的耳边,沉声道:“那你可要想办法喂饱我了,要不然我可不依。” 单云溪一愣,随即脸上飞起两抹可疑的红晕。 “你这家伙,好好的又胡说什么呢!”她推了司马靖一下,不过那力道,连一阵风都比她强。 他们在船的甲班上胡闹,段星泓看着是叹了又叹。 “段大哥,你就别叹气了。”小天抱着刀站在一边,少年的眉头微蹙,“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叹气的,段大哥这样的人,想找什么样的女人不行,做什么羡慕他们。” 小天说话的样子过于认真,以至于段星泓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还找女人?”段星泓气得发笑,“还有,你哪里看出来我羡慕他们了?” 他明明是在嫌弃好不好! 小天皱眉,满脸狐疑的看向段星泓,满脸都写着“我才不信”。 “行吧,段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语气里面充满了包容和无奈……真是欠扁的小子。 说罢,小天抱着刀转身就走了。 段星泓被这臭小子给气笑了,他是真佩服周珏,到底是怎么耐着性子把这臭小子给带大的! 远在雍都皇宫的周珏正抱着一堆文书,往青阳殿的方向走去。 突然,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周珏不由停了脚步,他抬头看了眼一碧如洗的天空,轻声叹道:“快入秋了啊……也不知道现在公主他们到哪儿了……” “周珏,皇上要的东西,你找过来没有?”程石从青阳殿内走出来,一脸严肃的看向周珏。 周珏加快了脚步,抱着文书进了大殿中。 ##第400章 繁荣的长渤郡 青阳殿中,叶淮秋正坐在一张大书案的后头。 书案上摊着许多的文书,周珏只好将手头上的一堆文书先放在了旁边另一张书案上。 “皇上,是时候请脉了,彭太医已经在外面等候许久了。”周珏上前,朝着叶淮秋恭声道。 他在进殿时,看见了在偏殿候着的彭太医。 闻言,叶淮秋终于从一堆的文书中抬起了头。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疲色。 “现在什么时辰了?”这话是问程石的。 “禀皇上,已是巳正一刻(十一点十五分)了。” 原本应该辰初请的平安脉,却生生拖了一个多时辰。 叶淮秋这才起身,程石上前扶着他的手:“让彭太医进来吧。” 彭太医闻言进了大殿,给叶淮秋把过脉之后,道:“皇上的身体还需要静养,最好不要过于操劳,微臣将药方再添减些许,早晚一副。还请两位侍卫长注意着,用药的时间最好不要延后。” 明显就是在责备他们照顾不用心的意思。 听彭太医这么说,叶淮秋不由笑了起来。 “你拜托他们也没用,这是我不想喝药,他们又管不住我,已经很是自责了。” “皇上,您就听彭太医的话,好好静养吧。”程石皱着眉头,顿了顿道,“要是公主在这里,看到您这样的话,肯定会大发脾气的。” “好啊,你现在倒是会用太平的名头来压我了。”叶淮秋语带调侃,笑看着程石,“看来寡人平时真是待你们太好了……” 程石严肃着一张脸,立马跪在了地上:“臣不敢,皇上要是能延年益寿,就是用臣的性命去抵臣也没有半句怨言!” 叶淮秋看着程石这模样,轻轻的叹了口气。 “知道了,真是一点玩笑都开不起……你们怎么想的,寡人又何尝不知?只不过这人世间,一啄一饮,都是有定数的,凡人强求不来……” “那就向天去借,去抢!皇上正值盛年,必定会长命百岁的!”程石脸色透着毅然,众人丝毫不怀疑,若是真有生死薄这东西,程石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抢过来,在上面给叶淮秋添上许许多多年。 只可惜,没有生死薄。 也没有这许许多多年。 叶淮秋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去接程石的话。 没人能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的身体了,还能熬上多久呢?……如果能熬到再见太平一面就好了。 “快起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身边的侍卫长犯了什么大错,被我责罚了呢!”叶淮秋笑道。 程石的眼眸微沉,站起来退到了叶淮秋的身边。 另一边,单云溪等人已经进入了长渤郡。 东华的长渤郡天下闻名,江南风景,长渤郡为盛。这里的繁华,是其他的地方拍马也不及的。 长渤郡水路便利,商业十分的发达,岸边全是一水儿的商铺店面,还有各色各样的烟花柳巷。这里不仅商人众多,更是许多文人墨客的去处。 三教九流,应有尽有。 更说明了长渤郡的繁华与兴盛。 尤其是单云溪等人现在途径的这一段水路,路上的风景优美而绝妙,文人骚客众多,河面上除了运货的大船,还有许多精美的画舫。 不久之前他们还看见好几座连在一起的画舫,似乎是在举办什么画舫会。 ##第401章 找不到理由拒绝 看着倒是挺有意思,不过单云溪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她想着,若是叶淮秋的事情可以顺利解决的话,她说不定可以找个机会再来这里玩上一阵子。 众人都知道单云溪的心情,也没有拿这些事情去打扰她。 倒是马友德,因为实在受不了船上的摇晃,吐到连酸水都没了。单云溪不得已让船靠了岸,短短几天的时光,他就瘦得下巴都出来了。 “马哥,你这样下去怕是没有办法跟我们一起去瀛洲啊。”单云溪跟众人就坐在湖边的一间客栈里面,有些担忧。 外面的湖面上水光潋滟,岸边上也是人来人往,都很有兴致的模样。 卫子虞去置办船上的必须品去了,原本这该是马友德做的事情才对。 不过看他现在这副满脸苍白,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单云溪也有些不忍心来。 “芸香,你去让小二给马哥再上杯茶来。” 一杯茶下肚,马友德缓过神来。 上了岸没多久,他就渐渐恢复了生龙活虎,说着这长渤郡的繁华,还想要出去看一看。 单云溪也看出最近大家赶路的疲惫来,她想着现在反正也到长渤郡了,不如让大家休息休息。 磨刀不误砍柴工,要想马儿跑还是得给马儿吃饱草。 “行,那咱们就在这里停半日。正好子虞去采办东西了,大家都趁这个时候好好休息一下吧。” 司马靖自然不会反驳单云溪的话,段星泓也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 马友德笑嘻嘻的谢过单云溪,一溜烟就跑了出去,倒是一点都看不出原来是个晕船快吐到死的人! 单云溪看大家都兴致勃勃的,也不想拘着他们。 “都别坐在这里了,都出去看看吧!等到了晚上咱们再在这里集合,吃顿饭就上船继续走了!” 段星泓对东华一样很感兴趣,作为南棠的大将军,他对东华的兴趣主要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便带着小天起身了。 小天回头看了单云溪一眼,段星泓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放心吧,她身边还有个丈夫呢。要是堂堂镇南王在此,还能让人伤了她的话,那这镇南王也不过是虚有其名罢了。” 他们坐在酒楼一角,旁边并没有他人,也不用担心段星泓这句话被人听了去。 司马靖连眼睛也不抬,冷声道:“多谢夸奖。” 段星泓带着小天走了,单云溪让芸香也跟着一起去:“遇到子虞就把他带回来。” 芸香有些羞怯,她向着单云溪行了个礼,这才跟着小天他们出去了。 “老吴你不出去看看?”单云溪看向留下来的吴德。 他双手拢在袖子里面,半眯着眼神神在在的坐在桌边,正享受着外头打进来的一束温暖阳光。 “老朽早年曾来过这里,您二位去逛逛吧,不用管老朽。” 单云溪看了司马靖一眼,她其实并不想出去逛,她心里想的都是叶淮秋的病情,哪有什么心情出去逛。 就算是再热闹的地方,现在对她也没有任何吸引力。 司马靖看出她紧绷的心情,执起她的手,柔声道:“陪我出去走走,嗯?” 单云溪看了司马靖一眼,点了点头。 要是司马靖想去的话,她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 ##第402章 美貌女子 两人沿着河边走着,路上来往行人众多。 有挑着担子卖力叫卖的小贩,有过路的商人员外郎,也有结伴赏景的士子们,偶尔还有那么一两个戴着帷帽由丫鬟陪着的仕女们。 即便是这样,单云溪和司马靖也是极为吸引人眼球的,过往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有的甚至还在小声的从他们的穿着议论着他们的来头。 “这一看就是小夫妇两,没看那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么?”有人小声道。 “唉,真是可惜了,这样美貌的女子……”另一人语气里满是可惜。 “美貌又如何,你难道还想打人家的主意不成?她旁边那男人脸色这样冷峻,看着就不好惹,你可别犯浑!”两个士子拉扯着走开了。 但他们的对话却一字不落的被单云溪和司马靖听了去。 单云溪不由侧过头,去看司马靖的模样。 “哪有什么不好惹,不是挺好看的嘛……”她看着就笑了起来。 司马靖冰冷的脸露出一丝笑意,他伸手摸了摸单云溪的头:“也只有你会说好了。” 单云溪拉下他的手,用两只手握住,道:“哪有,你本来就很好。那些不觉得你好的都是瞎了眼,我们不跟他们说话。” 笑吟吟的模样看着真是可人极了。 司马靖的眸子便深了起来,他的目光停留在单云溪扬起的脸上。 她向来不爱在脸上涂涂抹抹的,但即便是这样,她的小脸仍旧莹白如玉。在浅金色的阳光照耀下,连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十分清晰,像是通体无暇的美玉。 他的眼神落在她一双粉唇上,柔柔嫩嫩的,看起来十分的水润,让人忍不住立马上去一亲芳泽。 要不是这里是在江南的大街上,司马靖就直接对着人吻下去了。 他朝着单云溪眼睛一弯,眼里映照的全是她,露出来的笑意是以前的自己怎么也意料不到的。 “牵紧了。” “嗯!” 她被司马靖牵着往前走去,看他宽阔的背影,沉稳而俊美的侧脸,心里觉得满满当当的。 面前的人群都不自觉的在两人面前自动分开,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单云溪的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安心感。 虽然心里面仍有愁绪,但这么走一走,确实也散去了许多。 她不由双手抱紧了司马靖的手臂,往前紧走一步,走到他的身边。 司马靖不解的看向她,就见她满脸笑意的依偎着他。 “司马靖,你真好。” 司马靖扬起嘴角,牵紧她:“说了这么多次,也不腻。” “不腻不腻,就是不腻!”她抱着他的手臂,声音软软糯糯的,就像是只小猫在撒娇,司马靖突然觉得,带她出来走真是招臭棋。 他就应该跟她待在房间里面,好好的计划一下人生未来,还有下一代的事情。 不过看她这副好心情的样子,司马靖又觉得,罢了,既然她高兴,就由着她去吧。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比不上她脸上的一个笑容来的重要。 两人往前走着,没多久来到了一座长桥边。 这长桥边聚集了一大堆的人,人群中间传来阵阵的吵闹声,也不知道是在吵些什么,单云溪立马就被吸引了过去。 “司马靖,我们去那边看看。” 司马靖看着满脸兴奋的她,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这爱凑热闹的性子,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第403章 不要脸的二世祖 单云溪已经麻溜的往里面钻了进去,还不忘记将司马靖也拉进来。 旁边的一个大婶正因为被挤开而觉得不悦,在看见单云溪……旁边的司马靖时,脸上的不悦立马变成了惊艳,随即她做出一个兰花指,将鬓边压根不存在的碎发往后一挽。 单云溪看着便捂嘴笑起来,大大的杏眼睨向司马靖:“想不到啊,咱们爷的魅力还能老少通吃呢?” 司马靖瞥了她一眼,伸手将她的腰揽过来,强势的宣示了自己的主权。 旁边的那大婶见状撇了撇嘴,不屑的白了单云溪一眼,继续看起热闹来。 “你这不要脸的二世祖!”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人群中间响了起来,听起来很是愤怒。 单云溪一听就觉得不行,照她多年骂战的经验来看,这骂人啊,谁先认真谁就输了。 她看向发话的人,是个文文弱弱的公子哥,长得白白净净的,五官精致俊秀,倒颇有几分小白脸的感觉。 “楚公子,你也是读圣贤书的,怎么说话如此的难听!”旁边另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满脸的戏谑,手里折扇“啪”的一打,看起来对这场骂战胸有成竹。 她听着便不由点了点头,这人倒是有两把刷子。 单云溪听得津津有味的,此时的她就差手上一包瓜子了。 司马靖满脸无奈,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的圈在自己营造出来的小圈子里面,不让拥挤的人群撞到她。 “诶诶诶,大婶,这两人在吵什么呢?”单云溪压根没注意到司马靖的动作,她一脸八卦,用手肘轻撞了撞刚刚那个翘兰花指的大婶。 那大婶也看出来单云溪跟司马靖的关系了,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你这都看不出来,这是城东首富楚家的楚二公子跟江大人家的小舅子文成君,在争夺柳姑娘的座上宾资格呢!” 她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是争风吃醋,倒也有几分看头。 单云溪早就注意到,在长桥边停了一艘十分别致的画舫。 画舫周围用浅碧色的长幔围着,清风拂过,将长幔吹起,若隐若现的露出里面的几个女子身影来。 长桥的中间延伸出去一小块平台,那平台正好搭在画舫的二层。 真是别出心裁! 单云溪更多的却是对这长桥以及这画舫的设计起了兴趣,这长桥和画舫看起来相辅相成的,颇有几分玄妙。 “你这卑鄙小人,分明是我取得了柳姑娘的玉牌,你若是识相的就应该在此处退下,不要来打扰我跟柳姑娘才是!” “此言差矣,柳姑娘与我情投意合,今日更是早就约好,你不过是拿了个小小玉牌,就在这里称王称霸的。依本公子看,你才是棒打鸳鸯的那个!” “你你你……”那白面公子说了没两句就气得满脸通红,压根不是那折扇公子的对手。 单云溪顿时就没了看下去的欲望,就这? 在她眼里就跟小孩子打闹似的,还不如跟司马靖出去逛逛看有什么其他好玩的呢。 她正准备转身,就听见一个清脆宛如天籁的声音响起。 此声一出,众声沉寂。 “二位公子,不要再吵了。要是为了如烟让两位伤了和气,那如烟就要辗转难眠了。” 单云溪转过身,就见一个弱不禁风的美貌女子从画舫上走了下来,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衫,风儿一吹,就显露出她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来。 此时她精致的面庞上全是担忧,看着楚楚可怜的,令人心旌摇曳。 单云溪的杏眼一弯,里面流露出十分的兴味来。她就说嘛,这两个男人吵来吵去有什么意思,就得加上个天仙般的女子,这戏台子才凑齐了。 ##第404章 有热闹看就行! 见单云溪又兴致勃勃的转了回去,司马靖也停住了脚步,与她站在一起。 他的气质卓绝,光是站在那里,冷冷的什么都不说,就有种鹤立鸡群的模样。当然,单云溪也是被鹤立的鸡群之一。 别的不说,光是她这伸长了脖子八卦的表情,谁也不会把她跟南棠公主或者大魏王妃联想起来。 不仅周围的人看出来了,就连那刚下船的柳如烟,也一眼就看见了与众不同的司马靖。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是很快,她就收敛了眸光,但柳如烟越发柔婉的动作和满脸的羞怯却出卖了心里的想法。 单云溪立马就皱了眉头,她偏头看向司马靖:“她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靖目下无尘的站在那里,听到单云溪的话,这才赏了个眼神过来。 “谁什么意思?” 他压根就没看那柳如烟! 单云溪捂着自己的心脏,为柳如烟默哀了一秒钟,随即朝着司马靖笑道:“没事,没事!” 场中的两位公子看到柳如烟出来,也稍微收敛了一点,那折扇公子更是朝着柳如烟作揖行了个礼。 “柳姑娘,小生曲文成,这厢有礼了。” 单云溪朝那曲文成看过去,这人倒是有点意思,还挺会装模作样的。 那柳如烟也从善如流的向着两个公子微微福身,娴静的模样宛如花照水,动作起来又如同风扶柳,一举一动都很是惹人怜爱。 别说是在场这两个公子哥了,就是单云溪看着也忍不住上前去扶她一把。 “啧啧啧,我见过那么多的美人,还真就没见过这一款的。”单云溪不由咂舌感慨。 旁边那大婶嘲讽的笑了一声,道:“那是,这可是咱这儿的头牌姑娘,柳如烟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不是哪里来的村妇都能看到的,趁有机会就多看两眼吧,免得到时候家里的男人都被人勾了……” 大婶看见司马靖依旧冷漠的表情,咳嗽了一声,转了话头:“反正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抓紧时间长长见识吧。” 单云溪噗嗤笑了起来,她早听出这大婶的言下之意。 只不过就司马靖这个样子,别说是被人勾了,就是有人想靠近他都得想想他全身的那冷意吧。 司马靖却皱了眉头,有些不满单云溪被人这样嘲讽。 但他也不屑去跟个大婶耍嘴皮子,要动手那就更不可能了,他拉了单云溪的手。 “没什么好看的,走了。” 单云溪拉住他:“等一等嘛,再看一会,说不定还有什么事情呢?就看一会儿……” 她抱着司马靖的手臂摇来摇去,对着他举起一根手指,就像个乞食的活泼兔子,看到了可口的胡萝卜还想再吃上一口似的。 司马靖眉峰蹙起来,轻轻叹了口气:“就一会儿。” 单云溪自然是连连点头。 “虽然楚公子得了小女的玉牌,而曲公子也确实与小女有过约定,但这座上宾却只能有一人……不如这样吧,两位公子就在这里比拼一次,胜者便是小女座上之宾,两位公子意下如何?” 柳如是站在桥头上,她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在场的人几乎都听到了。 有人嗤之以鼻,不过是个画舫卖艺之人罢了,哪儿来的胆子让城中数一数二的两位公子为她在这里献艺比拼! 也有人点头欣赏,这年轻人就该有些生气才行!何况青年公子之间的比较,不管是文比还是武比,那都是江南这边的士子风气,很是值得一看! 更多的人都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情,管他什么比拼呢,反正有热闹看就行! 而单云溪就属于这最末的一种,她满脸的兴奋,抱着司马靖的手臂不松手。 司马靖看着她这模样,心里直叹气,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选的王妃,还不是得自己宠着。 在外人看来,这位冷冰冰的公子貌似对他身边的妻子也不是很好嘛,连个笑都不露的。 他现在还站在这里的原因,多半还是因为桥头上的那头牌姑娘柳如烟吧! 不仅是围观群众这么想,就连那柳如烟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她朝着身边侍女耳语了几句,那侍女便走了出来,朝着在场围观的众人朗声道:“在场的各位公子,若是想要参与的也可以一起来,只要在本次比试中获胜,便可成为我家姑娘的座上宾!” 单云溪立马就想拍胸上去试试,却被人拉住了手。 “你是公子?” 司马靖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浇得单云溪嗷嗷直哭,她苦着一张脸,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十分羡慕地朝桥头看过去,捂胸眼看着桥头上去了好几个人,偏偏她不能去! 司马靖看着她这模样,心头火不打一处来,一个画舫女子罢了,难道就有这么好看? 司马靖深呼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将心头的火给降下去。 “子虞。” 旁边一个男子突然窜了出来,不是卫子虞又是谁! “你上去。” 卫子虞一愣神:“啊?” 堂堂的镇南王副将,这位沉稳又持重,担当过许多大事重任的副将,居然也有一瞬间的愣神。 “没听见?”司马靖冷眼一瞥过去,卫子虞立马低头。 “是。” 卫子虞叹了口气,对司马靖的忠心还是占了上风,他重振精神走上前去,瞬间就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眼光。 单云溪没想到司马靖居然会来这么一手! 她做贼心虚的左右看看,发现芸香不在这里,这才松了口气。 这要是被芸香看到,她可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卫子虞上去之后,上头所有参加比试者的锋芒都被压下去,只有先前那楚公子和曲公子还隐隐能与之一较。 “这是在做什么呢?”不知何时,段星泓也出现在这里。 单云溪吓了一跳,神情紧张地往他身后看过去:“芸香呢?” “她先回客栈了,怎么,你找她有事?” “没事没事……”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总有种心虚的愧疚。 段星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单云溪看着他心生一计。 “段大哥,你也一起上去吧!”不等段星泓问出个前因后果来,他已经被单云溪推了上去。 “你们在做什么?”一身蓝衣的小天也突然出现在单云溪的身后,“这什么比拼?我也去。” 单云溪赶紧伸手去拦他:“哎哎哎……” 小天脚下一错,让开了单云溪的手就走上前。 压根没让她碰到半点! “完蛋……”单云溪看着眼前这乱七八糟的景象,小天可还是个未成年好么…… 司马靖走到单云溪的身后,扬唇沉声道:“你要看的热闹,来了。” 单云溪的嘴角抽了抽,恨不得伸手捂死他这张嘴。 ##第405章 文武斗 卫子虞等人上了桥头,这一片地方变得越发热闹起来了。 单云溪被身后拥挤的人群推着往前,她刚往前踉跄了两步,就被一个坚实的臂膀搂在了怀里。 她抬头看向司马靖,他俊朗的眉峰微蹙,明显很不喜欢这样拥挤的环境。 可他却为了单云溪,在这里逗留了很久。 他人站得笔直,臂膀十分的有力,硬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纵使周围的人潮熙攘,天地间,她却只看见他俊朗的侧脸还有坚毅的下颌线。 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话来:心如磐石无转移。 单云溪忽然低头一笑,司马靖被她这笑吸引了注意,在热闹的吵嚷中低头看向她,充满他特有磁性的低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在笑什么?” 单云溪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 “你有没有听过一首诗?” 司马靖眼露不解。 单云溪便吟诵了起来,在吵嚷的人群中,她的声音在司马靖听来却十分清朗,如同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清澈得可以看见她眼中倒映的自己。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单云溪一双眼睛笑吟吟的,“说的就是我们。” 司马靖也笑了起来,褪去一身的冷意,俊美的容颜不似凡间人,气度雍容而沉稳温柔。 “真是首好诗。” 他微微低头,薄唇贴在她那双水润的柔唇上。 总算圆了他一亲芳泽的心痒。 片刻之后,他们又很快分开,单云溪的眼里透着不解的迷蒙。 只听见司马靖在她的耳边轻笑,沉声道:“先记着,回去再继续。” 桥头上一阵铜锣响声,唤回了单云溪的理智。 她眨巴眨巴眼,赶紧转头去看桥头上的情况去了,只有微微泛红的耳后根在透露着她羞怯的心思。 这个司马靖,怎么从来就不知道害羞的! 她偷偷去瞟司马靖,他的神情又恢复了之前的不耐,眉头微蹙,很是忍耐的模样。 单云溪不由轻笑,就由他忍着好了。 也算是对他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做这些的惩罚! 单云溪的心情再度好了起来,将全副身心放在了眼前的比试上。 她这番看过去,没想到这才短短几瞬的功夫,那柳如烟的侍女们竟然就已经在桥头平台上搭了个简便的遮阳座来。 这效率还真是高啊! 那遮阳的物件是把大伞,那把伞看着不轻,是由两个力气大的侍女合力举起来的。 伞骨展开,直径比人两臂还长,下方一片阴影,看着就觉得沁凉无比。 在伞边挂着浅白色的纱帷,风儿一吹便轻轻的飘摇起来。 单云溪不由心想,这柳如烟还真是喜欢这种轻飘飘的东西。不过单云溪不能否认的是,这玩意儿这样弄出来确实很好看。 而柳如烟则被侍女微风扶柳般的扶着,坐在了那大伞下的一把红木圈椅上。 她朝着旁边微微颔首,桥头上便出来了一个侍女。 那侍女朗声道:“比试分两场,一场文斗,一场武斗,两场皆获胜者可为柳如烟姑娘今日的座上之宾!” 楚公子蹙了蹙眉,率先行了个礼,道:“柳姑娘,这座上之宾向来是文雅之事。武斗怕是会有损伤,怎么能让柳姑娘看见这不堪的一幕呢?不如我们就以文斗定胜负如何?” “楚公子此言差矣,”曲文成摇着扇子,毫不落后的走了出来,“咱们慕名而来,自然是客随主便,柳姑娘定什么规矩就怎么做了。楚公子不愿武斗,难道是怕了?” 周围的人一阵哄笑。 那白白净净的楚公子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却没有接曲文成的话。 柳如烟见状,起身朝着众人微微行礼,看着十分柔婉的模样。 “如烟敬佩诸位公子的才情,这武斗也并非是如同街边武打那样,只是需要稍微动动心思而已,诸位公子不必担心。公子们千金贵体,若有损伤,如烟也会过意不去的。” 柳如烟这番话说得十分好,听着的人就像是在大夏天喝了杯凉水一样的服帖。 单云溪心里也有些佩服起这柳如烟来,能在这样的地方混得风生水起的,果然都是有点儿能耐的。 只可惜,这里头偏偏有个听不懂好赖话的愣头小子,小天。 他皱着眉头,干脆打断了他们:“废话少说,直接出招吧!” 单云溪听了噗嗤一笑,这小子,还真是一点风情也不会解。 “哪儿来的毛头小子,你来这儿家里头大人可知道?”有人立马不悦起来,语带嘲讽的说道。 小天不解,皱着眉看过去:“你出门难道家里大人全都知道?” “哈哈哈……”段星泓更是毫不配合的大笑起来。 他说话的样子很是认真,那公子一时间也看不出来这少年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嘲笑他。 单云溪更是笑个不停:“这小天,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气死人啊……” “好了,诸位,我们这就开始。” 侍女走出来,解释了一遍文斗。 “文斗的规则非常简单,琴棋书画,诸位可任选其中一种,互相博弈之后,胜者再与我家姑娘比试。赢了我家姑娘的,便是文斗的胜者了!” 单云溪用手肘撞了撞司马靖:“诶诶,你说,这些人里面谁会赢啊?” 司马靖瞥了她一眼,发现她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竟然拿了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单云溪见他的眼神落在自己的手上,笑着道:“这个啊,刚刚那大婶给的。” 刚刚那位大婶现在正穿梭在众人之间,不停的兜售自己篮子里面的瓜子果汁水等物。 “诶诶诶,大婶,再给我来两杯里木水!” 里木水就是前世的柠檬汁,单云溪接过用竹筒装着的里木水,递了一杯给司马靖。 “你喝喝,很解渴的。” 司马靖看着她已经无缝连接的融入了这一大堆看热闹的人群,心里再次叹了口气,接过了她手里的里木水。 “我觉得段大哥的胜算很大。”单云溪喝了一口,十分爽快的长出一口气,继续研究起来,“我在南棠的时候可是见识过的,段大哥那是能文能武啊” 说着她的手上就露出了一个大拇指,满脸的赞赏。 司马靖却冷笑一声,道:“子虞,必胜无疑。” ##第406章 认真的么? 单云溪有些怀疑:“子虞虽然也不错,但在武功上可能比不上段大哥哦?” 司马靖却抿唇笑了笑,那自信的微笑足以说明一切。 “子虞跟我多年,只略逊我一筹而已。” 单云溪看他这臭屁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知道了知道了,意思就是说,我们爷是这世间上最一等的,其他的都在你之下对吧?” 司马靖冷哼一声:“那是自然。” 单云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引得周围人都略带埋怨的看了过来。她这才不好意思的收敛了声音,眼里的笑意却久久不散。 “那我们就来赌一把,看到底是谁能夺冠?” “赌注是什么?” “嗯……就赌这个!”单云溪举了举手里的竹筒,“输了的人给赢了的买里木水喝。”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笑容到底有多么的包容和宠溺。 “好。” 单云溪立马摩拳擦掌起来,仿佛那参加比试的人就是她自己一样。 不过是个小小的打赌,两个人却都无比沉浸,乐在其中。谁也不会想到,堂堂的镇南王和镇南王妃,居然要为了一杯里木水,而这么的认真! 在单云溪和司马靖看来,这虽然不过是杯里木水而已,但让他们充满兴趣的却是这个打赌的人。 能够与对方在一起,似乎永远不会无聊,做什么都充满了意思。 桥头上,侍女们穿梭来去,没多久就分出了琴棋书画四块区域。上面足足有二十来位公子,各自站在了自己擅长的区域里面。 段星泓慢慢的走了两步,似乎实在思考自己要去哪边。 卫子虞比段星泓选择得要快一些,他在“书”的区域里面站定。他的面前是一张黑色的大方案,上面铺着张雪白的宣纸,笔墨伺候再旁。 看样子是要写书法了。 单云溪还从来没有见过卫子虞写的书法,她见过最多的就是司马靖的笔迹。 一想到此,她不由转头看向了司马靖,他站在阳光之下,身姿笔挺硬朗,就跟他那手遒劲有力的笔法一模一样。 而这时,段星泓也在一张黑色的方桌前站定,那上头摆放着一张棋盘和两盒黑白棋子。 “请各位公子尽快选出自己想要参加的项目,我们即刻开始比试!” 这时,单云溪的眼光才落在一脸认真的小天身上。 她一看小天选的项目,就不由双眼一弯笑了起来。 他选的竟然是“画”! 她还从来不知道小天居然会画画! 所有人都选定好,侍女清脆的声音响起来:“时间为一炷香,比试现在开始!” 一声锣响后,有侍女捧出了个紫金小香炉,上面插着根细香。 细香燃烧,飘出了一缕轻柔的细烟。 有人在棋盘上落下了第一颗子,此人并非段星泓,而是曲文成。 他站在了段星泓的对面,落子之后才笑道:“抱歉了,我向来喜欢用黑子。” 在下棋对弈的时候,通常是由一方从盒中抓取一把棋子出来,另一方猜棋子单双来定先后手。 猜对了的就可得先手,执黑子;猜错的话便是后手,执白子。 黑子先行,天然占优。 其他棋盘上的对弈者看了一眼之后,就回过头开始抓取棋子定谁选黑白,颇为不屑曲文成这做法。 尤其是楚公子,更是将不屑露在了脸上:“卑鄙小人!” 段星泓却笑了笑,态度很是大方:“无妨。” 说罢,他也落下了一颗白子。 比试的时候,周围变得十分的安静,偶尔有几个看起来很有文化且上了年纪的老儒上前观看,但都是没有出声的。 唯独一处地方,却出现了清脆的声音。 众人纷纷朝那声音的源头看了过去,就见单云溪一手捧着瓜子,一手还拿着一颗往嘴里送。 她眨了眨眼睛:“不能吃了?” 旁边一个老成的儒生眼带怒意的看着她:“你说呢?” 她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全是一模一样的恼怒眼神,她只好讪讪然收了手里的瓜子。 “留着,我等会磕。” 说着她挤开面前的儒生,拉着司马靖往那比试的区域里面走去。 那儒生被她气得满脸通红,却碍着比试而不能大声呵斥,只能将气全往肚子里吞,看着像极了一只生气的蛤蟆。 单云溪却已经走到了段星泓的棋盘边,上面已经落了好些棋子,不过单云溪不懂下棋,看不出什么好坏来。 她只好用眼神去偷瞄段星泓,对着他挤眉弄眼的,想要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意思:行不行?是不是要赢了? 段星泓笑着摇摇头,单云溪研究了半天他的神色。 压根不知道什么意思! 单云溪看这边行不通了,又跑到卫子虞那边,只看见白色的宣纸上歪歪扭扭写了一大堆的东西,她更看不懂了! 她又用眼神去问卫子虞,同样的挤眉弄眼:行不行?是不是要输了? 卫子虞一脸的茫然,竟然直接将眼神转向司马靖:“夫人这是怎么了?” 司马靖冷声道:“你继续,不必理她。” 他将单云溪拉出来,单云溪还气呼呼的:“你看他,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司马靖瞥了她一眼:“听我的话就行。” 傲娇得很! 单云溪气得笑了起来,对着司马靖道:“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讲道理的。” “你这样无理取闹的也很少见。” 单云溪一愣,跟司马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 突然间,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确实……我们都很少见……”单云溪笑得不能自已,重新抱住了司马靖的手臂,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简直绝配!” 司马靖摸了摸她的头,带着她再次往里去观战。 “我画好了!” 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响起,单云溪拉着司马靖往小天那边挤过去。 她好不容易挤进去,看见这孩子的画,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几转,最后成了十成十的佩服。 “这抽象画,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单云溪忍不住感叹出声,旁边的几个老儒也围了过来,一个个捋着胡子仔细研究了起来。 “确实是世间少见的佳作,这笔法精准而干脆,足以看出作画之人心无旁骛……” “不错,虽然只是个少年,但这画已经有了大家的意境,若不是亲眼所见,老朽绝不信是这少年作的画啊……” 听着这些人的评价,单云溪却突然傻了眼。 “您几位,认真的么?” ##第407章 看在银子的份上 一张巨大的白色宣纸上,正中间的地方只有一个用笔甩上去的巨大黑点,周围都是溅上去的墨点子。 就这! 单云溪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她也可以好么! 她连步骤都算好了,就三步,拿着笔往上面一甩,用力一按,再拿起来! 手没断的都能行,还有更简单的么! 比起小天这看起来明显是嫌麻烦随便搞一下的作画来,单云溪更佩服的是这些所谓大儒们的彩虹屁。 她实在是奇怪,这些人是怎么把这夸赞之语说得面不改色的。 这要是换做单云溪在小天的位置上,估计早就羞愤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算了。 但是小天依旧面色平淡的站在那里,看到单云溪震惊的眼神,满脸的疑惑:“怎么了?你也想来画画?” “不了不了。” 人家是真的害怕。 怕你的无所畏惧,也怕人家的过度解读。 “哦。” 小天抱着刀站到了单云溪的身边,明显对这所谓的文斗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什么时候结束,那香不能烧快一点儿么?” 他满脸的不耐,眼神如刀一般的瞪向了那根细香,单云溪感觉那细香仿佛微微颤了颤。 这家伙,用内力了吧。 不过小天并没有真的强行加快那细香的燃烧,而是耐着性子跟在单云溪的身后等着。 单云溪看这还真是委屈孩子了,买了杯里木水给他。 小天喝了之后,黑成炭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 而另外一边,卫子虞的书法已经写好了。 一众老儒们又围过去,对着卫子虞的书法点评了一番,这次单云溪虽然也没有听懂太多,但是她也看出来卫子虞这一手书法确实是不错。 他写得应该是草书,难怪单云溪看不懂。 但是懂行的人都知道,这乱七八糟的草书可比那规规矩矩的行楷之类要难得多了! 而且这草书都各自有各自的风格,压根不是能学得来的! 单云溪对卫子虞的佩服就流露在了脸上。 “子虞,没想到你还这么厉害啊!” 卫子虞谦逊的笑笑:“夫人谬赞了,老爷的书法可比我的好多了。” 他嘴里称的老爷便是司马靖,单云溪朝他看了一眼,颇有些不相信:“哦?我怎么没见过你写草书?” 司马靖态度更傲:“写了你看得懂?” 虽然有些气,但单云溪不得不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那你下次写给我看看。”她抱着司马靖的手臂摇了摇,反正也被嫌弃了,她也没什么好害臊的。 司马靖也笑了,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下次教你。” “好啊!”单云溪笑着抱了他的手臂直笑。 “你们安静点!”旁边一个老儒生气道。 单云溪这才捂了嘴,小心翼翼的往人群中央看过去。 香已经烧了大半,这时候很多比试都已经结束,只有寥寥的几场还在继续,其中就包括了段星泓的那盘对弈。 单云溪拉着司马靖走近去看,棋盘上已经密密麻麻全是棋子了,却依然胜负未分。 她不由惊异,段星泓的棋艺她是很清楚的,就连叶淮秋都说自己下不过段星泓。 这岂不是说,跟段星泓对弈的这曲文成也很厉害了! 单云溪看向曲文成的眼神就不同了许多。 司马靖咳嗽了一声,将人揽在怀里,强行用身子遮住了她的视线。 单云溪知道这男人又开始吃醋了,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个时候最好还是顺毛捋,她只好收了热烈的视线,看向棋盘上面。 没过多久,段星泓下了一颗白子。 然而另一方的曲文成却久久不能下子,片刻后,他心服口服的说道:“我输了。” 单云溪高兴得很,这可是她压的赌注! 她兴奋的朝司马靖扬了扬眉,司马靖却只是摇头笑了笑。 琴棋书画的比试,到此便差不多结束了。 最终选出来的四人分别是:琴——楚岳,棋——段星泓,书——卫子虞,画——小天。 这里面最最令人惊讶的还是小天,单云溪是怎么也没想到,就小天那个抽象派居然还能拿第一! 不过有了之前的彩虹屁做铺垫,她好歹心里还有点底,没有一开始那样的惊讶。 只是这古代大儒们的赏美,她是真的摸不清楚。 接下来就是这四人分别与柳如烟比试了。 “请四位公子入画舫。” 单云溪拉着司马靖跟上去,却被两个侍女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们画舫需要有舫主的邀请才能进入,请各位就在此稍候。” 单云溪一愣:“不是,你们把人弄进去了,谁知道结果有没有作假,你怎么能不让人进去看呢?” 那侍女闻言就有些不悦:“你怀疑我们姑娘?我们姑娘高风亮节,才不屑行这种小人之事!不好意思,我们画舫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旁边上来几个船夫,左右开弓朝着单云溪走来,看起来着实有几分压力。 但是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的上前一步,挡在了单云溪的面前。 司马靖拦住所有人,向着单云溪抬了抬下巴:“把你的玉佩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单云溪知道司马靖说的是之前在雍都留给她的那块玉佩,她小心翼翼的将玉佩从脖子上摘下来。 众人只见那是一块通体无暇的玉佩,上面写着“永安”二字。 司马靖接过玉佩,眼中流露着一丝满意。 她果然将自己送的东西保存得很好。 “这身份可足够进入你们的画舫了?”司马靖将玉佩亮给那侍女看,尤其是“永安”二字,十分的清醒夺目。 那侍女虽然脾气不太好,但眼力却还是有几分的,她朝着司马靖恭敬的福了福身。 “这位老爷稍等,容小女子进去问问姑娘。” 单云溪这才看向司马靖:“你拿这玉佩给她看做什么?她能认出来?” 当时她人还在京城,却遭到楚王和燕清的暗杀,不得已将玉佩留给了芸香作为暗号。 后来在雍都她跟司马靖分别的时候,司马靖又将这玉佩挂在了她的脖子上,自那之后,她就一直小心保护着这块玉佩,就算洗澡也不离身。 司马靖笑了笑,将玉佩给了单云溪。 “东西保存得很好,回去给你奖励。” 单云溪接过玉佩,笑着嗔了她一眼:“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保存得好不是正常的吗,谁要你的奖励了。” 他伸手摸了摸单云溪的头,看着单云溪将玉佩小心翼翼的挂在了脖子上。 “这可都是钱呢,我的命丢了钱都不会丢。” 司马靖皱眉敲了一下她的头:“胡说什么,这小小玉佩哪有你的命重要!下次再胡说,月例银子全扣!” 单云溪立马苦了脸,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又乐起来:“哎嘿,我还有马哥弄的叶氏产业呢,你不给我月例银子也活得下去!” 没高兴上片刻,司马靖冷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以为没有我的允准,你的叶氏产业能进行得这么顺利?” “嗷呜!” 单云溪大哭。 一两银子难倒英雄汉! 何况她这可是一整个叶氏产业,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看在银子的份上,她决定不跟司马靖计较了。 “知道了,那我好好的就行了吧。” ##第408章 画舫轻航,疑虑渐起 司马靖这才放过她,用手揉了揉她额头上方才被自己敲过的地方。 “疼不疼?” 单云溪是典型的得了便宜就卖乖,连连点头:“好疼好疼,要相公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行……” 司马靖勾唇一笑:“好啊,回去就给你好好治一治。” 冰冷中带着一丝邪魅,听得单云溪浑身打了个冷颤,她可还没忘记这狼一样的男人在客栈里面是怎么对她的。 单云溪立马就收敛情绪,乖乖巧巧的站在一边,将保守小媳妇的形象贯彻起来。 “其实……好像也没有那么疼,已经好了!你看!” “真的?”司马靖伸手去搂她,“我看看。” 两人闹腾着的同时,通禀的侍女也走了出来。 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这位老爷可以进去,不过您的这位夫人……” 侍女揣摩着司马靖的脸色。 他的脸色顿时一沉,将单云溪的腰搂紧来:“玉佩是我夫人之物,这画舫的存续也由我夫人决断。” 侍女的脸色骤变,对着单云溪恭敬得不能再恭敬。 “有请夫人和老爷进画舫,姑娘与众位公子比试,正愁着没有评判之人呢,没想到您二位就来了。可真是久旱逢甘霖,就等着您二位了!” 前后差距如此之大! 单云溪睁着一双诧异的眼睛看向司马靖,边往里走边低用手肘撞了撞他:“你到底做什么了,她这态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司马靖面色如常:“也没什么,不过是永安钱庄在这里也有产业罢了,这画舫的东家刚好是永安钱庄而已。” “还而已!你到底有多少东西瞒着我的,赶紧都说出来,我竟然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画舫!” 单云溪一想到那柳如烟盈盈一握的纤腰,还有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司马靖却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就像是融化的冰山,俊美的容颜宛如那冰山上的雪莲,慢慢的绽放开来。 虽然这样的形容有些不恰当,但真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在场的所有女人都被他比了下去。 柳如烟刚刚好在这个时候迎了上来,饶是她也看得一惊,久久忘记了行礼。 司马靖却恍若无人,在单云溪的脸上落下一吻,他看着她勾唇一笑,心情大好。 “起来吧,不必行礼了。” 留下个傻愣愣的单云溪,摸着自己的脸颊,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咬咬牙,这家伙,还真是会撩! 柳如烟给司马靖准备的是上座,他一掀衣袍就坐了下来,然后朝单云溪伸出了手。 “过来。” 单云溪在心里恨恨的骂着他,要不是眼下所有人都看着她,她才不会过去好么! 她一把拍开司马靖的手,在他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 柳如烟看到单云溪的动作,心里就是一惊,随即她立马去打量司马靖的脸色,看到他只不过是笑着摇了摇头,柳如烟心头大惊! 看来方才那侍女通报的是半点不假了,这位爷真是宠爱自己的妻子! 幸好她还没有来得及对这位爷用什么手段,要不然仅凭着这永安钱庄的身份,就足够她柳如烟喝一壶的了。 柳如烟暗暗抹着汗,面上却还维持着落落大方的笑容。 “各位,这两位是永安钱庄来的客人。如烟正烦恼着接下来的比试没有才得兼备之人,如果二位不嫌弃的话,如烟便腆着脸麻烦二位一次,给我们接下来的比试做个见证评判如何?” 司马靖端起了桌上的茶杯不说话,柳如烟只好求救般的看向单云溪。 单云溪心里叹了口气,这么个柔柔弱弱的美女,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就是不答应也只能答应了啊! “如烟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会公平公正的评判。” 得了单云溪的承诺,柳如烟吊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吩咐几个侍女好生招待司马靖和单云溪,又请了四位公子进来,各自落座上茶之后,她才站起身来。 “承蒙各位抬爱,小女有幸与各位相较,不论胜负如何,还请各位公子不要伤了和气才好。” 除了小天哼了一声就不再理会之外,其余三人都或多或少做了些承诺。 这时有侍女上来了,她俯在柳如烟的耳边说了几句。 柳如烟便笑着起身:“各位,我们这便开船,比试将在江心进行。” 开船? 单云溪心头顿时一紧,她下意识看向了司马靖,只见他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单云溪这才稳稳了坐下来。 只是她再看向柳如烟的神情却不同了许多,多了些戒备和谨慎。 这也不能怪她多疑,他们毕竟是在敌国的领土上,何况他们还要跟东华上瀛洲一争长生不老方,必须要事事小心才行。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乔装打扮了。 可现在他们却在毫无防备的基础上,直接被一艘来历不明的画舫带到湖上去了。 这如何教人不怀疑! 段星泓跟卫子虞的神色也出现了些许的变化,只不过他二人久经磨练,早就锻炼出七情六欲不上脸的能力了。 只有单云溪,明显的情绪没有之前那样的轻松兴奋。 她脸上取而代之的都是谨慎戒备,她的眼睛扫过二楼的众人,连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肯放过。 突然间,她的手骤然被人握住,吓了她一跳。 单云溪回过头,发现是司马靖。 司马靖看见她如同惊弓之鸟似的,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本带她出来就是散心的,谁知道却还是变成了这样。 “不用怕,我在这里。” 与往常毫无二致的一句话,却如同有千斤重,沉在了单云溪惊慌紧张的心里,成了她的定海神针。 她深吸一口气,朝司马靖点了点头。 “各位,我们先下去吧。” 在柳如烟的带领下,众人下了二楼,来到了画舫的一楼。 到了一楼,单云溪看到了好几个刚才见过的老儒,包括之前的那曲文成,竟然也出现在了二楼。 “段公子。”曲文成朝着段星泓作揖,“你的棋艺果真十分精湛,文成甘拜下风。” 柳如烟笑笑,向着众人解释道:“这几位都是如烟请过来观礼的,各位公子不用觉得拘谨,比试一事,还是以司马公子和他夫人评判为主。” ##第409章 江心暗算 在刚登画舫的时候,司马靖就已经自报了名号。 不过用的是永安钱庄的名头,大家尊称一声司马老爷,单云溪成了司马夫人。 段星泓和卫子虞都只用了姓氏,胡诌了个名字。 只有小天,还是小天。 单云溪看到这五个老儒就知道,估计这是柳如烟之前请过来做评委的,只不过现在评委一职被她跟司马靖揽了过去,这些人就成了观礼者了。 她朝画舫的窗外看了过去,已经离岸边有一段距离。她又去寻之前上船的那长桥,长桥上的人已经散去很多了,还有的人在桥边往这边张望着。 单云溪眼看着那些人都变得越来越远,长桥也在她的眼中变得越来越小。 微风透过窗,拂过船舷边笼罩的轻纱,送入画舫之内,留下阵阵清凉。 可单云溪脸上的神情却丝毫没有轻松下来。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在朝着她不可控的方向走去。 “司马夫人,您怎么了?”柳如烟自从知道了她跟司马靖永安钱庄的身份以来,就对她颇多关注,自然也注意到了此时单云溪的不对劲来。 单云溪笑了笑,故作镇定的用手拂过鬓边的发。 可熟知她的司马靖却知道,她这动作正代表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司马靖皱紧了眉头。 “没什么,只是觉得外头的太阳太大,照的有些刺眼罢了。”单云溪抿了抿唇,露了个笑道。 柳如烟似乎什么也没有察觉到,她跟着轻笑:“司马夫人应该是第一次来长渤郡吧,我们这边夏日漫长,别的地方都快入秋了,我们这里却还是艳阳高照的。来人,给司马靖夫人上冰。” 几个侍女搬着一个半人高的台子往单云溪这边挪移,那上头还冒着丝丝的寒气,看着莫名有些渗人。 像是里头有着一条冰蛇,那寒气都是它的吐息。 可仔细一看,那不过是放冰的器具罢了。 单云溪摇了摇头,她怎么今天的想象格外的丰富?连普通放冰的器具,也被她生生看出危险来。 或许真是她太过紧张了? 那东西放在了单云溪的旁边,确实是清凉了许多,却也让她有些浑身发寒,打了个冷战。 司马靖便皱起了眉头,他握着单云溪发寒的手,不满的瞟了那侍女一眼。 “将它挪开!” 那侍女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两位贵人了,赶紧跟旁边的侍女又将那冰台挪开了些许。 “再远些!” 柳如烟看着单云溪的面色有些不对劲,赶紧指挥着侍女将那冰台挪到了跟单云溪几乎是对立的一角上。 “司马夫人想必是受不了这寒气,也是,如烟也总觉得这冰台太寒凉了些。还不快去给夫人上杯热茶!” 柳如烟额上出了一层轻汗,生怕得罪了这两位贵人,那她这画舫就别想开了! 单云溪也觉得奇怪得很,照道理来说,她不应该这么虚弱的啊? 不仅如此,她向来身体强壮,吃嘛嘛香的,怎么会突然吹个冰风就浑身打冷颤了? 单云溪看向司马靖,眼中带着疑惑,还有些许的惊慌。 一定是发生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了! 眼神接触的瞬间,司马靖就读懂了她的意思。 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朝着柳如烟道:“柳姑娘,内子体寒,方便的话,不如将这比试场所换到甲板之上如何?” “原来是这样,这也怪如烟思虑不周。”柳如烟的应对不可谓不好,她转身笑着朝众人一福身,“江心风景独好,我们坐在画舫里面以管窥豹,不如直接到外面去,更能欣赏这江上的美景。” 几句话之间,就将迁就单云溪的话说成了赏景的逸事。 单云溪被司马靖扶着站了起来,他借机握住了单云溪的手腕,脉息急促,没有任何规律。 司马靖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是中毒。” 单云溪点了点头,脸色有些苍白:“我猜也是这样。” 这下不仅是司马靖,就是段星泓和卫子虞等人都看出单云溪的不对劲了。 段星泓十分紧张的走上前,上上下下的扫了单云溪一眼,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单云溪朝他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应付眼前的比试吧。” 段星泓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是在往甲板上走的时候说的话,没有人察觉出异样。 卫子虞更是早就得了司马靖的暗示,特意走在了众人的后头。在众人都离开之后,他扫了一眼船舱内部,看到那炉燃着的香炉之后眼神一紧。 他走过去,悄悄的打开香炉盖子,轻轻嗅了嗅。 “卫公子,您在做什么呢?”一个侍女注意到他没有跟上,在门口唤了一声。 卫子虞这才盖上了香炉走了出来。 走出船舱之后,卫子虞同司马靖交换了一个眼神,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画舫的甲板很大,足以容纳在场的十几人。 侍女们已经安排好了座位茶点,柳如烟贴心的给单云溪安排在廊下,一个遮阳的地方。 司马靖扶着她坐下来,单云溪感觉自己浑身无力,这是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她只能在司马靖的搀扶下才能勉强使上一点力。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虚弱过,自从她知道自己百毒不侵之后,更是肆无忌惮起来。 就算她到处试毒,体内毒素相冲产生短暂的反应,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的软弱无力! 她暗自咬牙切齿,嘴里喃喃念着:“别给我抓住你了,小样儿,要是被我抓住了有你好看的!” 司马靖看着她紧紧攥起来的拳头,还有额头上不停冒出来的冷汗,浓眉紧蹙。 明明是百毒不侵之体,却还是中毒了…… 这到底是偶然的巧合还是步步为营的精心安排呢? 司马靖的眼神变得十分深沉,宛如深不见底的古井一般,没有人能看透他的想法。他坐在椅子上,扫了一遍甲板上的所有人,开始沉思。 下毒之人究竟是原本就在船上的人,还是后来上船的这些人呢? 段星泓跟卫子虞也在打量着周围的人。 只有小天,直接站在了单云溪的身边。 “这场比试,我不参加了。” 此言一出,众人就面露惊讶。 “小天,你胡说什么呢,还不快过去坐下!”单云溪更是焦急起来,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会看气氛呢! 她虽然很感激小天对她的保护,但是这个时候,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正理! 小天梗着脖子,觉的跟头牛似的,怎么说也不肯坐在为他准备的那座位上。 司马靖的眼神就是一沉:“你想要害死她么!滚回去,坐下!” ##第410章 疑点重重 小天的神色终于出现了动摇,他皱着眉头看向单云溪。 单云溪朝他安抚的笑笑:“回去吧,我没事的。” 众人不知道单云溪跟小天说了什么,但是却看到了原本宣布退赛的小天又老老实实的走了回来,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的举动依旧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尤其是将柳如烟奉为神圣的楚岳。 小天的举动在楚岳看来,纯粹就是拿腔拿调的不知好歹。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来这里放肆!柳姑娘不跟你计较你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可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他昂着头,丝毫没有之前跟曲文成争执之时的面红耳赤,看起来可傲气得很! 这欺软怕硬的样子,不就是欺负她家小天没人护着么! 单云溪当下就气得一拍桌,立马要站起来给小天出头。 可还没等她站稳,就头一晕又歪了下去。幸好司马靖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没让她直接摔在地上。 他压低的声音中十分关切:“没事吧?” 单云溪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苍白着一张脸,抓着司马靖的手,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却流露着不甘和期望。 司马靖扶着单云溪坐下,沉声道:“放心,有我。” 他用眼神安抚住单云溪,这才冷着脸转过了身,只见他目光如同一把冷刀子一样,剜过在场众人,才冷声开口。 “既然要比试,那便赶紧开始。规矩是柳如烟定下的,如果有异议的话就去跟她说,不要牵扯别人。” 楚岳一听就怒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柳姑娘,依在下之见,还是不要让这位老爷来做评委了,免得他假公济私有所偏颇!” 他朝着柳如烟拱手道,旁边的那些大儒也都连连点头,毕竟他们才是被请过来做评委的,这一下就被人顶了位置,要说不舒服那肯定是有的。 柳如烟看起来也十分的为难。 司马靖的脸色沉了下来,漆黑的眸子看着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冰窟,在场有异议的众人,却没有一个敢与他对视。 “呵呵呵……” 突然一阵轻笑声,在甲板某处传来。 众人都朝那笑声的来源看去,却是脸色惨白的单云溪! 司马靖皱紧了眉头,紧走了几步回去扶住她的手。 “都说让你不要管了,这里有我。” 单云溪已经虚弱得浑身都在冒虚汗了,她却伸手握住司马靖的手,眼中透出一丝坚毅。 “你笑什么?难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不成?”楚岳朝着单云溪一指,他不敢说司马靖,难道还怕她一个妇孺不成? 单云溪嘲讽的看他一眼,欺软怕硬! 她抓着司马靖的手,在他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当然……好笑!”她说几个字便要大喘气一下,“……现在要让柳姑娘为难的人到底是谁,难道不正是你么?” “我……”楚岳被她问得双眼直瞪,“我才没有!” 单云溪顺了顺气,朝他笑着道:“那楚公子就应该听柳姑娘的来做才是,而不是现在这样……让她为难!” 楚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猛然看向柳如烟,急忙忙向她解释:“柳姑娘,我不是故意要使你为难!” “如烟知道。”柳如烟朝着众人微微行礼,又恢复了往常那落落大方的模样,“诸位,这二位是如烟请来做评判的,还请诸位给如烟这个面子。” 众人面露犹疑,最终还是一一应下。 单云溪在在司马靖的搀扶下坐了回去,她落座的时候,却轻声说道:“这个柳如烟,肯定有问题。” 司马靖点头,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如烟笑着朝众人一福身,她跟众人说了几句,场间的气氛再次活跃了起来。众人开始一番契阔,对着优美的江心风景大发诗性。 若不是现在的情况,单云溪估计也会像他们一样的欣赏美景,甚至玩得比他们还疯还闹,但是现在的她可一点都没有玩闹的心情。 她倚在司马靖的身上,明明身体虚弱得不行,却还要一刻不停的观察在场的众人。 段星泓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悄悄跟她说道:“你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么?要不咱们赶紧下船去找吴德给你治疗好了,总比待在这里的强!” 他压低着声音,又是背对着那些吟诗作对的文人,大家都没有发现这角落的不对劲。 单云溪倚在司马靖身上,朝他摇着头:“不行!” 她说完就开始喘气,段星泓看得心里头一抽一抽的。 跟单云溪相处了这么久,他不仅把她当做公主来看,更是像叶淮秋一样,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来看。 现在看到单云溪这样的痛苦,他也有些焦急起来。 连段星泓都这样的心痛起单云溪来,更不用说司马靖。 只是他沉着一张脸,谁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唯有熟知他的单云溪和卫子虞,才能看出现在的镇南王,心情是真的很不好。 他拦下了段星泓:“这件事没有这么容易结束。” 卫子虞也走了过来,点着头道:“先不论这究竟是谁要还王妃娘娘,光是让百毒不侵之体中毒这件事,就已经足够奇异的。我想即便我们回去找到吴德,也不一定能治好王妃娘娘。” “那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着了?”段星泓觉得实在是憋屈。 卫子虞也有些无奈:“眼下看来,确实只能如此。现在敌暗我明,只能等对方出手了,我们才能想办法抓住他们的马脚,救王妃娘娘。” “没错……”单云溪抓着司马靖的手想要站起来,“就像子虞说的这样……我们要以静制动,我感觉……他们马上就会有动作了。” 说到“他们”二字的时候,几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甲板上的柳如烟和那群高声议论的老儒士子们。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柳如烟站起身。 众人都知道文斗的最后比试要开始了。 一个侍女提着铜锣走出来,清亮的铜锣鸣响。 “文试最终比试开始,请各位站在准备好的桌前,柳如烟姑娘将同时与四位进行比试,最终获胜者即为文试胜者!” ##第411章 你到底想要什么 看柳如烟先站上去,段星泓跟卫子虞对视一眼,都站了上去。 楚岳早就等在了桌前,他朝着旁边的段星泓冷哼了一声。 卫子虞和小天也站了上去,四人各自占据了一面,柳如烟站在正中间。 单云溪和司马靖则跟其他人一样,坐在周围看着。 “时间为一炷香,比试开始!”随着侍女的声音落下,一声锣响响起。 柳如烟先走到棋盘前,她朝着段星泓微微一笑,在棋盘上落下了一颗黑子。 她一人应对四人,自然应该执黑子。 段星泓却骤然一愣,他疑惑的摇了摇头,总感觉她那个笑容落在自己的脑海里面,久久不能散去。 说实在话,柳如烟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女子。 她的美并不是那种虚有其表的漂亮,她并不止有一副沉鱼落雁的容貌而已,更多的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婉气质。 这种气质让她整个人宛如是画中的人活了过来一般,引得人啧啧称奇,令人总觉得她有种奇异的魔力,勾得人挪不开眼睛。 现在的段星泓便是如此。 更奇怪的是,他被柳如烟笑着看过之后,心里总有些奇怪的暴躁,似乎这个温婉的笑容丝毫不仅没有让他的心平静下来,反而使他越发的急躁起来。 另一边,卫子虞朝着柳如烟抱拳行礼,也被她笑着看了一眼。 双眼对视之后,卫子虞的反应就更大了些。 他直接整个人都晃了晃,好不容易才撑着桌沿站稳了。 卫子虞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他却觉得奇怪,刚刚怎么会突然觉得头晕呢? 轮到楚岳的时候,他都不敢直接去看柳如烟,直接红着脸朝柳如烟作揖。他的手放在了琴上,开始抚奏自己的旋律。 他的琴艺原本很是高超,只是现在却总有些凌乱,好几个节拍都没有跟上。 最后轮到小天,他皱着眉头看向柳如烟,任谁看了都不难发现他眼中的怒气。 他从一开始就对柳如烟十分的防备,自信绝对不会被她的容貌给骗过去,只要柳如烟露出一点点的马脚,他马上就能抓出来! 可柳如烟却不过掩嘴一笑,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渺而来,又像是近在他的耳边。 “小天公子,你这样盯着人家看,人家要害羞的……” 小天浑身都是一震,抱着刀的手就突然开始颤抖起来。 上一次他拿刀的手发抖,还是在他右手残废的时候!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之中,小天的左手渐渐地握住了鸿鸣刀的刀柄…… 小天震惊非常的抬起眼睛看向单云溪等人,眼里满是疑惑和惊诧!他仿佛控制不住自己似的,将鸿鸣刀慢慢举了起来。 小刀握着刀,慢慢的指向了船舷边的一个方向,那里站着的人正是单云溪! 见状,他旁边的段星泓怒喝道:“小天!快把刀放下来!” 可小天举刀的动作却依旧没变,他看向单云溪,惊异的摇着头,满脸都是拒绝。但是他的脚却不受控制的往单云溪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突然尖叫了一声。 伴着这声尖叫,小天右脚重重一踏,竟是用上了轻功! 说时迟那时快,小天是刀法至纯至熟之人,他的奋力一击,而且又是在人丝毫没有准备之下突然发难,饶是单云溪也躲不过去。 众人就看见一个蓝色的影子在眼前闪过,单云溪脸上的冷汗顺着下巴滴落下来,她身子微微一颤,往后半步坐在了椅子上。 一个阴影笼罩住了她,往上看去,是一身玄衣的司马靖。 他沉着脸,浑身散发着令人冻到牙颤的寒意,似乎连头顶的阳光都不再温暖起来。 小天的动作快,但司马靖的动作更快。 在众人看清之前,他已经抓住了小天的手腕,将他旋转半周,鸿鸣刀的刀刃搁在了小天的脖子上。 “柳如烟,你到底想做什么?”他一双如墨的眸子抬起,在场众人谁也不看,唯独盯着那一抹白色的倩影。 闻言,楚岳第一个反应过来。 “你、你胡说什么,明明是此人先动手,这跟柳姑娘有什么关系。” 司马靖看也没看楚岳,而是紧紧的盯着柳如烟。 “是么?” 声音沉得像数九寒天的飘雪,冻得在场众人都打了个抖! 司马靖的声音和神情都过于冰冷和认真,以至于在场众人不自觉的将眼神瞟向了柳如烟。 他们一边怀疑着难道这真的跟柳如烟有关,一边在看到柳如烟那柔弱的模样时又自我否定起来。 可司马靖却不一样,他自始至终,就确定这个女子一定有问题。 就像单云溪之前说的那样,他也早就对柳如烟有着怀疑。 只不过照他的性子,没有决断的事情他不会轻易展现出来,所以他选择了等。 却没有想到,单云溪率先中招。 也没有想到,她居然还敢得寸进尺想借刀杀人! “柳如烟,你未免也太过自大了。” 司马靖夺下小天手里的刀,将他放开。 小天还浑浑噩噩的,自己视为生命的鸿鸣刀被夺取,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找人拼命,而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就跟魔怔了一样! 浅粉的杏花红,带着莹润的光泽,是最近长渤郡仕女圈中最流行的口脂。它有个十分动人的名称:抚人醉。 此时那双涂抹了抚人醉的双唇微微上扬,清婉中显出了几分妖异。 飘渺的声音落在众人的耳中,却显得柔婉清丽无比,就好似在他们的耳边楚楚可怜的耳语一般。 “司马公子在说什么,如烟怎么听不懂呢?” 柳如烟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好似天上的月牙儿,看得人没来由的心旌摇曳,难以自控。而她的声音更像是这江上的水妖一般,远远近近的透着一种迷人心智的魔力。 船上的老儒士子们,眼中全都露出了迷茫之色,恍如丢了魂魄一样。 而司马靖却像是怎么也无法撼动的老山,深沉的眸子紧盯着柳如烟,丝毫不为之所动。 “柳姑娘,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再装了吧……”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司马靖的身后传来,单云溪扶着司马靖的手臂站起来,“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第412章 此人,不可小觑 柳如烟闻言笑得更加粲然了,她微微转身,朝向了单云溪,那双清婉而艳丽的眸子缓缓的抬起来,朝单云溪看了过来。 司马靖皱眉,挪动了一步,挡在了单云溪的面前,遮住了柳如烟那温婉却又艳丽的奇怪眼神。 柳如烟捂嘴轻笑:“原来大魏的镇南王也会害怕啊,我还以为您神勇无比,什么都不怕呢。” 她的轻笑声忽远忽近的传入单云溪的耳朵里,让单云溪突如其来的感到一阵阵的烦闷不安。 单云溪发现,在柳如烟的身上总是出现十分违和的两种状态。 就譬如现在她的声音,既清亮得能在人的脑海里清晰回响,又软甜得像是黏在人心上的糖,丝丝绕绕的扯不清楚。 还有她身上的气质,也奇怪的相冲着。 上一眼看着还温婉动人,下一瞬却又变得妖异艳丽起来。令人心生怪异之感的同时,也多了许多的不可名状的躁郁。 一个人怎么会如此的多变呢? 单云溪反正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又不是那书里面走出来会化形的妖怪。 一念及此,单云溪的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这柳如烟所表现出来的……可不就是那志怪小说中妖怪给人的感觉么? 还有她身上这奇异的蛊惑人心的力量,小天会突然对自己举刀发难,现在还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副失了魂的样子,不就是因为被柳如烟笑着看了一眼么! 难不成还真是那小说里面的精怪? 这念头刚起来,就被单云溪嗤笑着摇头按了下去。 以她前世的教育和之前在司州遇到的巫神等事情来看,她更偏向于这是人在装神弄鬼。 可柳如烟又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她暗中下了什么毒?什么时候下的,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是说……这柳如烟真有那种摄人心神的美丽,看一眼就能让那些人全都失魂落魄? 司马靖仍旧挡在单云溪的面前,不让她去看柳如烟的眼睛。 那么问题又来了,司马靖是如何抵抗柳如烟这奇异能力的呢? 重重的谜团围绕着她,单云溪惊异的发现,自从她站在桥头上开始看热闹起,似乎就落入了一个圈套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她不可控制的方向走去。 包括她现在中了不知名的奇毒,全身无力,只是这么思考上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冒了一头的冷汗。 连平常三分之一的机敏和聪慧都没有发挥出来! 更不用说帮上什么忙,不给他们添麻烦就已经很不错了。 小天也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他的鸿鸣刀还在司马靖的手里。 单云溪不由从司马靖的身侧去寻找段星泓和卫子虞的身影,却发现他们也怔愣楞的,像是被控制住的傀儡一般,双眼无神! 这柳如烟到底做了什么?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这些人竟然全都受了她的蛊惑? 单云溪的脑子里面乱成一团,她实在是想不清楚,这柳如烟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而她现在还有更加担忧的事情,那就是她跟司马靖的安全! “哎呀!看来镇南王这几位朋友,都对如烟十分爱慕呢,真叫如烟受宠若惊……” 单云溪皱紧了眉头,听了就十分的不喜欢,对这柳如烟的厌恶到了极致,心头竟也有些烦躁起来,恨不得……恨不得找些什么东西来破坏一下才好。 单云溪看向了旁边小桌上的茶杯,只要将那东西砸开,就是可以杀人的利器了…… 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也是那柳如烟手段的一环。 “柳如烟,你究竟想要什么?” 司马靖冰冷的声音响起来,听得人心神一凛,单云溪的思绪立马清明起来。 先前的躁郁烦闷一扫而空,回过神她才惊出一身的冷汗,赶紧收回了手,躲在司马靖的后面。 她抓住司马靖的衣衫,悄悄从他身后往柳如烟那边看去。 只见柳如烟弯起半边嘴角,露出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邪魅笑容。 “不愧是镇南王,连我的魇术都奈何不了你。” “夏侯渊何在?” 司马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单云溪跟柳如烟都是微愣。 单云溪是压根不知道为什么司马靖会提到这个人,而柳如烟却是在惊讶,司马靖居然知道这个人。 “既然已经被看出来了,那如烟倒也不必装了……”她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只见柳如烟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脖子,左右扭了扭。 那模样,就跟个流氓地痞似的! 单云溪心头微讶,难不成这才是柳如烟真实的模样不成? 她嘴里说的那魇术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小天才会像失了神一样的朝她攻击么? 那她会全身发冷发汗也不是因为中毒,而是中了这所谓的魇术? 她心头的疑惑太多太多,但现在却不是提问的时候。 单云溪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司马靖一定知道些什么,并且说不定已经有了应对之法。她信任司马靖,现在最好的就是闭口不言,静待事情发展。 就跟之前他们所做的一样。 司马靖依旧盯着柳如烟,墨色的眸子深邃沉稳,透着中安定人心的力量。 柳如烟骤然一笑:“你也不要这样看着我嘛,我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呐,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说罢,柳如烟让开一步,露出在她身后众人之中的人。 单云溪赶紧朝那边看过去,找了半天,只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从那里面走了出来。 摇着扇子,衣衫在走动间晃动翩飞……居然是曲文成! 单云溪满脸的惊讶和打量,司马靖的脸上却露出了然。 “原来如此,计兴言跟本王说的时候,本王还道是何许人也,值得如此重视。没想到今日第一次见面,本王就被摆了一道,东华国师果然厉害。” 这还是司马靖头一次这样形容一个人。 单云溪心里惊讶得很,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就是东华国师夏侯渊。 她曾经听段星泓说起过这个人,据说是个神秘非常的之人,师从鬼谷派,行事诡谲莫测,有预测天机之能! 当时单云溪听的时候,还不以为意,这人一听就像个神棍嘛。 可今日一看,她跟司马靖的看法出奇的一致。 此人,确实不可小觑。 ##第413章 柳如烟动手 在他们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夏侯渊就利用柳如烟的魇术暗算了他们。 运筹帷幄又步步为营,现在想来,早在一开始他跟楚岳争吵的时候,这个局或许就已经开始了。 之后一步步地,引着单云溪等人入斛,将人的心思抓得这样的精准! 他就算准了单云溪一定会来看这个热闹,而司马靖一定会纵容她…… 单云溪仔细想着这一整件事情,当时卫子虞和段星泓等人的出现也十分奇怪,怎么刚刚好他们就在那个时候也过来了呢? 眼下看来,应该也是眼前这位东华国师夏侯渊的手笔了。 夏侯渊浅笑着收了手里的折扇,朝着司马靖和单云溪拱手作揖,态度从容而自信,却丝毫不令人觉得高傲厌恶,似乎他天生就该是这般高华一般。 原先单云溪并没有注意到他,此时仔细看去,才发现这夏侯渊长相儒雅,举手投足都有种不凡的气质,她早该注意到才是! 单云溪心里暗暗自责,要不是她非要来看这个热闹,说不定压根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此时的夏侯渊早就收敛了之前那争风吃醋的模样,露出一种从容的沉稳持重来。 “镇南王,镇南王妃……哦不,或许该称呼您为太平公主才是。” 单云溪眉头微皱,扶着司马靖站起来。 虽然她就是太平公主这件事,除了身边几个知交亲信,压根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但是在见识了夏侯渊这人鬼莫测的手段之后,单云溪却觉得他知道这件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镇南王,我那师弟近来可好?” 单云溪看向司马靖,他的神情很冷。 “不劳国师费心,计先生在大魏待得很好。” 夏侯渊却笑:“我那师弟的性子最是跳脱,说得好听是不拘小节,说得不好听就是怪异多变。希望他没给镇南王添麻烦才好。” 司马靖冷眼看着夏侯渊,没有接他的话,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即便没有人接话,夏侯渊也丝毫不觉尴尬,自问自答般说着:“看我,说这些做什么……镇南王莫怪,这人啊,一上了年纪,就不免容易怀旧。” 单云溪奇怪的看他一眼,明明才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人,怎么就说自己上了年纪了? 只不过他这沉稳持重的行事作派,还有运筹帷幄的精心算计,确实也不像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是了…… “镇南王,请坐。” 夏侯渊向一旁的椅子伸出了手,看这模样,应该是要长谈了。 “不必了,有话直说,本王没有这么多时间。”司马靖神情泠然,丝毫不给面子。 夏侯渊一顿,随即敛了脸上的笑。 “也好,那就请镇南王交出那样东西吧。” “什么东西?”单云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场对话,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有些听不大明白。 所有人都看向了司马靖,等着他拿出那所谓的“东西”。 可他不为所动。 单云溪看着夏侯渊的脸色逐渐的沉了下来,她赶紧摇了摇司马靖的手臂:“到底是什么东西,很重要么?” 司马靖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 就见他再次朝夏侯渊看过去,冷声道:“东西不在本王这里。” 夏侯渊冷冷的笑:“没想到啊,鼎鼎大名的镇南王也是个爱说谎的人。你要是没有那样东西,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如烟的魇术。” 柳如烟在旁附和道:“没错,这里所有人只有你没有中魇术,分明就是拿了那样东西!你就别撒谎了!” 单云溪深吸一口气。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欺负司马靖! 只见单云溪嘲讽一笑,道:“你一个用下三滥手段的人,也好意思在这里破口大骂?还以为自己的魇术多厉害呢,我告诉你,我家司马靖就算没拿那什么东西,也照样不会中你的魇术!” 柳如烟闻言秀眉微蹙,朝单云溪看了过来,单云溪立马缩到了司马靖的身后。 “怎么,我还说错了不成?自己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还以为别人都怕你那魇术呢!小嘴儿叭叭叭的,说话谁不会啊,我说得还比你好比你快呢!” 她躲在司马靖的身后,发挥起来更加顺畅了。 柳如烟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你真的是镇南王妃?一个王妃怎会这样的蛮不讲理?” “那你还用魇术呢?到底谁下三滥谁蛮不讲理,拳头硬就有道理是吧,那我还真是比不过您下三滥有道理呢。” 她转了个奇怪的语调,边说边翻了个白眼。 骂人谁不会,王妃就不准骂人了? 真是笑话! “你……”柳如烟被她说得一梗,在脑海里想了半天,居然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跟在夏侯渊身边这么些年,遇到的都是些自恃身份的人。即便是后来上了画舫卖艺,见的也大多是有涵养的公子老爷,哪里见过单云溪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可不是就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了! 单云溪见状一笑,继续刺她:“看来如烟姑娘确实厉害,除了魇术,居然连句话都说不全呢。” 柳如烟被她气得七窍生烟,眼看着就要上前动手,却被夏侯渊拦了下来。 “不过是口舌之利,”连个正眼都没有给单云溪,他看向司马靖,“既然镇南王不愿将东西交出来,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司马靖眉头一皱,伸手将单云溪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单云溪也紧紧抓着司马靖的手臂,盯着夏侯渊和柳如烟两人。 “如烟,动手。” 夏侯渊手里的折扇“啪”地一声打开,他气度翩然的往旁边走了两步,侧身坐在了旁边的圈椅上。 一旁的柳如烟走上前来,她邪魅不羁的翘起半边嘴唇,不知何时,她的手里突然多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摇铃。 杯中的茶水依旧温热,夏侯渊端起了茶杯。 柳如烟手里的摇铃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叮铃”,单云溪的眼前突然一黑,她重重跌坐在椅子上,回过神来身上已经全是冷汗。 再想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浑身无力得紧! 夏侯渊伸出修长的手指,揭开了茶杯盖。 柳如烟嘴边的笑意越发浓盛,她一下一下的摇起手中摇铃,每摇一下,就往前一步,十分的有节奏。 而她身边的那些人,在摇铃的声音中,渐渐的也开始动了起来。 夏侯渊小啜了一口杯中的茶:“雨前的龙井,清冽馨香,果真是上品。” 他放下茶杯的同一瞬间,船上所有人突然暴起,满脸狰狞的朝着司马靖和单云溪冲了过来。 ##第414章 斩情丝 第一个冲上来的就是段星泓,眨眼之间,他虎虎生风的拳头就已经到了司马靖的面前。 单云溪惊呼一声,她就看见眼前一闪,司马靖侧身躲了过去,他还不忘记将单云溪也拉起来。 段星泓那拳头落在了单云溪旁边的小桌上,整张桌子被他的拳头打得四分五裂,成了一地的稀烂的木板子。 单云溪瞪大了眼睛,这一拳头要是落在人身上,可不就直接没命了! “段大哥!你清醒一点!” 然而段星泓对单云溪的声音却丝毫未觉,他的眼神涣散,看起来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清冽的剑鸣响起,卫子虞的长剑在这时从旁边刺了过来。 他的角度十分的刁钻,正好在单云溪和司马靖两人的中间,司马靖眼神一沉,用手里的鸿鸣刀隔开了卫子虞的长剑,将单云溪再次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一口气没喘完,小天的长腿又扫了过来。饶是司马靖,同时对上这三个人,也显得有些吃力,他的脸色沉得可怕,看起来像是要动真格的了。 司马靖手里的鸿鸣刀发出鸿鸣之声,眼看着就要砍下去。 “不要!”单云溪扑在司马靖的手臂上。 眨眼之间,司马靖手里的刀已经挥了出去,却砍在了小天的身侧。 小天看到鸿鸣刀,混沌的眼神突然就找到了焦距,他不要命似的扑向鸿鸣刀,司马靖不得已,只好舍弃了鸿鸣刀。 他抱着单云溪旋转着,躲过了那几个没什么用的老儒和士子,几脚就将他们踹开。 却在这时,段星泓的拳头再次到了司马靖的面前。 一点休息的机会都没有! 单云溪皱紧了眉头,他们的立场太不利了。 不说司马靖要一人对上段星泓卫子虞小天这三个武功高手,而且他还带着自己这个虚弱的拖油瓶。 关键的是,段星泓等人失了神智,招招致命,可司马靖却处处掣肘,不能真的伤了他们的性命! 单云溪看得心里头焦急得很,偏偏她一点忙都帮不上。 “段大哥,子虞,小天,你们快点醒过来啊!”听见她的呼喊,几人的动作露出了些微的迟缓。 但随即,柳如烟也加快了手里摇铃的速度,叮铃叮铃的声音逼人而来。 段星泓几人都红了眼睛,再次吼叫着往前冲。 单云溪心里头急得要命,司马靖却不动如山的站在那里。 他是真的生气了。 一双漆黑的眸子缓缓抬了起来,直直的看向了所有人后头的柳如烟。柳如烟与那双眼睛对视的瞬间,浑身一颤。 这感觉就像是一把寒冰练成的刀子剜了过来,柳如烟的心头没来由的有些害怕起来。 司马靖抱着单云溪转了个身,眨眼的瞬间,就从单云溪的眼前消失了。 下一瞬,他已经掐住了柳如烟的喉咙。 “让他们都醒过来。” 柳如烟满脸都是震惊,手里的摇铃也停了下来。 单云溪就看见夏侯渊鼓掌站了起来:“不愧是大魏战神,这一手擒贼先擒王用得真是恰到好处,只不过,您是不是挑错人选了?” 他脸上的笑意温和醇厚,单云溪却是一惊。 司马靖冷笑一声,他掐着柳如烟的脖子,往后退到了单云溪的面前。 “夏侯渊,本王没有你说的东西。本王从小训练,魇术对本王是没用的。你是跟本王好好谈,还是白白舍弃一个手下再跟本王谈,自己选。” 他手下微微用力,柳如烟就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国师,救我!” 夏侯渊的脸色阴沉下来,看起来也有些被司马靖的行为激怒了。 可司马靖却压根不会在意夏侯渊的心情,他沉声朝单云溪道:“有没有伤到?” 单云溪摇了摇头。 场上的局势在司马靖挟持柳如烟之后,终于发生反转。 夏侯渊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沉着脸,似乎在思考柳如烟对他的价值。 没多久,他就得出了结论。 只见夏侯渊抿唇,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场上的紧张消散了许多:“既然镇南王有请,我怎敢不从?”说罢,他朝着旁边的椅子伸出了手。 司马靖带着柳如烟走了过去,却没有察觉到夏侯渊那瞬间冰冷的眼神。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之间。 柳如烟手里的摇铃响了一声,原本被司马靖踹到在地的楚岳突然暴起,从单云溪身后扑了过来,将单云溪整个都推倒在地。 他红着眼睛,紧紧的掐住了单云溪的脖子! 若是平常的单云溪,是绝对不可能被区区一个楚岳给制服的。但现在的单云溪虚弱得不行,压根就没有力气反抗! 窒息的感觉就像潮水漫了上来,慢慢的淹没了她,让她沉到了海底之下……单云溪在那瞬间,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她最后的想法,是希望司马靖不要来救她。 这就是个再明显不过的圈套。 只有不要命的傻子才会跳进来。 突然间,她的脖子一松,单云溪剧烈的咳嗽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 她听着司马靖的声音,咳得眼泪直流。 摇铃声响起,被放开的柳如烟满脸愤恨,她不停的摇动手上的摇铃,段星泓等人动了起来。 单云溪被小天抓住了双手,压着跪在了地上。 转头看去,司马靖也被段星泓和卫子虞压住了双手。他双膝微弯,单云溪瞪大了双眼,“咚”地一声,司马靖被压着跪在了地上。 “司马靖……”单云溪的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那么骄傲,那么尊贵的司马靖……却为了她,被人这样的羞辱…… 司马靖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眼神,甚至还勾唇笑了笑:“没事,别哭。” 单云溪混乱的摇着头,这怎么叫做没事! 柳如烟捏住单云溪的下巴,不顾她的反抗,往她的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司马靖眼睛一紧,顿时就要挣扎着起来。 柳如烟笑道:“别急,你也有。” 她给司马靖也喂了一颗同样的药丸。 “这药的名字叫‘斩情丝’,镇南王可知道为何这药丸要叫这名字么?”夏侯渊缓步走上来,“只因吃了此药的人,会一直受相思断肠之苦。当然了,只要不相思,这药就没有任何作用。只不过对你们二位来说,这药是再适合不过了。” 夏侯渊笑了起来,从容不迫,气度儒雅。 “去找计兴言拿到东西,再过来交换你的王妃吧。” 说罢,夏侯渊朝柳如烟使了个眼神。 她点点头,摇起手中的摇铃,段星泓等人便将司马靖扔下了船。 单云溪边哭边摇着头,眼睁睁看着司马靖被扔下船,紧接着,段星泓等人也跟着跳了下去。 ##第415章 相思人断肠 单云溪被侍女们押进了船舱,她回头看了一眼方才的江心。 江面水流平缓,已经看不出谁人扑棱过后留下的水花。 入眼处,水天一色,风景如画,单云溪却毫无征兆的落下泪来。 一颗晶莹的泪花打落,啪嗒一声碎在了甲板上。 紧跟着,是重重的噗通一声,单云溪跪倒在地,突然大声呼嚎起来。 周围的侍女都被吓了一跳,柳如烟也有些惊慌,急忙摇起那摇铃,然而对单云溪却丝毫用处都没有。 单云溪满脸痛苦,捂在肚子蜷缩在地上打滚。 她满头大汗,咬牙忍着疼,不想在这些人面前露出自己狼狈的一面,可痛苦的声音还是从她的牙缝里漏了出来。 “不用管她。”夏侯渊走过来,“这是相思犯了,给她押下去灌一碗药,别让她出声。”他冷冷看了柳如烟一眼,“等会师将军就要来了,你知道怎么做。” 柳如烟心里直打鼓,面上却恭谨而冷静。 “是。” 单云溪被几个侍女押进了一个狭窄的小船舱,她们将单云溪扔了进去。没多久,一碗滚烫的哑药端了进来,她被人捏着下巴,呛了好些进去。 刚咳嗽了几声,单云溪就发现自己出不了声了。 她“啊啊”了好几声,没有听见半点声音,有的全是从心里着急而咳出来的气。一口一口的,像是被空气溺亡了。 她急得直流泪,那些侍女将她一推,单云溪摔倒在一堆潮湿的杂物里面,脏污沾满了身。 紧接着,“砰”的一声,船舱门被关了起来,屋子里面唯一的光亮也被关在了外头。 她听见外面的人将船舱锁了起来。 单云溪扑到门上,叫不出声来,她只能用力的拍打着那厚重潮湿的船舱门。门上发出低沉厚重的声音,有侍女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那被拍得微微颤动的木门。 “砰!砰砰!” 阴暗的走道里面,只有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发出沉重的拍门声,却没有一句人声,像是关了什么妖怪在里面一样。 “疯子。” 脚步声逐渐走远,单云溪拍得手掌发痛,她跌坐在门边。 倚着那厚重的木门,委屈如潮水,浸满了她的心头,淹没了她的喉咙。 一声都发不出来,她只能不停的抹泪。 她才知道相思之苦,是这样的心痛断肠。 望向江面的那一眼,她骤然意识到,她看不到司马靖了。一念起,钻心的疼痛就从她的身体里面起来,绞着她的心她的每一刻意识,久久不能平息。 阴暗的船舱里面,她伸手摸上了挂在脖子上那块玉佩。 玉佩冰凉,触手可及尽是温润。 她的指肚清晰的摸到了玉佩上刻着的“永安”二字。 单云溪扯起嘴角笑了笑,她现在才明白这二字是如此的难得。 她如今没有别的渴望,只惟愿他能平平安安的上岸,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也不要遭受她跟她一样的痛苦才好。 相思太断肠,若是这样……她宁愿他不爱自己更好。 而另一边,司马靖往江水里不停的沉下去。 疼痛,从见不到她的那一刻就开始蔓延。先是从身体某个细微的地方,他判断那应该是药丸落下去的地方,一点点的绞痛,像是有一根针在身体里面乱钻。 逐渐地,这根针变成了一把锋利匕首,不停的剜着他的五脏六腑。 痛苦到达大脑的瞬间,他在阴暗的江水里面抽搐了一下。 嘴里的最后一口气被放了出去。 他沉入江底,无尽的黑暗裹袭着他。 司马靖从未料到,他征战无数,遍地尸骸的场面没能让他冷酷的心动摇分毫,皇兄的翻脸和忌惮没能让他放弃挣扎,可为什么只是单云溪离开,他就像被抽离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般…… 司马靖在江水里不断下沉,陷入了深深的黑暗里。 窒息的感觉涌了上来。 或许是她给的阳光和快乐太多,将他的冷漠和拒人千里全都融化。 冰封千里,非一日之寒。 可是暖阳照耀,终将千里寒冰融化,露出青山原貌。 司马靖的手突然翻腾起来,他睁开眼,在江水里面用力的拨着身边的水。平静的江面上,突然“哗啦”一声,一个人钻了出来。 他游向岸边,清醒过来的段星泓和卫子虞等人正在那里等着他。 从水里走上岸,司马靖一身狼狈,浑身湿哒哒的,湿衣服皱起来贴在身上,显露出他宽阔背脊和如同豹子般有力的身材。 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冠也歪了,几缕墨色的长发紧贴在他坚毅俊朗的面庞之上。 司马靖眉头微皱,抬起头,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漆黑眸子。 “让计兴言过来,我们去找她!” 不日后,计兴言就赶到了长渤郡。 他能这么快赶过来,是因为他早就算好了这个时间。 卜算星象,他精通非常。 其实计兴言早就跟司马靖密谈过,只不过他们密谈的内容,十分的重要,连卫子虞都不知道。 那时,计兴言向司马靖坦明了一切,包括他是鬼谷派传人一事。 也包括他有个十分厉害的师兄,成为了现在的东华国师。 计兴言早就预料到,他跟夏侯渊要在这里有一个了断。就像夏侯渊了解他一样,他同样也很了解自己这个师兄,心思深沉,且对鬼谷门主势在必得。 于是他趁着夏侯渊来寻他的时候,请求司马靖吸引夏侯渊的注意,自己则去师父的墓前拿到了那“东西”。 只要这东西在手,就算是运筹帷幄如师兄,也要无计可施。 计兴言到达长渤郡的时候,就发现了气氛的凝重。 他察言观色,向司马靖行过礼就老老实实的退到了一旁。 其实当时他想司马靖隐瞒了一件事。 这件事是有风险的,而且他推演卜算过后,发现这风险发生的地方……正是王妃单云溪的身上。 司马靖沉着脸不说话,卫子虞看着便叹了口气,他将单云溪和司马靖被迫吃下斩情丝,还有单云溪被夏侯渊带走的事情告诉了计兴言。 计兴言的眼神微讶,他赶紧从身上拿出了一个瓶子。 “王爷不必担忧,斩情丝是我师父研制,药丸内含蛊虫,您只要吃下这解药,体内蛊虫就会死亡。” 计兴言从药瓶里倒出一颗药丸出来,递给了司马靖。 司马靖没有接。 ##第416章 解救的关键 计兴言看向司马靖,揣摩着他的心思。可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情,谁也猜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 “计兴言。”司马靖沉声道。 计兴言的心头微沉,抓紧了手里的解药。之前司马靖一直对他尊敬有加,这还是头一次听见司马靖对他直呼其名。 他在心里面叹了口气,自己确实做了亏心事,他恭敬的低头:“微臣在。” “既然你算到了夏侯渊会出现在这里,应该也算到了王妃会出事。” 司马靖冷冷的语气,宛如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卫子虞目带惊讶的朝计兴言看了过去,他的眼中不止有着惊讶,还有着隐忍的愤怒。 计兴言心里再次叹了口气,面上越发的恭敬。 “是。” 旁边的段星泓猛然站起身,他快步走到计兴言的面前,脸色十分的难看,向来沉稳的人也有些控制不住。 他抓起了计兴言的衣领子,将他整个人都提将起来。 “卑鄙小人,既然算到了为何不说?你可知道她被人抓走了,现在是生是死都不清楚!” 段星泓红着眼睛,单云溪是他带出来的,他承诺过叶淮秋,一定要将人好好的带回去,看着她坐上南棠的皇,看着她平定这天下,见证一个新的太平盛世…… 这也是当初叶淮秋为她封号“太平”的理由。 可现在他做了什么? 他被人算计操纵却丝毫不知,差点伤害了单云溪不说,现在居然还让她被人挟持,要遭受这劳什子的相思之痛! 要他如何面对叶淮秋,如何面对他自己! 段星泓从来没有如此自责过,他这一路走来,哪次不是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他帮助叶淮秋坐上皇位征战四房,从来没有犯过什么错。 却没想到,这次因为他的大意,居然让单云溪被人抓走了。 段星泓后来听见司马靖诉说当时情况,听得他心里突突直跳,脸色也黑得跟锅底似的。 那夏侯渊一听便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单云溪被他抓过去,还能有什么好? 这么一想,段星泓便怒火中烧,狠狠的瞪向了计兴言。 “够了!”司马靖凛声道。 卫子虞赶紧上前,将被勒得满脸通红的计兴言解救下来。 “段将军,你先听听计先生的话再计较不迟。”卫子虞安抚着段星泓,转向计兴言道,“计先生,你要是有什么计策就说出来,不要再卖关子了!” 看得出来,卫子虞也十分的心焦。 计兴言咳嗽着,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 可他也看出来段星泓还是对他手下留情了的,计兴言自知理亏,平复了气息之后,也不再绕弯子,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说的时候,众人都听得十分认真。 总得来说,就是登瀛洲岛,救单云溪。只不过其中种种细节,计兴言都仔细考虑到了,每个不引人注目的细节他都注意到了,让人不得不惊叹。 众人听了计兴言的计策,才逐渐回过神来,原来在司马靖前往东华的时候,计兴言就已经通过星象观测到了这之后的事情! 深谋远虑,运筹帷幄……这可是能做国相的大才。 段星泓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却不还是做着算计人心的事情。 这个屋子里面的人,全都是司马靖和单云溪的亲信,所有人都十分关心这件事。 马友德更是不停的问着自己没听懂的地方,听了半晌,才恍然惊叹道:“计先生大才,在下真是佩服佩服啊!” 可转念一想,就是这个人知情不报,才害得单云溪被人抓走的,他又嘟囔着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么好的计策,怎么早不说,要是早知道的话,说不定公主就不会被抓走了……” 计兴言苦笑,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件事。 但他也知道司马靖对单云溪的感情至深,之前在南棠居庸关的时候,王爷就曾经不顾危险只身去救了跳下城墙的王妃…… 如果事前告诉司马靖的话……他为了单云溪的安危,一定不愿意犯险! 但这个东西对于他,对于司马靖和大魏来说,又太过重要了。 他必须要拿到手,他们才有胜算可言。 计兴言的眸子一沉,他看向了司马靖。 先斩后奏,他知道向来上位者都不喜欢这样的事情。但是计兴言赌了,赌的就是两个字:值得。 他相信,司马靖值得他这么做。 司马靖是他认定的主子,计兴言坚信他能最终夺得这天下,而他特地设计回去拿的这东西,也是为了司马靖打江山而准备的。 司马靖面色沉如水,众人都看向他,等着他做决定。 就连段星泓也沉默了下来,他知道这里面有着太多太多的变数。 在计兴言的计划里面,他师兄夏侯渊一定会带着单云溪上瀛洲岛。他们要想办法去瀛洲岛,这样才能见到单云溪,将她解救下来。 可段星泓也比众人又多了一层疑虑。 大魏和东华都是来找长生不老方的,但是段星泓知道,她跟单云溪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寻找药百里。 现在单云溪被抓,所有人的目标在当下看来达成了一致。 可是之后呢? 段星泓皱着俊朗的眉峰,率先提出质疑。 “瀛洲岛上的情况我们都不了解,你凭什么说我们只要上了岛就能救下公主?再说,夏侯渊让你带着东西过去,你怎么知道他一定就是去了瀛洲岛?还有,我们怎么上岛,东华对长生不老方势在必得,绝不会让我们这么轻易的就上岛去。” 计兴言拍了拍自己被抓皱的长袍,这是他擅长的方面,一说起这些他就又恢复了以往那从容不迫的样子。 “段将军大可不必担心,我师兄是东华国师,寻找长生不老方一事他必定亲力亲为上岛。我们虽然没法直接去瀛洲岛,但是登岛一事,对于他们来说,也并非是件易事。” “什么意思?”段星泓敛眉问道。 计兴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将这神秘的瀛洲岛之事说了起来。 “海中有三神山,名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世人求仙问神,却也抵不过一个死字,千百年间不知多少人向东出海,去寻这海外的仙山,却都只是无功而返。” 众人都静静听着,脑海中浮现出一座座被云雾缭绕着的仙山,那仙山上居住着长生不老的仙人,是凡人所不能及。 “直到前一段时间,紫羽卫将军常忍冬的出现。”计兴言的声音微微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当时听见这话的情景,“他经历非常,旁人不信,问他这几年都在哪里。他说……他在瀛洲。” 马友德点了点头:“没错,这跟我打听的消息一模一样。这东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个地方叫瀛洲呢!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说着马友德自己就笑了起来,但是周围众人都没有发笑,他便有些尴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止了笑容。 “那又如何?这跟解救公主又有何关系?” 芸香也没忍住,急急的问了起来。 这瀛洲再神秘莫测,最重要的还是单云溪才是! 计兴言转过山,朝着芸香笑着摇了摇头。 “芸香姑娘,你还不明白,这瀛洲,就是解救王妃的关键。” ##第417章 鬼谷派的传承 芸香面露不解,卫子虞同她解释。 “计先生的意思是说王妃一定会被带上岛,我们要找人,必须要上岛。而我们要上岛,就必须要了解这瀛洲的大小事情才行。” “可照计先生说的,瀛洲是个从来没人发现过的地方,就连夏侯渊他们登岛也不容易,那不是说明现在公主还没登岛么?为什么我们不趁着现在去救公主,非要等到上岛之后呢?” 芸香不明白,为什么一件简单直接的事情,到了他们这里就变得这么复杂了呢? “既然现在大家都认同救公主是最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能直接去救人,非要牵扯那么多……而且我们都没去过瀛洲岛,谁也不知道那上面是什么情况,万一公主没有登岛怎么办?万一在登岛的过程中,公主出事了怎么办?夏侯渊可不是我们,关键时刻他舍弃公主了怎么办?” 芸香越说越着急,她恨不得现在就能马上找到夏侯渊的面前去,用计兴言手里的东西换下单云溪来。 “公主那样一个急性子的人,肯定受不了要反抗,万一被打被骂了可怎么办……” 说着芸香就一个没忍住,开始掉起泪来。 卫子虞看到她流泪就心慌,他看了司马靖一眼,发现司马靖并没有责怪芸香,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开始劝她:“现在也没说不去救公主,你先别哭了,王爷心里也不舒服。” 他朝芸香伸出手……想到屋子里这么多人,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安抚的拍了拍。 “别哭了,没事的。” 别说芸香着急,在场很多人都着急。 马友德更是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要不我再派人去打听打听,之前有人来报说东华的大将军师嘉懿已经到长渤郡了……她是不是过来找长生不老方的?糟糕!” 他一拍大腿,众人都看向他。 “师嘉懿要是发现公主了怎么办?她会不会……” 马友德没有说下去,但是众人的脸色都是一沉。 师嘉懿这样的人,万一发现了公主还能做什么好事,能留单云溪一条命就是她大发慈悲了! “师嘉懿此人,性格多变,且睚眦必报。公主现在又中了斩情丝,只怕是不敌。”段星泓分析着两人,说到中毒的时候,他冷漠的瞥了一眼计兴言。 计兴言无奈的笑笑:“我师兄向来深谋远虑,他必定要考虑到了这一层。各位放心,在师兄拿到我手里东西的时候,他必定会想方设法保下王妃的。” “这东西东西的,说了半天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值得东华国师用大魏王妃,咱南棠的公主来威胁?”马友德大咧咧的看向计兴言。 计兴言没有说话,他看向了司马靖,用眼神征求着他的意见。 “本王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要让夏侯渊用本王王妃的性命相要挟。”他一双眸子冷如寒冰,看得人直打颤。 计兴言丝毫不怀疑,要是师兄站在这里的话,说不定会立马被镇南王用眼神冻成冰人。 他没有藏着掖着,将那“东西”拿了出来。 “其实这也并非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 说了这么久,要说对这东西不好奇呢肯定是假的。众人都十分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能够引起这么大的波澜。 甚至让这鬼谷派两位仅剩的传人算计来算计去,连大魏和南棠全都算计了进去。 可当众人看到计兴言从脖子的衣衫里面拿出那一小块木牌的时候,都有些微发愣。 马友德更是有些失态的指着那木牌:“就这玩意儿?” 他拿着那木牌翻过来看过去,有些不信邪的想要从木头里面找出点金子来,可他都快将那木牌看穿了也只看出个普普通通的木头牌子。 “计先生,我老马读书少,你还是直接告诉我,这小木牌子到底有什么典故?还是这里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珍贵材料?” 计兴言笑笑,将那木牌子从马友德手里拿过来。 “不怪您不知道,这是我鬼谷派的信物,东西是普通得很,但是上面有着历代鬼谷派门主的鲜血……” 马友德惊得双手一抖,赶紧往身上擦了又擦:“我就说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 计兴言又笑起来:“马先生不必害怕,这木牌是用凤栖木特制而成,会吸纳血液,这味道是凤栖木独有的。” “难怪,这味道还挺好闻的。”马友德不好意思的挠着头笑。 小天抱着刀白了他一眼:“马后炮。” “马后炮就马后炮,反正我也姓马……”马友德颇有些无赖的样子。 “好了,你们别扯皮了,先听他说下去。”段星泓打断了他们,眼神沉凝的看向计兴言。 计兴言抿唇礼貌的笑了笑,他的眸子垂下来,看着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我们鬼谷派,每一代只收两位弟子,再由这两人决出下一任的门主。而这木牌,就是鬼谷派门主的信物,得信物者为门主。” 马友德边听边点头,这次他可不敢随意插嘴了。 他飞快的梭了段星泓和司马靖一眼,屋子里有两位能决断的大佬,他决定还是少说话比较好。 “你们鬼谷派的事情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为什么不能现在去救公主?” 段星泓将话题又绕回了一开始的时候。 为什么,不现在去救人? 这也是萦绕在许多人心头的疑问。 计兴言叹道:“我夜观星象,星子的位置没有移动,我们现在压根就没办法去救人。” 段星泓却突然一伸手:“你不要跟我说那些玄乎的观星测算,我不是司马靖,没这个兴趣听你说这些。你直接告诉我,为什么?” 他紧紧的盯着计兴言,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似乎一定要从这些细微的地方找出计兴言的别有用心才行。 段星泓的话,无疑是愤怒至极之下才会说出来的。 听他的语气,是连司马靖也责备上了。 可司马靖却一声不吭,他的脸色冷得能掉冰碴子,谁也不敢多看。 马友德心里感叹,这个时候,最难受的怕就是王爷了吧…… 司马靖何止是难受,他全身上下,五脏六腑都像是有刀子在割……若是不提起单云溪还好,只要一提起她,一说起她可能遭遇的事情,他的心就像是有千百只虫在啃啮一样。 如今看着还能冷静的处理事情,却不过是在用内力强行撑着罢了! “因为这里是我师兄的地盘,他不会给我们任何机会救人。只有到了瀛洲岛上,我们虽然不熟悉那里,但同等的,这条件对师兄也适用。只有在那里,我们才会真正有机会将王妃救下来。”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人人都在心里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第418章 师嘉懿上船 “不对啊……”马友德又开口了,“你师兄不是想要你用这门主木牌去换人么?又不一定真的要打起来,咱们一手交货一手交人不就行了……” 他的话刚说出口,就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 “看我这脑子,计先生这位师兄看起来好像不是这么君子的人,说不定拿到东西就把我们都做了。” 马友德深深的叹了口气,屋子里的众人也情绪不高。 “如此说来,就只有上瀛洲岛一个法子了?”段星泓仍不肯死心。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瀛洲岛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上面疑密重重,又有夏侯渊和师嘉懿等人会候在哪里,要想在那上面救出单云溪,必定不是一件易事。 段星泓不想冒这个险。 计兴言无奈的点点头:“确实如此。” “都不必说了。”司马靖冷声道,“子虞,我们上瀛洲岛。” 卫子虞点头,神色十分的郑重:“是。” “马友德。” 马友德从没被司马靖使唤过,乍听见镇南王叫自己的名字,还有些疑惑自己听错了:“……在!” 司马靖瞥他一眼:“本王相信你对王妃的忠心,子虞不便出面,派你的手下去找一找这里最大的水匪或者盐帮,问清楚瀛洲岛的事情,备船上岛。” 马友德连连点头:“是,小人知道了。” “既然要上岛,该准备的就这几天准备好了。小天跟吴德二人去盯着夏侯渊的动向,他一出发立马来报。” 小天抱着刀没说话,吴德则朝司马靖笑嘻嘻的拱手应是。 众人各自散去后,司马靖才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如山般的身子却突然晃了晃,喉头一甜,一道鲜血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计兴言注意到司马靖的不寻常,赶紧走上前来,倒出解药递给司马靖。 “王爷,先服解药吧。” 司马靖却将他的手格开:“不必。” 他用衣袖擦去嘴边的血,背脊直得像是一杆长枪,稳稳的往屋子外面走去。 看着司马靖沉稳的背影,计兴言只能叹气。 他记不清这是他今天叹得多少口气了,可他还能怎么办呢? 计兴言将解药装回瓶中,又把瓶子纳入怀里,这原本就是因他而起的罪过,他也只能想办法尽力偿还了。 长渤郡,云海湾上。 这是长渤郡以东最大的一处海湾,平素海湾上总是人声鼎沸,船只来往熙攘。上船的,卸货的,送友的,在云海湾交织成一片独特的热闹场景。 然而此时,海湾上面却只有停泊的船只,放眼望去,整片海面上竟找不见一只航行的船。它们都像是约好了似的,停在港湾里面,不愿出门。 而在海湾最前方,停泊着几艘巨大的航海船。 这些船跟货船十分不同,船身虽然还是用的木材,却包裹了一层铁片。不仅如此,船舷两侧还装着好几个方块状的东西,中央一个黑黝黝的圆形东西伸出来。 老百姓围在码头上指指点点的。 “这船看起来真气派……”有人露出羡艳。 “听说那是皇上下令建造的远航船,那圆圆的东西听说叫做大炮!这可不是什么人都知道的嘞!”也有人洋洋得意的同周围解释着。 “你们看,那是不是红衣将军!” 那人眼尖,顺着他的手朝最前方那艘大船的船头看去,果然有一片红衣在风中翻腾。 师嘉懿解下自己的披风,递给了旁边的寒天客。 人高马大的汉子,却做着女子的活,他双手接过那鲜艳的红色披风,三两下就在空中叠好,又递给了一旁的小侍卫。 “给师将军放回屋子离去,千万别弄皱了!”寒天客事无巨细的交代着。 那小侍卫战战兢兢的捧着师嘉懿的披风下去了。 师嘉懿走到船头,走向那个穿着玄色披风的男子。 “夏侯国师,依你看我们何时出发才好?”师嘉懿昂首挺胸,态度颇有几分随意,看着似乎与夏侯渊十分熟识了。 夏侯渊回过头,朝师嘉懿抿唇一笑。 他双手打拱作揖,先向师嘉懿行了个臣子下属礼。 师嘉懿摆摆手:“不必多礼。” 夏侯渊直起身子,他比师嘉懿高了一个头。 此时的他面带浅笑,俊朗容颜上五官立体,最不同的是那两道恰到好处的弯眉,柔和了他身上的气质,使他整个人透着种既雍容又儒雅的气度,看得人移不开眼睛。 “现在江上的雾还没起,师将军不如先进船舱去休息休息,等起航的时候我再派人去通知将军。” 师嘉懿随意的一摆手:“不必了,本将军闲不下来,国师不如找个人带本将军参观一下你这特制的远航船如何?” 夏侯渊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朝着旁边一伸手:“何必要找人,本国师亲自带着将军去不是更好?” 师嘉懿闻言哈哈大笑:“国师事忙,你的心意我领了。还是随便找个人吧,我看你身边这小侍女就不错,借本将军用用?” 一直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柳如烟微微一愣。 夏侯渊的眼神不动声色的紧了紧,他朝着师嘉懿微笑颔首,随即侧头朝柳如烟道:“将军发话,你还不赶紧谢恩。” 柳如烟瞬间冷静下来,行了个无可挑剔的侍女礼。 “多谢将军,将军这边请。” 她敛眉低首的,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侍女一样。师嘉懿却朝着夏侯渊挤眼笑了笑,颇有深意的指了指柳如烟和夏侯渊。 “这……本将军不会正好点中了国师的心上人吧?这侍女看着确实是个美人儿,国师的品味很不错嘛。” 师嘉懿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看向夏侯渊的模样就像是在随意调侃一个熟人一样。 夏侯渊也笑着连连摇头:“师将军可放过在下吧,如烟,还不赶紧带着师将军去船内参观。” 师嘉懿哈哈大笑,没再得寸进尺,跟着柳如烟往船舱内走去。 转过身去的那一刻,师嘉懿脸上的笑容就全都垮了下来。 她撇了撇嘴,小声啐了句:“老狐狸。” 柳如烟听见之后浑身一凛,什么也不敢说,眼观鼻鼻观心的当做自己什么也没听见,恨不得把自己当成一个会走的木头人就好。 偏偏师嘉懿不肯放过她,朝她“喂”了一声。 “你都听见了吧?就算你去告诉那老狐狸也没关系,本将军还没到要害怕一个侍女的地步,你好好带路就行了。” 柳如烟在心里暗暗抹了把汗,面色不动的微微福身:“是。” ##第419章 阴暗木门 一片昏暗。 抬头也看不见任何东西,自然也无从判断这个船舱的大小,只知道堆满了杂物。 单云溪倒在唯一的一小片空地上,手边上全是胡乱堆放的杂物。 她伸出手摸了半天,摸到了一些东西,大多是无人用的破旧衣衫,就是想拿起来做个武器都不成。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透着一层薄薄的东西…… 不久前,柳如烟又过来了一次。 她派人在单云溪的脸上弄了一层东西,这东西又湿又黏的,覆在了单云溪的脸上。 “这么宝贵的东西,国师居然给你用,还真是暴殄天物!”柳如烟嘴里说着酸话,手下却不停,让人给她上了最后一层。 东西很快就干了,单云溪摸着自己的脸,这东西干了之后软软的,柔和的贴合在她的脸上。 单云溪很快就察觉到,这是易容之物!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夏侯渊要给她易容?之前他还派人用药弄哑了她的嗓子,难道是因为不想让人发现她的存在? 不想被谁发现? 这个人如果是夏侯渊的对头,那会不会是她的盟友? 单云溪又张了张嘴,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气得一拳锤在地上,沉闷的捶打声,就跟她现在的心情一模一样。 什么也做不了! 这感觉实在是憋闷极了,像单云溪这样的性子,她怎么可能受的了。 可她也知道,现在自己孤立无援,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她要冷静才行,一定要冷静…… 与此同时,另一种声音也响了起来。 这声音啪嗒啪嗒的,听起来像是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断的朝着单云溪所在的下船舱靠近。 “将军您这边请,这边是船工居住的地方,地方逼仄,委屈将军了……”声音恭敬里头带着些许讨好。 是柳如烟的声音! 单云溪立马凑到了门边上,将耳朵贴在门上去听外头的声音。 这柳如烟怎么感觉像是在带着人参观船舱一样? 她口中的“将军”又是谁? 单云溪的脑子飞快的转着,既然这人能让柳如烟如此的恭敬,那想必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说不定就连夏侯渊也要给这人几分脸面。 说不定就是夏侯渊忌惮的那人! 单云溪下意识感觉到,这很可能是她从夏侯渊这里逃出去的机会。 下方的船舱确实逼仄得很,师嘉懿看了两眼就不想再看下去了,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上去的阶梯看起来也很狭窄,高大的寒天客需要低着头,很小心才能避免自己不撞到。 他跟在师嘉懿的身后,低下头正准备走上那阶梯。 突然间,一声沉闷的响声从身后某处传来。 师嘉懿转过头来,她拨开寒天客,从阶梯上走了下来。 “这是什么声音?” 柳如烟心里暗骂着单云溪,面上却笑了笑,朝师嘉懿露出无奈的表情:“这是犯了错的侍女,被关在这里受罚。将军还是赶紧上去吧,这地方污浊不堪,别让犯错之人脏了您的眼睛。” 拍门声仍在继续,一声一声的,像是在乞求外面的人不要离开。 柳如烟刚走上前,就被师嘉懿一手推开,她装模作样的笑着。 “诶,这有什么脏不脏的,本将军在战场上不知道见过多少不堪的事情。能在夏侯国师手底下犯错的侍女,本将军倒还真想见上一见……” 师嘉懿舔了舔嘴唇,眼中流露出极大的兴趣来。 她一步步朝着那漆黑幽深的走道走去,那里面传来一阵又一阵十分有规律的拍打声。 这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却也透着股子倔,怎么也不肯投降,即便那里头的人知道……这可能不过是又一次无谓的挣扎。 柳如烟还想上前劝上几句,寒天客却用高大的身子挤开了她,率先跟在了师嘉懿的身后。 师嘉懿走近了那道厚重潮湿的木门。 木门看起来有些陈旧,应该久未使用,师嘉懿伸出手,放在了那木门之上。 柳如烟顿时瞪大了双眼,出声道:“将军!” “怎么?”师嘉懿嘴角微勾,“本将军看不得?” “不是……”柳如烟赶紧低下头来,她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被师嘉懿察觉出半分。她的眼睛左转右转的,想着怎么将这件事圆过去。 看到她这模样,师嘉懿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她朝寒天客看了一眼。 寒天客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往旁边挪了一步,正好站在了柳如烟的面前,将她所有可能的动作都挡在了后面。 师嘉懿的手放在木门上,往旁边拉去。 “师将军。” 夏侯渊沉沉的声音从楼梯的方向传来。 听到这声音,师嘉懿的眉头微不可闻的皱了皱,她嘴里不满的“啧”了一声。 却还是放下了手。 “哟,这不是夏侯国师嘛?你怎么下来了,难道是不放心本将军?”师嘉懿转过身,脸上带着不羁的笑意,看向了步步走近自己的夏侯渊。 “师将军说笑了,我是怕侍女服侍不好,这才特意来看看。师将军可看好了?看好了不如就移步楼上,船差不多要出发了。” 夏侯渊应对自如,他的脸上带着浅笑,一眼也没往这木门的方向看。 “是么?”师嘉懿昂着头,瞥了一眼被寒天客拦在身后的柳如烟,突然笑道:“方才本将军听到一件趣事,说是这里头关了个惹恼了国师的侍女……不知道这侍女做了什么,连向来脾气好的国师都能给惹怒了?” 夏侯渊笑了笑:“不过是端茶送水,不合心意罢了。将军遇到不合心意的人,不是也会不想看到这人么?” “那可不一定,本将军遇到不合心意的……向来都是杀了了事。” 师嘉懿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夏侯渊,似乎这不合心意的人说的就是眼前的夏侯渊一样。 夏侯渊却只是浅笑:“那还是夏侯俗气了,没有将军这样的杀伐果断。” 师嘉懿一摆手:“国师何必自惭形秽,不如就打开这门让本将军看看?也算满足了本将军这好奇心了。” “将军的好奇心还真是有意思,船上那么多精妙设计珍奇典藏不感兴趣,却偏偏到这偏僻潮湿的小角落里面寻一个犯错了的侍女看……” 夏侯渊抬起眼来,露出了一双古井般深沉不定的眸子。 他直直的看向师嘉懿,忽而笑道:“难不成是将军对本国师有所不满,故意来寻我的错处不成?” ##第420章 逃出船舱 师嘉懿看向夏侯渊,脸上的笑慢慢沉了下来。 “夏侯此言何意?你威胁我?” 她一双美目逐渐冷了下来,毫无表情的样子,莫名看起来有几分渗人。 夏侯渊笑着朝师嘉懿拱了拱手,语气恭谨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冰冷:“夏侯别无它意,还请将军移步甲板之上,宣布启航。” 师嘉懿冷哼一声,转过身道:“我平生最讨厌有人威胁我,本将军今天还偏偏就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人!” 说罢,只听“啪”的一声,不等任何人阻止,那船舱门就被师嘉懿拉开。 里头一个脏兮兮的人摔了出来。 师嘉懿低头看着摔在自己脚边的女子,眉头嫌恶的皱了皱。 “天客,把她拉起来!” 寒天客朝地上的人伸出手,旁边却有个人速度更快的将人扶了起来。 “你怎么摔了?有没有摔伤,赶紧起来回话,贵人们都在这里呢……”柳如烟看似关切,实际上动作却十分强硬,死死锢着单云溪不让她乱动。 单云溪拍了那么久的门,又摔了这么一跤,无力的同时,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 等她摇摇头,看清眼前之人时,却大吃一惊。 师嘉懿! 怎么会是她! 师嘉懿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惊讶,她看着这脏兮兮的小侍女掩饰般的垂下头去,躲躲闪闪的不知道在隐藏什么。 真是有意思。 师嘉懿翘起嘴角,这趟瀛洲岛之行,看起来不会无聊了。 “你叫什么?”师嘉懿问道。 单云溪一愣,师嘉懿没有认出她来? 她忽然想到自己脸上的易容,心里恍然大悟,同时也沉下心来。 “哈哈……”单云溪张开嘴,却只有往外呼气的声音。 师嘉懿皱了皱眉,怎么是个哑巴? 旁边的柳如烟赶紧接话:“回将军的话,她叫小溪。” “小溪……”师嘉懿点了点头,看向夏侯渊,“国师,给本将军一个面子如何?既然小溪犯的并不是什么大错,就把她放出来吧,本将军身边正好缺一个服侍的侍女。” 单云溪立马朝一旁的夏侯渊看过去。 他虽然笑着,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冷冷的看着她身边的师嘉懿。 “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夏侯渊的眼睛转向单云溪,“那就谢恩吧,小溪。” 柳如烟狠狠的掐了单云溪一把,她疼得龇牙咧嘴的,又被柳如烟一脚揣在膝盖窝上,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溪这是感谢您呢,多谢将军替她求情。”柳如烟笑着:“我跟小溪都会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说着,柳如烟的眼睛里面竟出现了些许水花。 单云溪看着,心里是又震惊又佩服,这柳如烟还真是会装! 她的膝盖隐隐发痛,她压根不想跪东华的人,可现在却想站起来都站不起来了。 师嘉懿不耐的摆摆手:“行了行了,天客,赶紧扶着人起来去换身衣服,再给她上点药。” “将军,这件小事就交给奴婢吧,给侍女换衣服……想必寒将军也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您放心,如烟会给小溪洗得干干净净的再给将军送过去。” 单云溪不由皱起了眉头,这话听起来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不过师嘉懿已经点了头,单云溪又说不出话,只好被柳如烟拉着,跟在众人的后头上了甲板。 多日来的不见天日,在看见外头天光的瞬间,单云溪有些不适应的眯起了眼睛。 待她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她才真正吓了一跳。 入眼之处,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将军,大雾已起,只等您下令就可以开船启航了。”夏侯渊朝着师嘉懿拱手道。 师嘉懿也有些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震撼的间隙点了点头。 “这天象还真是神奇,说变就变了。方才还是艳阳高照的,现在突然就雾气弥漫,什么也看不清了。”师嘉懿偏头问道,“夏侯国师,这大雾里行船,你确定没有问题?” 夏侯渊笑着:“师将军放心,本国师已经算过了,今日此时,正是出航的时机。我们也请了最有经验的艄公,必定会平安登岛的。” 师嘉懿点了点头:“国师办事,本将军向来放心。好了,”她转身看向柳如烟,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你记得把人给本将军送过来哦,如果出了任何问题,本将军就唯你是问。” 明明是说笑的语气,却听得柳如烟浑身一颤。 “是,如烟遵命。”她福了福身子,态度恭敬得不能再恭敬了。 单云溪被如烟带了下去。 她领着单云溪去了船舱里面,那里头已经倒好了热水,还有洗澡用的香胰子,甚至还准备了一篮子新鲜花瓣。 单云溪扯着嘴角笑了笑,想要讽刺两句,却无奈说不出话来,只能冷笑着表达自己现在的不屑心情。 “自己脱了衣服进来吧。”柳如烟满脸不耐烦的站在水桶边。 看到单云溪不动,她过来直接扯着人走到水桶边,三两下扒了她的衣服。 “你就是故意想让我做这些的是吧!偏偏在师将军来的时候弄出声音,逼得国师将你放了出来。现在呢?你还逼得我来做这种侍女的事情!”柳如烟不耐的将帕子往水里一扔。 单云溪翻了个白眼,你不本来就是个侍女嘛。 她也不恼,拿起帕子往自己的身上轻擦。 她虽然浑身无力,但是司马靖将她保护得很好,她身上的几处伤口都是之后她自己反抗挣扎而弄出来的。 一想起司马靖,单云溪就突然满头大汗。 腹部一阵阵的疼痛传来,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木桶的边缘,脸色惨白得像白纸一样。 柳如烟明了的一笑:“现在知道痛了吧,让你乱想!多思多念,你的小命就没了,到时候看你怎么作怪!” 她笑得狠毒,单云溪却没这个心思去管。 司马靖…… 不想的时候还好,可她一想起来,这思念就如同潮水般,怎么也停止不下来。 单云溪在水桶里面挣扎翻腾着,掀了柳如烟一身的水。 她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我呸!你还不停了是吧,是不是就像被好好打上一顿才舒坦!让你别想了别想了,你怎么还不停!弄得我身上都脏了!” 钻心的疼痛却不会因为柳如烟的话而停下来。 反而愈演愈烈,成了痛得刻骨铭心的思念。 ##第421章 救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等单云溪洗完澡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其间柳如烟让人进来给她换过一次水,柳如烟也不想多此一举,要不是单云溪在疼痛挣扎的时候将水桶里的水全洒出来,她哪里会去做这些。 单云溪换上了碧色的侍女衣衫,穿衣之前,柳如烟给她身上的淤青上了药。 依旧是谩骂不停,手上的力道也丝毫没有控制,疼得单云溪直想骂人。 可是她偏偏骂不出来! 单云溪闭上了眼睛,她忍。 忍到上完药,穿好了衣衫,又一路忍到了师嘉懿的房门前。 “我可警告你,不该说的不要乱说,你不想要解药,总不会想司马靖也得不到解药吧!只要你好好听话,司马靖带着东西来的时候,国师自然会把解药给你们两。你要是不好好听话……” 门里响起脚步声,柳如烟瞪了她一眼,没继续说下去。 单云溪也学着她的模样,微微低下了头。 就像柳如烟说的那样,她自己没有解药没问题,却一定要帮司马靖拿到解药才行。 开门的是寒天客,他足足比单云溪高了快两个头,像座山似的站在门口。 他长着副老实人的面相,可那双老实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却显得威慑无比,柳如烟赶紧垂下眼。 “寒将军,小溪已经带到。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只怕是不能做太重的工作,晚上的时候还请您放她回来上药……” 寒天客用他不怒自威的眼睛看了单云溪一眼。 “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柳如烟明白自己只能走到这了,她一边朝寒天客行礼,一边警告的瞪了单云溪一眼,退了下去。 看到柳如烟消失在走廊尽头,单云溪感到自己松了一口气。 “进去吧,将军在等你。” 单云溪低着头,走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是特意为师嘉懿准备的,里面布置陈设一应俱全,且都十分精美。 单云溪瞥了一眼,就看见隔开内外间用的云池仙鹤屏风,绣工无比的精美,甚至能清晰看见仙鹤上每一根羽毛的纹路。 “小溪,过来这边。” 循着声音,单云溪看到了坐在圆桌后头的师嘉懿。 一身红衣衬得她皮肤白皙而清晰,不施粉黛的面庞上仍旧唇红齿白,一双眼睛里面带着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和野望。 师嘉懿坐在圆桌边,手里提着刚烧开的水壶,正在泡茶。 茶杯洗过一遍,才又往里面倒入第一道茶水。 “尝尝,长渤郡的铁观音,路过的时候郡守送了本将军几两。” 单云溪坐在了圆桌的另外一边,端起小巧的白瓷茶杯,先闻了闻里头的鲜香。师嘉懿见状不由点了点头,知道喝茶先闻香,是个懂饮茶的。 茶香里面带着天然的兰花香,滋味纯浓,单云溪饮了一口。 顿觉满口生香,滋味醇厚甘鲜,回甘悠久。 她不由点了点头,真是好茶。 “小溪,这是你的真名么?”师嘉懿笑着给她的茶杯添满。 单云溪沉默片刻,她不能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师嘉懿,于是她点了点头。 “会写字吗?”师嘉懿又问。 旁边的寒天客端了笔墨纸砚过来,放在了圆桌的一侧。 “本将军知道你说不了话,接下来问你的问题,你写在纸上就好。” 单云溪心想,她想让师嘉懿帮忙估计没那么容易,那么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先获得师嘉懿的信任。 她抬手提起了笔,在砚台里面蘸了蘸。 “夏侯渊为什么要抓你?” 师嘉懿端起了自己的茶杯,吹了吹小杯里面的热茶,然后慢慢的饮了起来。 单云溪沉默了片刻,写下:交换。 师嘉懿斜着眼睛,一瞟她纸上的东西,皱了皱眉头。 “交换?你有什么值得夏侯渊交换的东西?”她的身子微微往前,盯着单云溪上上下下的看,“除了身材还行,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单云溪心头一梗,你才没什么好看的呢! 师嘉懿看向寒天客:“天客,你以为如何?” 寒天客思虑片刻,道:“将军,会不会是鬼谷派的信物?” “哦?” “咱们的探子查到,国师近来正在追查某样东西,这次会答应国君来瀛洲岛,多半也是为了那东西。” 师嘉懿了然的点了点头,缓声道:“夏侯渊出身鬼谷门,鬼谷一派,收徒两人,却只得一人为门主,确实是个不死不立的局面。那东西看来就是鬼谷门的信物了。” 寒天客道:“只是不知道这信物究竟为何物?又在何人手上?” 师嘉懿笑着抬了抬头:“问她不就知道了。” 她面带笑意的看向单云溪,单云溪却有种被猎人盯住的猎物的感觉,毛骨悚然的,半点不敢大意。 “说罢,夏侯渊要用你交换什么人,你还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只要你愿意配合,本将军救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单云溪陷入了思考,她的眼睛不由垂了下来。 师嘉懿也不催促,一边烧水泡茶,一边等着她做决定。她给自己的茶杯斟满,端起茶杯来,眼睛便不由落在了面前的女子身上。 这名叫做“小溪”的侍女,穿着一身浅碧色的侍女衣衫,浑身气质却半点不像是侍女,没有言听计从,也没有卑躬屈膝。 最令师嘉懿心中震惊的是,在跟自己这个大将军说话的时候,她居然还敢直视自己的眼睛! 这个女人,看起来主意大得很。 师嘉懿看着她的脸,平平无奇的面容上,只有一双眼睛可以说是巧夺天工。 像是一对毫无杂质的黑宝石,抬起来直视你的时候,清澈的眸子里仿佛可以倒映人的模样,看得人心悸。 能有这么一双眼睛,也算得上这女子的过人之处了。 只不过师嘉懿的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快,这双眼睛总令她联想到另一个女人。 南棠太平公主,单云溪。 一想起这个南棠的公主,师嘉懿就没有半点好心情。这女人胆子大得很,不仅敢算计她,还敢在她的面前跳城墙。 师嘉懿不得不承认,就是她,也完全没有预料到单云溪会用丢弃自己性命的方式来换得一城安全。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也算是女中豪杰了。 对于跟她一样厉害的女人,师嘉懿的心中总是有着些许敬意。 女子在这世上,总是要不容易许多的。 ##第422章 你怎么穿红色的衣服 师嘉懿手里的茶喝过两道,她又重新坐水,开始泡新茶。 等到新一轮的铁观音放在了单云溪的面前,她的手终于动了。 她端起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看来你这是下定决心了。”师嘉懿笑笑,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单云溪推开面前的茶杯,将放着笔墨的托盘拉近,在上面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说实话,她在师嘉懿的面前,还是十分防备忌惮的。 不能说的事情太多,光她自己是南棠公主一事,就是怎么都不能说的。 如果被师嘉懿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虽然还是会被师嘉懿要走,但却不过是从在夏侯渊的手下囚禁,换成被师嘉懿囚禁。 夏侯渊好歹还会给她一条活路,毕竟他要用自己去交换东西。 但在师嘉懿的手里,她可是半点活路都没有。 师嘉懿是东华大将军,而她是南棠的摄政公主,师嘉懿就是个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都不能说,只要用对方法,说不定可以让师嘉懿成为她的助力也不一定…… 单云溪递给师嘉懿一张纸,师嘉懿接过来一看。 上面写着:信物在计兴言的手里,他是大魏镇南王手下的门客,镇南王对他尊敬有加,不日将前往瀛洲岛。 师嘉懿又问:“前往瀛洲岛?镇南王可会来?” 单云溪一愣,又拿起笔在纸上写起来:为求长生不老方,镇南王或许会亲身前往。 看到这里,师嘉懿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你如何得知长生不老方一事的?这是东华的机密,夏侯渊不可能告诉你。” 单云溪思考了片刻,写道:我与计兴言关系密切,镇南王告知他,他告知于我。 师嘉懿这才笑了:“原来是跟计兴言关系密切啊……” 说到“关系密切”的时候,师嘉懿的语调明显有些不同,她看向单云溪,脸上出现了玩味的神情。 单云溪觉得这个时候应该配合她做出一副害羞的表情才行,可她脸上覆了一层东西,就算她憋红了脸,也是显现不出来的。 单云溪只好低下头,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看人的模样。 “好了,瞧你那样儿,本将军还没说什么呢。”师嘉懿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可还有什么把柄在夏侯渊哪里?” 单云溪的脸上露出犹疑的神情,她的眉头微蹙,师嘉懿以为她还在犹豫。 谁知道下一瞬,单云溪就捂着肚子,摔在了地上。 她的手滑过桌边,将笔墨纸砚全扫了下来,黑色的墨汁流了一地,溅了许多在单云溪的碧色衣衫上。 “这是怎么了?”师嘉懿朝寒天客使了个眼色,“去叫大夫。” 单云溪被人抬到了床上,她脸上的神情十分的痛苦,额上不停的冒着冷汗,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大夫诊脉过后,脸上却流露出疑惑来。 “咦?” “怎么了?”师嘉懿的眼睛扫过去,众人都缩着脖子不敢动。 那大夫更是战战兢兢的:“回、回将军的话,这姑娘的病十分奇怪,脉象时快时缓,病状也少见得很……小人、小人才疏学浅……” 他边说边抹着汗,生怕眼前的大人物一个不快就将他的脑袋摘了。 师嘉懿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这都看不出来,要你有什么用!滚!” 那大夫屁滚尿流的滚了下去。 师嘉懿看着眼前的小溪,她浑身打着抖,嘴唇发紫,分明就是中毒! “小溪,你能不能听到本将军说话?”师嘉懿走到床边,眉间带着一丝焦急,“你不要怕,跟本将军说,解药是不是在夏侯渊那里?” 床上的人只是不停的摇着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不知道什么话:“……靖,不要……” 师嘉懿侧耳去听,却什么也听不明白。 她皱着眉头,看向寒天客:“看来夏侯渊给她下了毒,这老狐狸!我就说他没那么容易把人交给我,没想到居然用下毒这招,下三滥!” 寒天客抿着嘴巴不说话,他心里想的却是,要说下毒,将军可用过不知多少这样的手段,怎么现在国师一用就成了下三滥了? “行了,你也别站在这里了,去把那个庸医祖传的药都给本将军搜刮过来,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是。” 早知道要人拿东西,做什么还把人赶走了呢? 寒天客退出了房间,对于将军的话,他从来不会质疑,下去找庸医……哦不,大夫拿药去了。 寒天客下去之后,师嘉懿看着床上蜷成一团的小溪,脸色十分的难看。 这么个可怜的女子,夏侯渊怎么下得去手! 方才师嘉懿也把了小溪的脉搏,确实怪异得很,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小溪身上的各种淤青伤口,顿时就怒从中来。 她向来最讨厌这些人欺负女人,尤其是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师嘉懿坐到了床边,小溪的手立马就贴了过来,抓住了她衣袍的一角,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混蛋!”师嘉懿一拳锤在床板上,小溪吓了一跳。 她抓着被子,迷迷糊糊中往后退去:“不要……不要过来……” 师嘉懿越看越觉得不忍,她伸出手抓住了小溪的手:“小溪,你别怕,我是师嘉懿!本将军一定会帮你出头的,你别怕!” 她早就看夏侯渊不顺眼了,明知道她平生最厌恶这种事,却还偏偏在她的面前对小溪下毒…… 可师嘉懿没有想到的是,夏侯渊压根不知道她最讨厌什么,也不是在她面前下的毒…… 寒天客再次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家威风凛凛的将军,竟然抱着那个中毒的女子,声音温柔的安慰着她! 寒天客震惊得都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 “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师嘉懿朝他没好气道。 寒天客这才找回了自家将军的影子,赶紧拿着药过来了:“将军,是药三分毒,咱们是不是先等等,万一用错了可不好了。” 师嘉懿满脸的烦躁:“管那么多做什么,这是补药和解药,用错了也不过是浪费了一颗药而已。你看她都痛成这样了,还能更差不成?” 寒天客被师嘉懿白了一眼,不再说话了。 等到师嘉懿随便挑了个瓶子,从里头倒了颗十全大补丸出来,递到小溪的嘴边时,她却推拒着,怎么都不肯吃。 “听话,把这个吃了就好了……” 寒天客听着自家将军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哄着这女子吃药,不由闭上了眼睛。 要不是他深切的知道自家将军的取向为男,都差点要以为将军对这女子动心了…… 单云溪被人哄着吃了一颗药,她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看见了司马靖。 “你、你怎么穿红色的衣服……” 说罢,她就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师嘉懿却皱了皱眉头:“这不是废话么,红衣将军不穿红穿什么?” ##第423章 进入千流阵 单云溪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十分奢华的房间里。 她偏头一看,正看见不远处那屏风上绣着栩栩如生的仙鹤,师嘉懿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显得十分的愤怒。 “夏侯渊这老狐狸!”师嘉懿气冲冲的走进屋子,坐在桌边,重重的锤了一把桌子。 单云溪赶紧乖乖的躺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寒天客跟着走进来,还不忘记将门关上。 “将军,国师既然把人交给我们,肯定是有倚仗的,您这直接找上门去问人家要解药……他肯定是不愿意给的。” “本将军当然知道,只不过是去看看他的态度罢了……”师嘉懿哂笑了一声,眼中露出一丝阴险,“看来这夏侯渊还挺紧张这鬼谷门主之位的嘛,能不能想办法做点什么手脚呢……” 她陷入了沉思之中,寒天客也沉默着候在一旁,不再出声。 单云溪仔细听着,谁知道他们就这么停了下来,再也不说话了。 她不由觉得惋惜,原本还想多听一些的。 “天客,你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单云溪心头一惊,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别装了,本将军知道你醒着。” 她一睁开眼睛,发现师嘉懿和寒天客都站在了床边,单云溪顿时有些被撞见撒谎的窘迫。 可她说不了话,她现在突然发现,原来说不出话也有那么一点好处,就是不用为了圆谎去辩解。 “行了,本将军也没怪你。”师嘉懿一挥手,在床边坐了下来,“不该你听的你也听不到。” 并不打算跟她计较。 单云溪觉得奇怪,这师嘉懿不是睚眦必报的么,怎么对上自己这个侍女突然就变了呢? 难不成真是因为同情自己的遭遇? 单云溪的心里有些愧疚,她毕竟是骗了人的,现在受了师嘉懿的好,她之后估计也没有办法能报答她。 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是不想受师嘉懿的恩惠的。 谁知道以后她们还会在战场的那个地方相见呢? 东华和南棠如今看着虽然相安无事,可也并没有多么和谐,彼此之间小的争斗试探无数,不就是因为总有人想要一统江山,做这天下的霸主么? 单云溪叹了口气,师嘉懿还以为她是在担忧中毒一事。 “夏侯渊此人狡猾非常,诡计多端,本将军只能答应替你一试,但并不能保证可以将解药弄到手。当然,本将军也不会勉强你去给我找计兴言拿信物,只不过……” 师嘉懿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接着说下去。 只不过现在反正人在她的手里,按照这侍女说的,她若是真的跟计兴言是那种非比寻常的关系,计兴言必定要想办法来救她。 就看到时候能不能用人去换这个所谓的鬼谷门信物了。 单云溪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多问,她现在开不了口,很多事情也不方便问。 没多久,师嘉懿就叫了一群人进来,他们端着许多的珍馐菜肴,一一摆在了单云溪的面前。 “吃吧,本将军知道你在那下面一定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 这点师嘉懿可说对了,夏侯渊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这几天她更是被柳如烟带来的残羹冷炙折磨得没有人样。 单云溪也没有客气,直接上前去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 等她吃完东西,还打了个饱嗝,师嘉懿才哈哈大笑着:“过来喝点儿茶,吃这么多不克化。” 单云溪也没扭捏,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她向来就秉持着一个信念,现在处理不了的问题,不代表将来也处理不好。 虽然现在她没法报答师嘉懿的好,但是不代表将来没有机会。 师嘉懿泡茶的功夫很有一手,她这次泡了另外一种茶,味道甘冽而清香,很适合饭后饮。 单云溪喝过两道,其间有人上来找师嘉懿通报事情。 来人瞥了坐在旁边的单云溪一眼,没有直接说话。 师嘉懿却笑了笑:“无妨,你直接说就是。” 那人对师嘉懿的话看做是圣旨似的,闻言立马抱拳。 “是!将军,国师说前方的迷雾越发大了起来,我们要进入千流阵了,船身会有颠簸,请将军多加注意。” “知道了。”师嘉懿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单云溪看向师嘉懿,她让人将桌上的茶具全都收了起来,估计是怕有颠簸摔坏了。 “走,咱们去甲板上看看!”师嘉懿手一挥,带着寒天客往外走。 单云溪也跟在她的后面,上了甲板。 到了甲板之上,她就看见无数的船工在周围来来去去的忙碌着,看起来像是要应付一场极大的海浪。 船头上,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正站在那里,在向着远方的海域眺望。 可单云溪顺着往远方看去,却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别说是海面了,就连船身之外一手距离的地方都看不清楚。 此时的船身已经出现了些许颠簸,单云溪必须要很费力才能站稳。 她现在仍旧有些无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师嘉懿领着单云溪和寒天客,走向了那男子。 “夏侯国师,情况如何了?” 夏侯渊转过身来,在看到站在师嘉懿身边的单云溪时,他的眼眸微微一敛。 他向着师嘉懿恭敬颔首道:“将军,我们在海上航行已一天有余,老船工说我们已经快接近千流阵了。等过了这千流阵,就能看见前面的瀛洲岛。” 师嘉懿点着头,可单云溪却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轻松许多。 不仅如此,夏侯渊的脸上也带着非比寻常的沉凝。 她不由怀疑起这千流阵来,为何要叫千流阵,难不成这里有一千条河流还是暗流不成? 随即,单云溪立马就在颠簸之中明白了。 这千流阵,意思就是无数的海上暗流,而且还是有去无还的那种! 她被船身剧烈的颠簸甩在地上,身上的瘀伤还没有好,就立马又添了好几道。 要是现在单云溪能说话,她就要开口大骂了! 明明知道这千流阵九死一生,为什么这些人不做好准备再来啊! 难怪从来没有人发现过瀛洲岛,原来是有这样的暗流区域在……单云溪死死的扣着旁边的船柱子,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一个巨大的海浪骤然打过来,打得单云溪满脸是水。 海腥味扑面而来,她终于看见了迷雾散去之后的模样。 只可惜,那迷雾的后头却是咆哮翻腾着的大海,还有乌云压顶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黑暗和大海恨不得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第424章 骤遇船难 天色低沉,乌云低低的朝众人压了下来。 只看见一道闪亮的光劈在云层中间,没多久,就听见轰隆隆的雷鸣。这巨大的响声,听得人心里直发颤,单云溪也有些害怕。 单云溪二话不说就往后躲进了船舱里面,她死死的扒着门口,抵御着船身的剧烈摇晃。 那些没有及时抓住手边东西的人,全都被狠狠摔在地上,立马见血。 有的人甚至直接从船里被甩到了船外,被翻滚的巨浪淹没,却没有一个人去救他。 只能看着他被甩进汹涌翻滚着着的海里,挣扎了两下,就再也看不见人了。 单云溪的心头就是一凉,一种自身无比渺小绝望蔓延上来,这无尽的海上,单云溪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寻找生路。 一个疑问没来由的浮现在心头。 这茫茫大海,还有他们的生路吗? 单云溪摇头,不行,她不能就这样去死! 她还没有见到司马靖呢,她还没有找到药百里回去救哥哥,还没有赚上很多很多的钱……她不能死! 师嘉懿猛地拍了一下她的头:“你装的这么一副鬼样子吓唬谁呢!” 单云溪被她这么一拍,却突然就回神了。 “怕什么,就算是死,本将军也陪着一起呢!”她说的威风凛凛,这么一看,还颇有几分帅气。 可是单云溪不想跟师嘉懿死在一起啊! 就算要死,那也是跟司马靖同生共死好么,谁要跟师嘉懿这个阴晴不定的女小人死在一起啊! 那她还不如现在就归天算了! 师嘉懿可不知道单云溪心里的嫌弃,她抓起单云溪的手臂,叫了一声“天客”,就往船舱里面跑去。 船身仍在摇晃,单云溪死死抓着门边不肯放手,师嘉懿也拽不动她。 正在这时,单云溪就眼看着旁边那艘船直接被山一般的巨浪给掀翻,整个底朝上的打落下来。 没多久,那船身就开始从主杆开始裂开,又是几个浪头打来,那船就像是裤子开档似的,全都分裂开来。 单云溪看得惊讶得小嘴微张,脚像是被钉住了,半天都动不了。 师嘉懿嘴里“啧”了一声,“找死!”她索性不再管单云溪,带着寒天客往船舱走去。 “将军!” “不用管她,人要找死,本将军可管不了!”师嘉懿往里头走去,寒天客看了单云溪一眼,跟在她身后进去了。 单云溪仍旧坐在门口,双手死死抱着门边,幸运的是,不管什么样的巨浪打过来,单云溪都还没有被打落下去。 她看见船头上的夏侯渊,他身上早就被打湿了,拉着船柱子稳定身形。 生死之际,大家都只顾着自己,谁还会去管是不是国师的。夏侯渊被旁边一个船工一把推开,抱住了他原先抓着的那根柱子。 “你做什么!” 单云溪看见柳如烟跑了出去,她原本在船舷一侧,三两步跑到了夏侯渊的身边,将他拉到了船舷边,两人扶着船舷。 单云溪看着远处一道高高的线朝着他们的方向打来,她看得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巨浪拍至面前,遮住她眼前所有的东西。 一切都是转瞬之间的事情,海上只剩下他们这艘船和紧跟在他们身后的一艘船了。 此时,那艘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船也跑到了他们船舷一侧。 巨大的一声响,单云溪被浇了个透。 他们的船前后晃得厉害,但好歹还勉强支撑了下来。 然而,他们旁边那艘船却被拍得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砰”地一声,狠狠的撞在了船舷一侧。 单云溪抱紧了门边,看见船舷一侧直接被撞得开裂。 完蛋了…… 单云溪的心里一沉,脑子里飞速转着,却发现没有任何一个办法可以自救。 海水涌上来,不过片刻就淹没到了甲板上,她看见夏侯渊和柳如烟都被冲到了海里,成了一个翻腾的小点,然后就再也不见了。 她只能看着那海水涌到自己的脚附近,淹没腰际,最后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深深的无力感。 …… 她用力的咳嗽了几声,一翻身,潮湿的沙子被掀翻起来,落了满头。 单云溪剧烈的咳嗽着,她睁开眼睛,朝着周围看过去。 她抬头就看见一片深深密林,而身后则是无尽的大海。 看来她是活下来了。 单云溪撑着坐起来,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大大海。 海浪一浪一浪的冲上沙滩,冲到她的脚边,但是此时的海水却显得温柔了许多,不再那恐怖翻滚着,想要吞噬一切的模样。 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她走向那些附近其他被冲上来的东西,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生还者。 走了一段距离后,她居然真的看见了一个人! 单云溪扑过去,将人翻了过来。 居然是师嘉懿! 单云溪没犹豫,对着师嘉懿是又做心肺复苏又做人工呼吸的,她的急救也很不错,没多久,师嘉懿就咳嗽着醒了过来。 “这是哪儿……” 单云溪摇摇头。 师嘉懿眯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她之后,突然睁大眼睛。 “怎么是你!天客呢?他在哪里?” 师嘉懿猛然站起来,推开要去搀扶她的单云溪,开始在海岸边寻找起来。单云溪就陪着她身后,跟着她一起寻找有没有其他的生还者。 单云溪发现被海水这么一冲,自己似乎能发出些许声音了,只是这声音还是哑哑的,并且发声十分的艰难。 “啊——!” 单云溪被师嘉懿的吼叫声吸引了过去,只见她不停的踢着脚边的沙子,双手捂着头,突然跪倒在地。 “天客!天客你给我滚出来!” 单云溪看着师嘉懿这幅模样,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悲从中来。 海上罹难,她们两个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了…… 在大自然的面前,人命显得是这样的渺小,生存也不过是件偶然的事件。 运筹帷幄的夏侯渊可曾测算到这一次千流阵的海难?他的忠心手下柳如烟又可曾料到,自己会跟主子一同赴死?还有寒天客,船上的那些无辜船工,他们又何尝想死? 单云溪深深的叹息。 世上没有比人命更珍贵的东西,也没有比人命更脆弱的东西。 或许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第425章 幸存者 师嘉懿大吼着崩溃过后,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她呆呆的坐在海边,任由海浪一下下打上来,冲上她的脚踝,跪在地上的膝盖,淹没她的双腿,可她却丝毫未觉。 单云溪看着海浪变高,已经淹没到了师嘉懿的腰,便走过去拉她。 师嘉懿像是个没有思想的木偶一般,被单云溪从海水里拉起来,却突然歪向了一旁,单云溪这才发现,她竟然伤了脚。 那又是什么支撑着她忍着伤痛,找了那么久的? 单云溪不知道。 她想,自己跟司马靖经历生死,有着别人难以感受的羁绊,或许对于师嘉懿和寒天客亦是如此。 毕竟单云溪并不了解师嘉懿,也不知道她跟她的副将寒天客之间深刻的过往。 单云溪想起每每见到师嘉懿时,她跟寒天客之间的信任与默契,没有多年相伴,是不可能有他们之间这种感觉的。 这也许就像司马靖跟卫子虞之间的关系一样吧。 单云溪顿时就觉得可以理解师嘉懿了,也感觉与她之间的距离,不再那么远。 或许是因为两人都遭遇海难,成了现在唯一的生存者,也或许是因为,她们都看到了彼此最难堪最脆弱的一面…… 于她来说,是思念司马靖时的狼狈毒发;于师嘉懿来说,是失去同袍下属的孤独悲凉。 单云溪扶着师嘉懿,将她带到了林子边,让她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她查看着师嘉懿的腿,或许是感受到了痛觉,师嘉懿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痛死了!” 单云溪指了指她的腿,然后指了指自己,做了个缠绕的动作。 师嘉懿满脸的疑惑:“哈?” 她干脆懒得跟她形容了,反正现在单云溪说不了话,打手势师嘉懿也看不懂。单云溪直接走到一边,找了几根木棍子,然后又扯了几根藤蔓回来。 回来之后,单云溪将东西亮给师嘉懿一看,她才恍然:“原来是要给我治疗啊……可是,你会么?被给我治错了,到时候本将军瘸了怎么办?” 师嘉懿慢慢的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将寒天客遇难的事情给忘了,还是已经将这件事深深放在了心底。 但是单云溪却觉得,她还不如少说两句呢! 说出来就没有一句好的! 她没有理会师嘉懿,直接给她绑了起来。 “哎哎哎……你这人,哎哟喂……”师嘉懿疼得龇牙咧嘴的,但是她好歹没有拒绝单云溪的治疗,只是有些不太配合而已。 单云溪是什么人,那是见过不知道多少不听话病人的人,她跟着司马靖在战场给人治伤的时候,还被人踢过呢! 她知道这个时代没有麻醉,确实会很疼,只好摸了摸师嘉懿的手臂,然后对她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师嘉懿看得冷笑,这人怕是个傻子吧! 就算努力,这疼也是忍不住的好么! 两个人各自在心里腹诽着,单云溪就在这个时候将她的腿三下五除二的绑好了。 她满意的拍了一下,师嘉懿立马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怕不是故意的,想要谋杀本将军是吧……” 单云溪都懒得理她,对她打了个手势,也不管人看懂了没有,直接将她丢在这里,自己去周围观察去了。 师嘉懿看着单云溪走进密林里面,眼神逐渐沉了下来。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那空空的海滩,片刻后她回过头来,眼神中却带上了些许坚毅。 单云溪往密林里面走,越走越觉得这里荒芜,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他们要找的瀛洲岛。毕竟这瀛洲岛也没有竖块牌子,写着“瀛洲岛”三个字。 最好的就是找个岛民一问,那就什么都清楚了。 只可惜,单云溪走了好一阵,也没有看见半个人,甚至连一点有人生存过的痕迹都没有。 但是幸好,她找到了一个洞窟。 洞窟就在海岸边不远处,附近还有一条小小的水流,差不多两根手指粗细,从洞窟边的山岩上流下来,最终汇入到了一个天然的缸状石洞中,估计是天然泉水。 单云溪捧着尝了一口,甘冽清澈,可以饮用。 她走回方才的岸边树下,看见师嘉懿坐在那里,似乎没有挪动过的样子。 单云溪走过去,朝她打了几个手势,指着方才发现洞窟的方向,要师嘉懿跟着她走。 师嘉懿点了点头,撑着树干站了起来。 在单云溪的搀扶下,两人到了洞窟前。 “这里确实不错,要是有水源就更好了。”师嘉懿看了一眼宽敞的洞窟,这里面也没有其他野兽生活过的痕迹,应该还算安全。 单云溪又指了指洞窟旁边,师嘉懿看到了那两指宽的小溪流,顺着山岩歪歪扭扭的流下来。 那缸状石洞足有她的手臂这么宽,师嘉懿不由点了点头。 “剩下的就是捡些柴火果子了……” 单云溪点了点头,指着自己,又指了指外面的森林。她指着师嘉懿,又指了指洞窟里面。 师嘉懿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她就是个瘸子,也只能听单云溪的,在洞窟里休息着了。 等单云溪再次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灰了,再过不久,就会完全陷入黑暗。 单云溪抱了一大摞的柴火,怀里还搁着几个野果子。 她从缸状石洞里面掬了捧水,洗净了野果子,递给了师嘉懿。 师嘉懿说了句“谢了”,将野果子接过来吃了。 紧接着,单云溪又开始起火堆。 这荒郊野岭的,谁也不知道到底有着些什么野兽,必须要烧着火堆才行。 师嘉懿便接过了单云溪的活计:“这个我会,我来生火,你再去拾些柴火回来吧,怕一晚上不够用。” 单云溪也觉得有道理,点点头出去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火堆已经升了起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都暗了下来,单云溪也没停着。她拿出刚刚从外头摘回来的草叶,洗净了之后放在一块石头上,拿着另一块石头往上砸。 师嘉懿看着单云溪做这些,有些不解:“你在做什么呢?这东西也能吃么?” 单云溪没法跟她解释,师嘉懿却以为是她说不了话,于是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虽然我们被冲到了这个岛上,但是也不能确定这就是那瀛洲岛,还有,我想过了。我们被冲上岸的地方虽然没有其他人,但是不能保证岛上的其他地方没有人被冲上去,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看一看……哎哟!你做什么!” 单云溪解开了师嘉懿腿上的木棍和藤条,她没回答师嘉懿的话,而是将师嘉懿腿上的裤子卷上去,将刚刚捣出来的草药碎抹了上去。 师嘉懿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伤痛处有丝丝的凉意传来,刚刚还痛的不行的伤患处……似乎变得没那么疼了? “你是个大夫?”师嘉懿有些惊讶。 单云溪这次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她的话。 然后她又将师嘉懿腿上的木棍再次用藤蔓和碎衣服布绑了起来。 ##第426章 遭遇原住民 火堆燃烧了快一晚上,单云溪半夜醒了一次。 她醒过来的时候,师嘉懿也醒着,她坐在火堆边,往里面添了一根柴。 “醒了,再睡会儿吧,还没天亮。” 单云溪指了指师嘉懿,意思是:那你呢? 师嘉懿笑了起来:“行了,你还担心本将军不成?我等会儿再睡。” 单云溪点点头,明白师嘉懿这是在守夜。 她们在这荒岛之上,危险都是隐在暗处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蹦出一群流着口水的野兽,或者是手持长矛的原住民。 单云溪又埋头睡了下去。 等她醒来之后,师嘉懿才睡。 单云溪没敢走远,在外面转了一圈,找了些野果子回来,顺便还摘了些治疗的草药。 这岛上虽然没有看见人,但是药草却长得十分茂盛,需要的基本都有,单云溪全都采了回来。 师嘉懿没睡多久,她还是有些不太习惯白天睡觉。她撑着坐起来,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模样。 单云溪指了指她,比了个睡觉的手势,意思是问她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师嘉懿摆了摆手:“不用了,反正也睡不好。” 她说的是真的,一睡下去,脑子里面就出现了她跟天客在战场上面厮杀的场景。时不时是她被砍上一刀,时不时是她看见天客被人刺了一剑,然后一把长矛朝她刺过来,天客替她挡了下来。 她眼睁睁看着寒天客在她的面前倒下去,睁着眼睛说:“将军……” 那眼神里面全是对生的渴望和深切的求助,他求她救救自己…… 单云溪没有多劝她,而是蹲下来,帮她把脚上的木棍摘下来,卷起裤腿,动作十分的小心做到了十二分。 她不想弄疼师嘉懿,可师嘉懿还是皱了皱眉头。 说实话,师嘉懿不是那么怕疼的人。一个怕疼的人怎么可能上战场,她还要与人厮杀,在生死中决斗,一个怕死怕疼的人怎么能做到。 可她还是哼出了声,像是不满,可这不满却更多的是对她自己。 连自己的副将都救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做将军。 单云溪也皱了皱眉头,想她一个将军,怎么就这么怕疼?但是转念又一想,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 像师嘉懿腿上的这伤,要是换做普通女子的话,早就大哭着不知道疼成什么样了,但是师嘉懿也不过皱着眉头小哼了声,相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单云溪顿时就谅解了师嘉懿,动作也变得越发轻柔起来。 看到单云溪变得轻柔缓慢的动作,师嘉懿轻轻叹了口气。 “天客追随我十八载了。” 突如其来的话题,让单云溪有些微发愣。 她抬起头来看了师嘉懿一眼,发现她并没有看自己,而是望着洞口,眼眸幽深得像是洞窟本身,单云溪突然有些好奇,不知道她这双幽深的眼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们师家,世世代代都是武将,先祖里有很多都是前朝的大将军,后来跟随骁甲王自立为王后也是开国将军,到了本将军这里,亦是如此。” 师嘉懿的声音很平缓,就像是在诉说一件别人的事情一样,但是单云溪却知道,这件事师嘉懿应该从来没有跟人说过,又或者,她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跟人说自己的往事。 单云溪一面处理师嘉懿腿上的伤口,一面默默的听着。 “战场是个复杂而多变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就会死在那上面,所以我们师家有很多姨娘,家中兄弟也很多,不像那些文官家里那么重要嫡庶之分,”师嘉懿笑了一声,像是冷笑又像是自嘲,“毕竟命都不一定能保住,谁还会去在乎这是嫡是长呢?” 腿上的伤口重新包扎完毕,师嘉懿看了一眼,朝她道了声:“手法不错。” 单云溪笑了笑,毫不谦虚的受了,那自信的模样看得师嘉懿哈哈大笑。 等师嘉懿笑完,单云溪便拍了拍她,让她接着说。 师嘉懿脸上的笑慢慢淡了下去,但还是留了些许在脸上,她继续道:“但嫡系还是会要受照顾一些的,所有的嫡系子女生下来之后,家族都会挑选一个武学奇才作为他们的侍从,其实就是替死的人。” 她脸上的笑逐渐放大,带着十足的恣意和放纵,像是被逼到了角落,突破了某种极限之后,反而变得从容起来。 可她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里面的狠毒像是要滴出来似的,眼眶也有些微红。 这样的师嘉懿,是单云溪从来没有见过的。 “寒家,世世代代是我们家的忠仆,他们家的很多人都为了保护我们师家的嫡系而去世。天客,是我自己挑的。” 听到这里,单云溪还以为接下来会说起她是如何挑选寒天客的,但是师嘉懿却突然止了这个话题。 “外面有声音!” 单云溪这才猛然回神,赶紧收了心神细细去听。 她半蹲着站起来,像是只被惊动的豹子,全身都紧绷在一起。 单云溪回头朝师嘉懿看了一眼,示意她好好待着,师嘉懿皱眉点了点头。 她在洞窟里面左右看看,最后拿了根燃烧过,但是却熄火了没有烧尽的木棍。那木棍的一头黑糊糊的,但那不过是一层表皮罢了,里面还是坚固的木头,打起人来很疼。 可单云溪最终还是没有打到那人,被人给跑了,像只滑溜精明的兔子一样。 她有些沮丧,但更多的是兴奋。 回到洞窟,单云溪手舞足蹈的跟师嘉懿比划起来。 “真的,那人长什么样?” 单云溪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怎么都比划不清楚,便又捡了根细木棍在地上画了起来。 她的画工很一般,不过总算能看出个人样,而且是个男人——穿着奇怪衣饰的男人,这打扮看起来就跟没有开化的原始村庄一样。 单云溪一开始看到的时候也十分惊讶,但是那小子跑得太快了,要不然把他抓回来让师嘉懿问一问,说不定真能问出什么东西。 不过这也算是个好的征兆,起码证明了这并不是个荒无人烟的荒岛。 这里,是有人的。 ##第427章 搬入树屋 她们两人商量了一下,大多数时候都是师嘉懿在出主意。 虽然单云溪的心里也有很多想法,她是个说话停不下来的人,但无奈现在的她压根就没法说话,只能按着师嘉懿的办法来走。 而神奇的是,师嘉懿的想法大多都跟她一样。 单云溪心里不由觉得奇怪,以前也没觉得她跟师嘉懿这么有默契啊? “我觉得,这个洞窟不能再住了。”师嘉懿提议道,单云溪也点了点头。 既然被那个小子看到她们待在这里了,那这个洞窟就已经不再安全。 单云溪二话不说,出去找了个相对比较隐蔽而干燥的大树下,带着师嘉懿在外头搭了个小树屋,很简陋的那种。 用些许树枝绑起来,搭了个三角形的顶棚,然后铺了一层树叶,就算是个屋顶了。 她们挤在里面睡了一晚,还是老样子,师嘉懿守夜。 单云溪很聪明,选的地方不仅隐蔽,而且从她们的角度还可以看到之前的洞窟口。这样一来,就算是之前跑掉的那个小子带人回来,她们也能马上就发现。 就这么过了两天,她们紧张兮兮的,一刻不停的盯着那个洞窟口,却没发现任何异常的动静。 师嘉懿不由怀疑起来:“难道那小子没去找人?还是她们压根不想管我们?” 单云溪摇摇头,她也有些不解。 当天她清楚看到那个小子在她们的洞窟附近探头探脑的,跟小天一般大的年纪,却有着一双过于灵活的眼睛。 朝单云溪看过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看到一只惊起的兔子。 但是人也十分的灵活,三两下就从单云溪的手底下跳了出去,窜到林子里面不见人影了。 单云溪跟师嘉懿两人分析了一下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情况,无非就是三种。 第一是那小子带着人找过来,从某方面来说,她们其实有些期望那小子带人过来。毕竟她们对这里确实还不熟悉,就算想要找找其他地方有没有生还者,也无从下手。 第二种就是那小子不待人过来,那么单云溪跟师嘉懿就又回到了原点上,必须要迈步出去探索才行。 而第三种是她们最期望,但是也最不可能的,那就是有其他的生还者过来寻找她们,或者是发生了什么奇迹,司马靖找了过来。 这一定是最好的情况,但是单云溪不敢深想,她深怕自己想起来又毒发。 在这荒郊野外的,师嘉懿又受了伤,不能算作战力。 这个时候要是单云溪还毒发的话,她们就真的没有任何对抗的力量了,甚至可能比林子里面的小兔子还要无害和脆弱。 如果这个时候突然发生什么,那几乎可以成为她们的绝境。 单云溪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她忍住了,忍住了那些刻骨铭心,深入灵魂的思念。她不停的用其他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是避免想到“司马靖”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对她有着难以抵制的魔力,仿佛即便她没有吞下这所谓的斩情丝,只要想起这三个字,她也会产生同样的苦痛。 只要他不在她的身边,一切都像是丧失了色彩,变得暗淡起来。 若是没有相伴的人,再好的天气也不过是天气,成为不了风景。 师嘉懿没有注意到单云溪的不对劲,而是继续同她分析着。 “……如果今晚还没有人来,我们就搬回洞窟里面去!” 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单云溪就瘦了一大圈,师嘉懿看着她尖尖的下巴还有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心里也闪过一丝不忍。 这几天,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单云溪在做。 不仅如此,她还要帮师嘉懿的腿换药。但也幸好单云溪的勤劳换药,师嘉懿的腿好了那么一点点。 虽然都是露宿荒野,但是真的露天和洞窟里面还是有区别的。 单云溪在洞窟里面好歹还能睡个囫囵觉,但是自从睡到树屋里来,她就几乎没有好好睡过。 听着师嘉懿的提议,单云溪不过思考了片刻就点头答应了。 入夜之后,师嘉懿看着单云溪躺在了她的旁边。 为了避免那小子晚上带人过来偷袭,她们这几日都没有升火堆,是单云溪在外面找了些驱除野兽的药草,磨碎了之后撒在了树屋的周围。 透着浅浅的月光,师嘉懿看着单云溪闭上了眼睛。 她这才浅浅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树屋的外头,那个洞窟的方向。 这几日,师嘉懿跟单云溪并没有聊很多,但是两个人却突然有了十足的默契,就像是在一起生活过许久那样。 师嘉懿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因何而起,但是她确定这里面一定有当初她跟单云溪说过的师家和寒家的那些事情。 她确实有些话没有说出来,她所谓的挑选,其实是将寒天客从死人堆里面捞出来。 那时候,家族给她准备了好几个待选的侍从,都是千里挑一的小子,小小年纪就杀人无数,被精心培养成了无心无情的杀手。 他们受到的教育就是,只有他们那位姓“师”的主子才能命令他们,才能主导他们的性命。而他们,必须在主子遇到危险的时候奋不顾身地保护主子。 哪怕,他们会因此而死。 小小的师嘉懿站在好几个小子的面前,她却摇了摇头。 当时的师嘉懿多大呢?好像也才四岁不到吧…… 她牵着父亲的手,走到了几个孩子厮杀过后的场地前,指了指那下面:“这个……” 当众人把寒天客从死人堆下面挖出来的时候,她听见父亲半是惊讶半是不屑的说了一声:“居然还活着。” 好像他活着是件多么不值一提的事情似的。 旁边的人对小师嘉懿劝了又劝,都告诉她说她还有更好的选择,毕竟师家的侍从只能选一次,这次机会过了就没有了。 可是她不听,她非要选择奄奄一息看起来瘦弱非常的那个小子,她非要父亲将人救活。 于是,寒天客在她的坚持下,活了下来。 捡回一条命的寒天客被师嘉懿的父亲赐了名字,叫做“天客”,意为从天手底下获得生命,但是又要他时刻记得这生命是可以随时被收回去的。 从此之后,寒天客对师嘉懿忠心不二。 “……啊啊……”嘶哑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师嘉懿的思绪。 她皱着眉看向一旁的单云溪,她又开始抽搐了。 ##第428章 逐渐萌芽的友情 单云溪知道的是,在清醒的时候,她可以凭着自己的毅力控制自己的思想,不管是用什么方法,转移注意力也好,强行压制也好,她总能堪堪隐藏住自己对司马靖的思念。 可等她睡着了之后呢? 难道她的潜意识也能控制自己么? 事实证明,她并没有这种逆天的本事。 她只是个凡人,就算再怎么忍耐,再怎么压抑自己,也终究抹消不了司马靖在她身上留下的深刻烙印。 夜半时分,当她陷入沉睡,她的潜意识就开始作祟。 将白天压抑的一切全部释放出来,用无数的碎片式的梦,让她回忆让她经历,那些过往和司马靖之间的种种,他们的浴血厮杀,他们的抵死C绵,他们的互诉衷肠,他们的无奈分离…… 这些所有的事情,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事情,全都像是无尽的潮水,将她淹没,让她沉溺也让她心碎,让她翻滚绞痛着,连痛苦也变得麻痹起来,仿佛只有那些不断闪回的片段才是真实。 她停止不了。 哪怕痛到快要死了,潜意识也不想停下来。 有些事情,越是去抵制,反弹起来的时候就越是疯狂。 师嘉懿不是第一次看见单云溪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抽搐了,她知道这是单云溪毒发了,这跟她之前在船上那次毒发时的症状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是,她睡着了。 师嘉懿撑着拐杖,朝单云溪挪了过去,轻轻的搂住她的肩膀。 “没事了,”像是在安慰单云溪,也像是在安慰她自己:“别怕,我在这里呢……” 可这次的单云溪却没有像以往那样逐渐停止颤抖,相反地,她颤抖得更加剧烈,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脸上流下泪水来。 师嘉懿看得手忙脚乱,她从没有看见单云溪这个样子, 她哭得那样的惨,像是丢失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张着嘴,发出“啊啊”的嘶哑声音。那声音听起来也像是困兽一般,没有任何的力量,只有嘶哑的悲哀。 师嘉懿别无他法,只能将人抱紧了,她感觉出手下的身子在不停的颤抖,好像她的灵魂在被燃烧着一样。 她用力的哭喊着,在梦里。 师嘉懿的伤腿被抽搐颤抖的单云溪踹了一脚,她顿时疼得冷汗直冒,可她手底下的动作却没有放松半分。 “没事了,别害怕……什么事都没有,一切都很好……”师嘉懿将单云溪抱在怀里,手下不停的安抚地拍着她的背脊,她能感到她背脊上突出的骨头,那根背上最长的骨头弯成了一个长弓的模样,是承压的最好姿势。 也在不住地颤抖着。 泪水沾湿了师嘉懿的前襟,她将人搂得更紧了一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梦中的单云溪察觉到了这个怀抱,她伸出手,攀住了师嘉懿的手臂,往她的怀抱里面拱。 “啊……求求你不要走……” 师嘉懿的声音越发的柔和,手下依旧不停的拍着:“嗯嗯,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别害怕……” 哭着哭着,单云溪抽噎了一声,她猛然醒了过来。 从噩梦中清醒,花了些许的时间。 “醒了?”师嘉懿的声音清亮,从她的头顶上方传了过来。 单云溪抬起头,在银色的月辉下只看见一个逆光的轮廓,她哑着嗓子:“师……” “没错,终于看清楚是本将军了?”师嘉懿的声音里面带着笑意。 单云溪这才发现,之前一直安慰她的声音原来是师嘉懿的。 她下意识皱眉,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不过……这次自从她见到师嘉懿,她就一直对自己很好,也十分的包容。 或许,原本师嘉懿就是这么一个人吧。 只是因为单云溪和师嘉懿一直处在敌对的阵营上,所以师嘉懿才在单云溪的面前嚣张跋扈,针锋相对。 而现在的单云溪,在师嘉懿眼里却不过是个被下毒绑架的可怜婢女而已。 单云溪看见自己的手攀住了师嘉懿的手臂,她原本以为……以为那是司马靖的。 一念起,单云溪又翻滚绞痛起来。 她整个身子突然一弹,蜷缩了起来,满头都是冷汗。 “你怎么了?”师嘉懿眉头一皱,心想她不是已经好了么,怎么又突然毒发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毒,怎会如此的厉害? 可她看着单云溪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又动了恻隐之心,毕竟也只是个与恋人分离的小侍女而已…… “没事,你想哭就哭吧,本将军在这里呢。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让你跟计兴言团聚的。” 单云溪闻言,哭得越发的狠了起来,眼泪鼻涕一齐擦在师嘉懿的身上。 师嘉懿一面嫌弃着,一面又无奈的拍了拍单云溪的背。 单云溪哭得凄惨,听得师嘉懿的心也一顿一顿的,勾得她也有些难过起来,她想起找不到踪迹的寒天客,也默默的流出两行清泪。 “哭吧,哭吧……哭完了就会好的,明天还会来的……我们一定会走出去,会离开这鬼地方的……” 师嘉懿一下下拍着单云溪的背脊,像是在劝慰她,也更像是在劝慰她自己。 她一双眼睛在树屋里炯炯有神的亮着,幽深的眸子里燃烧着抗争求生的火焰,熊熊不息。 单云溪也止了哭泣,她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水洗过的眼睛。 清澈的眸子不含一丝杂质,却令人觉得那眸子充满了力量,仿佛连天边的月也比不过这眸子干净明亮,无比的坚毅,忍耐中满是力量。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哭花了的脸,十分的狼狈。 师嘉懿突然噗嗤一声,指着单云溪笑道:“丑死了。” 单云溪拍开她的手,也笑了起来。 天一亮,两人收拾了东西,又住回了洞窟里面。 “哎哟喂,还是这里舒服啊……”师嘉懿拄着拐杖,往那洞窟里的石头上一座,像个老大爷似的。 单云溪便扬唇笑了起来,笑容自信而耀眼,昨晚的颤抖和怯懦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水一般的平稳。 师嘉懿也看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无形之中,她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 那些隐形的东西全被挤开在一边,只有互相了解互相安慰的鼓励和信任。 之后的几天,单云溪去密林里面看了看,师嘉懿也不甘心的跟过去一起探查。 单云溪不乐意她过去,师嘉懿就将自己的伤腿亮给单云溪看。 “本将军已经好很多了,我待在这里也没用,还不如跟你一起去看,说不定还能发现些什么。” 单云溪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不止师嘉懿着急,单云溪的心里也很着急。 她检查过师嘉懿的腿,确实已经好了许多,可以稍微行走了,这才同意她跟着一起去。 这片密林十分的大,也不知道到底延伸到什么地方,她们怕密林深处有危险,也不太敢真的往太里面走。 ##第429章 深入密林 除了密林的方向,她们也沿着滩涂岸边走了走。 其中一边被山岩阻挡,过不去了。另一边是望不到头的沙滩,看上去也没有人的样子。 她们有些灰心的回到洞窟,一切都停滞了下来。 所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单云溪出去拾柴找吃的,师嘉懿晚上守夜,生活没有任何波澜,但却透着一种隐约的压抑和焦急。 明明两个人都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但是却没有人提出来要真的往密林深处去看一看。 原因无他,她们这两个人一个瘸一个哑,她们承受不了太大的风险。 别说是去寻找其他的生还者了,之前光是碰到一个不小心闯进来的小子,都足够她们吓得直接出去住了好几天的树屋。 可她们都心知肚明,这样下去,两个人都只会被慢慢熬死在这里。 几天后,师嘉懿受不了的大喊起来。 “啊——!不行,我们要进密林里面去看看才行!”师嘉懿拄着单云溪给她做的简易拐杖站起来,那还是仿照着以前司马靖给她做的拐杖来做的。 但是单云溪明显手艺不佳,那拐杖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用。 单云溪沉默了片刻,皱着眉头没有回应她。 师嘉懿气得用拐杖点了点她的小腿:“你说话呀!要不你给我点反应也行,难道我们真的要一直这样待着?总不可能在这里呆一辈子吧!” 单云溪猛然抬头,看起来有些生气,她胡乱比划着:当然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 她其实早就想要进密林一看了,只是一直顾忌着师嘉懿的腿,要不然她早就自己一个人进去看了。 师嘉懿看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腿上,顿时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 “你要是因为我这腿的话,完全没有必要。” “可……”单云溪又比划起来。 “我这腿一时半会儿压根好不起来,难道我这腿不好,我们就一直待在这里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宁愿你丢下我!” 单云溪想破口大骂:你瞎说什么鬼话呢! 但是这嗓子限制了她的发挥,她只能不停的摆手比划,但她肯定师嘉懿看出她的意思了。 师嘉懿也是个倔性子,说什么也不肯退让,气得单云溪七窍生烟的。 两个人相持不下,到了晚上的时候,单云溪要去睡觉了。 她不跟师嘉懿说话,师嘉懿也不跟她说话,两个人各自站了火堆的一边。 单云溪睡下没多久,听到了些许木棍的声音,像是她给师嘉懿做的那木拐杖发出来的。 等她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看见洞窟里面除了她,哪里还有师嘉懿的影子! 她下意识喊起了师嘉懿的名字,却无奈只发出嘶哑的:“师……嘉……” 单云溪只好赶紧爬起来,迅速追了出去。 幸好师嘉懿行动不便,没多久就被单云溪追上了。 师嘉懿被单云溪拉住,她知道单云溪肯定气极了,但是她也是下定决心了的,并没有任何退缩的想法。 她昂着头转过身来,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 师嘉懿难以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看向单云溪的眼睛里面还带着些许的疑惑。 “你有病啊!” 单云溪回过头,怒瞪了她一眼,张嘴道:“活……活该……” 师嘉懿嘴里“切”了一声,也没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反正我今天是一定要往那密林里走的,你自己选吧,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师嘉懿昂着头,朝这单云溪,样子欠扁极了。 单云溪看着她冷笑一声,心里早就骂了起来,这家伙,给几分颜色还开起染坊来了。 她什么也不说,将师嘉懿跌跌撞撞的拉回了洞窟里,她蹲下身给师嘉懿解开木板和藤蔓,将磨好的药草涂了上去。 师嘉懿却直接让开了她的手。 “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不上药。”她脸上颇有几分得意,似乎对这一招很有信心。 单云溪气得笑了起来,真是惯得她! 她什么话也不说,用力掰过师嘉懿的腿,她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的:“哎哟!你要谋杀本将军是吧!” 单云溪朝她翻了个白眼,低头给她上药:“上药……再走……” 师嘉懿这才安静了下来,上完了药,师嘉懿勾过那根木棍,起身就要走,却又被单云溪按了下来。 她狠狠的瞪着师嘉懿:“准备……一下……” 师嘉懿嘴里嘟嘟囔囔的坐了下来:“婆婆妈妈的,反正都是荒郊野岭,有什么好准备的……” 不过她却只敢在背后说上几句,经过这么一段日子的相处,师嘉懿也算是知道单云溪的性格。 她看起来虽然大大咧咧的,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心里其实很有想法,而且一般她定下的事情,别人是很难改变的。 可师嘉懿不知道的是,她自己也是这么一个人。 而单云溪也超级烦她这个样子,两个毫不自知的人,彼此嫌弃着,最后又互相搀扶着往前面一步步走去。 这个世界上,或许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尽管朋友之间吵吵闹闹,但到了关键的时刻,还是会彼此扶持着,再艰难也绝不放弃,执着的往前走下去。 单云溪准备了一些果子,还用从海边找来的水囊装了一些清水,她还在海边找到了一把小匕首。 等准备好这一切,她才带着师嘉懿往密林深处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长渤郡的云海湾上。 司马靖正被人领着上到一艘载货的船上,计兴言和卫子虞跟在他的身后。 段星泓已经站在船上了,马友德站在他的旁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也难怪,他对船的恐惧可不只有船发动的时候。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他们旁边的另一个男子,他身穿一件粗布衣衫,下摆扎在腰带里,浑身看起来十分有力挺拔。他光是站在那里,就有种很强烈的存在感,使人不能忽视。 最不能忽视的是他脸上的一道伤疤,从左眼上往下,长长的一道,生生破坏了这张原本俊美的脸庞。 只见这男子笑得不羁,朝着司马靖做了个不伦不类的揖:“大魏镇南王,居然亲自来见我这小小的水匪,天和真是祖坟冒青烟,积了大德了……” ##第430章 桀骜不羁谢天和 司马靖走上了船头,跟那笑得不羁的男子站在了一起。 他比对方高了半个头,加上对方站没站相的歪着脑袋,让司马靖看起来显得身量更高,也更冷峻了。 他垂了垂鸦羽般的长睫,冷冷的瞥了一眼这脸上带疤的男子,并没有接他的话。 他们一个面如冰霜,那冷得能掉冰碴子的气息逼得人不敢靠近,偏生另一个丝毫不觉的肆意笑着,眼角下搭,嘴角上扬,虽没说话,但分明是一副没将眼前人放在眼里的模样。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莫名就让人觉得,这两人不对头。 马友德看情况不对,赶紧笑着上去:“谢老板,这次真是麻烦你了,以后您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们叶家商号,千万不要客气。” 他边笑着边往那不羁男子的手里塞了一块令牌,“这是咱们叶家商号的信物,您拿着去咱家的任何一家铺子,掌柜的都能认得出来……” 明目张胆的开始送东西了。 谢天和接过那令牌,在手上颇不在意地轻抛了一下,间隙里,他看了司马靖一眼。 却发现对方压根没看自己,目不斜视的,眉峰蹙紧,仿佛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压在心头,那件事令向来镇定的镇南王也心急如焚,无暇分心在其他的事情上。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谢天和紧了紧眼睛,他的嘴角噙着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容,除了那长生不老方,他还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值得镇南王分心了。 谢天和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这样更好。 他翻手就将东西收了起来,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跟我进来吧。” 卫子虞看了一眼司马靖,见他冷漠的跟了上去,卫子虞也赶紧跟上。段星泓和吴德等人都跟着走进去。 众人进入了船舱里面,“砰”地一声,突然有人将房门关了起来。 马友德被吓了一跳,胖手赶紧压住狂跳的胸口:“我说谢老板,你这……有点儿吓人啊。” 谢天和回头看了一眼司马靖一行人,目光尤其在司马靖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没办法,混咱们这行的,脑袋都别在裤腰上,不谨慎一点不行啊……” 他走到了桌前,旁边的手下立即上前摊开了一副泛黄的纸,众人围了过去。 那上面清晰的标注着各处海岛和港口,正是一张宝贵的海上舆图! 司马靖的眼神终于出现了波动,注意到这一点的谢天和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唇角。 有感兴趣的就好,只要人有敢兴趣的东西,他就不怕没生意做。 “云海湾已经被东华大军把持住了,我们这群水匪是被官府通缉的目标,你们是敌国大将,走这条路是行不通的。我们现在只能走这条,”谢天和的手指在舆图上走了一段,从云海湾的位置移到了另一处海湾的标记上,“走牛角湾,这条路更近,我们也能更快地到达瀛洲岛。” 马友德一边擦汗一边点了点头:“……东华的船队已经走了三天,我们是要抓紧了。” 始终一言不发的司马靖终于在这个时候挤出了一句话。 “需要多久?” “什么?”谢天和欠揍的掏了掏耳朵,仿佛没听清似的。 “王爷问你,这船需要多久能到瀛洲岛?”卫子虞不满的看了谢天和一眼,此人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态度十分傲慢,面对着王爷还敢如此挑衅和不敬,他就是脾气再好,也有些不耐。 谢天和却欠揍的一笑:“急什么呀,这不还没开船呢嘛,可能需要个三五天吧,慢的话说不定要一周到半个月也是可能的……你知道,这海上的事情啊,谁也说不清楚。” “哼,不就是想要钱么?”卫子虞不屑的嗤鼻,“说罢,你还想加多少?” 谢天和顿时昂头笑了起来,看起来像是被说中了,可他不仅不觉得难堪,反而有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无所谓,笑得吊儿郎当的。 他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头明晃晃的,手指骨节分明:“这个数。” 卫子虞被哽了一下,立马露出怒容:“你!” 段星泓拦住他,上前一步,同样笑了起来:“谢天和,学别人狮子大开口,也要看看自己吃不吃得下才行!” 谢天和知道这位就是南棠的大将军段星泓,却也丝毫不怵,将个泼皮无赖的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的,两只眼睛一高一低。 “谢谢段大将军的善意提醒,咱的嘴不大,但是架不住人多啊,个个都拖家带口的……”说着谢天和就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要吃饭,没办法。” 卫子虞冷笑一声:“你就是吃满汉全席,五十万两也够你这些乌合之众吃上好几辈子的了。” 谢天和不是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不怒反笑,朝着他们随手作揖:“那就多谢镇南王和段将军了。” 卫子虞从没见过如此无赖的人,可他的涵养好,明明气得不行,却说不出话骂人的话来。 众人都有些不知给如何答话,大魏一整年的税收也才三百万两……可要是谢天和因此拖延时间的话,也不知道单云溪能不能撑得下去。 难以抉择的时候,众人都看向了司马靖,就连段星泓也看了过去。 南棠疲敝多年,别说是五十万两,就是十万两都拿不出来。 司马靖在此时微微抬起了眼,面无表情的看向谢天和,清冷的声音里面透露着拒绝。 “五十万两,太多了,拿不出来。” 众人心头一惊,又赶紧去看谢天和的脸色,发现他也被司马靖直接的拒绝给震惊到了。 谢天和心里嗤笑,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这镇南王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再说了,就算他是大魏的战神,现在可不是在大魏,而是在他们东华的地界,他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真是不要命了! 谢天和刚想笑着刺他两句,一抬眼却看见了司马靖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他突然像是被吓到的似的,往后连着退了两步才站定。 “老大!”旁边的手下急忙过来搀扶他,恨恨的朝司马靖等人瞪了过去:“老大你没事吧!” 谢天和一伸手,他的手下就立马噤声不说话了,一个个恭敬的退到了旁边。 看得出他在手下里面很有威严,很得人的信任。 谢天和拍了拍自己并不脏乱的衣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很是很快,又恢复了之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 “镇南王何必生气,天和不过是跟大家开个玩笑罢了。既然答应的事情,天和就不会临时反口,只不过这海上的事情,确实光靠嘴是说不准的。” 卫子虞在心里暗骂,真是个小人,看敲诈不成,就开始摆出一副交心的样子! ##第431章 别停留在回不去的过往 经过一天的议论和准备,次日,他们发船了。 虽然谢天和不能承诺到达的期限,但却说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发船航行,不会耽误他们的事情。 马友德站在牛角湾的岸边,朝着远去的那艘大货船挥了挥手,满脸的不舍和担忧。 “公主就拜托你们了……” 货船的船舱狭小,下面全都用来装放货物了,只有甲板上有着几间屋子,众人都聚在司马靖的屋子里面。 有人给他们端了饭菜进来,清汤寡水,几乎全素。 那人嬉皮笑脸的:“各位将就将就,咱们船上没有什么好东西,想必各位吃过那么多山珍海味了,应该也不会计较这些的吧。” 芸香沉着脸将东西接过来,连话也不想回,直接关门进了屋子。 “这谢天和未免也太小人了!”她将饭菜一道道摆出来,实在没忍住,抱怨了一句。 卫子虞叹了口气,去帮芸香的忙:“先将就一阵吧,等救出王妃,一切就都会变好的。” 一想起单云溪还在夏侯渊那里,生死未卜的,众人的食欲就更差了。 “先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救人。可别人还没有救出来,我们几个都倒了。”段星泓语带戏谑,大家都配合的扯了扯嘴角,各自拿起筷子来吃了些东西。 与此同时,在谢天和的房间里面。 他跟着一群手下在屋子里面大吃大喝的,桌上鸡鸭鱼肉一样不少,很多盘子都被吃的只剩下一片狼藉,连骨头都咬得干干净净的。 “老大,您吩咐的都送过去了。”说话的正是之前往司马靖屋子里送饭的人,“那侍女看起来不高兴的很呢!” “哦?”谢天和给自己倒了杯酒,“镇南王和段将军说什么了?” 那人突然被这么一问,倒是想了一会儿,道:“什么也没说。” 旁边有人立马追问:“什么也没说?你仔细想清楚了,吃这种咱都不吃的清汤寡水,那王爷和将军居然什么都没说?” 一脸的不信任。 那人赶紧解释起来:“是真的,那侍女也没说什么,只是脸色有些难看,而镇南王和段将军的面我都没见到,他们真没说什么!” 旁边的人也摸了摸头:“奇了怪了,他们真的一点也不生气?这要换做我,早就叫嚣着要开打了!” 谢天和用脚踹了那人一把:“你以为都是你这大老粗啊,还叫嚣着开打,人家可是王爷和将军,你敢去?” “这有什么不敢的,管他是有千军还是万马呢,在这海域上就是咱们的天下!” 谢天和哂笑:“你倒是个不怕的。只不过……这镇南王和段星泓的态度,还真有几分意思啊。” 之后的一整天,他们都大鱼大肉的,而往司马靖他们屋子送去的饭菜却依旧是清汤寡水,一点油星子都不露。 用过饭,卫子虞陪着司马靖来到甲板上。 他站在船头,透着大雾,朝着远方眺望着。 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是谁也不敢去打扰他。 司马靖就像是船头的桅杆,背脊直直的挺立在那里,有种令人不敢忽视的存在感,却也有种生人勿近的疏离。 迷蒙的雾气里面,他美好得就像是一幅画。 不得不承认,司马靖确实有着一张十分俊美的容颜,只是他过于冷峻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上前。 却不代表人们不敢远远的偷看他。 卫子虞却有些不悦,眉头皱得很紧。 “子虞,不用管他们。” “可是王爷,他们怎么能这样看着你!” ……就像是在看什么珍奇异兽一样! 司马靖冷冷的瞥了卫子虞一眼,他便低了头,不再说话了,可神情里明显还是带着不悦。 司马靖深吸一口气,道:“你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的么?子虞,你最近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卫子虞敛眉低头,对司马靖的话无法反驳。 他们从南棠回去之后,过得并不轻松,可这些,王爷却一点也没有在王妃的面前表露出来。 而现在又发生了王妃被劫,王爷服毒一事。他明知道此刻最难受的人是王爷……可他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 但他再看下去又有什么用呢? 无非是胡乱发脾气,迁怒于人,而这些……都是卫子虞最不屑的懦夫的表现。 他浅浅的叹了口气,眼睛微闭,“是子虞错了。” 司马靖转过身,冷凝的脸色稍微缓了缓。 他在卫子虞的肩膀上拍了拍,冷声提点道:“子虞,很多事,你不能只看表面。你以为谢天和为什么要想方设法的激怒我们,是他一时意气?能建立这么大的水匪帮,怎能是个意气用事的人……” 卫子虞浑身一颤,怔愣楞看着眼前的甲板,骤然抬头,就看见一双深沉如同古井般的眸子。 司马靖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卫子虞这才慌忙掩饰性的低下了头。 他面带愧疚,深深的自责起来,明明他才是副将,要替王爷除去这一切的障碍才是。可是他居然一时大意,连这点简单的事情都没有想到! “是子虞大意了,还请王爷责罚。” 卫子虞低着头,实在是没脸抬起来。 司马靖却再次转身,看向了满是雾气的海面。 “抬起头来,没有下次。” 卫子虞愧疚得说不出话来,久久才应道:“……是。” 司马靖又瞥了他一眼,道:“子虞,昨日之日不可留,你要看清眼前才是。” 卫子虞再次一愣,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司马靖。 从他听到司马靖说起那日在画舫上的事情后,他就十分的自责。 虽然司马靖的语气十分的平静,而且略去了那些惊险的地方,只是平铺直叙的将事实和结果说了一遍。但其中惊险,一言半语就能听出来。 要不是段星泓担忧单云溪,非要将事情的经过问个清楚,卫子虞都不知道……他曾经对王爷拔刀相向! 连卫子虞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多深的阴影。 他自少年时就开始追随司马靖,卫家是前朝叛国者,朝中瞧不起他们家的大有人在。 可司马靖没有。 卫子虞刚见到司马靖的时候,那时的司马靖才13岁,可那时的司马靖已经能上马骑射,指引万军了! 卫子虞还只是个从家里偷跑出去的毛头小子而已,因为一时意气而入了军队,又因为年纪太小,被司马靖挑到身边做小侍卫。 谁都知道,在将军身边的侍卫,是全军最轻松又最安全的一个差事。 不仅如此,司马靖甚至还在战场上替他挨过一刀。 ##第432章 暴雨起 让将军替侍卫挨刀,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可司马靖就这么做了,也是因为这一刀,卫子虞从此跟着司马靖,勤学兵法苦练武功,再没离开过。 司马靖是个不擅表达的人,这句话,无疑是在说,他并没有责怪卫子虞。 哪怕侍卫对将军拔刀相向,将军竟然也不介意…… 卫子虞忽然轻笑,向着司马靖微微颔首:“子虞明白。” 王爷就是这么一个人,也正是这样的王爷,才是卫子虞誓死追随的王爷! “雾散了。” 司马靖清冷的声音传来,卫子虞抬起头,顺着司马靖的眼神往那海面上看去。 只见浓雾渐渐变得浅薄了起来,他不由眯起了眼睛,想要看清那迷雾后头的景色。然而还不等卫子虞探个究竟,突然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了起来。 “轰隆隆——”天边闪过一道惊雷,紧接着,哗啦啦的雨打落了下来,瞬间就将甲板上的人都淋了个透。 紧跟着,船身也开始摇晃起来。 “王爷!”卫子虞第一时间去看司马靖,看到司马靖紧皱的眉头,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本王没事,你去将其他人都叫出来!” 不用卫子虞去叫,段星泓等人就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段星泓是直接抓着谢天和的衣领子出来的:“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肯定能到瀛洲岛的么,你自己看看,现在到了个什么鬼地方!” 段星泓的力道不是寻常人能挡的,谢天和被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旁边的人立马要上来拼命:“老大!你敢打我们老大,我跟你拼了!” 谢天和一声怒吼:“住手!” “老大……”手下人对他还是有些惧怕的,闻言也不敢再上前,只是上前扶了他起来。 谢天和站起来,将自己额前被水打湿的乱发全部往后捋,露出那张带着刀疤的脸来。 此时的他不怒反笑,配着脸上那道疤,看起来着实有些渗人。 “段将军,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我都说了,这海上的事情是说不准的……难道我没跟你们说过么?在抵达瀛洲岛前,我们先要通过千流阵。千道暗流,可不是这么好过的……” “你!”芸香忍不住想要上前,却被卫子虞拉住。 她愤愤不甘的瞪着谢天和,这话他压根就没说过! 卫子虞的神情已经冷静了很多,他沉着脸盯着谢天和,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静静等着司马靖的吩咐。 段星泓冷笑着:“谢天和,你真是阴谋诡计玩多了,难道你不怕把自己也搭进去么?” 闻言,谢天和先是一愣。 随即他哈哈大笑起来,那模样,看起来颇有些不要命的样子。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他身上的不羁却显得越发的张扬。 “段将军,咱们本来就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命这个玩意,能多活一天,是我们赚了,就算不能,咱也不赔啊。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他身后的人全都异口同声:“是!” 豪气得很! 段星泓眼神一紧,头一次正视起眼前此人来。 说他不拿命当一回事吧,他又处处表现得小气无比,就连一点点的细节都抠的无比清楚;说他多么惜命吧,他却又能说出刚刚那一番豪言壮语来。 “好一个有今天没明天!”段星泓眼中露出赞赏:“谢天和,本将军承认你是个人物,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你就是没有办法也得给本将军想个办法出来!” 段星泓缓缓地将佩剑拔了出来,他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单云溪不可不救,他也不能在这里就停下来。 哪怕再是个人物,也必须要帮他们救人才行。 段星泓的佩剑指向了谢天和,旁边的人顿时都紧张起来。 卫子虞去看司马靖的脸色,见他并没有反对,卫子虞也按上了自己的佩剑,将芸香拉到了身后。 小天抱着鸿鸣刀,往前一步,站在了段星泓的身边。 吴德笑嘻嘻的,让过身边的计兴言,笼着袖子站在了段星泓的另外一边。 眼看着谢天和是避无可避了,他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审时度势的能力不可谓不高。 只见谢天和微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带上了一脸的笑。 “段将军,你要是杀了我,就真的到不了瀛洲岛了。” 段星泓的脸色沉凝,他在思考,思考谢天和此言的真假。 然而,不过片刻,他就得出了结论。 几乎是同一时刻,司马靖也发话了:“子虞,准备跳船。” 谢天和一愣,阴狠地笑了起来:“镇南王,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跳船,这水下可全是暗流,九死一生啊!” 司马靖压根不理他。 段星泓失望地摇了摇头,他缓缓地将佩剑插回剑鞘。 “谢天和,你自己寻死我们拦不住,可你又想过你这一船人的性命吗?” 谢天和脸上的笑缓缓掉了下来,就像是被揭开了一层假意的面具,露出原本的狰狞和冷漠来。 “段星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这些人都是靠着我才有一口饭吃,出海风险本来就大,谁死了都不奇怪。” “老、老大……”谢天和身后一个手下抖着声音,是给司马靖他们送饭的那个人,“你真的……真的是带我们来送死的?” “我可去你的吧!”谢天和暴怒起来,“你们不信我是不是?不信的现在就给我跳下去!” 船身的晃动变得十分剧烈,好几次都有人站不稳,被甩下了船,在海里翻腾了两下就沉下去了,连个尸体都看不见! 这样的情况,跳下去就是个死啊! 谢天和身后的人顿时就噤声不说话了,毕竟没有一个人想死的! 这下笑的人却换成了段星泓,只是他的笑带着露骨的不屑。 “本将军收回之前的话,你这样只求一己私利的人,算不得什么人物。说你是个人都有些侮辱了。” “我去你……”谢天和要冲上去,被段星泓一个冰冷的眼神瞥过来,他生生止住了动作。 段星泓的那眼神布满了杀意,在场的人里面,除了司马靖不怵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感觉到一丝杀机。 像是掐住了人的喉咙,让人不敢呼吸,也不敢动弹。 ##第433章 天才地宝 谢天和同样愣在了当场,狂风暴雨打在他的脸上,让他在带着海腥气的雨水中回过了神。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恶毒。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平生最讨厌你们这种道貌岸然的人,嘴里说着好听的大道理,事到临头还不是要杀人!” 谢天和勾着唇冷笑,他一面说一面往后退去。 “我也不怕告诉你们,瀛洲岛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就是因为这千流阵。” 谢天和慢慢的退到了离段星泓有十步距离的地方,已经站在了一侧的船舷边。 段星泓看着他身后翻腾的大海,眼睛紧了紧。 “这千流阵,就连最擅长海上航行的老船工都不敢来,是九死一生的地方。但是你们知道那常忍冬怎么说吗?他说,千流阵九死一生,死了才有生!” 说罢,他就朝后一跃,跳入了翻腾的大海之中。 众人都是一惊,尤其是谢天和带来的那些手下,那些对他毕恭毕敬,信任无比的手下。 “老大……” 有人颤巍巍的走到船舷边,有人失落的跌坐在地上,更多的人是怔愣着,压根回不过神来。 巨浪掀腾打过来,打湿了船头的人,芸香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卫子虞见状,立马过去扶了她起来。 “等不下去了,跳船!” 司马靖也被巨浪撞得脚步微错,他瞥了卫子虞和芸香一眼。 段星泓朝着谢天和跳下去的地方冷哼一声,朝吴德和小天道:“这水底下肯定有出路,咱们跳船!” 众人纷纷点头,一个个地跳船下去。 最后跳下去的是芸香和卫子虞,在他们跳下去没多久,一个巨浪打过来,整艘货船都被掀翻,包括船上那些对谢天和无比信赖的人…… 时近正午,太阳高高的悬挂在天空上。 阳光穿透了层层的树叶,投落出了斑驳的光点。一阵风吹来,这些光点随着树叶的摆动而摇晃了起来,显得闲适而惬意。 可仔细看去,却会发现在密林里面还有着移动的人影。 其中一个手持小刀走在前,不时地砍断半人高的杂草开路,另一个拄着歪歪扭扭的拐杖,一瘸一拐的在后面跟着。 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地在林中行进着。 风儿一阵吹,单云溪回头看了师嘉懿一眼。 威风凛凛的红衣将军,现在却蔫蔫的像被晒痨的菜叶子,脸上没有半点栩栩如生的生气,有的全是疲累和隐忍。 单云溪哑着嗓子,拉下了腰间的水囊:“休息……” 师嘉懿现在也不逞强了,现实让她实在没有办法去逞这个强,她无力说话,只能朝着单云溪一点头。 放了拐杖,她坐在了一颗石头上。 单云溪也坐在了旁边,两个人都累得不想说话。 她们已经往前走了好几天了。 却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别说是人影了,就连人生活过的痕迹都没见着。 “这密林有这么大么?”师嘉懿将手里的水囊递给单云溪,瞅着眼前这片一望无际的密林,怎么都想不明白。 单云溪也纳闷着,她接过师嘉懿手里的水囊,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才停下来。 照理来说,这么几天的时间,再大的林子都该到尽头了。 她哑着嗓子:“难道……迷路?” 这几天,她的嗓子又好了些许,虽然还有些嘶哑,但是好歹能不靠打手势交流了。 师嘉懿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趁着师嘉懿思考的时候,单云溪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掏出匕首哒哒哒地跑到一颗树下,稳准狠地将树下的草药割了下来,放进身上的一个布包里面。 刚做完这一切,她又发现旁边出现了另外一株,直接蹲着挪了过去,又是一匕首。 等师嘉懿回过神来,单云溪都挪了大老远了。 “哎哎哎,你又做什么呢?等等本将军啊!”师嘉懿赶紧拄着拐,提着水囊追了过去。 好不容易追上单云溪,师嘉懿将水囊递过去。 “不是我说,你这也太沉浸了吧,这些药草是很稀有还是药效好?我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单云溪的脸红彤彤的,拿着手里的一颗:“知道……这是啥?”不等师嘉懿猜,单云溪就自顾自地说了出来:“……灵芝!” “什么?”师嘉懿也惊讶得一跳,“你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灵芝长什么样,灵芝哪能是这种颜色……” 师嘉懿看向那蘑菇状物体的时候,面露嫌弃。 确实,灵芝怎么可能是这样通体血红的呢? 师嘉懿的见识还是有的,只不过她对药草的理解,却同单云压根不在一个级别。 如果非要说,那就是刚学武的小孩跟已经站在武学巅峰的绝世高手之间的差异,那差的根本就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好几个境界! “这是血灵芝!”单云溪兴奋地说道,“治气血不足,有起死回生的奇效!” 师嘉懿半信半疑地又瞥了一眼那暗红色的蘑菇,怎么都不相信。 “这样的天才地宝,就随随便便长在路边?我可不信。” 别说是师嘉懿了,就是单云溪也有些不敢相信。 这一路走来,越往密林深处走,单云溪发现珍奇的药草越多,现在居然还发现了血灵芝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仙药! 她别提多高兴了! 这是不是也证明她们已经深入密林很多了呢?接下来她们看到的究竟会是密林最中心的地方,还是说会走出这片走了许多天的密林呢? 单云溪越想越兴奋,这后面说不定还有更多的天才地宝。 她一直想在研究如何治愈叶淮秋的病,要是有了这些奇药的帮助,说不定会更加有成效! 师嘉懿不知道单云溪为何会这般兴奋,她还以为是学医之人见到药材单纯的兴奋,就像她见到宝剑也会挪不动步子一样。 却想不到,眼前这个人并非普通的大夫,而她的病患更不是普通人,而是她敌国的皇帝! 她们继续往前走,其间单云溪又收割了好几种药草。 到了晚上扎营的时候,她们又搭了个简易的树屋,单云溪在周围撒上了驱赶野兽的药材碎渣。 等弄完这一切,又帮师嘉懿的腿换过药,单云溪开开心心地卧在树屋里面睡着了。 师嘉懿也打了个呵欠,倚在树屋边守夜。 ##第434章 抓到他 天色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密林里头的树木影影幢幢的,看起来像极了暗夜里面张牙舞爪的某种怪物,令人望而生畏。 然而偏偏就在此刻,一个灵活的身影突然从半人高的草丛里面窜了出来。 那身影动作迅捷而灵敏,就像是常年生活在密林中的小动物似的,一会儿就从远处靠近了单云溪等人所在的树屋。 那树屋搭建得十分巧妙,若不是走近了仔细分辨的话,压根看不出来这是人为制造的东西,还以为这就是密林里某处比较茂盛的草丛而已。 黑影一闪而过,师嘉懿的眸子瞬间就从半眯整个睁开了。 此时的她双手环胸,倚着树屋的一角,并没有采取任何动作。她瞥了一眼在地上睡得正熟的单云溪,伸出手推了推她。 单云溪惺忪醒过来,她刚要出声,就听见师嘉懿朝她又快又轻的说了句:“嘘!” 她立马闭上嘴,下意识往周围侧耳倾听起来。 “有人。”师嘉懿压低的声音道,“就在外头,只有一个人。” 单云溪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 她弯着腰,手里拿着那把匕首,尖刃的一面朝着树屋的外面,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可就在此时,外头的声音却突然停了下来。 单云溪蹙了蹙秀眉,凝神细细听去,却只有夜风在林间吹拂,掀起沙沙的林叶碰撞声而已。除此之外,一切都静的很。 单云溪跟师嘉懿对视一眼,用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外头。 师嘉懿点了点头,做了个“小心”的唇形,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握着匕首,单云溪朝师嘉懿点头,随后一点点地朝树屋露出来的那个三角形口子走去。 突然之间,一阵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 先是周围的草木发出簌簌声,紧接着就是飞速跑动起来的脚步声。 “别跑!”单云溪一步迈出树屋,迅速锁定了林中飞跑的黑影,朝着那边追了过去 师嘉懿担忧地从树屋里面探出头来:“小心点,别伤着了!” 周围的风景飞速后退,单云溪的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不知道在黑暗中奔跑了多久,她看见眼前的黑影已经越来越近了,近到几乎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 单云溪朝他伸出了手,那人的衣服在黑夜里看不清颜色,被风吹得直往单云溪的手里钻。就在她的手即将要抓住的瞬间,她骤然感觉脚下一空。 说时迟那时快,单云溪急忙控制住身型,往后一缩,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掉了下去。 但是多亏了她那一缩,伸手抓住了洞沿边的杂草。 “小崽子本姑奶奶忍你很久了……”单云溪的声音清脆的从洞下传了出来,只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洞口伸了出来。 “诶嘿,抓住了!”虽然看不清脸,但是单云溪却听出了这是那个黑影的声音,分明就是个毛头小子! 远处的师嘉懿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她没有听见单云溪的声音。 单云溪其实早已恢复了自己的嗓子,但是却不敢在师嘉懿的面前表现出来,现在她听不到,单云溪自然就无所顾忌了。 “你到底是谁,抓我做什么?” “抓你做什么?当然是烤了吃了!” 单云溪一惊,难道这岛上的原住民还这么没有开化么?居然还吃人? 怔愣只是瞬间,随即那小子就哈哈大笑起来:“怕了吧!我看你还敢不敢追小爷!小爷让你常常厉害!” 说罢,单云溪就看见那小子往旁边跑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跟木棍子。 他将木棍子朝单云溪戳来,她的眼眸一紧,手下拉着杂草一用力,整个人都朝着旁边荡了过去,随即她用力一踏洞壁,便整个人朝着洞口踩了上来。 “你你……”单云溪飞身落在那小子的面前,看得那小子目瞪口呆的。 单云溪勾唇一笑:“看傻了吧,臭小子,跟你姑奶奶玩阴的,你还早的很呢!” 她早就看准了地方爬上来,方才只不过是在故意装作慌张而已。 毕竟她也是上过战场,经历过许多瞬息之间的变化的好么! 那小子虽然身手灵活,但是武功却很一般,单云溪几招就将人搞定了,提着那小子的后脖颈往树屋的方向走去。 师嘉懿用拐杖撑着,站在树屋的旁边朝她这边张望着。 “哎哟,抓回来了?不错嘛!”师嘉懿笑着点头,看样子十分的赞赏单云溪,“你这身手挺好啊!” 单云溪笑着昂了昂下巴,用喑哑的嗓音说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这小子,他肯定都知道。” 那小子听到单云溪骤变的嗓音,瞪大了眼睛,又是疑惑又是震惊,他刚想要说什么,却被单云溪眼疾手快地一脚踢在膝盖上。 “咚”地一声,那小子跪倒在地上,疼得弯腰。 “小子,你来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师嘉懿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不是吧,你们、你们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来了?”那小子的眼珠子麻溜地转了转,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我跟你们说……这地方,可邪乎了!全是杀人的机关啊!你们这是来了个地狱岛了!” 单云溪跟师嘉懿对视一眼,用手拍了拍那小子的头:“别卖关子,这岛难道就叫地狱岛?没有别的名字?” 那小子捂着脑袋,颇有些不开心的怕瞟了单云溪一眼,嘟囔着道:“谁卖关子了……我也没说这叫地狱岛啊,只是说这里啊……处处都是危险,就跟个地狱似的!” 他说着说着又变成了那副神秘的模样,单云溪还能不知道这小子心里打什么主意? 无非就是危言耸听,然后趁机逃走罢了。 她怎么会让这臭小子如愿呢? 只见单云溪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听说以前有个地方,处理人会用一种刑罚,叫做凌迟。那意思啊……”她将匕首往那小子的脸上缓缓的比了比,“就是将人身上的肉一刀、一刀地割下来,我这匕首不知道能割多少刀呢?” 单云溪皱着眉头,去看匕首的锋利刀刃,看起来倒是真心想知道这个结果。 那小子看着单云溪这模样,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冷汗顺着下巴流了下来。 “你、你别乱来啊……我告诉你就是了,这地方叫做瀛洲岛,是个世界上最最恐怖的地方。” ##第435章 这个世界的朋友 单云溪的嘴角勾起来,她看向了师嘉懿,正碰上师嘉懿的眼睛也看了过来。 “看来我们兜兜转转,终究还是来到了瀛洲岛。”师嘉懿半是感慨半是叹息的说了一句。 单云溪沉默了片刻,她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觉得她们很可能是漂流到了瀛洲岛上,可当她真正听到确切答案的时候,也有种恍然的错觉感。 那小子灵活的眼珠左看一眼师嘉懿,右看一眼单云溪,绝佳的机会! 他猛然推了单云溪一把,单云溪被他撞的往后一翻摔在地上,只见这小子如风一般地站起身想要逃跑,可下一瞬,一只有力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单云溪揉着自己摔疼的地方,有些惊讶地看着站得笔直的师嘉懿,拐杖还搁在一旁,动都没有动一下。 “你……你好了?”单云溪嘶哑的声音响起来。 师嘉懿将那小子按着重新坐下来,笑道:“我早就好了,这不过是装的。” 她将旁边隔着的拐杖一推,那拐杖就当啷啷摔在地上。 单云溪顿时就怒起来:“你连我也骗?” 师嘉懿却“哎”了一声,朝她道:“兵不厌诈,我要想骗过别人,当然是越真实越好啦……” 丝毫没有内疚反省的意思! 亏单云溪之前还因为自己将声音瞒着师嘉懿,而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可她倒好,骗着单云溪扶着她走了大老远,还顾忌她的腿伤做这做那的! 看到单云溪气得横眉竖目的,师嘉懿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你别生气了嘛,我又不是故意要骗你的,而且这腿伤也是这两天才好的,真的要走路还是需要拐杖……” 她又赶紧将那被推倒的拐杖捡了起来,朝着单云溪讨好的笑。 可单云溪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在眼前的师嘉懿身上又看到了她以前的痕迹,她怎么就会忘了呢?师嘉懿可是东华的大将军,用兵诡谲,心思深沉又变化多端……她凭什么就会觉得两人成为了朋友,而对她少了防备呢? 师嘉懿看单云溪别过头去,不由叹了口气,将怒气转到了眼前这小子的身上。 “都怪你,害得本将军被发现了!” “关我什么事……”那小子嘟着嘴,满脸的委屈,突然他眼睛一瞪:“你刚说什么,你是将军?” 师嘉懿笑了笑:“怎么,没见过将军?” 那小子的反应突然大了起来,拼了命地挣扎起来:“救命啊,居然是将军!我不能被抓住啊!” 师嘉懿抓不住他,只好在他的后脖颈上狠狠切了一掌。 那小子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看着他倒在地上,师嘉懿指着他看向单云溪,满脸的疑惑:“他怎么反应这么大?” 单云溪朝她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师嘉懿刚想点头,却突然露出惊讶,抓住单云溪的手腕:“你的声音……好了?” 单云溪不屑的笑了起来,看向师嘉懿:“怎么,只准你腿伤好,不准我嗓子好了?” “当然可以啦!”师嘉懿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模样,“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啊,声音这么好听都不告诉我?” “你不也没告诉我么?”单云溪懒得理她。 “哎呀,你就别生气了嘛……”师嘉懿勾住她的脖子,“再说了,你不也骗我了吗,本将军也没跟你计较啊。” 单云溪捡起自己放药材的布包,拿开师嘉懿的手:“那行,咱两一人一次,算扯平了。” 她看出师嘉懿并没有认出她的声音,心里也放松了些。 说实话,跟师嘉懿相处的这一段时间,她觉得非常的舒服。 甚至让她找到了些许前世跟朋友一起的那种感觉,有事没事的时候,大家就互相损上几句,开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关键的是,单云溪觉得,她跟师嘉懿在很多方面,看法都惊人的一致。 特别是对女子也可以担当重任这件事上。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单云溪也交了很多的朋友,比如芸香,比如那莎,比如阿诗……可是在她们的眼中,单云溪却不单单是单云溪而已。 对于芸香来说,单云溪也是她的王妃;对于那莎来说,单云溪是她的圣女大人;对于阿诗来说,单云溪是她的救命恩人。 唯独对于师嘉懿来说,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而已。 师嘉懿与她交易,也会斤斤计较;在千流阵向她伸出援手,也会在被拒绝了之后离开;在海岛上两人相依为命,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从各方面来说,都是这个时代的奇女子。 不是在闺房里面绣花待嫁,而是披甲上阵成就她自己的荣耀。 每每她跟师嘉懿聊起以往,听到师嘉懿说她那些战场上的故事,说她是怎么守护东华的大地,她就觉得热血沸腾。 就像她也不甘于做一个草包王妃,而要背着药箱跟着司马靖去战场,尽她所能的做她想做的事情。 单云溪将师嘉懿的拐杖捡起来,递给她:“拿着,你的腿虽然好了,但是还不宜过多运动,最好是能休养休养。” 师嘉懿笑着接过拐杖:“谢啦!” “我去看看那小子怎么样了。”单云溪转头,去看方才那地方,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竟然一个人影也没有! “那小子呢?”师嘉懿也发现了不对劲,“被他跑了?” 单云溪看着漆黑一片的深深密林:“看来是这样……” 师嘉懿注意到了单云溪的视线,顺着看过去,只见一块小小的一角从树屋的后头露了出来。 “还真是跑得很远了呢……”师嘉懿走过去,一伸头,吓的那小子往后倒在地上。 他赶忙转过身,要往外头跑,可是刨了半天的地也没挪动半分。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那块衣角被这红衣将军死死的踩住了,难怪他跑不动! “小子,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要不然,本将军可不介意再将你打晕一次。”师嘉懿提拉着人的后脖颈,将他提了回来。 那小子趴在地上,抬头就看见一左一右两个女子,却跟左右门神黑白无常似的,吓得他往后一缩,再也不敢提个“逃”字。 ##第436章 樊杰心里苦 两人在树屋里看守着那小子,一个守了上半夜,一个守了下半夜,都没有睡好。 唯独那个小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起来倒是睡了个饱觉。 “哎,我跟你们说啊,你们也别忙活了,没用的。”那小子被单云溪用藤条绑了起来,坐在地上用眼睛瞥了师嘉懿一眼,“虽然我不知道外头的将军来这里做什么,但这里可是有来无出的,不管你们来做什么,都是永远逃不出去的。” “小孩,你还挺明白的嘛。”师嘉懿看他摇头晃脑,跟背书似的,就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要是这么清楚的话,那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那小子下巴一翘:“咱还用来?咱本来就是这岛上的,从一出生,我就在这岛上没出去过!” 语气傲人得紧,似乎在这岛上是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一样。 师嘉懿又笑了起来,用脚踢了踢那小子:“说得跟这是个金山银岛一样,小子,你没去外头见识过这大千世界的繁华,自然会觉得这小小的岛是个宝地。但是等你出去一看,看得你暗花缭乱的,你就不会再想着这岛了。” “你放屁!” “我是不是放屁,你问问这位姐姐不就行了,你既然不愿意相信我这个大将军,总愿意相信她这个小老百姓的话吧。” 师嘉懿将话题抛给了单云溪,单云溪白了她一眼。 “你跟小孩子较什么真,”她转头看向那小子,“别听她的,外面虽然繁华,但这岛上有岛上的好。你自己觉得这里是最好的,那就行了。” 师嘉懿一拍大腿:“哎,这句话中听,心之所向即为最佳。” “对了,你叫什么?” 那小子听得一愣一愣的,脱口而出道:“樊杰。” “原来是小樊啊,你看看姐姐们在这海上迷路了,遭遇了海难,你能不能给姐姐们帮个忙啥的?”师嘉懿不知道又在动什么心思,勾住了那小子的脖子,开始编起来。 樊杰也是个心思灵活的,眼珠子一转,道:“好啊好啊,姐姐们想要我怎么帮忙?你看……这是不是先给我解开一下比较好……” 他动了动自己被绑紧的双手,讨好地笑了起来。 师嘉懿一巴掌拍在那小子的头上:“你想的美,走,先带路去你们住的地方看看。” 她提拉着樊杰站起来,跟单云溪交换了一个眼神。 单云溪知道师嘉懿这是想要去探查一下岛上的情况,这样也好,她也要想办法寻找药百里。 樊杰反抗不了,但是他的眼珠子却不停地转着,一看就明显没打算乖乖照她们说的做。 师嘉懿心里冷笑,在她面前耍手段,这小子也真是有胆子。 单云溪瞥了一眼师嘉懿跟樊杰,心里也在想事情。 就这么走着走着,师嘉懿突然推了樊杰一下,“喂!你小子是不是在带着我们兜圈子啊!都走这么大老远了,怎么还没到?” “冤枉啊!我都被你们绑成这样了,哪里还敢骗二位姐姐啊!”樊杰一脸苦相,看着倒是冤屈得很。 “我警告你,你小子可别跟我耍花样……”师嘉懿揪着樊杰的衣领子,狠狠地盯着他,那双眼睛仿佛淬了毒一样。 樊杰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没有听这红衣姐姐的话,她一定会好不犹豫地将自己拆分下肚,连骨头都不剩的那种! 他赶紧连连点头保证,师嘉懿再次确认了一下他手里绑着的藤条,推着他往前走。 樊杰不情不愿地,突然看见旁边那个青衣姐姐,她看起来可比这个红衣姐姐要好上许多,说不定可以从她这里寻找突破呢? 这般想着,樊杰就凑到了单云溪的身边。 “姐姐,你们两个一直是一起的么?” 单云溪瞥了他一眼,嘴角上扬:“姐姐劝你,最好还是安分一点,她要是生气起来,我也帮不了你。” 樊杰立马拉下脸来,心里苦不堪言,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偏偏遇到这两个女煞鬼! ##第437章 死刑犯的世外桃源 单云溪自己也没有发觉,在不知不觉之中,她的心逐渐地硬了起来。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相反地,她觉得自己十分的自私。在面临抉择的时候,她一定会选择更加忧于自己的选项,无关乎对错,只是人性。 就像她也很清楚,若是自己跟师嘉懿站在对立面的话,师嘉懿一定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一样。 她们从各方面来说,都相似得很。 如果她们不是生活在这样的战争年代,或许她们真的能成为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吧。 只可惜,没有如果。 师嘉懿回头看了单云溪一眼:“怎么了?你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呢?” 单云溪回过神来,朝她笑了笑:“没什么。” “哦,我知道了……”师嘉懿用手肘撞了撞单云溪,“你是在想你的小情郎吧?” 单云溪低下头:“是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过司马靖了。 但是单云溪不知道的是,每到了深夜里,她就会开始不由自主的想念司马靖,导致疼彻心扉,陷入梦魇。 这点只有师嘉懿才知道,但她却不知道,单云溪是因为思念才会如此。 她一直以为,这是夏侯渊给她用的奇毒,却不知道这到底是哪种毒。 樊杰看红衣姐姐一眼,又看青衣姐姐一眼。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两个人都朝樊杰瞪了过去:“闭嘴!” 不是吵架,而是两个人都避免不提的以后。 谁都知道,将来她们一定会不可避免的对上。 可谁也不想提。 “你说的地方到底还有多远啊?”师嘉懿不耐烦地推了樊杰一把。 樊杰成了受气的那个,有些委屈巴巴的,朝着林中的某个方向努了努嘴:“到了,就在那边。” 师嘉懿跟单云溪都看了过去,谁也没有看见樊杰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密林到这儿,似乎已经到了尽头。 外面是一大片的空地,明显是人为开采出来的,有好些地方都开垦成了耕地,上面种着许许多多的蔬菜。 单云溪跟师嘉懿都对这些蔬菜不是很感兴趣,她们押着樊杰,路过了菜园子,走近那些高高的丝瓜架子。 师嘉懿比着剑指,在樊杰身上点了两下,封了他的哑穴。 “你最好暂时还是不要说话。” 樊杰有苦难言,只能气呼呼的跟着她们往前走。 她们步步靠近那些堆砌起来的茅草屋子,那些屋子三三两两地,坐落在丝瓜藤架的不远处。在屋子的旁边还插着几根竹竿子,上面架了根绳子,晒着好些衣服。 就像个世外桃源地小小村落一样,十分地有生活气息。 这时,突然有人掀帘子,从屋中走了出来。 单云溪和师嘉懿赶紧蹲了下来,她们小心翼翼地从丝瓜架子后面往那边看。 那是个七尺大汉,满嘴的络腮胡子,一身的横肉,看起来渗人得紧。要不是他肩上扛着的那锄头,单云溪还以为自己看到了菜市口的刽子手,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咦?”师嘉懿疑惑的声音响起,“这不是斩刀手庆大京么?” “你认识他?”单云溪问道。 师嘉懿点点头:“这是我东华的死刑犯,他曾连杀二十一人,在五年前就判了斩立决,但在行刑当天却被他逃走了,之后不知所踪……没想到他竟然是逃到了这瀛洲岛上?” 单云溪也有些震惊,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那庆大京扛着锄头,走到了一处尚未开垦出来的土地上开始下锄头,他的动作熟练而到位,翻起土来心无旁骛地,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丝瓜架子。 看起来就像个块头大的普通农民一样! 单云溪压下心头的疑惑与震惊,朝师嘉懿道:“我们去那屋子边上看看。” 师嘉懿拉着樊杰,三人慢慢地靠近了某一栋屋子的窗边。 她们沿着菜园子过去,走到窗外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单云溪看向那窗子里面,就见一个半老徐娘在对着桌上的铜镜梳妆,那铜镜看着有些年头了,照的并不是很清晰,加上距离也有些远,单云溪并没有看清她的面容。 “这是……”师嘉懿却似乎又认出了那人,“百花娘子赵媚儿!她怎么也在这儿?” 单云溪皱眉看向师嘉懿:“你又认识?” 师嘉懿也震惊得很,她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点了点头:“她擅使毒术和媚术,每次与男子交欢之后,便会割断那男子的喉咙,喝人的鲜血……十二年前她就应该死了才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单云溪的秀眉微蹙……怎么又是一个死刑犯。 两人对视一眼,这时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那是个颤巍巍的老头,看起来平平无奇的。 老头提着个草篮子,他已经老到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他从单云溪等人的面前走过,却丝毫没有发现她们的存在。 单云溪心想,这老头看着还比较像是岛上的原住民…… 他的皮肤晒得黑黑的,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但是能看出这老头的腿脚不是很好,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而且十分地瘦,就像是营养不良一样。 他走到百花娘子赵媚儿的门前,敲了敲门,道:“大妹子,我给你带了点豆腐过来,都是自己家里做的!” 隔了一会儿,赵媚儿打开了门:“萧大哥,多谢你了。” 她接过草篮子,将人迎了进去,单云溪跟师嘉懿就看见赵媚儿在桌上翻了两下,拿起两件新做的衣服递给那老头。 “天气有点冷了,我给您和霜霜做了两件衣服,您拿回去跟霜霜穿。” 老头也不推拒,谢了之后就提着放了衣服的草篮子走了。 那老头走的时候,再次经过了单云溪等人的草丛前,这次单云溪看见了这老头的脸,已经老的不行了,脸上满是皱纹和老人斑。 奇怪的是,他的半边脸上有个拳头大的刺青,像是……像是一个狼头。 单云溪心里疑惑起来,这老头怎么没事在脸上纹狼头? 等人走了过去,单云溪准备离开,却看见师嘉懿瞪大双眼,里头震惊非常。 “霸……霸刀萧许,他居然还活着?” 单云溪不解地看了一眼那老头离开的方向:“……是老了点,但是也没到必须死的地步吧?” 师嘉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些许心情:“你不知道,霸刀萧许是大魏人,是个十分传奇的人物。他曾经创立狼头帮,扰得我们东华民不聊生的……可是我记得父亲说,二十年前,霸刀萧许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单云溪震惊过后,陷入了沉思:“这么多早就应该死的人,却突然全都出现在了瀛洲……” ##第438章 眸中的深渊 不止是单云溪,师嘉懿也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会这样的巧,这里出现的人不是死刑犯,就是叱咤过风云仇家无数的人,难道这些人都是来岛上寻找长生不老方的? 这些人身上都背着许多的人命案子,手上沾满了鲜血,就他们这样还想要长生不老? 师嘉懿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嘲讽,说出来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我们去那边看看。”单云溪指了指另一边的房屋。 这边除了庆大京,赵媚儿的屋子,在不足十米外的地方,还有着几栋简单的平房,单云溪指的便是那边。 “等等!”师嘉懿突然拉住了单云溪的手,“那小子不见了!” “你说什么?”单云溪回头,果然没有看见樊杰的踪影,不仅如此,她朝着四处张望,好不容易在不远处的菜园子后头看见了樊杰的身影。 他已经跟那边挥着锄头的庆大京接上头了,指着单云溪这边激动地说着什么。 单云溪几乎不用想都知道他是在说她们两个! 她一转头,看向师嘉懿,只说了一个字。 “跑!” 两人撒丫子就开始狂奔起来,那边的庆大京,还有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的赵媚儿都看见了她们的身影。 “哪里跑!”只见赵媚儿朝她们这边打出几枚暗器,单云溪眼疾手快,一抹腰间,反手就打出了几枚银针。 银针与赵媚儿柳叶状的暗器相交,发出“叮叮”几声。 眨眼之间,单云溪已经拉着师嘉懿跑出了十几步的距离。 “庆哥,快抓住她们!”赵媚儿大喊一声,庆大京的脚重重地踏在了地上,下一瞬,他整个人就如同炮弹一样地飞了出去,直直地冲向了单云溪两人逃跑的方向。 单云溪在奔跑的间隙回头看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简直吓得头皮都在发麻。 只见庆大京一张脸在自己的眼前无限地放大,清晰得几乎能看清他那狰狞面目上的每一根汗毛和每一道皱纹。 而他手里的锄头更是被死死地拧在手上,高高地抬起来,然后狠狠地砸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师嘉懿拉了单云溪一把。 两个人往旁边的深草丛里面滚了进去,庆大京双手直直地钉在了地上,用一种几乎不可能的方式止住了前冲的身型。 他狰狞着脸,朝那深草丛里面看了过去。 庆大京提着锄头走了过去。 单云溪跟师嘉懿都滚了好几滚,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她一刻也不敢停,赶紧拉着师嘉懿站起来跑路。 开什么玩笑! 就刚刚庆大京这轻功,抓她还不跟抓只小鸟一样的! 师嘉懿也心头一惊:“庆大京五年前离开东华,现在武功居然变得这么高了!” “你就少感慨两句吧,咱们小命都快没了,你还感慨人家武功厉害!”单云溪喘着粗气,带着师嘉懿,专挑那些深草密林的地方走。 她心想,再怎么熟悉,这些深草也得绊那庆大京一下。 果不其然,庆大京走入密林之后,不耐烦地甩了甩手里的锄头,那上面缠了许多的杂草。 赵媚儿跟了过来:“庆哥,怎么样?” 庆大京在赵媚儿的面前,显得十分的老实。他低着头摇了摇,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 赵媚儿见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没关系,庆哥,她们逃去了红枫林的方向,活不了多久了。走,我们去看看樊杰这小子。” 庆大京点点头,他们便转身走了。 单云溪一直注意着那边的情况,远远地,已经都看不见那些开垦出来的耕地和丝瓜架子了,她才拉着师嘉懿停了下来。 “……没事,他们没有追过来……” 单云溪气喘吁吁的,双手撑着膝盖,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师嘉懿更是直接往后一仰,坐倒在了地上。 “吓死我了,那庆大京的轻功真是出神入化……想不到,五年过去,他的功力不减反增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单云溪也蹲了下来,“怎么都是些死刑犯?” 师嘉懿平复了一会儿,才道:“我估计是因为他们被人追捕,在中原混不下去了,这才铤而走险来到海上,然后遇到千流阵或者海难,被冲到这瀛洲岛上来的。” 单云溪也比较赞同这个猜测:“看他们的样子,应该在这岛上生活了很多年了。樊杰不也说他是在这岛上出生的么?看来就是这些人漂流到了岛上,但是却没有办法离开,于是就在岛上安居下来,还生下了孩子。” 师嘉懿点了点头,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人质已经跑了,这些人一看就不会老实合作,我们只能先找找有没有其他的人了。” 师嘉懿想了想,确实也只能这么做了。 她们都是说做就做的人,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就不会磨磨蹭蹭地。 两人迅速收拾心情,准备往前走去。 谁知道还没有走上两步,单云溪突然听见轻微的“咔擦”一声,就像是踩上了什么机关……这个念头还没在她的脑海里面转完,她就感觉自己脚下一空,整个人直直地坠了下去。 “小溪!”师嘉懿急忙伸手去抓她,却抓了个空。 单云溪实实在在地摔在了地上,她疼得龇牙咧嘴的,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摔散架了。 “小溪,你怎么样了!” 师嘉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单云溪抬头看去。 洞口距离她摔下来的地方差不多有十米那么高,足足是三四层楼了! “我没事——!”单云溪在洞底大喊,幸好这陷阱里面没有什么削尖的竹子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制作机关的人并没有杀心。 但单云溪要是一直在这里待着出不去的话,也会因为缺水缺食物而死去。 “你等着,我去找东西来救你——!”上面师嘉懿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 单云溪站了起来,她心想师嘉懿不会这么快回来,她应该还要在这洞里呆上一阵子。 她走到了洞壁边,拍了拍洞壁,上面全是滑不溜手的青苔,看样子靠她自己爬上去是不可能的。 单云溪边想边沿着洞壁走着,突然间,她看见了一双闪烁凛冽寒光的眸子。 如刀似冰,好似深渊。 ##第439章 黑暗中重逢 单云溪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她看出了这双眸子,带着一种镌刻入灵魂的熟悉感。 “司马……靖?” 那双眸子微微颤了颤,随即是“噗通”一声,眼前的人倒了下来。 单云溪强忍着心里的震撼,甚至是有些颤抖地走上前,她将人翻过来,在洞口的天光照耀下,单云溪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那熟悉的眉眼,还有抚摸过无数次的面容……全都向单云溪证明一个事实。 “真的是你……” 热泪涌向眼眶,单云溪想也不想地扑了上去,在司马靖的身上哭了起来。 “喂,小溪,你还在么?”上面又传来师嘉懿的声音,单云溪急忙擦去眼泪,用自己的身子遮住了司马靖。 “在——!” 师嘉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这附近没有东西能帮你,我需要走远一点去,你在这里面等着我——!” “好——!” 洞口上方的阴影不见了,单云溪推测是师嘉懿走了。 她这才有机会去打量司马靖的模样。 他浑身都脏兮兮的,头发也撒乱了下来,下巴上长着浅浅的胡茬,看样子已经被困在这洞底不少日子了。 幸好水囊一直在单云溪的身上,摔下来的时候也跟着她一起掉了下来。 单云溪赶紧扭开水囊的口子,给司马靖喂了一点水,然后便轻身唤着他的名字。 “司马靖……” 片刻之后,他咳嗽了几声,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云溪?……本王是在做梦吗……” 单云溪被他的语气给逗笑了:“不是做梦,是真的!你摸摸!”她捧着司马靖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 温热而光滑的触感,是如此的虚幻,又是如此的真实…… “真的!真是你!”司马靖的眼睛逐渐睁大,他咳嗽着想要坐起来。 “你别动!你先别动……你现在身子还虚弱得很,我刚刚给你把脉,身体虚弱,又有内伤,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 说着,一滴清泪就流了下来。 司马靖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又恢复了那个沉稳冷静的模样,朝她笑了笑:“你哭什么,不是见到了吗?” 单云溪扑到司马靖的身上,抱着他又哭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成这个样子,只是一见到司马靖,她这么些日子的担忧和紧张,就全都瞬间松懈了下来。 紧绷的弦突然松了下来。 她突然就忍不住了。 对司马靖的思念如同潮水,不可抑止地冲了上来,冲上了沙滩,淹没了滩涂,淹向深处,直至淹没上她的眼睛,化作泪水涌出来。 喉头忽然一甜,单云溪捂着嘴,朝向一旁。 一大口鲜红的血吐了出来。 “云溪……”司马靖撑着坐了起来,他伸出手,慢慢地摸上了单云溪的脸颊,“让你受苦了。” 单云溪一个劲地摇头,眼睛全被泪水模糊。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再次将人紧紧搂住,把头埋在他的肩颈里,深深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司马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搂住她的腰,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哭了一阵,好不容易单云溪才冷静下来。 她将自己上岛之后的所有事情都跟司马靖说了一遍,包括她跟师嘉懿两人相依为命,还有抓到樊杰,看到那些死刑犯的事情。 “你呢?你是怎么上岛的?只有你一个人么,卫子虞没有跟着你一起?” 她吸着鼻子,两只眼睛水洗过一般,看向他的模样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的珍宝一样,怎么也不肯放手。 司马靖扯着嘴角,想朝她露出一个不用担心的笑容,却不知道怎么也遮掩不住自己眼角的疲惫。 “在你被抓了之后,我们找上了长渤郡最大的水匪头子,谢天和……” 司马靖缓缓地叙述着,单云溪安静听着,虽然他说的很平淡,可单云溪还是听得时不时揪起了心。 在司马靖跳海之后,他就经历了跟单云溪一样的事情,被海流卷着冲上了瀛洲岛。 只不过他被冲上来的方向跟单云溪上来的方向不太一样。 单云溪这才知道,自己之前被冲上来的方向是瀛洲岛的西面,这面有着一大片一大片的密林,看着吓人,但是实际上却并没有什么危险。 当然,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陷阱。 而司马靖被冲上来的地方是北面,刚被冲上来,他们就遭遇了一场大战。 对阵的是先前说过的那水匪头子谢天和,他比司马靖要早些上岛,所以司马靖吃了精疲力尽的亏。 那谢天和身上带着匕首,可司马靖的佩剑早在海流中不知所踪。 但即便是这样,两人也不过是打了个不分胜负而已。 后来谢天和发现不敌,就开始打算跑路,司马靖自然紧追了上去。两人同样是进入了一片密林里面,但是这片密林明显跟单云溪他们到过的密林不一样。 这密林竟然全都是枫树! 红色的枫叶密密地在树上延展,打开成一个个茂密的伞盖。 入眼之处,尽是一片红枫。 谢天和似乎也是头一次进入这里,他慌不择路,在里面横冲直撞,司马靖却已经有了退意。 他不能这么毫无准备地跟进去。 就在司马靖要退出去的时候,突然一阵迷雾弥漫起来,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迷雾就布满了整片枫林,让人方向不辨。 不仅如此,司马靖还发现,这迷雾有毒! 他撕下了衣衫,好不容易从迷雾中冲了出来,却发现自己陷入了失明。 司马靖在失明的状态下度过了好几天,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在逐渐地好转,但却还是一不小心掉下了山洞。他在里面刚待了一天,单云溪就掉下来了。 单云溪听得心疼,不由摸上了他的眼角:“那你现在……能看见么?” 司马靖拿下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手里:“能看清些许,但是不清晰。” 单云溪的鼻头一酸,差点又要落泪。 她怎么就没想到,自己现在还有着夏侯渊给她弄的易容,即便是被海流冲了这么久,也没有冲去她脸上的一层东西,司马靖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可他却说自己能看见些许。 分明就是在骗她…… 单云溪吸了吸鼻子,忍住了里头的酸:“没事,你等我们出去了,我就能治好你!” “嗯。”司马靖笑笑,摸索着,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第440章 另一个洞窟 两人等了好半天,却都没有等来师嘉懿的救援。 “什么情况,就是自己用藤蔓搓一根绳子也要做出来了呀?”单云溪显得有些焦急,外头的天色越来越暗,天色越暗一分,单云溪的焦虑就越深一分。 “你先别急,说不定她那里也出什么事了。这瀛洲岛上到处都是谜团,甚至还有许多的陷阱机关,很可能她也掉到另一个洞里了也不一定……” 司马靖同她解释,单云溪却听得心惊。 “不会吧……”她突然开始为了师嘉懿的安危而担忧起来。 司马靖轻叹:“其实这时候,我最好还是不要跟师嘉懿碰面比较好。” “为什么?你是觉得她看到你会对你不利么?”单云溪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她还是有很大一部分的几率觉得自己可以劝动师嘉懿不要动手。 再说了,虽然单云溪不愿意承认,但是这师嘉懿不是一直对司马靖有好感么? 她应该不会对他下手才对。 司马靖却摇了摇头:“她于本王的感情和你不一样,师嘉懿此人心狠手辣,不止她对别人,她对自己也十分狠得下心。在家国面前,她必定将个人感情放在一边。” 单云溪一愣,她细细想起来,这么多天跟师嘉懿的相处,还有两人之间的随意聊天,她不是没有察觉出来师嘉懿的性格。 她冷心冷血,这种冷不是像司马靖这样,对着所有人都冷着脸,不愿与人交际的冷。 而是一种完全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冷,甚至带着一种玩乐的心情在里面。 在她的心里,只有国君的命令还有家族的荣耀才是第一位的东西。 其他的,都得靠后。 单云溪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点头:“确实,现在你们还是不要见面得好,最好以后也不用见面……” 他们是两国的大将军,天然就有着不同的立场。 “你也不用这样担心,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司马靖的语气复又轻松起来,像是在安慰单云溪。 其实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一个是大魏的镇南王,另一个是南棠的太平公主。 但不同的是,单云溪也可以是镇南王妃。 “我知道了。” 虽然明知道司马靖看不见,但单云溪还是朝着司马靖笑了笑,她觉得司马靖能够感受到她现在的心情。 司马靖意有所动,也朝她笑了笑。 “走吧。”他站了起来。 “走去哪?”单云溪连忙去搀扶他,有些不解。 “这里其实有一条路,我昨天就发现了。” 单云溪顺着司马靖的手看过去,在黑沉沉的天色下,好不容易才辨认出那是另外一处洞口。 “还真是!”她的语气中有些兴奋,“你进去看过么?” 司马靖点了点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一轮明月在深夜中绽放着温柔的光华。 借着这浅浅的月色,单云溪看清了司马靖的脸色,有些凝重。 “我昨天进去看过,里面的路很长,不知道要走多久,也许我们待在这里会更好……” 或许是双眼看不清,也或许是单云溪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向来冷静果决的司马靖竟也有些犹豫不决。 他不能带着单云溪一起去冒险,毕竟这里面会有什么,是他也预料不到的。 单云溪却笑了笑:“没事,我不怕。” 司马靖不由叹了口气:“那我们往里走,不管怎么样,两个时辰后我们一定要往回走。” “嗯!” 单云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布包,里面装着的都是药材,只可惜没有装什么干粮食物,水囊里面也只有不足一半的水了。 她的眼眸一黯,声音却很开朗:“我们走吧!” 司马靖迷迷糊糊看见了单云溪的动作,他大致也能猜出来她是在做什么,心下微叹,牵起了单云溪的手。 “走。” 两人靠得很紧,进入了那个洞口里面。 这个洞口并不大,两人需要弯着腰才能进入,进去了之后,空间也并不大。两人没有办法,只好变成一人在前一人在后的样子。 单云溪仗着自己眼睛好,一定要打头走在前面。 司马靖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 前面的路还好,都是司马靖前一天摸索过,没有什么危险,也没有岔路。他因为眼睛看不清,又因为昨天是首次进入,摸索着走得很慢,也没有走上多久。 这洞窟里面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顶多也就是一些洞窟里面的蜘蛛蜈蚣之类的。 她将那些驱逐野兽的药材碎末抹在了两人的身上,自那开始,就没有再看见那么多的小虫了。 他们往前走了不知多久,司马靖忽然拉住她。 “我们休息一下。” 单云溪喘着气点头:“好……” 她一停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有些发抖,不仅是因为疲累,更是因为紧绷的心弦。她一直处在紧张的状态中,现在一松懈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就累得走不动了。 司马靖让她喝点儿水,单云溪从善如流,可当她喝完,将水囊递给司马靖的时候,他却摇头拒绝了。 “我们再往前走一刻钟,若是还没有找到出口,就回去。”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声音中也带上了些许的斩钉截铁。 单云溪不由觉得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们还能走多久啊?我还以为才走半个时辰不到呢?” 司马靖笑了笑:“我一直在心里数着,以前练过,不会出错。” 单云溪为自己又发现了司马靖一个技能而觉得惊喜,他却又道:“这洞窟看起来并不像是天然形成的,你看这凿痕,分明是有人建造的密道。只是不知道这密道究竟通向哪里。” 单云溪伸手摸了摸旁边的洞壁,果然摸到了一些很粗粝的凿痕,摸起来就十分地粗制滥造,这种痕迹很难天然形成,难怪她走着走着总是被硌到。 休息了一阵之后,单云溪起身,“我们接着走吧。” 司马靖点点头,摸索着跟在了她的后头。 单云溪摸着往前,走了一阵之后,司马靖忽然拉住她:“不能再走了,我们回去。” 可单云溪却还想往前走一点:“我觉得我还可以,我们再往前走一点好么?” 她知道司马靖是在照顾她的身体情况,如果是司马靖一个人的话,说不定他会一直走下去,直到看到出口为止。 司马靖没有说话,但是沉默中却十分坚决。 ##第441章 你们确定要我救? 单云溪被司马靖拉着往回走,她却不舍地回头看了好几眼。 突然间,一道十分浅淡的光芒映入她的眼眸里面。 若是不仔细看,一定会错过这道不清晰的光。因为它实在是太过于浅淡了,淡到单云溪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出现的错觉。 司马靖感觉自己突然拉不动她了,他紧皱着眉头回过身:“怎么了?” 单云溪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去。 确实是光! 一道浅淡的,珍贵的光! “司马靖……你看……”单云溪抓着司马靖的手,她的手心都有些出汗了,黏黏地,紧紧的抓着司马靖的手不愿意松开,就像是抓住了尽头的那道光一样。 “怎么了,是看到了什么吗?”司马靖的声音沉稳,里面带着他特有的冷静而凛然。 单云溪顿时有些心疼,她怎么能这么说呢,明明知道他看不清……单云溪便跟他解释起来。 “那边好像有光,但是很浅,我们再走一点好不好?” 她的语气里半是期待半是乞求。 司马靖思考了片刻,点下了头:“再走一刻钟,之后必须回去。” “好!” 凭着这最后一刻钟,单云溪带着司马靖不断地往那道浅淡的光芒前进,那几乎是她支撑着往前的所有动力。 她紧紧攥着司马靖的手,像是要将她心里的激动也传过去一样。 “到了……我们到了!”单云溪借着那浅淡的光,看清了一个细微的洞口轮廓。 她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真的走到了! 司马靖也松了一口气,微微地笑了起来。 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突然停下来的单云溪给撞了个粉碎。 “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单云溪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颤抖,还有难以置信,她松开了司马靖的手,神情十分地激动,“不应该这样啊!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样?” 她的声音里带着嘶吼,还有发着抖的哭腔,令人觉得她似乎是哭了。 司马靖心里有些焦急,他凭着微弱的光拉住了单云溪,将她抱在了怀里。 “没事没事,情况不会再差了,没什么好难过的……” 单云溪在司马靖的怀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却不像是难过得哭了,而是因为生气,无比的愤怒和生气! 为什么还是这样! 他们走了这么久,单云溪还以为自己终于看见了微弱的光……谁知道从那洞口出来,她看到的,却只是另一个漆黑向上的洞口而已! 她走了这么久,却只是发现又来到了一个完全一样的地方而已! 也不怪她生气,她跟司马靖形容了他们来到的地方之后,司马靖也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们还是有收获的,起码我们已经不在原来的那个洞口了。” 单云溪被他莫名其妙的劝慰方式给逗笑了:“这有什么区别么,不还是在洞里,难不成这个洞就不一样些?” 司马靖却笑了,他仰头看向了那朦胧的洞口,冷声道:“那可不一定。” 单云溪不解地看过去,发现司马靖俊美的脸上有种异常的坚毅,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但是单云溪还没有明白。 司马靖拉着单云溪,开始沿着洞壁摸索起来。 他将手放在洞壁之上,用触摸感觉那上面的纹路与凿痕,一点一点,十分地认真仔细。 单云溪不明白他是在做什么,但是她下意识知道自己不该打扰他。 等到司马靖转了一圈之后,她才开口问他:“这洞壁有什么奇怪的么?” 司马靖露出了些许笑意,向着单云溪点了点头:“有。” “是什么?”单云溪急忙问道。 “你仔细摸一摸,这洞壁比之前的要干燥,如果没错的话,这个洞窟应该比之前那个要浅一些。” 单云溪闻言立马去摸,果然这洞壁上的青苔少了很多。 她又抬头去看,这次她收敛了愤怒的情绪,冷静又认真地看了许久,与之前记忆里面的洞口相比较。 这个洞口确实要显得更大一些! 她被司马靖的发现给震惊到了,赶紧告诉了司马靖:“这个洞口确实要矮一些,但是我们还是没有办法上去……” 她的声音又暗淡了下来。 就算这洞口矮了些许,但是仍然有两层楼那么高,司马靖还没有恢复,单云溪又压根不会轻功,他们还是上不去。 单云溪的情绪难免低落下来,她去牵司马靖的手。 司马靖顺着她的手,将她揽入怀,摸了摸她的头发:“虽然我们上不去,但也不代表这上面没有人。即便是一点点的希望,也应该试一试,不是么?” 他的声音听着柔得像水,也只有在单云溪的面前,他才会放下心防,露出柔情的一面。 单云溪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她知道司马靖这不过是在劝慰她而已。 但她一想起司马靖都虚弱成这样了,还要分心来照顾她的情绪,顿时就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之前还说要独当一面,要帮助南棠驱赶外敌,保卫疆土……可这么个听风就是雨的性格,她怎么样才能真正的独当一面! 单云溪挣开了司马靖的怀抱,松开他的手,一个人站立在洞窟里面,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上面浅淡的月光洒下来,司马靖眯起了眼睛。 只见单云溪深吸一口气,她将双手做成筒状,围在嘴边。 她仰起头,朝着洞口大喊起来。 “救命啊——!” 漆黑一片的密林里面,在月光的照耀下,依稀可以看出这是一片枫林。 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声“救命啊——”,惊起了林中了飞鸟,枫树也因为飞鸟振翅而簌簌响起来。 单云溪再次运气,气沉丹田,胸腔共振,用更大的声音喊了起来:“救——命——啊——!” “叫什么叫!哪来的小鬼,敢扰我清梦?” 洞口突然亮起一个小小的暖黄色灯光,单云溪惊得跳了起来,直抓着旁边司马靖的手不放。 司马靖也笑了起来,他拍了拍单云溪的手,走上前一步,道:“您好,我们被困在这下面了,能麻烦您救我们上去么?” 先是一阵冷寂,随即那人笑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的沉闷。 “你们确定要我救?” ##第442章 红枫林,姑姑 单云溪不明白洞口上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声音,那确实是个女人。只不过这声音除了女性独有的纤细,还有着一种奇怪的嘶哑感,应该是上了年纪的人吧,单云溪想。 她问确定要不要她救? 这问题想都不用想,自然是确定啦! 这里又没有其他的人,他们在这洞窟里面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出口,那不就只剩下眼前这一个被她救上去的方法了么? “前辈救命之恩,我们没齿难忘!”单云溪试探地道,“我二人都从中原大陆而来,如果前辈救我们出去,我们一定会好好感谢您的。” 言下之意,就是要付给她报酬了。 那女人听闻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有些刺耳,也有些不在意周围人的放肆。 就在单云溪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她忽然止了笑声,朝着洞内大喊:“好!我这就救你们上来!” 一根绳子被扔了下来。 单云溪先将绳子绑在了司马靖的身上,“你先上去,我等你上去再说。” 司马靖也没有推拒,他心中总莫名的有些不宁静,总觉得此时出现的这个女人……似乎并非是他们的救星。 尤其是在他听到单云溪说了她看到的那些死刑犯之后。 他的眸子微沉,内力在身体里面转了起来,如果没什么事便罢了,若是真的有什么问题,他也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司马靖上去之后,便立马去寻那女人的身影,他看不清那女人的容貌,只听见她嘴里一声冷笑。 “行了,就你这中了毒瘴的模样,压根不是姑姑我的对手。” 紧跟着,单云溪也被拉了上来,她一上来,就发现司马靖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这……发生什么了?”她转头看向那个将她拉上来的女人,这才看清那人的样貌。 那是个判断不出年纪的女人,光是看脸的话,她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可她却生了一头的白发,声音也喑哑得很,透着种嘶哑的苍老,活像是有七八十岁一样! 那女人没有回答单云溪的话,而是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道:“跟我来。” 单云山搀扶着司马靖,乖巧地跟在了那女人的后面,边走一双灵活的眼睛边到处看着。 夜色漆黑,在淡黄的灯笼光中,她只能看清脚前的那条小路,小路的两旁都是高大的树木。单云溪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才看清树上那些红色的枫叶。 “那个……前辈,” “叫我姑姑。” “姑姑。”单云溪从善如流,“多谢您救我们上来,您是这岛上的人么?我们该怎么报答您才好呢?您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你话怎么这么多?”自称为“姑姑”的女人提着灯笼停了下来,她回过头十分不满的瞪了单云溪一眼。 单云溪只好闭上了嘴,从这之后不敢再多问什么。 但却止不住她心头的疑惑。 这位姑姑究竟是什么人?她为什么会到这洞口来?还有……她这诡异的面容和白发,以及嘶哑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可姑姑却压根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一路带着单云溪和司马靖来到一处小院处。 小院里倚着棵参天大树建有一座两层的小楼,旁边还有菜园子,篱笆等等,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一副独自居住自给自足的模样。 “今天你们就住在这里,明天起来帮我做事。”她带着两人来到一处独栋的木屋前,说话的时候瞥了司马靖一眼,说罢提着灯笼转身就要走。 “诶诶!姑姑!”单云溪赶紧拉住她的衣袖,“你看我来帮你做事行不行?他眼睛不好,也帮不了您什么,你别看我是个女子,但是我做事可勤快可好了!” “你?”姑姑那双略带灰浊的眼睛朝单云溪看了过去,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好像是在看一块肉,看她该从哪里下刀才好。 她的眼神看得单云溪的心头没来由的咯噔一声,但单云溪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对,就是我。” 姑姑沉默了半晌,忽然笑起来,那笑容深到了眼底,带有一种别有深意的奇异感觉。 “也行。” 看着姑姑离开的背影,单云溪这才松了口气,扶着司马靖回屋歇了。 她以为自己终于能好好歇上一觉,自从上岛之后,她一直提心吊胆的,现在终于能休息一阵子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将是她在岛上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好觉。 次日醒来的时候,单云溪手脚麻利地洗漱,司马靖却仍旧有些犹疑。 “还是我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单云溪打断了:“真的不用!姑姑人看起来挺好的,她把我们救了出来,又给我们安排住的地方,不过是帮她做一点事来报答而已,这算不了什么大事。” 她的手一挥,像是在辅证她所说的话一样,很是轻松。 单云溪也不是没有想过这姑姑的来历,但是正如她刚刚所说的,也许这位姑姑真有什么厉害的背景,但是人家也不计较地将他们救了出来。 要是人家真想做什么的话,干脆不要救他们,放着他们自生自灭就好了。 也或者是干脆落井下石,让他们死的更快也行啊。 可是姑姑两者都没选,而是选择将他们救出来,这就已经可以证明很多事了。 但单云溪没料到的是,这世上还真的有人喜欢救了人之后,又活生生将人折磨死的…… 外头的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单云溪推开门,看见了外头院子里的景色。 那是一片难以言喻的美妙景色,入眼之处,是红透了的枫叶,遮盖在头顶,有种熙熙攘攘的热闹感。远远近近的植株都十分茂密,不远处还有一些松树。 单云溪甚至看见一只小小的松鼠,动作灵活而利落地从那树上跳了下来,抱着一颗松果又灵活地跳开了。 美的是自然的景,宁静的是人心。 单云溪站在木屋的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连空气里面也透着沁人心脾的清爽,有种清晨时分青草和泥土的芳香,令她的心情一下就变得好了起来。 这时,从另一栋木屋的二层传来下楼的脚步声,单云溪笑着看过去。 “早啊,姑姑!” 姑姑冷眼瞥了她一眼,并不接话。 单云溪也快习惯她这种态度了,也没跟她计较,就这么安静地等她走了下来。 她走下来后,也没看单云溪,只是道了句:“跟我来。” “哦。”单云溪回头看了司马靖一眼,轻声道:“你快回屋吧,我去做事了。” 姑姑却头也不回:“都跟着来。” 单云溪不解地看过去,奇了怪了,昨晚上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今天让她来做事么? ##第443章 另一个牢笼 单云溪怀着满肚子的疑惑,同司马靖一起跟在姑姑的后头往前走。 她不知道姑姑这是要去哪里,只能判断出这跟昨晚上不是同一条路。 走了不足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到了一处小池塘前面。 说是小池塘,其实看起来更像是一片的泥淖沼泽,周围长着半人高的杂草,要不是司马靖拉了她一把,她都没看出来前面是个小池塘。 “怎么了?”姑姑在这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用那种屠夫下刀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单云溪,看得她浑身就是一颤。 “姑……姑姑,你不是说让我帮你干活嘛,怎么来这里啊?” “来这里就是要干活的。”姑姑冷笑一声,率先拨开深草,往前走了一步。 单云溪拦都没拦住:“姑姑!” 她还以为姑姑没有看见面前的池塘,这一步就够她掉下去的了,可没想到,她却稳稳地站在了那里。 姑姑回头看了单云溪伸出来的手一眼,眼眸淡淡的:“别跟丢了。” 单云溪看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一直往那池塘的中心走去,却始终没有掉下去,实在是惊讶的很! 她拨开深草,这才发现了面前有许多的木桩,从池塘水面伸出来不足一臂高,十分的隐蔽,散落在池塘的各处。 要不是姑姑指引,她还真没发现。 单云溪顺着姑姑走过的暗桩往前一步步走去,她拉着司马靖的手,十分小心地在前面指引着他。 姑姑已经走了好几步远了,她停下来等了单云溪一会儿,眼神落在单云溪的脚上:“别踩错了。” 她的话音刚落,单云溪就一不小心踩到了旁边的那个木桩上,谁知道这个木桩居然往下一沉,是假的! 顿时她就失了重心,往旁边倒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池塘下面突然钻出了一条蟒蛇,它的头足有一个拳头这么大!它亮着尖利的牙齿,直往单云溪的踩下去的脚踝咬过去。 单云溪瞪大了双眼,在那片刻之间,竟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她摔下去的瞬间,用眼角余光撇到了姑姑的脸。 只见她冷漠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不仅如此,她的嘴角还噙着一抹狠毒恶意的笑容,却是看向了司马靖! 单云溪心里惊异非常,几乎是瞬间,她的腰被人搂住。 司马靖捞起单云溪,她的脚迅速抬起来,跟那流着诞水的蛇牙就差那么一小寸的距离…… 顺着力道,司马靖往前连踏了好几步,步步都踩在方才姑姑踩过的木桩上。 单云溪惊魂未定,搂着司马靖的脖子,满脸都是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司马靖语带怒气。 他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他们的面前,似乎眼前惊险的一幕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搂着单云溪的手十分用力,锢得紧紧的,生怕一个放手,她就会出什么意外。 姑姑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转过身去:“别又踩错了。” 她继续往前踏去,司马靖皱了皱眉头,手里放了单云溪,温声地跟她说:“小心一点,你自己可以么?” 不是司马靖不愿意继续带着她走,而是因为他的眼睛确实看不清晰,之前一世情急,他没有踩错,也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他担心自己会看错,只能让单云溪跟好。 单云溪点点头,脸上露出些许凝重来。 这次两人都不敢再分心,一心一意地注意着脚下的木桩,丝毫不敢行差踏错,就怕再出现方才的情况。 终于到了对岸,单云溪却没想到,迎接她的是一片更为吓人的景象。 “这、这是……”单云溪难以置信地指着眼前的巨大铁笼,那铁笼足有一层楼这么高,活像个铁笼房间一样。 她震惊地看着面前这铁笼,两眼惊恐中带着拒绝。 那铁笼里面不是别的,而是许许多多的蛇,大的足有人的大腿那么粗,小的却还不足小拇指粗细。 蛇的种类颜色也十分繁杂,花花绿绿的,金环银环,蟒皮花纹应有尽有,看得单云溪汗毛直竖。嘶嘶的蛇叫和阵阵黏腻的蠕动声不绝于耳,单云溪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你今天的工作。” “哈?”单云溪以为自己听错了。 “把这些蛇拿出来,分到那些小笼子里面。” 姑姑的声音十分的冷静,仿佛这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而已。单云溪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果然在巨大铁笼的周围看见了一些小的篓子和笼子。 单云溪下意识就摇头:“不行不行,这个我做不来……” 姑姑却冷笑一声:“我让你摇头了么?” 单云溪在那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掉进了蛇窟的兔子,姑姑的眼神就跟那淬了毒的毒蛇一样。 她的心脏跳得十分地快,将所有的血液都泵上脑袋,一时间她竟然连说话也忘记,只知道摇头。 “这件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姑姑的声音清冷得很,里头全是不容拒绝。 那关蛇的铁笼足有一层楼这么高,如果要分类的话,就一定要人进入到里面去才可以……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啊! “有、有没有什么工具之类的……”单云溪缩着肩膀,实在不敢往前去,可那些蛇的声音却直钻入她的耳朵里,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姑姑冷冷地看她一眼:“没有。” 司马靖敛眉,神情冷峻中带着愤怒。 “前辈,你这样是否有些过分了?”司马靖将单云溪拉到自己的身后,他的面色十分的难看,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俊俏的脸上满是戾气。 姑姑却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邪得渗人,活像是被这笼子里的毒蛇给附身了一样。 “过分?姑姑我最看不得你们这个样子,卿卿我我给谁看呢?你要是不愿意这姑娘下去,要不你来替这姑娘?” “不行!”单云溪立马拉住了司马靖,“他看不见,你怎么可以让他到蛇笼子去,这不是送死嘛!” “那怎么办?”姑姑冷笑,“姑姑我现在就非要你们两个里面死一个,谁愿意?” 冷汗,滴了下来。 单云溪这才发现,她压根就没有得救,只是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牢笼而已! 事到如今,就只有……孤注一掷! 单云溪抬起头看向姑姑,眼中带着无比的杀意。 姑姑却立即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冷笑了起来。 “姑姑劝你最好不要动一些没用的心思,哪怕你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姑姑的对手。” ##第444章 生死抉择 姑姑的神态看起来很是从容,她笑了笑:“也许你们全盛的时候,姑姑我还会防备一下,但是现在你们都身中剧毒,男的更是毒入脏腑,活都活不久了。” 她冷笑着摇头,似乎压根不将他们两个放在眼里。 单云溪闻言却一震,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司马靖,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活不久了?” 司马靖叹了口气,别过头不说话。 单云溪却不让他躲,直接伸手摸上了司马靖的手腕,司马靖没有躲闪开来,被她探了个正着。 “难怪……难怪你之前一直不肯我帮你把脉……” 单云溪的眼眸逐渐湿润,他之前还说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都毒入脏腑了,怎么会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还说……还说眼睛快好了,你骗我,你居然骗我……”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声音里不知道是愤怒更多还是悲伤更多。 司马靖深深地叹了口气。 “原本不想让你知道的。” 姑姑闻言冷嘲道:“既然如此,反正你也活不久了,不如就你来替姑姑做这工作吧。这里面全是姑姑我搜集来的毒蛇,随便咬上一口都是个死字。” 她的声音里面满是嘲讽:“怎么样?你来,还是她来?” “我来!”单云溪抢先喊道。 她怒瞪着司马靖,脚步却自有想法地往前走了一步,将司马靖半遮在自己的身后。 姑姑的脸色却顿时冷了下来,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可想好了,这个男人本来就快死了,你这样为他可一点都不值得。” “值不值得,由我自己来判断。” 她往前走了两步,却又被司马靖拉住:“我来。” 眼前已经是个死局,饶是司马靖,也找不出其他的方法来救两个人的命。 他确实没有把握胜过眼前的姑姑,她的内力深厚,即便他没有中毒,也不会赢得容易,何况他现在又是这副样子…… “她说得没错,我本来就要死了,就算没有这些蛇,我也迟早会要死的。”司马靖拉住单云溪,将她拉近自己,用一双漆黑的眸子看向她那双毫无杂质的眼睛。 只是她那双眼睛里面现在却聚满了泪水,她摇着头,不愿意去看他。 司马靖却锢着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的眼睛,看着他的坚定。 “云溪,你要活下去,你哥哥还在等着你不是么?” 他朝着单云溪露出了一个笑容,嘴角微微的抿起来,眼角放松地耷下来,一双眸子里除了深渊般的深邃,还有无限的柔情,和没有说出口的爱意。 你要活下去。 “不要……”单云溪摇着头,任由眼泪湿透了自己的眼睛,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不要看清,也不想看清司马靖眼里的坚决和温柔,更不想看见他脸上那个宠溺纵容的笑容。 曾几何时,她觉得这是甜入心头的丝丝蜜意,现在她只觉得这是让她陷入绝望和无助的毒药。 比让她死更痛的毒药。 “司马靖……”被绝望的笑容洗礼过后,她哽咽着硬下心肠,“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你要是想我活下去,那你就活下去!” 她抓着司马靖的衣领子,半是威胁半是乞求:“活下去……” 司马靖看着她无理取闹的样子,任由她摇晃自己,看她埋头在自己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唉……”司马靖深深叹了口气,他抬手摸在了单云溪乌黑的发上,珍而重之,小心翼翼,恍若是诀别的怜惜。 整个场面里,只有一个局外人。 那就是始终冷眼看着的姑姑,她看这两人刻骨铭心的情爱,眼里头却冷得很,唯一的情绪只有嘲讽。 嘲讽这世间的情爱虚假,嘲讽生死面前男子不愿干脆赴死的懦弱,嘲讽女子的愚蠢和执迷不悟…… 司马靖的手骨节分明,那双常年握剑的手,沾满血腥的手,此时却无比留恋地抚摸在单云溪的青丝上。 忽然间,他的手微不可闻地顿了顿。 仔细去看,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忽然就变了色,从绝望的诀别变成了狠厉的孤注一掷。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司马靖的手抬起来,用尽浑身内力,朝着那铁笼打了一掌。 “轰!” 那铁笼直接整个都炸裂开来,里面大大小小的毒蛇全都碎成了一截一截地,被炸开在铁笼的周围,没有一条活着。 单云溪被这一声给吓到了,她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就看见损坏得不成样子的铁笼,还有满地断裂的蛇尸。 她立马去看姑姑,既看见姑姑的脸色整个黑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她的声音里面头一次出现了愤怒的情绪。 姑姑的眼睛冷到了极点,杀意骤然强盛起来,那眼神恍如拥有实质一般,冰冷地锁定了单云溪和司马靖,让他们无从躲避。 “前辈非要逼着我们做选择,恕晚辈愚钝,选了条两败俱伤的路。” 司马靖的神情冷峻非常,并不为自己方才做的事情而感到抱歉,反而昂起了头,一副等待赴死的表情。 姑姑气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的脸皮颤抖着扬了起来,露出一个分不清是笑是怒的表情来。 “好!既然你们想死,我就来送你们一程!” 她高高地扬起了手掌,内力聚集。 司马靖很是冷静,他搂紧了怀里的单云溪,在她的发上落下一吻,单云溪也乖巧地回抱住他的劲腰,神情十分的平静。 掌风已至面前,单云溪甚至能感觉到那掌风的凌厉。 她心里丝毫不怀疑,这一掌必定会让她心脉尽断,再无活下去的可能。 可是她却奇异地,一点也不害怕。 只要司马靖陪着她,她就觉得,死亡,也不是一件难事。 过了半晌,那凌厉的掌法却迟迟未至,单云溪颤抖着眼睫睁开了眼睛。 “小子,姑姑我不得不说,你还挺聪明的。”她的手掌收了回去,露出了欣赏的笑容,但很快,那笑容就成了嘲讽:“你故意激怒姑姑,就是想要跟这姑娘一起死,可我偏不让你们如意!” 说罢,单云溪就被一只手给死死扣住了手腕,将她生生跟司马靖分离。 “司马靖!” 司马靖急忙伸出手去,却只捞了个空,眼看着单云溪被姑姑拉着飞入了沼泽之中。 ##第445章 第二道试炼 单云溪被姑姑强行拉着,看着眼前的风景飞速退去,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在那深草芦苇的里头,有着一根高高的棍子。棍子的顶上往旁边平着延伸出来差不多一臂的距离,那下头挂着一条铁链,铁链的尽头是一个圆圆的物件。 单云溪看不出来那是做什么用的,直到姑姑拉着她站在了那延伸出来的部分上。 一根不足脚掌粗的铁棍,单云溪发现这柱子的材料也是铁器,她刚站上去就晃了几晃。 姑姑的手里拿着铁链尽头的圆圈,将它干脆利落地扣在了单云溪的手腕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姑姑一脚踹了下去。 骤然袭来的下坠感,让单云溪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跳停滞,紧接着,突然手腕上传来撕裂的疼痛,带着单云溪的身体荡了起来。 “啊——!” 一声撕裂的声音在池塘里面响了起来,周围的飞鸟都被惊了起来,扑棱着翅膀争先恐后地往外头飞去。 那是一个铁环,紧扣在单云溪的手腕上,让她的手腕成为了全身重量的承受点。 鲜红的血液,顺着单云溪的手腕流了下来,宛如划过了司马靖的心脏,让他目眦尽裂。 他沉着眼眸,像是一只困兽,眼眶发红,喉咙里传出一种沉闷的低吼。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往单云溪的方向冲了过去,脚下刚踩在木桩之上,就直接踏了个空,踩到了池塘的泥淖里面。 那瞬间,一条与之前同样巨大的蛇伸出了它的獠牙,尖牙亮晶晶地,朝着司马靖的脚咬了下去。 司马靖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他下意识就转了个身,将那只脚往蛇头上用力一掀,力道之大,整条蛇被从水底下掀出半条来。 它往后仰倒在了池塘的浑浊的水面上,没过多久,又从水底下钻出几条巨蟒来,将这条死了的蛇分食殆尽。 一条死蛇的尸体,让整个池塘都翻腾了起来,时不时有几条巨蟒伸出头,亮着淬毒的尖牙,虎视眈眈地看着司马靖和吊在铁杆上的单云溪。 单云溪感觉自己的手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整个手腕上全是血,鲜红的血液流到了白皙的手臂上,将整条白皙的手臂都染成了鲜红的颜色。 她额上冷汗直冒,铁链还在晃动着,手上的铁环也在不断地摩擦着单云溪的手腕,疼痛阵阵袭来,她感觉整只手都不像是自己的一样。 晃动的幅度逐渐减小,她也好不容易才能趁着这个间隙去看一眼司马靖。 司马靖被满池塘的毒蛇给逼退在池塘边,久久无法迈出一步。 姑姑站在铁杆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怎么,有性命危险你就不敢走了?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不过是再试你一次,你就连一步都走不了!” 她朝着池塘的那边讽刺地说着,司马靖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司马……靖……”单云溪咬着牙,他的名字从嘴边溢出来,只可惜,司马靖却听不到。 他凝眸看着眼前的池塘,又抬头看了一眼被孤零零吊在上面的单云溪,心一横,掀袍往前迈去。 “司马靖!” 单云溪一声怒喊,天知道她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喊这句话的,喊完之后她感觉自己的手腕疼得更加厉害了。 但是幸好,这声喊好歹让司马靖又冷静了下来。 他不能意气用事,一定要冷静,看出这里面的生机才行…… 司马靖紧皱着眉头,他深吸口气低下头,再也不去看单云溪,一心只看眼前的木桩,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在他的眼里失去了色彩。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和眼前的木桩。 无数的木桩。 是他和单云溪唯一的生路。 “你看他那样子,看起来倒是认真得很,”姑姑嘶哑的声音在单云溪的头顶响了起来,“只可惜他熬不到了,再这样下去,很快你就会流血而亡。然后他就可以告诉自己,这不是因为他没有尽力,而是因为外力因为其他的原因才导致你的死亡,过上几年,他就又会有新的妻妾,将你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你说什么?”姑姑有些不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你是不是已经傻了?” 单云溪牵着嘴角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惨白惨白的,有种濒临死亡的凄美,却也有种向死而生的力量。 “你是不会明白的。” 姑姑的眼睛紧了紧,她瞥了一眼下面的单云溪,又眺望着看了一眼远处的司马靖。 “你到了现在还在执迷不悟,看来姑姑真是白帮你了。” “帮我?”单云溪的声音冷冷地传了上来,里面带着的嘲讽不比姑姑的少,“执迷不悟的到底是谁?姑姑,你不要自己骗自己了……” 单云溪抬起头,看着远处那个仿佛站成了一棵大树的挺拔身躯。 “我要是死了,司马靖是不会独活的。所以我才说,要是他真能像你说的那样想就好了……” 这样起码他能活下去。 姑姑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的眼神沉得像是一潭死水,一潭曾经也清澈过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得浑浊起来的深水。 “你对他的信心就这么大?不怕他背叛你?”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可能背叛我,但是只有一个人不会。”单云溪看向司马靖的方向,“生死又算什么,我从来没怕过。” 只要跟司马靖在一起,即便是生死也无惧。 若有所感地,司马靖也朝单云溪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的瞬间,姑姑发现好像有什么朝着自己不能预料的方向在发展,她竟然瞬间有些心慌起来。 “不可能!”姑姑沉着脸,“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纯粹的情爱,一切全都是假的!” 她死死地盯着司马靖,倒要看看他能怎么做! 司马靖终于动了,他一脚踏在木桩上,那木桩丝毫没有下陷,稳稳地托住了司马靖的身子。紧接着是下一步,以及之后的每一步。 司马靖竟然一次也没有踏空! 姑姑的心头无比震惊,难道被他发现了! 这些木桩全是按照一定的规律来设置的,只要掌握了其中的规律,就不会踩空。 姑姑会这么自信,也是因为她确信绝对不会有人猜出这里面的规律来。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眼前的司马靖又在做什么? ##第446章 给你唱歌 司马靖步步都踏在了木桩之上,那些木桩一次也没有陷下去过,看得单云溪心头激动又紧张。 她提着一颗心,生怕司马靖会在某一步的时候突然踩空。 手腕上钻心的疼,却也止不住她的眼神流向下方,落在那个不停往前踏去的身影上。 姑姑的眼睛也死死地盯在了司马靖的身上,里头始终有着疑惑,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奇门遁甲,八卦五行……她一概没用,姑姑是从某个人那里看来这种布局方式的,照道理来说,他不应该也不可能知道才是! 但司马靖却偏偏毫发无损地一路走了过来,直到单云溪的下方。 他紧着眼睛,抬头看了那高高的铁杆上一眼。 随即他脚下用力一踏,飞身向着单云溪而去。在即将接近单云溪的同时,他运起内力,将那足有手臂粗的铁链震断,搂着单云溪的腰稳稳地落在了另一根木桩上。 姑姑全程看着,她看着司马靖踩着木桩过来,看着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救出了那姑娘,眼中仍有着不解的疑惑。 这不可能。 司马靖几个起落之间,已经抱着单云溪到了岸边。 他心疼地将她轻轻放下来,看向她满是血迹的手腕:“手怎么样?” 单云溪摇了摇头,看着他不说话。 “疼不疼?”他又问。 她看向自己的手腕,想要将它抬起来,抬到一半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你别动了,我来想办法。” 那上面的铁环还扣着单云溪的手臂,司马靖没有钥匙,拿不出这铁环来。 他站起身来,看向了那高杆之上的姑姑:“前辈,请您将钥匙给我。” 司马靖沉着脸,向姑姑伸出了手。 姑姑没说话,而是从那铁杆上翻身下来,踏着木桩到了岸边,她的气息丝毫不乱。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这木桩排布的?这天下知道这排布的人,我敢断言绝对不超过五人。” 司马靖冷冷地道:“那在下大概正好是这五人之一,龙门阵法,奇妙精绝,确实不是什么人都知道的。” 他的话音刚落,既看见姑姑脸上的神情变了。 “龙门阵法?这东西居然是龙门阵法……呵呵,我怎么没有想到……为什么我没有想到!原来他是军中之人,难怪……难怪……” 她的神情看起来十分的激动,带着种思考了多年也没有想出缘由,如今却简简单单被告知的恍然大悟。 姑姑向着天空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明白了!可是,太晚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眼泪,顺着她浑浊的眼睛流了下来。 那是困扰了多年的泪水,带着所有的悔恨和不甘,流尽了十几年的光阴年华,流尽了那些故事本应有的美好结局,流尽了她这么些年所有的疑惑和不解。 “原来是这样……” 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尘埃落定和真相大白,却也带着时不我待的悲凉。 很多事,当时她没有明白,多年后她即便明白了,却也改变不了当年的结局。 错过就是错过。 “前辈。”司马靖冷冷的声音响起来,他依旧伸着手,“钥匙。” 这是他最大的耐心和最好的脾气,他按下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伸出手,问她要一把钥匙。 能解救单云溪的钥匙。 姑姑止了笑,她斜着眼看了看沉着脸的司马靖,又看了看地上昏迷过去的单云溪。 “你想要救她?” 司马靖没有说话,但是他伸出的手和坚定的眼神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好啊,你把这东西吃下去,我不仅把钥匙给你,还能帮你救她。”姑姑直起了身子,一抹腰间,一个小巧的白色玉瓶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她笑了笑:“你别怪姑姑我没提醒你,这东西有致命的毒性,就连我都没有找出解药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司马靖已经将那玉瓶夺了过去,毫不犹豫地将里头的东西吃了下去。 他将玉瓶往旁边一扔,又伸出手来:“钥匙。” 姑姑看着那被随意扔在地上的玉瓶,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凝滞,她笑了一声。 “真是一个两个都不怕死,姑姑的东西都被你们糟蹋了……” 她从腰间再次抹出一把小巧的钥匙,扔给了司马靖。 他伸手在空中一把抓住,转过身就将单云溪手腕上的铁环打开了,露出下方血肉模糊的手腕来。 “走吧,姑姑带你去止血,再这么耗下去,你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将人救下来,她还是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此时的单云溪已经陷入了半昏迷之中,迷迷糊糊地,两句囫囵话都说不清楚。 司马靖将她背在背上,跟着姑姑出了这片池塘,走到了一条小路上。 他眼前模糊一片,也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不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但幸好走了没多久,他就看见了一片片的红色。 那是枫叶的颜色。 “云溪,云溪你不要睡,我们马上就到了……”司马靖沉稳的声音从单云溪的耳侧传来,她感觉异常的安心,但是安心过后却是如潮水般袭来的困意。 她恍惚间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你别睡……你还记得唱歌么?你唱歌给我听,我想听你唱歌……” 单云溪搜索着自己脑海里的歌词和旋律,却发现她居然没什么会唱的! “我……不会……” 司马靖终于听到了单云溪的回声,他赶紧顺着这个说了下去:“没关系,你唱什么都可以,这么久了,我还从来没有听见你唱歌,你唱给我听听吧。” 单云溪只好在脑海里继续搜索着,《两只老虎》的旋律出现在脑海里。 她缓缓地唱了起来,断断续续地,都不成调子了,只有虚弱微弱的声音传入司马靖的耳际。 “…两只……老虎,两只……跑得快……” “好听, 你再多唱一点。”司马靖敛眉,低沉的声音传来,让单云溪扯着嘴角笑了笑。 她想骂他胡说,她自己唱歌是个什么鬼样子她自己最清楚,但是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到了,我们马上就到了!” 司马靖额上的汗滴落下来,在看见眼前那模糊树屋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气。 ##第447章 你骗我 单云溪被放在了床上,姑姑坐在旁边,打开了随身的针灸包。 她的手在针灸包上一路划过去,停在某根长针上,用食指和大拇指拈着抽了出来。 在天光的照耀下,细长的银针闪烁着银光。 “你做什么?”司马靖却眼睛一紧,抓住了姑姑的手腕。 他下意识用了大力,姑姑却没有挣扎,而是看着他冷冷地笑:“你要是想她死就尽管阻止我吧。”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神色间有着挣扎。 片刻后,他还是松开了姑姑的手腕,姑姑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冷哼了一声。 姑姑将银针下在了单云溪的头顶,接着又下了好几针,分别在单云溪的头上和肩上,然后是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臂上。 “拿纱布来,在那边的柜子里。”姑姑瞥了一眼屋子角落。 司马靖立马走了过去,撞到了柜子也浑然不觉,赶紧摸索着将纱布拿了出来,又几乎是用跑的回到了床边。 姑姑看着他的眼神微动,接过了纱布,给单云溪的手腕上了药,包扎了起来。 等她弄完这一切,又将银针给拔了出来。 拔完最后一根,单云溪突然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司马靖立马转头。 姑姑收着银针,缓缓道:“没事,休息个一晚上就好了。倒是你,吃了姑姑的活死人丸,感觉怎么样?” 司马靖的神色不变:“还好。” “哈哈哈……”姑姑突然大笑起来,司马靖的眉头这时才微微皱了一下,“只是‘还好’而已啊,你还挺能扛的。” 说罢,姑姑就起身要走,走到门口,她忽然又停了下来,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 “对了,这是斩情丝的解药,你就不用吃了,我的活死人药比那什么斩情丝可厉害多了,你熬不到那个时候就会死,把这给她吃吧。” 她将药瓶往司马靖身上扔,司马靖小心翼翼地接住,握在了手里。 “放心吧,这小姑娘还挺合姑姑心意的,药没毒。” 司马靖点了点头,闷声道:“多谢前辈。” 姑姑冷笑:“姑姑都要了你的命,你还要谢?” “谢前辈救她一命。” 姑姑的眼睛顺着司马靖的眼光落在了床上的单云溪身上,她脸上的笑渐渐褪去,终于露出了些许正色,看起来像是有什么想说。 可过了半晌,她却始终没有说话,最后也不过丢下了一句:“走了。” 司马靖没管她,在床边坐了下来,凭着模糊的视线摸索着给单云溪掖了掖被子。 别的不说,姑姑的判断确实准确得很。 她说单云溪睡一晚就会好,单云溪确实在第二天就醒了过来,手腕还有些疼,但是感觉却已经好很多了。 她刚动了动,手撑着头在床边假寐的司马靖就睁开了眼睛。 “云溪,你怎么样?” 他伸手去触单云溪的脸,单云溪用好的那只手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我没事,你呢?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快去睡一会儿吧,我没事了,真的!” 单云溪眼里全是担忧,就算他看不见,也能从她的声音里分辨出来。 “好,我等你换了药就去睡。” 没过多久,姑姑就推门进来了。 “换药了。”她走到单云溪的床边,瞥了司马靖一眼,“怎么,你还能站着呢?” “什么意思?”单云溪看见姑姑对司马靖说了这句话,她敏感地发现有什么不对了,但是她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还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你的小情郎吃的……” “前辈!”司马靖叫住了她,“该上药了。” 姑姑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地止了话头,开始给单云溪的手腕换药。 “姑姑,你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单云溪看着姑姑,又瞥了一眼司马靖,分明就是察觉出来那跟司马靖有关了。 姑姑木着脸,给单云溪换完了药:“你自己问他吧,他不想让姑姑告诉你。” 等姑姑出去之后,司马靖才叹了口气。 他实在是受不了单云溪那追逐着他的目光,他知道,单云溪向来是个明明白白的人。 她自己是明明白白的,也想将身边的所有事情都弄得明明白白,只要他不说,她就会一直念着这件事,直到他告诉她…… “云溪,你先不要生气,冷静的听我说……” “你说,我很冷静。” 明明就是已经生气了,却还装出一副“我很冷静”的模样…… 司马靖在心里叹了口气,坐到了床边,在心里组织着该怎么告诉她才好。他要怎么说,她才能少一点儿伤心…… “你别说,我来问。” “……好。”语气里颇有些认命。 “你是不是被姑姑威胁了?”单云溪盯着他的脸,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司马靖沉默了片刻,正要说话。 “你别说了,我知道了……”他听见单云溪的声音里面带上了些许的鼻音:“她让你做什么了?还是逼着你吃了什么?” “她没让我做什么。” “那就是逼你服毒了,对不对?” 全被她猜中了,司马靖除了叹气,还是只能叹气。 在她的面前,他发现自己什么都藏不住,对付别人用的那一套在她这里完全不管用。 不知道是他在她的面前乱了心,演技变得蹩脚,还是因为她实在太了解他,观察太仔细……又或者,其实两者都有。 他们之间,谁也欺骗不了谁。 谁也不想去欺骗谁。 除非是会令对方伤心……可司马靖还是没能演好。 “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毒……” “真的?”单云溪不相信地追问,她的心里多希望司马靖说的是真的,尽管这几率微乎其微。 “是真的。”司马靖的视线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对了,前辈还给了我斩情丝的解药,你先把它服下吧。” 单云溪看着桌上的药瓶,狐疑地问:“你吃了么?” “……吃了。” “你骗我……”单云溪咬着下唇,眼泪在红红的眼眶里面打转,“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说谎的时候都会停顿一下,因为你知道你骗不了我……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让你吃毒药!为什么!” 单云溪那只好的手重重锤在床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她的眼泪随之大颗大颗地滴落在被子上,洇湿被子上那一块的颜色。 ##第448章 姑姑是阎王手? 单云溪还是吃下了斩情丝的解药。 又过了两天,她手腕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 “你在做什么。”姑姑的手里拿着一个晒满了药材的簸箕,走进了她存放药材的屋子。 单云溪被吓得一凛,像被抓包的小偷,缓缓地转过头来,朝着姑姑讨好地一笑。 “嘿嘿嘿,姑姑……我,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着她又去桌上翻了翻药材,“这个需要切开吧,我来帮您。” 姑姑冷笑了一声,将手里的簸箕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你是想制解药救那小子吧。” 一语道破单云溪的心思。 单云溪愣愣地站在那里,半晌没动静。 “这也没什么,”姑姑侍弄着那簸箕里的药材,“我这活死人丸就连我自己都没有解药,如果被你找出来,我就白当你姑姑了。” “……真的没有解药?”单云溪不死心。 姑姑转身看向她:“你大可试试,我这里所有的药材和医术毒经你都可以用,要是你真的能制出解药来,姑姑就再也不为难你们了。不仅如此,姑姑还会帮你们出去。” 单云溪猛然抬头:“姑姑所言当真?” “我骗你一个小辈做什么,自然当真。” 自从得了姑姑的话之后,单云溪开始没日没夜的泡在她的药材屋子里头,就连吃饭都时常忘记。 “云溪,该吃饭了。”司马靖来装药材的屋子里找她,看见摆了一地的药材和医术,他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单云溪嘴里叼着笔,正捧着一本书看着,那模样,恨不得将整个头都埋进去似的。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司马靖无奈地弯下腰,将脚边的药材都拾掇拾掇,放在了桌上,又清理了好几本摊开的医术。 “诶诶,你别动那个,我还要看的……” 司马靖将手里的那本医书放在了桌子上:“我给你放在这里,要看的时候再来拿。现在,你该去吃饭了。” 他看着单云溪,眼睛却完全没有聚焦。 单云溪情不自禁露出心疼的神情来,他的情况变得越来越差了。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之前司马靖中的毒瘴才会导致他的眼睛看不见,但是逐渐地,他的听觉也开始减退,单云溪就知道,这是姑姑那活死人丸里头的毒素导致的。 司马靖朝单云溪伸出手,那手掌上还有着许许多多练剑留下的老茧。 “你知道我看不见,别任性,自己把手放上来。” 他用轻快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单云溪却觉得鼻头一酸,乖乖地将手放了上去,任他牵着走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材和书籍,走到了屋外。 “肯出来吃饭了?”姑姑将饭碗放在了桌上,瞅了两人一眼,最后眼神落在两人交叠的双手上,“快过来,今天炖了个汤。” 单云溪被司马靖牵着坐到桌边,她用勺舀着那汤碗里的东西。 “姑姑,这什么东西熬的汤啊?”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蛇啦?” 单云溪赶紧丢了汤勺,汤碗里的浓汤溅出好些在桌上,姑姑不悦地白了她一眼。 “我那么多蛇都被你们给杀了,不吃不就浪费了!这蛇虽然有毒,但是煲出来的汤可是大补的东西,真不会吃,好东西都不会分辨,亏你还是个大夫。” 不管姑姑怎么说怎么嫌弃,单云溪就是一口都不肯吃。 “我吃其他的也能活……” 姑姑的眼刀飞过来,单云溪赶紧捧了碗低头扒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念着:“好吃好吃,姑姑的手艺真好……” 姑姑被她这讨好的模样给气笑了,冷哼一声:“不喝就不喝,姑姑我自己补。” “好好好,您多喝多补,好东西就是得留给长辈才是……” 姑姑又皱起了眉头:“你说谁是长辈呢?” “哎哟,姑姑您这么漂亮,要不是您让我叫你姑姑,我还以为您才芳龄二八呢!”单云溪满嘴跑着火车,赞美的话不要钱似的吐出来,她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有半点拍人马屁的不好意思。 “行了行了,姑姑我是个什么样我自己知道,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话是这么说,但是姑姑眼角流露的笑意却暴露了她,明显对单云溪这顿马屁很是受用。 “姑姑本来就长得好看嘛……”单云溪试探地问道,“姑姑,我能不能问问,您这头发是怎么白的呀,您这年纪怎么也不可能有一头白发呀,是不是曾经受了什么情伤,然后一夜白头……” 单云溪已经脑补出了一出情感大戏,八卦的小眼睛是不是瞟着姑姑,就等着她说个“是”了。 然而姑姑却笑了一声:“这你就猜错了,姑姑我是服了毒才成了这个样子的。” “啊?”单云溪筷子上面的菜都掉了下来,“您?服毒?逗我玩儿呢?” “怎么?姑姑我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名号也是响当当的。不过你们这一辈的人只怕是已经不知道了……” “阎王手。”司马靖忽然冷冷地插了一句。 姑姑半挑眉:“哦?小子,你居然知道姑姑的名号?” “阎王手?那是什么,跟阎王一样的手么?是不是说姑姑很厉害,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姑姑笑了笑,不置可否。 司马靖回答了单云溪的话:“别人杀人都是用武功,阎王手却是用毒。二十年前,阎王手是武林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用毒圣手,从来没有人能在她制的毒里头活下来。” 单云溪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征询般地看向了姑姑:“姑姑你这么厉害的么?” 姑姑却勾唇一笑:“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江湖上能人辈出,我这老太婆只怕是早就被人比下去了。” “怎么会!姑姑您风华正茂呢,您要是老太婆,那我不也是老大妈了……”单云溪连连摇头。 “你也不必拍我的马屁,我虽然不在江湖上混,却也知道我这一手毒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比的。” 单云溪被她戳破心思,挠着头嘿嘿地笑,终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的毒术虽然独步天下,却可惜平生没有一个弟子,这一手的毒术只怕是要烂在我的手里了……” ##第449章 此时无声 姑姑叹了一口气,神情看起来有些感叹和可惜。 她抬头看了单云溪和司马靖一眼:“看什么看,吃饭!” 单云溪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了她,只好低下头乖乖地扒起饭来,那碗蛇羹汤她是一口也没吃。 吃过了饭,单云溪又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诶!”姑姑叫了她一声,可她早就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屋子。 “我吃饱了!”单云溪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没过多久,人和声音都不见了。 “这姑娘,吃了饭也不收拾……我姑姑一个人,又给你们做饭又给你们洗碗的,我真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她一边没好气地骂着,一边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筷。 “前辈,让晚辈来吧。” 司马靖刚伸出手,就被姑姑打了回去。 “你?你连个东西都看不清,可别砸了我的碗!算了算了,姑姑我自己来。” 姑姑的话宛如一根根针,司马靖哪里疼就往哪里扎。 司马靖的眸子微敛,没有否认。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 晚上的时候,单云溪迟迟未归,司马靖只好提着灯笼去药材屋子里面提她。 天色很暗,暗得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不远处姑姑二楼的屋子亮着浅黄的灯光,还有就是单云溪所在的屋子,也点着灯。 可是在司马靖看来,那灯光再亮,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两个光点,根本照亮不了什么东西。 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跟竹棍在地上戳来戳去的,好不容易摸索着走到了药材屋子外头。 “云溪……”司马靖朝里头轻声唤。 “诶诶,我在里头!你先睡吧,我很快就回去睡觉了!”单云溪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司马靖叹了口气,她都这样好几日了,再这样下去是肯定熬不住的。 他今天不论如何都一定要将她带回去歇息才行。 犹豫了片刻,司马靖将手里的竹竿放在了门口,然后才提着灯笼走进去。 单云溪一直很在意他的状况,这几日研究古籍药方都快到了走火入魔的状态,司马靖只有装的更好一点,才能不让她看出来自己已经失明了。 他之前进这屋子的时候就记住了屋子里面所有东西的摆放位置,加上他自己的推测还有手边的摸索,司马靖竟也一路无阻地走进了屋子。 绕过几张堆满了东西的长桌,迈过了地上摊着的药材和古籍,他终于停在了一个人影的面前。 “云溪,你今天不能再看了,跟我回去睡觉。”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带着些许严厉的关心。 半晌,他没有听见单云溪的回答。 饶是他也不由有些焦急起来,他无法确定是单云溪真的没有说话,还是他连听力也减弱到完全听不见的地步了…… 可司马靖仍旧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他皱了皱眉头,又唤了一声:“云溪,手给我。” 他伸出手,这样确实是一个极佳的应对之法。 单云溪知道他看不清,而且司马靖以前也经常这样做,让她把手伸过来。这样一来,他只要从手掌上有没有她的手就可以判断了。 还是久久没有动静。 司马靖佯装发怒,他声音低沉下来,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起来。 “云溪,听话!不要再看了,先跟我回去。” 司马靖忽然听到一声抽噎,似乎是从捂着嘴的手边流出来的声音:“……司马靖,你是不是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是肯定的语气。 她发现了。 司马靖抿着唇,别过头不愿意回答她:“胡说,我只是看不太清楚而已。你不要玩闹了,快把手给我。” 单云溪扑到司马靖的身上,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你骗我,你又骗我!你的灯笼压根没有点上!你怎么就……你怎么就这样走过来……”单云溪将他的手捧到自己的心头,心里头愧疚和难过交织在一起,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她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司马靖竟然已经这么严重了呢? 而且她还不管他,让他一个人从那么远的屋子走过来,万一他摔了怎么办?万一他出事了怎么办? 单云溪回想起刚刚司马靖若无其事地从门口走进来的样子,连眼角眉梢都带着小心翼翼,生怕一个行差踏错,就被单云溪发现了他已经失明的事实。 可是……可是他却忘记了,自己提着一个灭了的灯笼。 明眼人才会依靠光线判别方向,失明者却什么也没有…… 司马靖叹了口气,将单云溪揽过来,搂在怀里。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的聪明这么讨厌呢?” 单云溪的心里钻心地疼,她在司马靖的怀里挣扎着,却又不敢真的用力:“还不是因为你骗我!” “那我不骗你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司马靖放开她,一双如墨般的漆黑眸子深深地看向她,那瞬间,单云溪竟产生了说不定他压根没有失明的错觉。 这双眼睛明明是这样的有神和漂亮,怎么可能就看不见了呢? 怎么可能呢? 但很快,司马靖就抬起了头,不愿意再看她。 单云溪眼中一痛,她吸着鼻子,点了点头:“好,我们回去。” 她牵着司马靖,小心又小心地带着他走出了屋子,两人之间有着一种多年的默契。 不用说话,他自然知道她指引的方向。 她的指引同样得心应手,她熟知他每一个细微动作代表的含义,明白他所有的微表情,知道他每一个下一步会怎样走。 走到了门口,单云溪瞥见了门外放着的竹竿。 她将竹竿拿在手上,让司马靖提着那只点亮了的灯笼。 “你给你拿你需要的竹竿,你给我拿我需要的灯笼。”她笑了笑,“好像也挺搭的。” 司马靖跟着她扬起了唇:“确实。” 他们互相拿着对方需要的东西,那他们就是对方需要的。 可即使没有这些东西,他们的心里也很清楚,彼此早已无法分割,不仅仅是需要,而是早已密不可分的必要。 漆黑的小径上,就见一男一女两人,牵着手往前缓步走着。 浅黄的灯光亮着,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450章 悬崖勒马 第二天清晨,姑姑刚醒来,就听到外头有人在敲门。 “谁啊,这一大早的……”姑姑沉着脸将门打开,果不其然看见了单云溪。 这里就他们三个人,司马靖是个瞎子,不可能找过来,答案就剩下一个,姑姑不用想都知道门口是单云溪。 姑姑刚想开口问她又想做什么,是不是又有什么要求,谁知道单云溪睁着一双几近绝望的眼睛,向着姑姑直直地跪了下来。 “姑姑,我求你了,你把解药给我吧!他已经失明了,今天早上连东西都拿不稳了……”说着单云溪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膝行着抓住了姑姑的裤腿:“我求你了姑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你救救他吧!” 姑姑低头看着自己眼前哭得满脸是泪的单云溪,看着她跪伏在自己的面前,一面磕头一面求她…… 姑姑的眼眸微沉。 “值得么?” 像是在问她,却又像是在问自己。 单云溪抬起头来,眼睛里的泪水像是给她蒙了一层亮晶晶的水晶:“不管值不值得,我都一定要救他!” 姑姑别过眼,冷声道:“我说过了,这毒就连姑姑自己都没有解药。” “不、不可能的!”单云溪说什么也不肯相信,她抓着姑姑的裤腿,怎么也不肯放手,“这是你研制出来的毒,你怎么可能没有解药!”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放开!”姑姑抓着自己的衣衫将单云溪往外一甩,她被摔在地上。 单云溪扑在地上,吸着鼻子,摇着头喃喃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不过是个男人罢了,你就这么离不开他么?”姑姑有些不耐,她走上前抓住单云溪的衣领子,劝着她,“这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死了不是更好?” 单云溪像滩烂泥似的,任凭姑姑将她拽起来,样子落魄又可怜。 “你看看你自己这个样子!我告诉你,解药是没有的,你只能看着他死!慢的话不出半个月,快的话也就这么几天了!” 她的眼睛一悲,仿佛最后的防线也崩溃了。 姑姑看着她直摇头,她松开了手:“你好自为之吧!”拂袖走了。 单云溪走进屋子,司马靖立马就察觉到了。 他躺在床上,看向一片白光的门口,伸着手道:“云溪……” “司马靖!司马靖……我在这里……”单云溪赶紧上前,抓住了司马靖的手。 “你哭过了?” 敏锐如他,即便是这个时候,还是察觉出来了。 她的声音不对,哪怕他已经听不清,但却有着一种感觉。仿佛有根线牵在彼此的身上,令他很快能发现她身上的不对劲。 “我没事……”单云溪努力露出一个笑来,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畅快一点。 可在司马靖听来,却不过是强装的快乐,很是虚假。 他不忍拆穿单云溪,笑着问她:“你刚刚出去做什么了,难道是想要给我做早饭?虽然我快尝不出味道了,但是你也不能这样欺负我。” 单云溪被他逗笑了,可听到他说自己已经尝不出味道,悲凉就从她的心头延伸出来,淹没了原本的笑意。 “司马靖,其实还有一个方法。” 司马靖沉默着没说话,他知道这是什么方法。 “我们试一试好不好?”单云溪眼里再次聚满了泪水,“就试一试,说不定真的可以呢?你想想,之前我的血在司州的时候也用过,救了不少的人呢!还有我哥那里,他也用我的血吊住了命……我们就试试,好不好?” 她问得小心翼翼,让司马靖实在不忍心再去拒绝她。 “……好。” 单云溪立马喜笑颜开,她按住司马靖的手:“那你在这里等等,我马上回来!” 她很快就回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虽然味道不是很好,不过你还是要把它喝了……”单云溪哄着司马靖,让他将一碗鲜血都喝了下去。 他皱了皱眉头,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将单云溪送到嘴边的都一一喝了下去。 “百毒不侵?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特殊的体质……”姑姑双手环胸,倚在门边上。 她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对男女,语气极其讽刺。 单云溪服侍着司马靖躺了下来,她捧着碗往外走,理也没理门口的姑姑。 姑姑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冷笑了一声:“不跟我说话?好,我也很想看看,到底是你的血厉害,还是姑姑我这活死人丸厉害。” 晚上的时候,单云溪又放了一碗血给司马靖喝了。 然而到了第二天,司马靖的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加严重。现在他不仅完全失明,甚至连听力也完全丧失,什么也听不到了。 之后不管单云溪怎么哄,他也不愿意再喝她的血了。 单云溪捧着一碗血走出来,姑姑在旁边冷嘲热讽:“哟,还真是浪费。” “你开心了?”单云溪终于开口了。 “肯跟姑姑说话了?”姑姑笑了起来,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不如你做姑姑的徒弟吧,虽然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但姑姑还是挺喜欢你的。怎么样,你要是成了姑姑的徒弟,就能学到很多的东西……” “能救他么?” 单云溪转过身,冷冷地看向姑姑。 姑姑被她问得一梗,沉下脸来:“不能。” 单云溪转身就走。 姑姑上前拦住她:“你为何就是执迷不悟呢?姑姑都跟你说了,男人……” “不是什么好东西。”单云溪接过姑姑的话,她抬起头看向姑姑,神情很平静,“姑姑你说过很多次了。” “那你就应该明白才对,姑姑不会骗你的。你这姑娘是个好孩子,应该及时悬崖勒马,要不然……” “要不然如何?”单云溪反问道。 姑姑却一时语塞,没有接下去。 “要不然我会死?” 姑姑沉默半晌,道:“……差不多吧。” 单云溪忽然笑了起来:“姑姑,你觉得我现在跟死了比,有什么区别?” 说罢,单云溪不再理会她,睁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单云溪!”姑姑恨恨地叫她,可她却脚步不停,不论姑姑的声音在外人听来是多么的严厉和恐怖,她却依旧往前走,一点惧怕也没有。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不会有什么更害怕的东西了。 ##第451章 两人 晚上的时候,单云溪捧着一碗蛋炒饭来找司马靖。 司马靖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她将托盘放在桌上,然后推了推他。 他缓缓地醒转过来,最近他昏睡的时间也变长了,经常一天里有十个时辰都在睡觉。 “云溪?”他伸手去抓她的手。 单云溪乖乖地将手放在他的手里,让他判别她是谁。 其实压根不用判断,这里就三个人,姑姑是不会过来的…… 一想到此,单云溪不由眼神微黯。 她笑着牵起了司马靖的手,然后放在自己唇边亲了一口:“吃饭了,司马靖。这次可全是我自己做的,你必须要吃完知道嘛。” 司马靖没有任何动作,而是轻轻抚着她手指上因为做饭而弄出来的伤口。 她挣开司马靖,端起蛋炒饭,用勺子喂他。 勺子放在了司马靖的嘴边,轻轻触到了他的唇,他若有所感地张开了嘴。 一勺蛋炒饭这才被送进了嘴里。 司马靖咀嚼了几口,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将那口吞了下去:“……厨艺还有进步的空间。” 这司马靖,能做饭给他吃就不错了,她还弄得满手都是伤呢! 单云溪怪他这时候还不忘记打趣他,却又知道不管说什么他都听不见,只能叹口气,按下心里的话,又盛了一勺饭往他嘴边递。 司马靖却突然笑起来:“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呢?我都听到了。” 怎么可能?又在骗人了! “我可没骗你,我真的听见了。”司马靖笑着去抓她的手,害得她不得不放下碗勺来,“你说句‘相公’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听见。”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开玩笑!”单云溪轻轻推了他一把,被司马靖抓个正着,搂在了怀里。 “云溪……我的好云溪……”他吻在单云溪的发鬓上,“就说一句吧,我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听到了。” 单云溪鼻头一酸,躲在他的怀里,小小地唤了一声:“相公……” “哎。”司马靖搂紧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真好听。” 像是真的听到了一般,单云溪的眼里泛着泪花,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眼泪却停不下来。 她好像要在这几天里把这辈子所有的泪都流光似的,泪水沾湿了司马靖胸前的衣衫,她却不肯松开。 司马靖也不愿放开,过了好一阵,单云溪才抽噎着推了推他。 她又端起那碗饭,一勺一勺送到他嘴边,看着他全吃了下去。 吃完了整碗蛋炒饭,单云溪收拾托盘,听见了司马靖叹了口气,道:“云溪,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我会心疼的。” 纵使单云溪用了多少的调料,他还是吃出了饭里的血腥味。 “下次再这样,我是不会吃的。” 单云溪无奈地笑了:“真是个狠心的男人……” 她端着托盘出去了,在屋子外头哭了半晌,等情绪平静下来才进屋去。 在他们屋子的不远处,是姑姑住的树屋。 月华如水般倾泻下来,投在了二楼某扇窗前,姑姑倚在窗边,斜眼看着下方那间屋子里头的灯光熄灭。 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冷漠,似乎一点也不为之所动。 可紧接着,她却突然一皱眉,变得生气起来。 “砰”地一声,姑姑狠狠地将窗子关上了,再也不去看那两个执迷不悟的人。 她转身进屋,往床的方向走去,想着眼不见为净,睡上一觉再说。 可路过梳妆台的时候,她猝然间止了步子。 在寂静的夜里,时间仿佛过得格外的漫长。不知她停了多久,最终还是迈动了步子,转向了梳妆台。 像是有种异样的魔力在吸引着她,自从她遇到了单云溪和司马靖两个人,她就总是做一些以前从来不做的事情。 她伸手,拉开了梳妆台的一个抽屉。 那抽屉里面放着个红木雕花的盒子,上面满是灰尘。 姑姑将那盒子打开,露出了里头躺着的一只蝶钗,时间过去久远,原本栩栩如生的蝶钗也褪了色,显得黯淡无光。 突然间,“啪”地姑姑又狠狠地将木盒盖子合上,扔回了那抽屉里头,再猛烈地关上那抽屉。 像是要将那东西重新封印起来似的,她沉着脸坐在床上,冷笑着摇头。 “我真是疯了……” 清晨,单云溪在厨房里忙碌着。 姑姑走过去,瞟了一眼锅里的东西:“哦?你还会炖鸡汤呢?今天也要加点特别的佐料么?” 她指的是单云溪的血。 单云溪回过头,瞪了她一眼:“他不让我加。” “他不让你做你就不做了?单云溪,你看起来可不像是这么乖的人啊。”姑姑的语气很是嘲讽。 单云溪却低下头:“……只要他开心就好。” 她没有再往里头加那“特别的佐料”。 鸡汤炖好之后,她盛了一碗出来:“不嫌弃的话,剩下的姑姑喝了吧。” 看着单云溪离开的背影,姑姑莫名其妙地笑了:“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好,难道这里头放了什么毒?” 她用锅勺搅了搅,满脸的好奇。 单云溪一进屋,就看见司马靖已经起身了,他倚坐在床头,偏头看着窗外,仿佛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他们压根没有来这瀛洲岛,司马靖也压根没有中这活死人毒。 “司马靖,吃饭了,今天有鸡汤哦!”她自顾自地说着,司马靖却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单云溪也不恼,她将托盘放下,伸手去摸司马靖的手。 被她抓住手的时候,司马靖微微一愣,转过头朝她的方向笑了笑。 单云溪喜悦地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唇上“吧唧”亲了一口:“真乖。” 司马靖也被她的举动高兴了,笑得像是醇酒,光是看着就让人沉醉。 单云溪端着鸡汤,一口一口地喂着司马靖喝了下去。 她给他擦了擦嘴,又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这才端着东西下去。 在单云溪走了之后,司马靖却突然皱起了眉头,他跌跌撞撞的从床上起来,跑到了屋子外头,将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他吐完了之后,又东倒西歪地回了屋子,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而在屋外不远处,单云溪站在那里看到了全过程,她伸手捂住了嘴。 ##第452章 执迷不悟到几时? 单云溪回了厨房,锅里的鸡汤少了很多,应该是后来被姑姑喝掉了。 她的眼角一低,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云溪啊,你这鸡汤做得也太难喝了吧,也亏那小子能全都喝下去。”姑姑走了进来,顺手丢了一本泛黄的书册在桌上。 “这书都多少年前的东西了,你看看吧,说不定里面有治他的法子。” 说完,她就丢下震惊的单云溪走了出去。 单云溪扔了碗,扑向那本书册,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活死人毒经》。 她看到书册名字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翻开第一页,里面就记载着整本书册的写作缘由和写书人。 单云溪看到署名的时候,眼睛就是一紧,那上面赫然写着:阎佳玉。 这是姑姑自己写的毒经! 单云溪迫不及待地翻开毒经,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自这天之后,单云溪除了给司马靖做饭,服侍他起居,其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这本《活死人毒经》上。 她几乎是废寝忘食地在研究这本毒经,姑姑路过的时候,看到她这副样子,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姑姑扔了一把钥匙给单云溪:“在池塘边有个木屋,里面存放着姑姑这几年制作的奇毒,你去看看吧。” 单云溪接过那钥匙,想也不想地立即奔向了之前去过的池塘。 池塘依旧保持着之前的模样,平静的水面下不知道藏着多少剧毒蟒蛇。 她路过之前放大铁笼的地方,那里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看得出来,姑姑应该下了好一番功夫。 单云溪沿着池塘边,没多久就找到了那个木屋。 她进入之前先用布条绑住了自己的口鼻,然后又戴上了一双从姑姑那里寻来的自制手套。不知道姑姑用的是什么材质,这手套戴上去竟然能不透水。 单云溪推门走了进去,看到了屋子里面许许多多的毒物,全都关在大大小小的笼子里面。 在屋子的正中,摆着一张长案,上面都是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 她走了进去,直到天色变得昏黄,才从那里面走了出来。 单云溪长叹了一口气,摘下了手套和脸上的布条。 她看了一眼昏黄的天色,赶紧回了木屋。 单云溪刚进屋子,就看见司马靖正跟姑姑两人在那里对峙,气氛剑拔弩张。地上倒着一滩白粥,姑姑的身上也溅上了些许,看起来有些狼狈。 司马靖却脸色沉凝,看起来很是生气。 “你来得正好,要不是看在这小子活不久了,姑姑我早就让他一命呜呼了!这里交给你,我先去洗个澡。”姑姑愤愤地走出了门,“难得做次好人,就弄成这个鬼样……” 单云溪笑着摇了摇头,她转过身,去拉司马靖的手。 司马靖往后退了半步,下意识要甩开她,却被单云溪更加坚定地抓紧了。 “云溪?” “司马靖!”单云溪冲向他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怀里蹭了又蹭:“有救了,有救了你知道么?” 虽然听不到单云溪的声音,但司马靖仍旧被她的喜悦给感染到了。 他笑了起来,低下头,鼻尖搁在单云溪的鼻尖上:“下次可不要这样不道而别了,吓到我了你知道么?” 单云溪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又抱了上去:“知道了知道了,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司马靖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反手搂紧了她。 但从这之后,单云溪每次去池塘边小木屋研究毒经的时候都会告诉司马靖,她会在司马靖的手上写字。 两人就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交流。 单云溪没有告诉司马靖她是去做什么,但是司马靖大概也能猜出来。 就这么过了两天,单云溪忽然捧着个玉瓶来找司马靖,她一脸的兴奋。 “司马靖,快把这个吃下去!” 司马靖不疑有他,十分顺从那将东西吃了下去。 没多久,他就突然开始腹痛,疼得满头大汗,在床上直打滚。 要知道司马靖这样的人,是能够忍得住剧痛的,可他却疼到不能控制自己,可想而知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了。 他足足在床上翻腾了一晚上,单云溪就一直陪着他,抱着他,温声地安抚着他。痛久了人也是会麻木的,司马靖就在这样的剧痛之中,在单云溪温柔的怀里睡了过去。 次日,他没有醒过来。 单云溪劝着自己,没关系,这就是她的药效导致的,再等一等……等一等,司马靖就会醒过来,然后完全好起来的。 可是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司马靖都没有醒过来。 不仅如此,他的脉象还变得越来越微弱,不管单云溪怎么叫他骂他,他都没有醒过来。 姑姑坐在旁边叹了口气:“唉……你这又是何必呢?” 单云溪摇着头,她跪在床边,捧着司马靖的头贴在自己的脸上。她的泪水快要流光,眼睛红肿,早已哭得不能再哭。 “你明知道他是救不活了,你何必这样作践自己……”姑姑叹气道,“云溪,好孩子,从今以后你就忘了他,好好的跟着姑姑学毒术吧。” 单云溪不回答,她的脸在司马靖的手心蹭了蹭,像只可怜的小兽。 “姑姑一见到你其实就很喜欢你,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能学到姑姑的所有本事。” 单云溪伸手,捋开了司马靖额上的碎发,露出他那张完美无瑕的俊脸来,只是现在……那张俊脸上却也多了些许疲惫和苍白。 “你应该知道,姑姑膝下无子,这可能也是我亲近与你的关系吧,你好好跟着姑姑,我会视你如同己出的……” “你不要说了。”单云溪打断了她,她缓缓说着,声音里无悲也无喜,“多谢姑姑厚爱,只是我承诺过,他若去了,我绝不会苟活。姑姑还是去找其他的孩子吧,云溪没有这个福分,做不了姑姑的弟子。” “你!”姑姑勃然大怒,手掌在桌上用力一拍,再也看不下去她这样子。 她猛然站起身,拉起单云溪,强迫她看着自己。 “你还要执迷不悟到几时!到几时!” 单云溪却嘲讽一笑,眸子从司马靖的身上转到姑姑的身上,一字一句道:“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阎佳玉,你还要执迷不悟到几时?” ##第453章 情,不知所起 单云溪的眼眸过于悲伤,竟让姑姑也产生了瞬间的恍惚。 “你说什么?” “姑姑,”单云溪挣开姑姑的手,向着她道,“你总说是我执迷不悟,可是在我看来,这个陷在其中难以自拔的人,是姑姑你才对。也许曾经确实有男人伤害过你,可是司马靖他做了什么?他什么也没有对姑姑你做不是么?” 眼泪不断地流出来,单云溪已经连抹也不想抹了。 “云溪你……” “他做的最错的,就是不顾一切地救了我,就是在姑姑逼着我做选择的时候保护了我,就是在你用我威胁他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自己来救我!” 字字戳心。 姑姑下意识退了一步,她看向单云溪。 明明单云溪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可她的表情和她说出来的话却让姑姑感觉有千斤重,压在人的身上,使人觉得无比沉重。 是她……错了么? “不……不可能,我不会有错的……我不可能错!”姑姑摇着头,像是魔怔了的人,嘴里不停地喃喃着,不知道是要说服单云溪,还是要说服她自己。 “呵,是么?”单云溪不再理会她,转身看向司马靖。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像是睡着了。 再也不会醒来。 “算了,都不重要了……” 单云溪惨然一笑,像是在嘲笑她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了,司马靖都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再去争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她朝司马靖走过去,姑姑却死死拉住她。 “你不许去!不许看他!不许再动情了!”她目眦尽裂,仿佛看到的不是单云溪,而是多年前的她自己。 一双眼睛怒到通红,里头满是不甘和怨恨,是她被狠心抛弃的怨恨,是她终身的苦。 单云溪挣不开姑姑的手,她看着姑姑这宛如疯魔了一般的模样,却只觉得她可怜。 她冷笑,她叹气,她摇头。 “姑姑,你这又是何必呢?”单云溪道,“我可以不去看他,不去碰他,可是你阻止不了我想他我念他。姑姑你神通广大,我和司马靖都不过是你手里一条微不足道的性命,可你却不知道,这性命也是有自己的思想的。哪怕司马靖就这么死了,我这里……”单云溪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也永远忘不了他。不是一天,不是一年,而是十年,五十年,是永永远远,我都忘不了。” 泪水止不住的流,曾经跟司马靖之间经历的一切在单云溪的脑海中不断地闪回,像是走马灯一样,上演着他们争吵又和好,相聚又别离,是偶尔间的会心一笑,更是镌刻在灵魂深处的深刻记忆。 她知道他总是冷冷的,看起来脾气很不好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知道他骁勇善战,沉稳持重起来是什么模样。一颦一笑间,都是过往,都是回忆,都是美好。 她知道,她忘不了。 永永远远都忘不了。 都说人在年轻的时候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物,可单云溪却觉得她能遇到司马靖,此生足矣。 足够她怀念半生,铭记于心。 她从不后悔,她觉得能跟司马靖在一起,是她这辈子做得最正确也最温柔的决定。 从没有任何一刻比的上现在,让她无比清晰地清楚意识到,她是这样的爱他。 爱到深入骨髓。 单云溪抓着姑姑的手,将她那双死死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的手拿了下来。 “姑姑,放手吧……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别再执迷不悟了。” 梦,终归有要醒的那一天。 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 二十年前,元洲城的柳巷里面。 这里是元洲城最繁华,也是最热闹的一条巷子,临街全是各色商铺,人声鼎沸之间还夹杂着从旁边那条街上传来的唱戏咿呀声。 唱的是牡丹亭记,正说到那书生与杜丽娘在牡丹亭下相会,好一番情意绵绵不得尽,你侬我侬正春时。 外头是热闹非凡,这柳巷里面却静的听不到一丝交头接耳的声音。 巷子正中摆着一个巴掌大的鼎炉,上头插着一柱快要燃尽的香。 “……你就认输吧,你是绝无办法救活我的。”年纪轻轻的女子坐在酒肆桌边,原本清丽俊俏的面庞此时却白的像纸,唇色也是青紫青紫的,看起来像是中了毒。 而她旁边一个面色沉凝的男子正从针灸包里拿出一根,闻言皱眉瞥了她一眼。 “袖子捋起来。”他敛眉沉声,透着种不容置疑。 “在、在这?”女子见他不像作伪,面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的焦急和羞恼,“百里越,你别太得寸进尺了!” 女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却不知那嗔怒的一眼饱含风情,看得人心旌摇曳。 被称作“百里越”的男子不仅不为所动,甚至还重复了一遍:“袖子捋起来,我要施针。” “你!”女子气极,瞥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心想不能在这里堕了名头,牙一咬心一横就将袖子捋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男子面色沉凝,对准穴位就扎了下去,丝毫不因面前之人是女子而有半分的收力。 可他微红的耳后根,却始终没能将心思藏清楚。 这是阎佳玉跟百里越的初次见面,她在自己身上施毒,他便来解。 两人斗了三轮,斗得难解难分,也斗得情愫暗生。 自此,两人便相识了。 就像那戏文里唱的,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回过神来,他们已经私付了终生。 百里越说他要回家禀明长辈,请媒人来光明正大的迎娶她。她含羞带怯地点头,将他送走。 可却再也没等到他回来。 最终只有一封百里家送来的喜帖,他要成婚了,娶的却不是她。 单云溪看着姑姑发疯似的在枫林中狂舞,红透的枫叶被打得扑簌簌落下来,像是染了血,落在地上,落在姑姑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提转内力,没有任何章法地在枫林里打出去,“为什么你不回来找我……为什么你不回来娶我?为什么……” 二十年了,她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第454章 两颗活死人丸(上) 枫叶,落了满地。 不知过去多久,姑姑将浑身内力用尽,颓然地摔在了地上,可她嘴里还不忘念着:“为什么……” 单云溪站在屋门口看着这样的姑姑,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很想去同情姑姑,去将她扶起来,去说几句劝慰的话,可她却一直站着没动。 要说恨,她不是不恨的。 “你现在知道了,人心,是控制不了的。”单云溪看着颓然坐在地上,一下一下锤着地的姑姑,眉间皱起一丝恨。 姑姑听后一愣,可随即她又恢复了机械性的动作。 拳头一下一下地锤着地面,她不断地重复着那一句:“为什么?” 单云溪冷笑,看向了那如梦似幻的红枫林,泪水落下眼睫:“我也想问为什么,可你却没给过我机会。现在我终于明白,却已经晚了。” 说罢,她再也不去看姑姑,转身进了屋子。 天色逐渐地黑了下来,姑姑仍旧坐在屋子外头,披了一身的夜色。 拳头捶出了血,手指已经没了感觉,她却只是不断重复着:“为什么……” 单云溪端着水盆走出来,瞥了红枫林一眼,将水泼在外头,转身又进屋了。 清晨,单云溪走出来,走到了红枫林的里面。 姑姑早就力竭,她侧躺在地上,双手满是斑斑的血迹,一头白发散乱地铺在红色的枫叶上,看起来像是死了一般。 可那双眼睛却睁着,过了半晌,才喃喃道出一句:“为什么……” 声音嘶哑而轻微,像是只有那一口气似的。 单云溪面色冷淡地走了过去。 她瞥了一眼地上的姑姑,声音十足地冷:“你若是真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个明白。” “问?”姑姑的眼睛动了动,先是微微亮了起来,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可他已经成婚了……” “成婚了又如何?姑姑,你敢研制天下至毒,敢将它用在司马靖的身上,难道现在却连问一个问题都不敢么?” “我……” 单云溪去拉她,将她硬生生拉起来,可姑姑却像是突然失了魂一样,退缩着不敢往前。 她挣开单云溪的手,坐在地上直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能去找他……” “有什么不能的!”单云溪气极,她转身冲向姑姑住的树屋。 姑姑眼带疑惑地看着单云溪飞奔而去,忽然间,她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站起来。 “不要,不要动它……” 她的脚步乱七八糟,刚跌跌撞撞走到树屋门口,就看见单云溪从里面走了出来。 单云溪的手上拿着一个红木雕花的盒子。 姑姑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还给我!” 她急忙上二楼,单云溪却跑到了木围栏边,将手伸了出去。 “你去问个清楚,我就将它还给你。” 姑姑也怒了起来,她恶狠狠地盯着单云溪,神情和嗓音都逐渐地沉了下来。她朝着单云溪伸出了手,哪怕那只手上满是凝固的血迹,却还是给人无比的压力。 “把它还给我!” 单云溪却冷笑:“姑姑,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不怕你。你想要是么,那我就给你吧。” 说罢,单云溪的手一松,那红木雕花的盒子就往下坠落下去。 动作比想法要快,几乎是在单云溪松手的瞬间,姑姑就脚下一踏,施展轻功往下方去。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 那盒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像是摔在了姑姑的心头,让她心头一颤。 她急冲冲跑过去捡起那盒子,可当她打开那盒子一看。 里头空无一物。 “蝶钗呢?”她看向二楼的单云溪。 ##第454章 两颗活死人丸(下) 单云溪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伸出了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那手上拿着的正是原本躺在盒子里面的蝶钗。
姑姑从她手里一把夺过那蝶钗,小心翼翼地在手里擦拭着,查看上面有没有出现任何的缺损。 幸好,上面一点损坏都没有,只是有些旧了。 那些历经年岁的斑驳痕迹是去不掉的。 “姑姑,有些问题,你的心里是有答案的。”单云溪看向她,清明的眼眸里透着了然。 你知我知,还有红枫林中飘落的枫叶也知道的答案。 “可有的问题,你要自己去问清楚才行。” 姑姑抱着蝶钗没有说话。 单云溪知道多说无益,转身回了屋子。 “等等。” 单云溪站住,转过身来。 她的神情坦然而冷静,就像她说的那样,并不害怕姑姑的威胁。哪怕现在姑姑让她服用活死人丸,她估计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然后待在司马靖的身边,陪着他一起去。 姑姑抱着蝶钗,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 “活死人丸,吃一颗是毒,两颗便是解药。”姑姑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又深深将那口气叹出来,像是终于同什么达成了和解,“你拿去吧。” 单云溪听她说话的时候,眼眸就逐渐地露出了惊异。 她伸手的时候,感觉自己都有些颤抖。 “谢……谢姑姑!” 抬起头来的时候,姑姑看见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粲然的微笑,同这些日子的冷笑嘲笑都不同,一个如同阳光一般温暖欢快的灿烂笑容。 单云溪跑回了屋子,她扶起司马靖,让他倚在自己的怀里,将一颗药丸喂进了他的嘴里。 “你乖,将药吃下去就好了……” 司马靖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这是单云溪,眉头微皱,将嘴里的药丸艰难地吞服了下去。 单云溪又扶着他躺了下来。 她寸步不离地在司马靖的身边守候了一整天,直到晚上,也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外面的夜色深沉,屋子里头燃着昏黄的烛火,单云溪伏在司马靖的床边睡着了。往床上看去,是紧闭双眼昏迷不醒的司马靖。 外头的风吹进了窗内,吹得烛火摇曳起来,司马靖浓密的睫毛也开始微颤。 片刻后,司马靖缓缓睁开了眼睛。 时隔多日,他终于醒了过来。 他偏过头,看见了手边的单云溪。 她双手紧握着自己的一只手,就这么趴在床边睡着了。她的眉头微蹙,似乎在梦里也不安宁。 司马靖的手微微动了动。 单云溪朦胧间抬起头,看见他的瞬间,眼泪就涌了出来。 她的嗓音有些微哑:“你醒了。” 司马靖点点头,温声道:“嗯,我醒了。” ##第455章 藏不住的笑意(上) 清晨,姑姑从树屋上面下来,就看见了单云溪扶着司马靖站在她门口。 “怎么,好了?”姑姑的神情有些冷,但单云溪却丝毫不介意,笑得很是开心。 “嗯!”单云溪看了司马靖一眼,笑着朝姑姑道:“多谢姑姑施药,您的大恩大德,云溪永生难忘!” 姑姑笑了声:“虽然我给了你解药,但这毒也是我下的,你不怪我?” 单云溪呵呵笑了起来,她挠挠头:“那肯定还是有点怪的……” “你这姑娘!”姑姑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一点都不会尊重长辈,你把这姑娘娶回去,可遭了大罪了吧!” 她后一句话是向司马靖说的。 司马靖始终抿唇浅笑看着单云溪,闻言也不过是笑笑:“还好,能娶到她,这都不算什么。” 姑姑看到司马靖这满足的模样,还有他那双饱含情意的眼睛,就知道他是真心的满意这桩婚事,没有一丝一毫扮演的成分在里面。 她不由笑了起来:“这小子还真是喜欢你。” 单云溪自豪地扬了扬下巴:“那是。” “好了,既然你们都没事了,就收拾收拾走吧。” 单云溪有些惊讶和不解:“姑姑……你要赶我们走?” “姑姑可不敢,哪天你又拿姑姑的东西来威胁姑姑可怎么办?”姑姑瞥了单云溪一眼。 “姑姑!”单云溪有些着急起来,“我那也是一时情急,我不是故意要摔你东西的!” “知道了知道了,”姑姑笑着摆了摆手,“姑姑逗你的。其实是因为姑姑要离开这里了,你们要是想继续待着也没问题,不过要小心池塘里的东西,还有别乱动姑姑的药瓶,别又中毒了。” 单云溪问道:“姑姑你要走?你要去哪里,如果你是要去中原的话,我们可以帮你也不一定啊。” “你们?”姑姑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 “没错!”单云溪咳嗽了一声,整了整衣服,上前一步,“您别看我们这样,他是大魏的镇南王,我是南棠的太平公主,您想去哪里咱都能说得上话。” “哟哟哟,鼻子都快翘上天了……”姑姑笑道,“真是这样的话,那……姑姑就跟你们一起走吧。” 单云溪笑着点头:“好啊好啊!姑姑是要找人对吧,那找我们准没错,就是东华我也保证给你把人找到!” 她拍着胸脯保证,司马靖也没有制止,看模样也是要帮姑姑了。 姑姑笑道:“好,姑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那我们再待几天,等这小子恢复了再走。也不急在这一时……” 单云溪自然点头同意。 “也不知道现在外头是个什么样子了……我在这岛上待了快二十年,或许外面早就变样了也不一定。” “再怎么变也是那个样子,您肯定很快就能适应的。” 姑姑看了单云溪一眼:“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姑娘小嘴儿还挺甜。” 单云溪笑得两眼弯弯的,毫不谦虚地认了下来:“那是。” 他们在姑姑的屋子里又待了几天,期间单云溪问了姑姑很多事情,也终于对这瀛洲岛有了一定的了解。 ##第455章 藏不住的笑意(下) 海外有仙山,名曰瀛洲岛。 通往这仙山的路径非常艰难,虽然不像西天取经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但也差不多要去鬼门关上走个好几遍。 最大的原因就是横亘在瀛洲岛与东华大陆之间的海流乱流,又名千流阵。 千流阵是由无数的大小海流组成的,海流的方向不同,交汇在一起就形成了许多的漩涡,很多船只就是卷进了这漩涡里面。 不仅如此,千流阵的上方天气也十分易变,时不时就会狂风大作,引起海涛冲击。 由此一来,船行到千流阵就损坏了十分之九,剩下的一成会因为海流的流向而被卷着回到东华海湾上。 但是要到瀛洲岛,正如那老话说的:不破不立,死里求生。 这岛上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姑姑,为什么这岛上的人会有那么多的死刑犯啊?”单云溪想到之前看到的庆大京和赵媚儿,就问了出来。 “这些人啊,都是来瀛洲岛避难的。这瀛洲岛不止有着仙方,也是那些十恶不赦之徒逃亡的圣地。”姑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们在外头惹了祸,反正都是个死,不如来这岛上试试,说不定就活下来了。” 单云溪点点头。 姑姑又讲起这岛上的事情来,单云溪和司马靖都听得十分认真。 在姑姑的叙述中,这瀛洲岛大致分为四块。 东边是岛主的地盘,那里机关遍布,寻常人别说是见岛主一面了,就连接近岛主居住的地方都难。 西边是树林地带,那些逃亡至此的死刑犯都住在那边,他们自称为岛民。 而南边是无人居住的毒瘴地和红枫林,是姑姑的地盘。 北边则是个大海湾,瀛洲岛并不是一个圆形的海岛,而是一个半月形的海岛,这北边就是月亮缺掉的那一块了。 “那我上岛的时候,应该就是在岛的西边了。”单云溪道,“我一直在树林里面转圈。” 姑姑笑了笑:“那树林也是依照五行八卦来布置的,其实并不大,只是因为你不了解,无形中被迷住了也是正常的。”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怎么我跟师嘉懿怎么都走不出去,一遇到樊杰那小子就被带出去了。” “这师嘉懿就是你们说的东华国的将军对吧,听你所言,她还算是个好人?”姑姑看向单云溪问道。 单云溪瞥了司马靖一眼,嘟囔着:“人也就还行吧……” 姑姑看她这模样,又看了眼模样俊美的司马靖,立马就心领神会了。 “你这小子,艳福还不浅啊。”姑姑冷笑,“姑姑我可警告你,你要是让云溪伤心的话,姑姑就是天涯海角都能给你下毒!” 司马靖低头一笑:“晚辈知道,请前辈放心,我就是自己受伤也不会让她难过的。” 桌子下面,司马靖牵起了单云溪的手。 她悄悄地看向司马靖,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行了行了,你们也别在姑姑面前做这小动作,也不嫌腻歪。”姑姑早就撇到他们那不停看向对方的眼神了。 尤其是单云溪,藏都藏不住。 ##第456章 动身离开 “我上来的地方就在这红枫林,之前还中了迷瘴之毒,只可惜被谢天和给跑了。”司马靖说起他刚上岛的时候,“子虞他们应该也在这岛上,只是不知道到底在哪里……” 单云溪知道他的担忧,不由抓紧了他的手。 “过两天等你好些了,我们就一起去找他们。还有段大哥和药百里,他们肯定都没事的。” 姑姑点点头:“你先别担心这么多,这两天就好好歇息,等你好完全了,也能更好的保护我们。” 司马靖敛眉道:“前辈说得是。” 这两天司马靖果然就乖乖地待在屋子里面休养,过了两天就能晨起练剑了。他折了一根树枝,充当长剑,在院子里面练了起来。 而单云溪则忙得焦头烂额的,这几日虽然司马靖已经不太需要她的照顾了,但是姑姑却逮住这个机会,要将毕生所学尽数都塞给单云溪。 她知道单云溪也是大夫出身,懂得许多的病理和药草,教起来也就肆无忌惮了。 不仅如此,发展到后来,姑姑甚至抓了好些小动物,下毒给它们,让单云溪来解。 “姑姑,你这也太残忍了!”虽然单云溪以前没少用过小白鼠,但那是为了治病救人,而姑姑却是纯粹为了用毒杀人。 “你这就受不了了?姑姑告诉你,用毒之人就不能手软。我看你之前对姑姑的时候,心肠可硬得很,怎么现在就突然变了?” 单云溪不敢大声接话,只敢小声念叨:“还不是因为你欺负我们……” “你说什么?” “我说反正我不练了!”单云溪心一横,转身坐到桌边,就是不往姑姑那边看。 “你想得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到如今,你说不练也不行了!”姑姑用力一拍桌子,吓得单云溪一颤,“起来,给我去配毒!” 单云溪违抗不了姑姑这个恶势力,只好低着头乖乖过去照着毒经写得配置毒药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也不愿意用小动物做试验品,姑姑看拗不过这孩子,只好随她去,也不再逼她了。 两天后,院子里头。 司马靖提着那支细细的树枝,穿着玄色衣裳的身影在红色的枫林里面翻飞,单云溪路过的时候不由驻足下来。 她静静看着那玄色的身影,他像是红海中一柄黑色的长剑。 此时的他显得很是锋利,像是淬炼多遍的古剑,有种历经沧桑的厚重和沉稳。玄色身影过处,红色的枫叶都颤抖着发出簌簌声响。 “好!” 司马靖瞥了单云溪一眼,身形在地上腾转间,树枝挽出一个利落的剑花,然后收在了身后。 他站立在院子正中,背脊挺拔,宛如一棵往天边延伸的劲竹。 司马靖抿着唇,朝单云溪伸出了手。 她欢脱地跑了过去,乳燕投怀般撞进了司马靖的怀里,整个人像树懒似的挂在他的身上。 恨不得能跟天下人宣布:这,我的男人! 司马靖低声笑了起来,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姑姑过来了。” 单云溪猛然回过神,俏脸微红的从他身上下来,低着头的样子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姑姑,我马上就去制毒,就是路过这里,没多看……” “狡辩。”低沉的声音笑了起来:“你都在这里看了许久了。” 单云溪抬头一看,哪里有什么姑姑,分明只有一个眼带戏谑的司马靖而已! “好啊,你居然骗我!”单云溪立马去抓他,“上次怎么跟我说的来着,不是说再也不骗我么,嗯?” 司马靖抓住她的手:“真没骗你,前辈真的来了。” “呃哼。”姑姑咳嗽一声,从枫林后头走出来,“差不多得了啊,姑姑有这么逼你么?见着我跟见了鬼似的……” 单云溪这才赶紧放了手,俏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我哪有啊,”她悄悄瞪了司马靖一眼,接着道:“还不是姑姑天天抓着我学这学那的,我都学瘦了……” “你天天吃这么多,能瘦才奇怪了。”姑姑毫不留情地拆台,“我是真佩服这小子,居然也没被你吃穷?也得亏是个王爷才经得起你这么个吃法。” 单云溪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不就是多吃了点嘛,这些饭还都是她做的呢! “她自己能赚钱,不用我也能养活自己。” 司马靖一句话就让单云溪熄了火。 单云溪同他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她扬了扬头:“那是,姑姑你可别小看人,我自己也能养活自己!” “哟,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厉害呢?”姑姑笑着道,“那到时候姑姑就跟着你了,吃这小子的姑姑还真有些心虚。” “姑姑你怎么这样,吃我的就不心虚了?” “我给这小子下了毒,可没给你下毒。再说了,我毕生绝学全都教给了你,吃你两口饭怎么了?多少人求着姑姑去,姑姑还不乐意呢。” 单云溪笑了起来,拉着姑姑的手摇起来:“知道了,姑姑就吃吧,反正吃不垮我。” “行了行了,不跟你们插科打诨了。小子,你要是好了的话,就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日便动身。” “我们去哪儿?”单云溪问道。 姑姑笑了起来:“先去会会那几个老朋友,大家都在同一个岛上,这么多年也没来看过我,我去看看他们总行吧。” 单云溪立马就听懂了,姑姑这是打算先去岛的西边看看。 次日,单云溪就跟司马靖收拾好了东西,等着姑姑一起离开。 姑姑下来的时候,就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压根没装什么东西。 “姑姑,你这里的东西全都不要了?”单云溪凑了过去,有些可惜地道。 姑姑回头看了一眼,红枫林的景色确实美得如同画卷一样。这里,是她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多多少少也有着许多她用惯了不舍得的东西。 她笑了笑,拍在包袱上:“最重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其他的,就留给后人吧。” 单云溪看到她释怀的笑容,笑着点了点头。 她挽着姑姑的手臂,跟司马靖一起,往红枫林的外头走去。 从后看去,姑姑发髻上那只蝶钗擦得闪闪发亮,随着她的走动蝶翼翩翩,就像是一只真的蝴蝶停在了那上头。 二十年前,柳巷里头,百里越给年芳二九的阎佳玉插上了一只蝶钗。 他看着她傻笑。 她红了脸。 那一年,蝶钗上蝶翼翩翩,栩栩如生,就像是一只真的蝴蝶停在了那上头。 ##第457章 师嘉懿的遭遇 单云溪早在刚到姑姑这里的时候,就被姑姑去掉了她脸上的易容。 当时她才刚认识姑姑,姑姑随手就揭了她脸上的易容物,说不喜欢她戴着副假脸跟自己说话的样子。 要不是她在这里看见那一袭红衣的师嘉懿,还有跟在师嘉懿旁边的夏侯渊,差点都要忘记,自己还曾有个身份是哑女小溪了。 半月之前,单云溪跟师嘉懿在山洞分开。 当时她们一个在洞底,一个在洞外。那时她们谁也没有想到,之后竟然会遇到这么多的事情。 师嘉懿看到小溪摔下了洞窟陷阱,朝着里面喊着:“你等着,我去找东西过来拉你!” 下方传来小溪的声音:“好——!” 师嘉懿立马往周边去,寻找看有没有能充当绳子的坚韧藤条。 她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合适的东西,眼看着天色已经慢慢地暗了下来,她正想着回去看看小溪的情况,却忽然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夏侯渊,公主到底在哪里?她明明跟着你,你竟然让她不见了?”说话的人身影沉稳中带着愤怒,师嘉懿一下就认出了这个人。 正是南棠的大将军,段星泓! 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在这里遇见这个老对手! 人群里面的寒天客忽有所感,转头看向了一袭红衣的师嘉懿,掩饰不住地惊讶,同时也狂喜起来。 “将军!” 众人纷纷看过来。 师嘉懿也看到了寒天客,虽然一身的狼狈,但他好歹是活生生地站在了她面前! 寒天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师嘉懿的身边,二话不说就朝她单膝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臣属礼节。 “天客!起来!”单云溪笑着,看着完好无损的寒天客,一面点头一面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小子,让本将军好一顿担心!” “是!”寒天客难掩眼中的激动,难以想象他一个大男人,现在眼里居然有些许晶莹,“是末将错了!” “行了。”感动过后,师嘉懿立马就回到了红衣将军的状态,她朝着那群人扬了扬下巴,“这是怎么回事?” 寒天客一五一十地跟师嘉懿说了起来。 原来,在千流阵船只破损的时候,他们全都被冲下了海里。 幸运的,被冲上了岛;不幸的,都已不知所踪了。 寒天客找到了夏侯渊和如烟两个人,将他们从海滩边拽上来,幸好他们两个也没有出事,但是却一直没有找到师嘉懿。 “天客担心将军,只可惜在海岸边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将军,国师说将军很可能已经入岛深处了,末将心想就是只有一点可能也要去试试,便跟着国师一起进了这密林。” 可谁知道,这密林不知道是有什么问题,他们走了一阵便迷路了。 夏侯渊立马就意识出这密林看似是天然生长,但实际上却是按照五行八卦的模样人为安排的,他们现在已经入阵,要出阵的话必须要找出相应的阵眼才行。 他们就在这林子里找了几天,谁知道却在今天突然遇到了另一群也找寻找阵眼的人,那就是大魏和南棠的这群人。 “原来是这样……”师嘉懿点点头,“那他们现在又是在吵什么?” 师嘉懿在寒天客的搀扶下往夏侯渊的方向走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浅淡的月色,照在众人的身上,却也不改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 寒天客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是段将军在质问国师,说他们的公主被国师绑走了,国师没有否认。” 师嘉懿勾唇一笑:“哦?还有这等事?正好,本将军就来看个热闹好了。” 竟是完全将山洞下的小溪抛在了脑后! 在她看来,眼前情况不明,而且还有他国的人在这里,难保他们不会趁己方救人的时候突然发难,现下最好还是先处理眼前情况为上。 他们走到夏侯渊的身边,师嘉懿昂头笑了笑:“国师,别来无恙啊。” “师将军,看到您没事夏侯就放心了。” “是么……”师嘉懿拖长了尾音,她那双浓烈的眸子瞥向了一旁敛眉不语的段星泓,“段将军,你怎么也来了?难道也是来寻这长生不老方的?” 段星泓剑眉微扬,一双沉凝的眸子缓缓抬将起来,看向了师嘉懿。 “哦?这里还有长生不老方,难道这就是师将军此行的目的?” 并不回答师嘉懿的问题,反而猜测出了她的目的。 师嘉懿心里骂了一句“这家伙”,面上的笑意却更深了:“段将军难道不是因为这长生不老方?本将军刚刚听见你们说什么太平公主的,难道您是来这里找太平公主的,在这样的荒岛上?” 她的语气和神情都十分的嘲讽,芸香看得十分气愤。 “你们的国师抓走了我们公主,我们怎么就不能来了?要不是你们的国师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们才不屑来!” 虽然这话气愤的成分过多,但也确实是个很好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段星泓没有阻止芸香的话,而是一直盯着师嘉懿和夏侯渊,想要从他们脸上的表情里获得些许信息,哪怕再细微也好,那都可能是救出公主的关键。 师嘉懿却只是不屑地笑了笑:“本将军说话,哪有你这个小婢女插嘴的份!” “都流落到荒岛上了还不忘端架子,难怪别人都说师将军难伺候!”芸香也毫不示弱地怼了回去。 师嘉懿很是生气,她越是生气就越是笑得开心。 “小姑娘,本将军劝你说话还是注意一点的好,要不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芸香才不会害怕,她跟着单云溪那么多年,别的也许不行,但是这胆量和见识都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师将军,在这荒岛上面,本来就谁也保证不了自己的性命,您还是先照顾好您自己再说吧!” “放肆!”寒天客气极,作势要上前去教训这婢子一顿,谁知道卫子虞同样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针尖对着麦芒,谁也不肯相让。 “够了!”还是段星泓先发了话,只听闻他沉声道,“师将军,别的不说,我们先来好好说说贵国的国师将我国公主掳走一事。还请师将军让你们的国师放人。” “是么?”师嘉懿瞥了夏侯渊一眼,“国师竟然做了这样的事情……” 她跟夏侯渊之间的恩怨,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国内的事情,如今面对南棠和大魏,她自然是要先对付外面的敌人了。 师嘉懿笑了笑,又看向段星泓:“段将军可有证据?这空口无凭的话谁都会说,您要是没有证据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还是说……难不成段将军现在也喜欢学那些市井妇人,开始嚼舌根了?” ##第458章 小溪就是单云溪? 段星泓也笑了起来,这师嘉懿向来是没理也不饶人的,何况现在他们确实没有凭证。 “国师掳人的时候,我们确实也没提前料到,自然也没有签什么协议契约之类的能供师将军查看,只不过……国师,您要是不承认的话,就不要怪我们不将那‘东西’给你了。” 段星泓冷冷地瞥向夏侯渊,深沉的眸子透着些许戾气。 夏侯渊敛着眸子,沉思片刻看向了一旁始终不说话的计兴言,忽然笑了起来。 他们之间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说清楚的,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先不要暴露给师嘉懿比较好。 师嘉懿此人,他可是清楚得很,到时候知道了可指不定还有什么意料之外的麻烦。 “段将军,你此言何意?本国师可不知道什么太平公主的,我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个人。师将军,您可知道这是一位怎样的人?怎么段将军就非抓着我不放了呢?” 竟是全将自己瞥了开来! 师嘉懿笑起来:“诶,国师可别扯到本将军身上,本将军还觉得疑惑呢?段将军要找茬也不是这么找的,总要拿出点什么东西才行啊。” 段星泓的眸子紧了紧,他知道在这里是说不清楚的了。 “夏侯渊,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你自己知道。你不交人的话,我们也不会把‘东西’给你。师将军,国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怕你还要擦亮眼睛多看看才行!” 师嘉懿哪里不知道夏侯渊是只老狐狸,只不过在这个时候,她就是知道自己与虎谋皮也得忍着,谁让他们都是东华的人呢。 “多谢段将军,本将军自有分寸。” 师嘉懿边说着边回头看了夏侯渊一眼,那模样看起来并没有多么信任他。 等回去东华了,她一定要在国君的面前好好参这夏侯渊一本才行! 这老狐狸,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她呢。 还有段星泓,他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师嘉懿凭着这么多年与段星泓之间打的交道就知道,段星泓此人,也是个老谋深算的! “那我们就不打扰段将军继续寻人了,国师,天客,我们走。” 夏侯渊有些犹豫,师嘉懿冷笑道:“怎么,国师不走难道还想留在这里不成?” 他这才皱了皱眉头,看了计兴言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师将军留步。”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计兴言突然开口了。 众人都朝计兴言看过去,只听得他温声道:“不知道师将军有没有见过夏侯国师身边的一个女子,那女子估计是被打扮成侍女的模样了,或许还是个哑巴不能说话……” “计兴言,你什么意思?”夏侯渊冷冷地看向自己这个师弟,他怎么总是在关键的时刻跳出来坏他的事! 师嘉懿先是一愣,随即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看向计兴言:“你什么意思?”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如果将军曾经看到过的话,那这女子……无疑就是太平公主!” 计兴言一句话就说中了师嘉懿心中的猜想:“你的意思是,那女人是单云溪?” 话刚出口,师嘉懿就几乎已经确定了,小溪,单云溪……连名字都这么像,她们不是同一个人还会是谁!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跟单云溪待在一起这么久! 而且她还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一直把单云溪当个被夏侯渊拿住把柄的侍女来看待! 师嘉懿的脑海里不停地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单云溪将她从海岸边拖上来,给她治疗伤腿的时候,还有单云溪晚上毒发,她抱着人家安慰单云溪的时候! 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师嘉懿情绪激动,众人都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师嘉懿先是瞪了夏侯渊一眼,随即深呼吸起来。 段星泓皱起眉头:“师将军可是见过太平公主?” “何止是见过,我还知道她现在在哪!”师嘉懿没好气的冲着段星泓说了一句,怨毒的眼神瞥向了夏侯渊,“国师,你还真是好样的。” 说罢,师嘉懿就转过身要走。 一群人全站在原地不知道师嘉懿要做什么。 师嘉懿走了几步,发现没有人跟上来,回头怒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跟过来救人!” 众人随即跟上,师嘉懿将他们带到了山洞旁边。 “单云溪掉到这下面去了。”师嘉懿看着十分的不悦,连看也不愿意往这下面看一眼。 不知道是在气单云溪对自己的欺骗,还是在气自己这么蠢居然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段星泓疑惑地往那黑漆漆的洞口下面看去,什么也看不清,他皱了皱眉头。 “师将军,你肯定人在这下面?” 他会怀疑师嘉懿也是正常的,毕竟两方属于不同的国家阵营,要真的什么也不问就相信了才是有问题。 师嘉懿冷哼一声:“本将军上岛的时候就一直跟她在一起,我们还看到了岛上的住民,就是因为被岛上住民追赶,她才会掉下去的。” 解释完了之后,师嘉懿的脸色更臭了。 “你爱信不信吧,反正人就在下面。” 听她这么说,段星泓的眸子便是一沉,他伸手拉住了师嘉懿的手臂。 “那就拜托师将军跟我一起下去看看了。”说罢,不等任何人反应,他就拉着师嘉懿跟他一起跳了下去。 师嘉懿十分震惊,谁能想到这个段星泓平常看着人模人样的,居然会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她脚上有伤,虽然说在单云溪的照料下已经好了许多,但还是需要休养的,现在被段星泓这么一扯,师嘉懿心想肯定完了。 这腿怕是又要折上一次才行。 “哎哟……”可没想到,师嘉懿被段星泓拉着,稳稳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男子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预期的重摔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段星泓宽厚有力的怀抱。 “你、你做什么呢!”师嘉懿猛然将人一把推开:“段星泓,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段星泓却不管她的气愤,一手紧锢着她的手臂,拉着她站起来。 “师将军,你说公主在这里,可是人呢?” 师嘉懿挣了半晌也没挣开他那铁钳般的手,只好冷冷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在洞窟里面看了起来。 洞窟里面漆黑一片,师嘉懿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只好忍着不悦唤了起来:“单云溪,快出来,本将军找人来救你了!” 可洞窟里面只有她自己声音的回声,并没有听见单云溪的声音。 “师将军,你能否告知于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段星泓的声音逐渐沉了下来,师嘉懿的心也随着往下沉。 ##第459章 发现洞下新出口 “单云溪,你在的话就出个声,别吓人了!”师嘉懿有些焦急地在洞窟里面寻找起来。 可她几乎是摸遍了这洞窟,也没找到半个人来。 “这里有个洞口!”师嘉懿突然摸了个空,她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单云溪走过的通路,“她会不会是从这里走了?” 段星泓始终抓着师嘉懿的一只手臂,不过迈了一步就走到了她所说的地方附近。 他伸出手,果然摸到了一个通路。 “很有可能。”他凛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上去叫人下来。” 说罢,段星泓就要用轻功上去,却被师嘉懿拉住了手臂,又将他拉了下来。 “你就这么把我丢在这里了?”师嘉懿难以置信,“亏你还是个大将军,怎么能做出如此无耻的事情!” 段星泓没说话,只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 “你……你要做什么?”师嘉懿突然感到一种奇异的危机感,就像是被一头具有强大攻击力的饥饿猛兽给盯住了一样。 她现在腿伤没有痊愈,本就处于下风,若对上的还是段星泓这样的人…… 简直是九死无生! 段星泓的功夫她清楚的很,之前她全盛时期的时候,曾经跟段星泓两人大战过三天三夜,不分胜负。 但实际上,师嘉懿很清楚,光是论武功的话,是段星泓胜了。 只不过是因为她会使些阴招,这才让段星泓招架不住而已。 她意识到自己还抓着段星泓的衣袖,连忙放了开来:“段星泓,我跟你说,你可别乱来……你要是敢在这里动本将军的话,本将军就是拼着命也不会让你毫发无损地走!” 师嘉懿是认真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思考了好几种跟段星泓两败俱伤的法子。 黑暗中,她看不见段星泓的脸,只听得他冷笑了一声。 “师将军,你误会了,我不是不想带你上去,而是你腿上有伤,我带你上去不方便。” 师嘉懿的眸子一紧,果然被他发现自己腿伤的事情了。 “那又如何,段将军神通广大,不过是用轻功翻个洞窟,想必带着本将军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你不能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想一个人跑,门都没有!” 师嘉懿又伸手抓住了段星泓的手,而且还是双手抓住的,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要不是看段星泓是个男子,她怕是恨不得整个人都巴上去让他无法单独逃离。 只听见段星泓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吧,那你抓紧了。” 他拉着师嘉懿的手按在自己的劲腰上,师嘉懿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做,饶是不要脸如她,也从没跟一个男子这样的接近过,她顿时就脸红了。 段星泓却毫无所知,语气还有些无奈:“师将军,你万一掉下去了可不怪我。” “你想得美!”师嘉懿一咬牙,心想本将军豁出去了! 她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段星泓的劲腰,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胸膛上,男子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她仔细一闻…… 呸呸呸,她想什么呢,这可是段星泓! 那个恨不得对她扒皮抽筋,看她死在疆场的南棠大将军段星泓! 他会有什么好心思?要不是在这荒岛之上,恐怕两人一见面就会厮杀个死去活来的…… 一想到此,师嘉懿心中所有的绮念都消散无踪了。 段星泓一手搂着师嘉懿的腰,施展轻功,他双脚不时点在洞壁之上,借力往上翻身而去。师嘉懿也很配合的提气轻身,让段星泓可以轻松一点。 到了上面之后,两人迅速就分开了,好像他们压根就是分开上来的一样。 “怎么样?”芸香担忧地走上前来。 段星泓沉着眸子,摇了摇头:“下面有另一条洞窟通道,很可能公主已经往那里面去了。” “那我们也赶紧下去看看!”芸香急得连思绪都有些乱了,要不是卫子虞拦住她,差点儿她就直接跳下去寻人了。 “你先别着急,王……公主肯定不会有事的。”卫子虞看了师嘉懿等人一眼,现在他们并不知道南棠的太平公主就是王爷的王妃,他便改了口。 “可是都这么久了,万一公主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芸香面带焦虑,“而且现在王爷也没找到……” 卫子虞也沉默下来,没有保护好王爷,是他的责任。 吴德叹了口气,小天皱着眉头不说话, 段星泓低声道:“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众人,心里已经有了计算。群龙无首的此时,段星泓就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虽然卫子虞和计兴言是大魏的人,但是因为单云溪的缘故,他们对段星泓也较为信任。 “既然现在有了线索,我们就不能放过。我先下去看看,吴德和小天留在上面看着他们,其他人随我下去。” 芸香和卫子虞都点了点头。 “我也留在这上面吧。”计兴言忽然道,“我功夫不好,去了也是给你们添麻烦。” 段星泓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那便如此吧。” 而另一边,师嘉懿也跟夏侯渊,寒天客等人说起话来。 “段星泓想顺着那洞窟去找人,他不会放过我的,等会儿天客跟我下去,国师带着侍女留在这上面吧。” 师嘉懿并不算信任夏侯渊,关键时刻更不想被他拖自己的后退。 夏侯渊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夏侯谨遵将军之令。” 师嘉懿看他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不由冷笑一声:“国师,等此间事了,回去还请你好好说个清楚,为什么要绑架南棠的公主!” “冤枉啊,将军,微臣真的没有……” 师嘉懿直接打断了夏侯渊的话:“夏侯渊!你别给我在这里装了,到时候你就算不想说,本将军也会一五一十地向国君禀报!与其在这里给我装傻充愣,还不如好好想想到时候怎么朝前应对!” 她眼角余光瞥见段星泓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师嘉懿便止了话头,转身走了过去。 夏侯渊的眸子微沉,他缓缓抬起头,神色间却颇为不屑。 不过是个小小将军,他还没有多么放在眼里。 等他拿到了鬼谷派的信物,成为鬼谷门主,到时候掌握了鬼谷的势力,看着师嘉懿还敢不敢在他的面前这般高傲。 ##第460章 发现簪钗 师嘉懿没理会段星泓问询的眼神,而是直接朝他抬了抬下巴。 “你们想好怎么办了没有?” “我们打算下去看看,还请师将军助我们一臂之力。”段星泓朝她抱拳一笑,师嘉懿却不吃他这套。 她摆了摆手:“得了吧,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下去可以,但是你看到本将军腿脚不便,怕是做不来什么大事。” 言下之意就是有事别找我,找我也不干! 做了这么久的对手,段星泓也对师嘉懿的性子有一定的了解,他瞥了一眼师嘉懿的腿,道:“师将军放心,只要你不轻举妄动,我们自然相安无事。” 师嘉懿勾着半边唇:“那就但愿如此了。” 众人商量好之后,决定再休息一晚,等次日清晨养足精神再下去。 原本芸香是不同意的,还是被卫子虞好说歹说才劝住。 次日清晨,几人准备好了水源和一些裹腹用的果子,便准备下洞了。 段星泓这边,下去的是他自己和卫子虞芸香,吴德和小天计兴言留在洞口。 师嘉懿这边是她和寒天客下洞,留在洞口上面守候的是夏侯渊跟柳如烟。 这次师嘉懿没让段星泓帮忙,而是让寒天客托着她下了洞。 寒天客块头大,师嘉懿直接坐在了他的手臂上,两人下去之后,就只剩下留在洞口这些人了。 两方人各自站在洞口的两端,颇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感觉。 夏侯渊看了计兴言一眼:“师弟,别来无恙啊。你不跟师兄说说话么?” “多年未见,师兄。”计兴言深深地看向夏侯渊,朝他尊敬地行了一礼。 此时的洞窟下面,段星泓看见师嘉懿下来便道:“我们出发吧。” 下洞的人按照段星泓等人在前,师嘉懿跟寒天客在后的序列往前走着。洞口有些狭窄,两个女子还好,像寒天客这种大块头,就走得极其艰难。 加上进入了这个洞窟之后,基本就没有什么光线了,他们走得就十分小心起来。 这个时候他们千万不能出什么事,但是幸好一路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危险,只是有些力竭而已。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休息,我走不下去了!”师嘉懿摇着手停了下来。 当初单云溪他们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才走到了洞窟另一边,那时单云溪顾及着司马靖的身体,两人都走的很慢。 但是这群人里面也有师嘉懿这个伤员,自然也不会走的太快。 不同的是,师嘉懿不是司马靖,段星泓也不会像单云溪一样事事以她为先。 芸香更是直接将不满上了脸,道:“要休息你休息吧,我们要继续往前走。” 师嘉懿发现自己还真是跟这单云溪这个侍女不对头,她冷嘲一声:“南棠的侍女好大的架子,不知道你是不是在你们公主面前也这般无礼?” “你!” “好了,别吵了!”段星泓沉声道:“先休息一下,等会再走。” 卫子虞也拍了拍芸香的肩膀:“都等了一晚上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芸香也知道是自己太过急躁了,她点了点头:“我就是担心公主,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知道……”卫子虞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他也很担心王爷和王妃,但是男子表达情绪的方式总与女子有所不同。 他虽然担心,但却也隐约坚信着,王爷一定不会出事的。 “天客,休息会儿。”师嘉懿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她看了一眼走的十分吃力的寒天客,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下来歇歇再说。 段星泓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大约休息了一盏茶的功夫,段星泓便催促众人起身:“好了,我们继续走吧。” 师嘉懿嘴里嘟嘟囔囔的,但还是起身站起来了。 众人又往前走了一阵,师嘉懿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估计着差不多也快一个多时辰了,就是再远的地方都应该走到了才是。 “喂,段星泓,这会不会是个死胡同啊?” 前面的段星泓没有回话,师嘉懿知道,即便这是个死胡同,段星泓也一定要走到底去找单云溪。 她的心头没来由地有点儿酸,要是将单云溪换成她,估计除了一个寒天客会尽心尽力的寻找她,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这单云溪还真是好命……”师嘉懿碎碎念了一句。 寒天客没有听清,立马问道:“将军,你说什么?” 师嘉懿没好气道:“没事!” 又往前走了好一阵,突然听见芸香的声音。 “到了到了,前面有光!”师嘉懿眯着眼睛从后面往前看,前面好几个人挡着,别说是光了,她就连前面人的样子都看不清。 “真的是出口!我们到了!” 师嘉懿听着那个叫芸香的侍女的声音,往前走了一段,终于看见了些许的光亮。 “还真是!”她跟在前面人的后面出了那洞口,突如其来的天光迷了她的眼睛。她伸手遮着眼睛走了出来,却没料到脚边一个小小的坑洼,受伤的那条腿直接踩了上去。 “哎哟!” 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扶了她一下,那只手十分的有力,师嘉懿借着他的力稳稳站住。 她适应了一会儿的天光,仰头看去,只见段星泓微微低着头看向她。 段星泓的面庞逆着光,脸上留下了一层浅浅的阴影,显得面容越发的深邃内敛。 他见师嘉懿看过来,微微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小心点。” 师嘉懿眉头一皱,挣开他的手:“知道了。” 她别开头,自己站到一旁,寒天客紧跟着从洞窟中走了出来。 段星泓回头看了她一眼,看她似乎并没什么大碍,这才去观察他们新到的这个洞窟。 “这个洞窟好像比刚才那个要高一些。”卫子虞立刻就察觉到了两个洞窟的区别,“原来我们刚刚一直在走上坡路!” “嗯,这里没有别的出路,公主应该是从这里出去了。”段星泓判断道。 “可是公主不会轻功啊,她是怎么出去的?”芸香十分的不解,“难道有什么人救了公主?” “如果真有人的话,那很可能不是救了公主,而是将公主抓走了也不一定……”卫子虞皱紧了眉头,脸色看起来并不好。 “哪有这么夸张,你们也别猜来猜去的了,要想知道的话,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师嘉懿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芸香冷哼一声:“真是个冷血的女人,亏我们公主还救了你,替你治疗腿伤,一点也不懂得知恩图报。” “喂喂喂,小妹妹,你说话可要讲证据啊。本将军要真的冷血的话,压根就不会告诉你单云溪掉下来了好么?”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们!” “好了,别吵了!”段星泓瞥了两人一眼,朝向芸香道:“你看看这是不是公主戴过的簪钗?” 他递了一根簪钗给芸香,是他方才趁着两女吵架的时候从地上捡起来的。 芸香接过去一看,立马露出震惊的神色:“真是公主的!” ##第461章 枫林迷雾 “现在你相信了吧,本将军可没骗你们。”师嘉懿不屑地昂了昂头。 芸香没有理会她,朝着段星泓道:“段将军,我们先上去吧。” 段星泓点头,看了师嘉懿一眼。 她瞪回去,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了一句:“你看我做什么,天客自然会带本将军上去。” 段星泓摇了摇头,率先踏着步子用轻功上去了,芸香和卫子虞紧随其后。过了一会儿,师嘉懿也被寒天客带了上来。 她从寒天客的手臂上下来,落地的时候有些微的摇晃,但是很快就被她遮掩了过去。 段星泓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这里怎么全是枫林?”芸香有些惊讶,“这里有条路!公主会不会就是从这里走的?” 几人都朝她说的那地方看了过去。 不过是初秋的天气,这里的枫叶却已经红得像是要滴血似的,被冷风吹得簌簌作响。这风从众人身上吹过,却凉的有些刺骨。 “这里有点不对劲,大家小心一点。”段星泓率先走在了众人的前面,进入了那条小路。 然而没走多久,这条小路就消失了。 红色的枫叶铺在地上,将小路的痕迹完全遮掩起来。即便是循着小路的方向往前看,前方却挡了一棵红枫树,直接将路的方向给挡住了。 “怎么会这样,现在我们往哪儿走啊?”芸香焦急起来。 段星泓敛眉沉思着,没有说话。 卫子虞则叹了口气:“这里很可能也跟我们之前所在的密林一样,是按照五行八卦来排布的。只可惜计先生不在这里,他精通五行数术,一定可以带我们出去的。” 说话间,谁都没有注意到,林中的地面上出现了浅浅的雾气。 这雾气从地上升腾起来,渐渐地往空中弥漫,一点点地靠近了众人。 “等等!”原本一直吊儿郎当的师嘉懿突然严肃起来,“起雾了!” 她看似不怎么在意这趟寻人之旅,但实际上却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她是第一个注意到红枫林雾气的人。 这雾气才刚刚升起来,不过弥漫到众人小腿附近而已。 但是它延伸的速度却非常快,眼看着就要往众人的膝盖上方而去。 “这雾有毒!”师嘉懿的眼睛毒,一眼就看出这雾气不对劲,她稍微嗅进去一点,顿时就感觉一阵眩迷的天昏地暗。 “将军!”寒天客立马担忧起来。 师嘉懿用衣袖捂着鼻子:“没事,我们先退回去!” 段星泓也道:“退!” 雾气瞬间就快速弥漫起来,在众人后退的时候,已经遮住了眼前的风景,张牙舞爪地冲着众人逃去的方向而去。 师嘉懿捂着口鼻往洞口的方向跑去,雾气弥漫非常快速,而且具有很强的遮蔽性,她很快就看不见身边的人了。 雾气不仅阻了他们的前路,现在连他们的退路也断了。 师嘉懿不敢开口叫人,生怕吸进这有毒的雾气。 她站在原地,周围全是蒙蒙的雾气,将她整个包裹在了里面,完全看不见身边周遭是什么样的情况。 她看不见别人,别人同样也看不见她。 最担心的莫过于寒天客,师嘉懿听见他用焦急的声音喊着自己:“将军!将军你在哪里?” 她判断出那声音是从左侧传来的,师嘉懿伸手过去探人:“……天客,不要说话。” 她捂着嘴,有些囫囵的声音响起来。 然而师嘉懿却没有摸到人,她往前走了两步,又伸长手捞了两把,还是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怎么会这样? 难道她刚刚听错了? 这不可能啊,她是脚有问题,又不是耳朵有问题。难道是这雾气会扭曲人的声音? 那这太匪夷所思了吧! 她不信邪地继续往前探着。 “小心!” 忽然一声低沉的声音传来,师嘉懿踏空的脚被人拉扯回来。 她惊魂未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脚踩空,难道是那洞窟口……可她明明最后一眼看的时候,还隔着好一段距离才是啊! 师嘉懿回过头,看见同样捂着嘴的段星泓。 他捂着嘴凑到了师嘉懿的耳边,沉闷的声音响起来:“这雾会让人产生幻象,下面就是洞窟。” 原来是这样! 这样就能说得通了,难怪她之前会听见天客的声音却又没有看见人,走了几步就踏空了……估计她已经走了很远,但是在她的意识里才走了几步而已。 “现在怎么办?” 段星泓敛眸皱眉,过了片刻,他那双沉凝的眸子看了过来。 “我们下去。” “什么?”师嘉懿先是震惊,随即就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来。 这么一想,她就发现段星泓的提议确实是当下最好的应对之法。 雾气会往上面走,却不会往下面走。 只要他们回到洞窟里面去,就一定不会出问题。可是……这样的话,其他人怎么办?天客怎么办? 师嘉懿低着头:“我不下去,你下去吧。” 说罢,她就往外走要去找寒天客。 段星泓皱了皱眉头,眼里出现了些许的不耐,这师嘉懿为何总是这样的不配合! 她难道就不知道,以她这样的身体状况,别说是去寻人了,就连自己的安全都成问题? 段星泓手下没有留情,掐得师嘉懿手臂直生疼。然而她回过头来,看向他的眼神里面却异常的坚定。 无声地向他说着:我要去寻人。 段星泓俊朗的眉峰再次蹙了起来,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才松了掐着她手臂的手,改为拉住她的手。 “牵着,小心些。” 师嘉懿有些惊讶,随即想起了同样不见的卫子虞和芸香,便点了点头,回握住段星泓的手。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思去感受紧握的手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是从那握着的手上传来的安心感,在日后想起来的时候,却总觉得温柔和温暖。 师嘉懿一心想着寒天客,脑海里始终回响着他刚刚叫的那句:“将军!” 尽管她明白了那很可能是她出现的幻听,但是她又觉得有些不相信,万一真的是寒天客在叫她呢? 凭着记忆和朦胧的方向感,她拉着段星泓回到她方才听到声音的地方。 段星泓始终没说话,由她拉着自己走。 忽然间,师嘉懿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师嘉懿瞬间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那睁着那双浓烈的眸子,看向了段星泓。 段星泓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她点了点头。 她立马喜笑颜开,拉着段星泓蹲了下来,两人摸索着,果然摸到了一个人! “天客!”师嘉懿摇着昏迷过去的寒天客。 ##第462章 重回洞窟下 寒天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 师嘉懿见叫他不醒,只好看向段星泓,摇了摇头。 “我们把他带到洞窟里去。”段星泓二话没说,将寒天客背在了身上。 师嘉懿先是被他的举动看得一愣,随即心头一酸,眼眶竟变得有些湿润起来。她是真的没想到,段星泓竟愿意帮她到这个地步…… 她拉住段星泓,从衣服上撕下一条来,伸手系在了他的口鼻下,两人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走到了洞窟的外头,段星泓闷声道:“你在这里等我。” 随即他就一跃跳了下去。 没多久,段星泓又用轻功上来了,他喊了两声:“师嘉懿?” “我在这里!” 两人在迷雾中摸索着,双手触到对方的同时,师嘉懿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些什么东西忽然松动了一下。 这是种她从未感受过的情绪,她一手压住自己砰砰直跳的胸口,一手被段星泓牵起来。 “你怎么了?”段星泓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来,关怀地问道。 师嘉懿别过头:“没什么,我们去找其他人吧。” “你等等。”段星泓也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帕子,他用手帕将两人的手腕系在了一起,“这样应该比较好吧。” 他以为是师嘉懿不愿意与他有这样亲密的接触,仔细一想,她是个女子。 女子原本就应该更在乎这种事的,倒是他唐突了。 师嘉懿却看着那条帕子,心里没来由的有些落寞。 “走吧。”段星泓对她道,师嘉懿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往前走。 他们在迷雾中走着,每走上几步,段星泓就要停下来在路过的树上做上记号。他们现在相当于是在摸黑前行,压根不知道前面到底有什么。 而且他们也不敢走得太远了,生怕回不来。 寻了好一阵之后,他们才找到芸香和卫子虞。 芸香晕了过去,被卫子虞背在身上,他们也在寻找段星泓等人。 卫子虞看到段星泓跟师嘉懿绑在一起的手腕,什么也没有问,似乎并不觉得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似的。 也是,他们毕竟是敌国将军,又能发生些什么呢? 他们带着卫子虞和芸香,顺着段星泓做的记号,回到了洞窟口,卫子虞带着芸香下去了。 段星泓看向师嘉懿,平常看着挺聪明的,这个时候她却突然犯了傻,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向他,似乎在问他:你看我做什么? 段星泓也不好开口说,他叹了口气,道了句:“得罪了。” 随后他就伸手将人捞到怀里,紧紧搂住了师嘉懿的腰,一跃跳了下去。 师嘉懿立马搂紧了段星泓的脖子,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等她感受到落地感的时候,才慢慢睁开了双眼。 她抬起头,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段星泓似乎也有些尴尬。 两人都咳嗽了一声,瞬间就分开了。 却没想到绑在一起的手腕又将两人给拉近来。 “我、我来拆吧。” 师嘉懿低着头不敢看他,用另一只手去拆那绑得紧紧的帕子。她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女工刺绣之类更是一窍不通,帕子被她越拉越紧。 她皱起眉头,动作也越发的暴力起来,一副偏要将它弄开的样子。 段星泓叹了口气,伸手抓住她另一只手的手腕:“我来吧。” 师嘉懿一愣,没多久就感觉手腕一松,那帕子已经被段星泓解下来了。 手腕骤然变得轻松,可却也像少了什么似的,她的心里也变得空落落起来。 “段将军,他们都中了迷雾之毒,现在怎么办?”卫子虞的问话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师嘉懿在那瞬间是有些松了口气的。 段星泓走过去,分别给寒天客和芸香把过脉,眉峰蹙了起来。 “拿我们带的水给他们喝一点吧,看看情况如何。” 卫子虞拿起水囊喂了芸香,师嘉懿喂了寒天客。 没多久,寒天客就醒了过来。 他吸入的迷雾比芸香要少一点,皮糙肉厚的,抵抗力也强多了。 “将军,你没事吧!”寒天客一醒过来,立马就问师嘉懿的事情。 师嘉懿在他头上一拍:“没事没事,本将军像是这么虚弱的人嘛!下次顾着你自己就好,免得本将军还要去照顾你。” 寒天客闻言露出了自责抱歉的神情,对着师嘉懿下跪抱拳:“让将军担忧了,天客下次一定会不给将军添麻烦的。” 师嘉懿知道自己说的话,寒天客一定是奉为圣旨的。 让他下次顾着自己,他这脑子肯定不会想到别的。 这样就好。 段星泓的眸子微黯,他知道师嘉懿也吸入了迷雾,她甚至差点一脚踩空,摔下洞窟。 可偏偏自己的事情什么都不说,还让别人先照顾自己。 明明是一片好心,却又被她说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人难以知恩图报……这师嘉懿还真是,口是心非得很。 又过了一阵,芸香醒了过来,卫子虞也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 段星泓叫住师嘉懿,让她到一旁来。 “段将军可有什么事情?”语气和神情都高傲得很。 段星泓叹了口气,突然蹲了下来,他伸手去捉师嘉懿的脚踝:“我看师将军走路有碍,看看你的伤是不是恶化了。” 师嘉懿被他的动作微微吓到,退后两步,转过头去:“不用了,本将军好得很。” 要是随便换成任意一个其他人,可能就看到这里便算了。 可她的眼前是段星泓。 这个与她对战多次,知她诡谲变化,又知她口是心非爱逞强的男人。 他不理会师嘉懿的话,伸手捉住她的脚踝,疼得她忍不住痛叫出声。 “将军!”寒天客第一个注意到,他恶狠狠地看过来:“段星泓,你在做什么?” 师嘉懿伸手制住寒天客的话头,她疼得说不出话来,额上也渗出了细细的汗水。饶是寒天客,此时也看出了师嘉懿的不对劲来。 段星泓看了她一眼,扶着她坐下来,然后去看她的脚踝。 整个都红肿了。 脚踝足足肿大了一圈,红红的,让人看着却不敢动。 段星泓脸色沉凝,他沉眸敛眉,再次拿出了那条帕子。他用水囊的水浸湿帕子,再将那浸满冷水的帕子敷在了她红肿的脚踝上。 “嘶——” “忍一忍就好了。” “我知道……”师嘉懿憋了两秒不到,忽然皱眉道:“你就不能轻一点嘛?” 段星泓被她这无理取闹的模样给逗得笑了起来:“已经很轻了,等会儿就会好的。” 师嘉懿无话可说,模样看着有些委屈地道:“好吧。” 人家都放低身段来给她看脚伤了,她也不能不知好歹。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半跪在她面前,正低头认真给她冷敷的段星泓。 ##第463章 师兄弟 段星泓单膝跪在地上,头微微低着。 从师嘉懿的角度看过去,是看不见他的面容的,只能看见他挺拔的鼻梁,还有那双斜飞入鬓的剑眉,十足地沉稳有气势,也十足地令人安心。 往下看去,是段星泓伸出的双手,还有她自己红肿的脚踝。 那双手骨节分明,十分有力,而那红肿的脚踝却惨不忍睹。 师嘉懿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段星泓避开她红肿的脚踝,轻松地就捏住了她的脚掌:“别动。” 他头也不抬,只有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 师嘉懿忍不住跟他抬杠:“我才没躲。” 段星泓抬起头来注视着她,深邃眼眸里略带责备,教训的话似乎马上就要出口,但他终究没有说什么。 他低下头去,拿下捂热了的帕子,拧干之后又倒上冷水,继续给她敷着。 “多谢段将军,这种服侍人的事情,还是让我来做吧。”寒天客有些戒备地看着段星泓,向他伸出了手。 段星泓没说什么,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帕子和师嘉懿红肿的脚踝,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那就交给寒将军了。” 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心里升起一种没来由的焦躁感,段星泓皱紧了眉头,他的脸色很是难看,一身生人勿近的低气压,谁都不敢靠近。 众人还以为他是在担心现在的情况,或多或少也能理解。 却不知道他现在担心的完全是另一件事情,一件他自己也才意识到的事情。 “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算了,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也没办法再继续找下去。”师嘉懿率先打破了僵局。 “你到底想做什么!”芸香立马被她的发言激怒了,“要回去的话就请师将军自便吧,我们是一定要继续找下去的。” 芸香别过头,连看也不愿意多看师嘉懿一眼。 师嘉懿勾着唇笑:“小芸香,你最好还是对本将军放尊重点。本将军话放这儿,即便是待在这里你也是不可能找到单云溪的,只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你自己爱走不走,反正别想本将军跟着你们一起送死。” 说罢,她朝寒天客看了一眼:“天客,我们走。” 寒天客立马来搀扶她,眼见着两人就要进入洞窟离开。 “等等。”段星泓也发话了,“芸香,我们先回去。” “段将军!”芸香又气又急,“你难道就不管公主了么?您看看上面的迷雾,万一公主在迷雾中丧失了方向怎么办?万一她中毒了怎么办?很可能现在公主就等着我们去救她,我们不能就这么走啊!” 她拉住段星泓的衣袖,眼泪看着便要流下来。 卫子虞突然怒道:“芸香!”他走过去,将芸香的手拉下来,“难道段将军不担心公主的安危么?救人也要结合实际情况,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我无理取闹?”芸香满脸的难以置信,她甩开卫子虞的手,“卫子虞,我算是看透你了!你难道忘记了王妃对我们的好了么?你怎么可以只管自己不管公主呢?” “你胡说什么?”饶是脾气好如卫子虞,也不由有些生气起来,“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不要吵了!”段星泓揉了揉眉心,“我们从来没有说过不找公主,这洞窟行不通我们还可以从上面走过来找公主。这雾一时半会儿散不去,我们不能耗在这里,你明白么,芸香?” 芸香低下头,沉默着不语。 看着芸香这副悲伤的难过样子,卫子虞不由叹了口气,他走到她面前,温声道:“芸香,我们先出去,之后再做打算好么?” 芸香含着泪,嘴角抿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隔了好半晌,她才擦了眼泪,点了点头。 众人从洞窟里出来的时候,都有些垂头丧气的,与刚开始下去时的满怀希望和精神饱满不同,他们一个个都狼狈得很。 一问起来便是摇头,不愿意多说什么。 “这么说来,真的跟夏侯国师说的一模一样了。”吴德叹了口气,说的话却完全令人听不明白。 师嘉懿疑惑地抬头,看向众人。 “嗯?什么一模一样?” 段星泓留下来的几个人都沉默不语,她便看向夏侯渊。这老狐狸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看起来也问不出什么。 但是师嘉懿也敏感的发现,留在洞口的这些人突然间气氛就不一样了。 难道是在他们下洞的时候发生了些什么? 她冷笑了一声,她在下面累死累活,差点还吸入迷雾一脚踏进死路的时候,这夏侯渊竟然还在背后打他的小九九? 一想起来,她就觉得气愤之极。 越是气愤的时候,师嘉懿越是不动声色。 她脸上的笑容扬了起来,看起来颇有些闪耀夺目的感觉。 “看来国师和这位公子之间还有些本将军不知道的事情啊,难道这位公子之前认识国师不成?”师嘉懿看向计兴言。 她并不知道计兴言就是夏侯渊的师弟,但是她却看出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跟他人不同。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尽管他们都没有看对方一样,但是他们浑身透出来那种相似的气质,还有刻意不去看对方的神情,都让师嘉懿看出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必定不同寻常。 计兴言果然上当,他颇有些惊讶地看了师嘉懿一眼,但是很快他就收敛了自己眼里那瞬间出现的惊讶。 若是旁人,说不定就忽略了这短暂的情绪,但是很可惜,他面前的人是师嘉懿。 “师将军,小可不才,与贵国师同出一门。要算起来的话,夏侯国师正是在下的师兄。”他语气平淡,说起与夏侯渊的关系就像是在说普通的师兄弟一样。 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他们不过是门派里头关系疏远,只不过有个师兄弟名号的两者而已。 可师嘉懿的心里却十分震惊。 原因无他,她可是十分清楚这鬼谷门的。 每一辈只收两个惊才绝艳的弟子,然后……让他们自相残杀。 “原来是国师唯一的师弟啊……这可不能怠慢了,二位感情深厚,我之前万一有什么不敬之处,还请计先生看在国师的面子上,千万不要与我计较才是啊。” 说着,师嘉懿还生怕膈应不到夏侯渊似的,夸张地对着计兴言抱拳行了个礼,然后才朝着他挑眉笑了笑。 小样儿,藏得那么深,还不是被本将军抓到了。 ##第464章 瀛洲岛西 夏侯渊并不介意,反而笑着朝师嘉懿行了个礼。 “将军说的哪里话,怎么能让将军给他赔罪呢?要说无礼,也该是兴言无礼才是。”夏侯渊故作冷脸,“兴言,还不给将军赔个不是!” 计兴言闻言一笑,朝着师嘉懿做了个揖:“兴言莽撞无礼,还请将军恕罪。” 这礼是赔了,却也随意得很。 夏侯渊仿佛没看见计兴言这敷衍的态度,朝着师嘉懿微微一笑,算是揭过这茬了。 两人之间要说没有默契,这做起表面功夫来却滴水不漏,让人半点找不出半点破绽;可要说这两人关系密切,做完戏却连一句多话也没有,看起来貌合神离。 倒是教人分辨不清,他们到底是关系好还是关系不好。 师嘉懿看着两人,那双熠熠发光的眸子微弯,嘴边喃喃道:“还真是有意思……” “吴老先生,您方才说什么东西跟夏侯国师所料一模一样?”卫子虞趁机向吴德问道。 吴德两手拢在袖子里,一双老眼半眯着,一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样子。 他微叹道:“方才国师说,段将军和师将军此行,是决计找不到人的。” “这是为何?”卫子虞不解。 吴德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众人都看向夏侯渊,他嘴唇微微抿起来,脸上带着浅笑,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 师嘉懿最讨厌他这个模样了,忍不住就开口道:“国师既然早知此行无用,为何不早说呢?害本将军白白跑了一趟。” “我也是在将军下去之后才测算到的……”夏侯渊脸上带着些许无奈,朝着师嘉懿抱歉道:“是夏侯失策了,请将军恕罪。” 他看起来歉意十足,师嘉懿冷笑一声,没理会他。 “夏侯国师,那依你看来,我们去哪里才能找到公主呢?”段星泓向他询问道。 夏侯渊掐指算了算:“向西而去,或有转机。” 段星泓闻言沉默起来,他在想这夏侯渊的话是否可信。 一旁的卫子虞知道计兴言同样也知道星象测算,相比之下,他自然更信任计兴言一些。卫子虞偏头看向他,用眼神询问他夏侯渊的话是否可靠。 计兴言察觉到卫子虞的视线,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夏侯渊。 “师兄还是同以往一样……”计兴言忽然笑道,夏侯渊闻言皱了皱眉头,眉间皱起了一丝不悦和反感,但他转头的时候却再次戴上了浅笑的面具。 “师弟难道有不同的意见?” 计兴言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平和温吞,没有一丝攻击力。 “没有,师兄说的是对的。” 夏侯渊听言便转了头,虽然笑着,但是那笑意却并没有抵达眼底,甚至还带着一种不屑的高高在上感,似乎早就预料到计兴言无可反驳一样。 计兴言的眼神却始终追寻着夏侯渊的方向,见他撇过头,计兴言自嘲一笑,也微微低下了头。 这一切落在师嘉懿敏锐的眼睛里,她越发相信这两人之间有问题了。 师嘉懿笑了起来:“本将军曾听说鬼谷派两位弟子之间只有一人可以继承门主之位,原以为国师和他那位师兄弟肯定是个你死我活的局面,但是今日一见二位,才知道传言大多作假。二位关系和睦,真是羡煞旁人啊!” 最锐利的话题,被师嘉懿血淋淋地割裂出来,摆在了众人的面前。 她的眼睛状若无意地随意瞟向夏侯渊,实际上却连他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没有放过,她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为了看出这老狐狸的破绽。 她跟夏侯渊朝堂共事多年,也从来不敢说自己看透过他的心思。 如今好不容易天赐良机,她说不定真的有机会能看清这老狐狸的真面目也未可知啊…… 夏侯渊却笑了笑,从容不迫道:“师将军说的哪里话,师弟是恭谨守礼之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违反伦理道德之事。” 计兴言也跟着接话:“师兄尽得师父真传,将其融会贯通,是我所远不能及,理所应当成为鬼谷一派的门主。” 计兴言说话的时候神情很是认真,半点没有虚言,认真得师嘉懿都有点看不明白了。 说好的默契十足呢? 怎么突然两人就不一起做戏了? 难道这计兴言还真的要将鬼谷门主之位拱手让给夏侯渊? 开什么玩笑! 她才不相信呢! “既是如此,那就先祝贺国师了。”师嘉懿随口说了句场面话。 夏侯渊倒也不客气,看了计兴言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受了。 “那我们就收拾收拾,往西边去吧。” 他们这奇异的三国人马就这么开始了共同行动,一起往岛的西面而去。 虽然段星泓和师嘉懿曾经对战过,但是在这荒岛之上,他们连自己的生死都顾忌不过来,自然不会去毫无意义地给自己树立敌人。 谁都知道,现在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助力。 只要没有触及到彼此当下的利益,他们就是共同的盟友。 几人兜兜转转了好几天,终于在夏侯渊和计兴言的配合下找出了林子的阵眼。 “我们现在已经在岛的西面了,只是不知道,夏侯国师所指的西面究竟是什么地方?”段星泓脸色沉凝,向着师嘉懿道。 师嘉懿笑了笑:“段将军,你着急什么?这件事不用询问国师,我大概知道我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段星泓不解地看向师嘉懿,她勾唇一笑。 “说起来,我之前跟单云溪还去过这个地方,在这里我看到绝对想象不到的景象。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在这里获得单云溪的信息。” “你就别卖关子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芸香神情焦急,她上前几步,拉住了师嘉懿的衣袖急急问道。 “小芸香,你不要着急嘛……”师嘉懿将自己的衣袖一点点从她手里抽出来,她无意中瞥了段星泓一眼,朝他勾唇一笑,邪气十足,“那里可是个聚集了一大群死刑犯的地方,小芸香去了可不要害怕哦?” 芸香冷哼一声:“不就是死刑犯,这谁会怕!为了公主,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得去闯一闯。” “哟!小芸香胆子还挺大的嘛……那本将军就告诉你们,这瀛洲岛……可没咱们想象中这么简单。” ##第465章 毒门双煞 师嘉懿将她跟单云溪偷偷跑到死刑犯聚居地的事情说了出来。 众人听后,神情都有着凝重。 吴德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缓缓道:“这霸刀萧许……难道是曾经创立狼头帮,东击东华,北扛北狄的那个萧许?” 师嘉懿点了点头:“本将军绝对不会认错的,我曾经见过他的画像,现在他虽然老了,但是容貌却还留着些许当年的痕迹,而且他胸前纹着狼头,必是萧许无疑。” 听到她这么说,吴德不由捋着胡子点着头。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可就有些棘手了……” 师嘉懿有些不解,这老头是什么人?难道比她还了解霸刀萧许不成?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吴德,虽然之前在单云溪的身边见过这老头,但是她却不知道吴德究竟是谁,自然也不知道,他就是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金针手! 段星泓是知道吴德来历的,闻言不由向吴德谦逊请教:“吴老先生何出此言?”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总以为人老了就没用了,但却不知道练武却是需要时间的……当年,霸刀萧许一手霸刀刀法练得出神入化,江湖上难逢敌手……” 二十年前,是萧许成立狼头帮的第七年。 他从一无所有的孤儿,一步步走到现在,成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其间种种不可谓不艰辛。 曾经的他一文不值,人们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他。 现在却有无数人捧着千金万银,只为了见他一面,能在他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求他办上那么一件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可霸刀萧许却谁也不见,谁的礼也不收。 不管谁求到他的面前,都只得冷冷一句:“不见。” 直到他遇见了阎家的大小姐,阎珑玉。 那一日,狼头帮外头飞沙走石,黄沙遮天蔽日,入眼之处尽是荒凉景色。 城门内,是萧许和他一整个狼头帮的帮众们。 城门外,是孤身骑在马上的阎珑玉,和她身后一辆装着病人的马车。 “城下何人?”萧许身边的手下向着城墙下举刀问道。 骑在马上的人头也不抬,泠泠清声道:“陌上阎家,阎珑玉。” “阎珑玉!”手下立马变色,朝着萧许道,“帮主,阎家是毒门一派,她家这一辈出了个毒门双煞,阎珑玉就是双煞里面的姐姐……” 萧许抬手止住了手下的话。 哪怕下面来的是毒门的门主,他也丝毫不为所动,他只冷冷说了三个字,然后转身便走。 “让她走。” 一支冷箭从他身后射来,萧许不过微微偏头就躲了过去。 “萧许,你纳命来吧!” 阎珑玉拔出马侧的佩剑,一脚踏在马背上,举着剑尖直朝城墙上而来。她的动作全都发生在转瞬之间,除了萧许,所有的人都没来的及反应,就已经被阎珑玉上了城墙。 萧许神色不动,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刀柄上。 那是一把真正的刀。 出鞘便是刀意,毫不费力地隔开阎珑玉手里的佩剑,下一瞬就朝着她的面上劈了过去。 阎珑玉却笑了。 那一笑,天地变色。 刀尖堪堪停在了阎珑玉的眼睛前,只消往前一寸,她就血溅当场,香消玉殒。 “你笑什么?” 萧许头一次在杀人前开了口,然而这一开口,却让他再没了下手的机会。 “我笑你马上就要死了。”阎珑玉眼睛一眨不眨,脸上带着不在乎的冷漠。 那种冷漠似乎是连她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了,冷漠到了骨子里,到了魂灵里面,却莫名升腾出了几分超脱世俗的淡然。 “笑话。” 萧许冷笑,他的刀眼见着就要看下去,可下一瞬,没有血溅当场,也没有香消玉殒,只有无端掉落在地上的霸刀,还有晃了几晃的萧许。 “你……做了什么?” 萧许倒下去的前一秒,听见了阎珑玉的回答。 “报仇。” 他不知道自己跟阎珑玉之间有着什么样的仇恨,但是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甚至还创建了天下第一大帮,要说没有几个仇人是肯定不可能的。 他不仅有仇人,而且还很多很多仇人,其中甚至好些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谁。 萧许想,或许阎珑玉就是这些人的其中一个吧。 也怪他活该,中了她的计,这次失了手。 是他命该如此,他不怨谁。 可萧许却没想过,他到底是中了什么计。 后来萧许被阎珑玉救醒了。 他很惊讶,她竟然没有杀他。 阎珑玉说她的门人被狼头帮的人伤了,过来是来报仇的,也是来找他给门人治病的。萧许昏迷的时候,狼头帮的手下帮阎珑玉的门人治好了断腿,她便将萧许身上的毒给解了。 “你不恨我?”萧许不解。 “我恨你做什么,这么累。” “你不怕我?”萧许皱眉。 “你的霸刀不及我下毒速度快,我没必要怕。” “你走吧。” 萧许第一次将自己刀下的人放走了。 阎珑玉走的时候,没有回头。 她带走了自己受伤的门人,也带走了霸刀萧许。 “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的毒比我的刀快。” 阎珑玉拗不过他,萧许像块臭石头,说也说不听,骂也骂不走,打……那她更是打不过他,只好放任着他跟着自己去了陌上阎家。 很多年后,萧许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比阎珑玉慢一步。 其实答案简单得很,只因他先动心了。 所以他给了阎珑玉许多的特例,在她这里出现了许多萧许的“第一次”。 而萧许也看到了阎珑玉完全不同的一面。 他知道阎珑玉被家族寄予厚望,知道她是被迫才去狼头帮找自己算账的,原因是家族那些看不惯她的长老们一心想要看她出丑…… 他看过阎珑玉与家族长老们周旋,看过她同妹妹阎佳玉开心嬉闹,看过她受不了这一切在他怀里放声痛苦,直到她与另一个家族的公子订立婚约。 萧许说要带她走。 可是阎珑玉却不愿意,她还有振兴家族的重任,还有需要她照顾的妹妹。 “你什么都考虑到了,却就是没有考虑到你自己。” 萧许自认自己再明白不过,他不乐意看到阎珑玉凄凄惨惨,整日整日不开心的模样,可他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阎珑玉却只是摇头笑:“谢谢你,萧许。你走吧,今生,是我负了你。” 萧许愣住了。 是她负了他么?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承诺,又何来的辜负? 那瞬间,萧许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情,他们谁也没有说过一字半句,却都掩藏在日日的相处之中,掩藏在他们相视一笑的时光里,掩藏在他非要追着阎珑玉走了这么远的理由里。 ##第466章 岛上的团聚 后来,没有后来。 他直接将阎珑玉绑走了。 留下一封书,写着:霸刀萧许与阎珑玉永结连理,反对者上狼头帮一战。 萧许手下的狼头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众义薄云天,忠肝义胆。他们东抗东华大军,北拒北狄部落,一直用自己的力量守护着大魏的子民不受别国侵害,谁也不敢挑战他们。 哪怕是整个阎家,或者是那原本要跟阎珑玉结亲的公子一家,加起来都比不过狼头帮的。 萧许就这么将阎珑玉拐走了。 之后狼头帮洗牌,帮派被分裂成好几个部分,有的人被朝廷招安参了军,有的人重立山头成了山匪,有的人成了游侠在江湖上行侠仗义。 狼头帮再也不复往日的荣耀,但谁人提上一句都不得不夸赞当时的狼头帮是世间少有的义帮,也夸当时的萧许一句:真正的大英雄。 而阎家,没了阎珑玉的次年,双煞里面的阎佳玉也不见了踪影。 阎家历经几年,逐渐地颓败了下去,毒术也无人继承渐渐失传。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而说起当时的萧许和阎珑玉,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过上了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 单云溪走了一路,就听了一路的故事。 “所以姑姑您就是这毒门双煞里面的妹妹么?” 姑姑点了点头,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想当年,我追着姐姐出来,找了她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可她却已经怀上了跟萧许的孩子……” 单云溪看到姑姑抹了抹眼睛,她心里不由觉得奇怪。 “这不好么,您姐姐跟萧许两情相悦,他们在一起难道您不喜欢么?” 姑姑眼睛变得湿润起来:“你不知道,姐姐学毒的时候被伤了身子,压根不适合怀孕,可她非要生下那个孩子来……” 单云溪听明白了姑姑话里的意思,不适合怀孕的人非要生孩子,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再加上姑姑现在这个模样,单云溪大致也猜到了后来的结局。 “那孩子后来……顺利生下来了么?” 姑姑点了点头:“孩子就在这岛上,我们此行就是先去看看孩子,也能问问那萧许,有没有见过你的朋友们。” 说话间,他们就靠近了那岛民们居住的地方。 可单云溪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师嘉懿他们。 在单云溪看见师嘉懿的时候,她正也朝着他们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的瞬间,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师嘉懿!” “单云溪!” 两人朝着对方快步走了过去,师嘉懿率先笑着给了单云溪的肩膀一拳:“你这家伙,让本将军一段好找!” 单云溪也笑了起来:“怪我怪我,我哪儿知道下面还有个通道……” 两人都笑了起来,她们都是热烈的女子,笑起来的模样很快就感染了在场的众人。 “佳玉姑姑!”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就看见一个十三四的女孩笑着朝阎佳玉狂奔了过去,乳燕投怀般冲进了她的怀里。 跟在女孩的身后,是一个胸前纹着狼头纹的老人。 他脸上的笑看起来很是温和:“佳玉妹子。” 姑姑冷眼看了他一眼,故意撇过头,理也不理他。 师嘉懿在这时用手肘撞了撞单云溪的腰际,小声道:“你这家伙,我就说怎么找不到人,原来你是跟司马靖走了。” 单云溪顺着她的眼光看向司马靖,不由笑着推了她一把。 “你别乱说,我掉下去才发现司马靖就在那下面。” “好啊,你居然当时都不跟我说!”师嘉懿故作生气的模样,单云溪连连道歉。 “我那时候不是怕你们见面么……他那个时候受了伤,万一被你打了让我上哪儿再去找一个去。” 师嘉懿看着就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单云溪的背道:“还是你明白本将军,我这一虎起来我自己都控制不住。” 单云溪赶紧笑着躲开:“你那手跟蒲扇似的,力气这么大,以后可要找个抗揍的才行!” 一听单云溪这么说,师嘉懿立马收了自己的手,将它们别在背后,眼神不住地往一个方向撇过去。 单云溪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就看见了段星泓等人。 “段大哥!” 段星泓看到单云溪也很是欣喜,立马上前几步,朝她抱拳道:“公主!” “行了行了,我们之间还行什么虚礼啊。你们都没事吧?” 他身后的芸香哭着冲了上来,抱住了单云溪,一边哭一边喊着:“公主……我们可找到你了,你没事吧,没有人为难你吧……” 单云溪被她带得眼睛也有些湿润起来,赶紧拍了拍她的背:“没事没事,瞧你哭成这模样,让师将军笑话了。” 师嘉懿半叉着腰,笑道:“可不是,小芸香这一路上没少不待见我,就怕本将军把你吃了还是怎么的。” “你本来就凶巴巴的,该骂!” “嘿,你这是几天不见就皮痒了还是怎么地?”师嘉懿作势就要捋袖子揍人,不过单云溪知道她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偏偏芸香认真了,连忙护着单云溪。 另一旁的卫子虞也看到了司马靖,立马上前来向他行礼。 “王爷安好!” 司马靖看卫子虞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弟弟,他伸出手虚扶了他一下。 男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话,只是短短两三句就足以说清这一段时间的经历。 在司马靖和卫子虞叙旧的间隙,计兴言上前来朝他行了个礼。 他拿出了怀中斩情丝的解药:“王爷,您和公主赶紧服下这解药吧。” 司马靖却推开了他的手:“不必了,本王和公主的毒已经解了。” 听到他这句话的夏侯渊瞬间就变了脸色,朝他们这边瞥了过来。 单云溪此时也站到了司马靖的身边,她冷眼看着夏侯渊,道:“没想到吧,夏侯渊,我们早就已经自己解了你的毒。” 震惊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夏侯渊很快就恢复了笑意。 “公主您在说什么,本国师不是很清楚。” “夏侯渊,你这演戏的功夫倒还真是有一套。但是不管你怎么演,真的就是真的,你骗不了人。” 单云溪拉过师嘉懿的手,在她的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师嘉懿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的眼神如刀子一般朝夏侯渊看了过来,却没有说他什么。 ##第467章 天真萧霜霜 师嘉懿在心里直骂夏侯渊是只老狐狸,但是她却不能在这里跟他翻脸,毕竟他们才是一国的人。 “单云溪,我知道你的意思。”师嘉懿按下单云溪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此人狼子野心,你与他共事,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单云溪是真的关心她。 南棠和东华之间虽然曾经有过战争,但是毕竟之前南棠疲敝,并没有被东华和其他国家放在眼里,就算有争执也不过是小小的争执而已,并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要说仇恨更深的,大魏和东华之间的恩怨可比南棠要多得多了。 师嘉懿会防着司马靖,却不会那样的防着单云溪。 何况她又了解单云溪的个性,通常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师嘉懿朝着单云溪勾唇笑了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单云溪的头,笑道:“本将军知道了。”她瞥了夏侯渊一眼,“这老狐狸我也跟他斗了好几年了,知道轻重的。” 单云溪拍掉师嘉懿的手,道:“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佳玉妹子,既然这些都是你认识的人,不如进屋来叙旧吧。” 说话的是萧许。 阎佳玉瞥他一眼,用有些沙哑的嗓音道:“都进去吧。” 单云溪和师嘉懿等人都跟着萧许进了屋子,她自从在姑姑那里听了萧许和姑姑的姐姐阎珑玉之间的故事,就很是佩服这位狼头帮的帮主。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姑姑一行人出现后出现了软化,庆大京和赵媚儿跟在了萧许的身后,而那被叫做“霜霜”的小姑娘则占据了原本单云溪的位置,搂着姑姑的手臂欢欢喜喜地进了屋子。 进屋之前,单云溪明显看到这姑娘瞥了司马靖好几眼。 她也朝司马靖瞥了过去,做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司马靖却没理解她这表情的意思,看着她不解地皱眉。 木屋并不大,正中摆着一张方桌。 仅有四把椅子。 坐了三个女人。 萧许作为主人,自然是坐在上位的。 其下是姑姑,师嘉懿作为东华来者身份最高的,自然也有一席之地。 剩下的就是单云溪和司马靖,司马靖二话不说,站在了单云溪的身后,那个位置便只有单云溪能坐了。 师嘉懿先是向着萧许道歉,方才他们可是准备动武的。幸好单云溪他们来得及时,要不两方人马就直接开打了。 萧许摆摆手,示意无妨。 师嘉懿跟单云溪对视一眼,两人将彼此的来意都说了一遍。 “……传闻这岛上有长生不老的法子,我们就想来着岛上一探,不知道几位可有什么消息没有?” “……有位叫药百里的神医,也追着这方子来了岛上,不知道几位可见过除了我们之外的外来者?” 萧许让人一一答了。 庆大京告诉他们:“长生不老倒是不知道,只不过这岛上的食材新鲜,水源洁净,人老得确实没有外头那么快。但是我来这岛上这么久,还真没听说过什么长生不老方的。” 师嘉懿不信邪,追问道:“真的一点消息也没有,难道不会是被什么人藏起来了?任何线索都可以,你再仔细想想。” 庆大京真就听她的仔细想了起来,这时赵媚儿却忽然道:“难道是在岛主那里?” 他跟庆大京对视一眼,众人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恐惧的神情。 “这岛主又是何人?” 赵媚儿抿了抿唇,缓缓道:“这岛主是我们所有人来之前就存在于岛上的人了,传言说他叫窦瀚海,住在向天岛里,但是谁也没有真正见过这位岛主大人。” “这是为何?”单云溪问道。 赵媚儿叹道:“原因无他,只因这向天岛上机关重重,上去的人就没有一个活着下来的!” 众人惊讶且唏嘘。 单云溪回头看了司马靖一眼,看到他沉凝的脸色,有些不死心地继续问道:“真就没有一个人上去看过?” “有是有一个,只不过……”赵媚儿看向了萧许,语带犹疑。 “还是我来说罢。”一直没有说话的萧许接过了她的话头,“我曾上过这向天岛。” 单云溪身子微微前倾,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不止是她,这屋中的人或多或少都对这长生不老方有着好奇。 “那时候,珑玉刚生下霜霜,她的身子很不好。我听说向天岛上的岛主手里有着奇药,可活死人肉白骨,我便想要上去一求……” 他略去了其间的种种危险,只说了后来的结果,遍体鳞伤,九死一生。 药,自然也没求到。 “那药百里呢,你们可曾见过他?” “你说的药百里……难道是那人?”赵媚儿看向庆大京,问道:“之前不是老有个怪人出现在岛上,还总是要给我们看病来着?” 庆大京也回想起来:“你说的是那家伙?” 单云溪不解:“到底是哪个家伙?” “那人看起来怪得很,背着个极大的药箱,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俺都说没病没病了,非说我肝火旺,要给我扎几针。” 单云溪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有点儿肝火旺,气大伤肝,可别动不动就发脾气了。” 庆大京嘿嘿地笑着,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没反对单云溪的话。 “你们说的这怪人在哪里?”段星泓继续问道。 赵媚儿摇摇头:“前一段时间还时常见着人的,他也是想找长生不老方,去过向天岛好几次,每次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单云溪追问了那药百里居住的地方,萧霜霜自告奋勇要带着他们一起去。 “这位大哥哥也会去吧?”她笑着看向司马靖,小姑娘,十四五的年纪,笑起来天真无邪的,单云溪却莫名升起一种不安感。 “他要是不去你就不带路了?” 萧霜霜似乎被单云溪的模样给吓到了,一溜烟跑回去躲到萧许的身后。 “姐姐好吓人,我又没说不去……”小姑娘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萧许登时就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就连姑姑也心疼地摸了摸孩子的头。 “你这孩子,单姐姐是在跟你开玩笑呢,瞧你这害怕的样子。” 萧霜霜似乎是真的天真至极,丝毫没有想到单云溪是在同她玩笑。闻言她从萧许的背后伸出一个头来,朝单云溪问道:“真的么,姐姐?” 单云溪被她弄得怪不好意思的,连忙点头。 “真的,姐姐同你开玩笑呢,这个哥哥也会跟我们一起去的。” “太好了!”萧霜霜立马喜笑颜开地从萧许身后跳了出来,拉住了司马靖的衣袖往前走,“哥哥姐姐,我带你们过去。” ##第468章 墙上的羊皮图 单云溪看见小姑娘拉着司马靖那模样,心头就是一梗,但她也不好跟一个小女孩计较。 师嘉懿走到她身边,用手肘撞了撞她,向着她低声道:“这小姑娘挺有意思,你可得看好你们家司马靖了。” 单云溪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不会吧,这么小一姑娘……” “你现在不上心,到时候就等着瞧吧。”师嘉懿威胁着她,“女子十五便及笄了你不知道啊,这小姑娘看模样也快及笄了,本来就应该注意男女大妨。可你看看她这……哪有半点避讳的意思。” “那也是大人没有注意,怎么能怪孩子……”单云溪仍在辩解。 “行,算我多管闲事行了吧!”师嘉懿看着有些生气,脸也板了下来。 单云溪不由笑了起来,她伸手揽过师嘉懿的肩膀。 “放心吧,就算这小姑娘真有什么心思,司马靖也不会动心的。”她那模样看起来自信得很,说起司马靖仿佛就像是在说她自己的事情一样的确信。 师嘉懿也没真的生气,她瞥了一眼紧皱眉头被小姑娘拖着的司马靖,低声问道:“你就这么信他?” “我与他之间有过约定,我们之间,再无第二人。” 师嘉懿做了个十分夸张的表情:“这天底下还有不三妻四妾的男子?就连我父亲也有一房侍妾,本将军可不信。” “信不信由你,反正司马靖是不会纳妾的。” “万一呢?”师嘉懿还不死心,非要问个结果出来。 单云溪笑了笑:“哪有什么万一,要真有这个万一……” “你们两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姑姑从后头赶上来,颇为奇怪地看了她两一眼。 单云溪收了话头,姑姑是萧霜霜的亲姑姑,她还是懂这个分寸的。 “没事,我们就是在说些药百里的事情。” 师嘉懿但笑不语,没有拆穿她的隐瞒。 姑姑则哼了一声:“神神秘秘的,谁知道你们究竟是不是在说这个……行了,姑姑我也懒得管你。还有你!”姑姑看向师嘉懿,“别带坏我徒儿了,还将军呢?也没点大将风范……” 师嘉懿无辜躺枪,她惊呼冤枉,向着姑姑解释她究竟是多么有“大将风范”。 单云溪便在一旁哈哈大笑,一青一红两个女子,成了场间最耀眼的一幕。 青色衣衫是笑得粲然的单云溪,红色衣衫是眉眼浓烈的师嘉懿,两个容貌倾城而又独具个性的女子,承揽了所有人的视线。 萧霜霜看着司马靖,他的目光停留在单云溪的身上,嘴角微微抿起来,似乎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那略显稚嫩的秀眉微微皱起,拉了拉司马靖的衣袖:“这边走,哥哥。” 司马靖被他拉回视线,只好顺着她往前走去。 单云溪和师嘉懿在后面跟上,姑姑在旁边打趣着她们,之后便是段星泓、芸香、萧许等人。 最后是计兴言和夏侯渊。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走在最后,一句话也不说,却有种谁也打破不了的气氛。 在他们的身后还缀着个柳如烟,她瞅着眼前的主子夏侯渊,又瞥了眼不远处主子的师弟计兴言,心里暗自叹气,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呀。 走了一阵之后,萧霜霜脆声道:“我们到了!” 在众人面前的是个搭建得很是简陋的木屋,那木屋看着过于粗制滥造,看起来总觉得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单云溪走上前,路过司马靖的时候,她侧头朝他莞尔道:“我进去看看。” 下一瞬,司马靖抓住她的手:“我同你一起进去。” 萧霜霜眼看着手里的衣袖溜走,眼见着司马靖跟单云溪一起进了那木屋里头,她稚嫩的小脸上忽然露出了些许不应该出现的厌恶神情。 单云溪同司马靖进了屋子,随后师嘉懿和段星泓也跟了进来。 屋子里面空无一人,只有被摆得十分杂乱的药材,还有一些杂物。 段星泓走到桌前,一抹桌上的浅灰,捏了捏道:“这屋子看起来半月没住人了。” “那小孩不是说人住在这里的么,难道她说谎了?”师嘉懿不无恶意地猜测道。 “她没必要说谎。”段星泓摇了摇头。 师嘉懿闻言不由轻笑,她斜眼去看段星泓:“怎么,段将军这是怜香惜玉了?看人家小女孩长得漂亮就没了戒心,这怕是不太好吧。” 段星泓有些生气:“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自己看看,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人难道是凭空消失的?要不这人就是自己出去的,或者是被人威胁着出去的……你觉得那种可能性更大?”师嘉懿说着说着也有些气起来。 “师嘉懿,你怪段大哥做什么,这又不是他的错。”单云溪拉住发脾气的师嘉懿,分析道:“不管怎么样,这里应该是药百里住过的地方没错,只是现在不知何故他不见了。” “也可能是早已遭遇不测了。”师嘉懿冷笑着看向段星泓。 段星泓皱眉看了她一眼,师嘉懿挑了挑眉:“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我没有这么说……”段星泓叹了口气,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我们先出去问一问就知道了。” “好啊,问问就问问,谁还不敢似的。” 师嘉懿冲出了屋子,段星泓生怕她闯祸,连忙跟了出去。 单云溪却在屋子里面观察起来,司马靖察觉到她的沉默,走到她身旁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 她皱着眉头,奇怪地盯着木屋璧上挂着的一副羊皮图:“这是什么……” 司马靖也走过去看了起来,半晌,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惊讶。 他看向单云溪,两人对视的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地图!”他们异口同声说了出来,随即司马靖面色沉凝地点了点头,单云溪退后一步,让司马靖将那地图摘了下来。 此时,外面响起一阵喧哗。 单云溪看了司马靖一眼,让他将那地图收进了怀里。 两人走了出去,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单云溪走到了冷笑着的师嘉懿身边,看着她面前哭得楚楚可怜的萧霜霜。 “这是怎么了?” ##第469章 无功而返 “你问她是怎么了?”师嘉懿眼角撇下来,带着冷淡的笑,“小妹妹,咱可还没开始问呢,你就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将军仗势欺人呢。” 单云溪心里腹诽:你这皮笑肉不笑的,可不就是在仗势欺人嘛。 可她也实在受不了萧霜霜这哭哭啼啼的模样,她耐着性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颜悦色地,弯腰看向了萧霜霜,用她能做到最和善温柔的声音问她。 “霜霜不哭了好么,你知道这里面住着的人去哪里了么?如果你知道的话,能不能告诉姐姐呢?” 萧霜霜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单云溪,不过一眼,她反而哭得更狠了,直接反身扑在了萧许的怀里,十分的委屈喊出了十一分,听得人心尖都在发颤。 “爹——” 萧许的眼里流露出心疼,他猛然抬头,狠狠地看向单云溪和师嘉懿两人。 “二位看来并不待见我们,那这瀛洲岛上怕是也不欢迎二位了。” 陡然间,萧许身上的气势蹭蹭蹭地往上升,让他看起来不再只是一个平凡的老人,而成了一个看不透的世外高人。 师嘉懿丝毫不畏,不仅如此,她还双手环胸笑了起来:“怎么,本将军倒是不知道,原来您才是这瀛洲岛的岛主啊?” 嘲讽的意味十分明显。 她是谁?她可是师嘉懿。 她不仅是个女子,更是一个肩负着整个东华国家百姓安危,经历过无数大小战争,在朝局中沉浮多年的大将军。 别说是一个狼头帮的帮主,就是司马靖和段星泓,她偶尔也不将人放在眼里。 她的确是个高高在上的人,但她有高高在上的资本。 不为别的,就为她这几年的战场拼杀,以一己之力扛起整个东华的边防,她足够有居高临下的理由! 从来就只有她威胁别人的份,什么时候听人威胁过她。 “师嘉懿,你不要太过分了!”萧许沉着脸,周围飞沙走石,似乎连天上的阳光都暗淡了几分。 单云溪皱了皱眉头,几乎不用多思考,就同师嘉懿站在了一起。 姑姑看到两方剑拔弩张的,叹了口气道:“姐夫,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差。” 骤然间,萧许身上的气势就收敛了下来,他惊异地看向阎佳玉,浑浊的眼里似乎有着晶莹的东西。 “你方才叫我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姐夫了。”阎佳玉笑着摸了摸萧霜霜的头,“孩子都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姑姑,我还能不承认不成。” 她的语气有些唏嘘,不明就里的人听着自然是一头雾水,单云溪却听明白了。 姑姑这是将过往的种种,在今日都一笔勾销了。 不管是萧许不经允许就带走自己的姐姐,还是他跟姐姐生下孩子没多久姐姐就去了这件事,都在这一声叹中消逝了。 阎佳玉一声叹完:“孩子从小就没有母亲,又是在这岛上长大的,见识不比外面的人。我这个做姑姑的以前没能做什么,这次我打算回中原一趟,要是姐夫同意的话,我想带着孩子一起去。” 单云溪有些惊讶,姑姑要带上这小姑娘一起? 不仅是她,萧许也有些惊讶,他将萧霜霜拉到自己的身后,沉声拒绝了阎佳玉的提议。 “不必了,霜霜跟着我很好,这岛上的生活虽然富贵不到哪里去,但我们也不愁吃穿。何况……孩子母亲也葬在这里,霜霜哪儿也不去,就待在这里!” 说到后来,萧许的语气带上了无端的气愤,也不容半点反驳。 姑姑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师嘉懿瞥了他们一眼,压根不屑多看。 她用手肘顶了顶单云溪,低声道:“你去问他们。” 单云溪惊讶:“我?不是你去问来着么?” 师嘉懿皱眉,气道:“你没看他们对我那戒备的样子啊?我去问萧许压根就不会回答,再说了,这本来就是你的事情,又不是我要找人。” 她头一扬,将锅甩得干干净净。 单云溪无语地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了一句:“算你狠,丢了个烂摊子给我收拾!”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在脸上堆起了笑,走到了萧许的面前。 “萧前辈。”她朝着萧许行了个礼,看起来礼貌得紧。 萧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仍板着脸:“萧某受不起。” 姑姑则叹着气,向他解释了一句:“姐夫,这是我的弟子。” 听到这里,萧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间放缓了些许。 “……你有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便回你。” 单云溪立马笑了起来:“也没什么,就是这屋子里面不见人,想问问您和……霜霜妹妹,知不知里面的人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霜霜?”他依旧将人护在身后,萧霜霜只伸出了半个头来。 怯懦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种棉花糖似的黏腻:“霜霜也不知道药先生哪里去了……” “原来是这样,多谢萧前辈和霜霜妹妹了。” 问完话回来,单云溪感觉自己像是被剥了一层皮似的。 她朝着师嘉懿和司马靖等人摇了摇头,无功而返。 “你们呢,知道些什么?”姑姑看单云溪垂头丧气地,便皱眉看向了一旁的庆大京等人。 庆大京跟赵媚儿等人都摇着头,示意自己不知。 “这位药先生向来行踪不定,说不定是去岛上的其他地方也不一定,我之前见他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地,还问他做什么去了。他说是去岛的北面,那边生长着许多‘天才地宝’……” 赵媚儿老老实实地作答。 单云溪忽然沉默了下来。 天才地宝? 她之前跟师嘉懿也曾经去过一处地方,在那附近她也发现了许多珍贵的药材……难道那地方已经接近这岛的北面? 还是说,她跟师嘉懿在不知不觉中其实已经到过了瀛洲岛的北面,只是自己却不知道? 她现在迫不及待地就想拿出那块地图仔细研究研究,只是这里毕竟人多眼杂,还有许多她不能信任的人。 单云溪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强行忍下心里的迫切,向众人提议道:“既然现在没有头绪,不如我们先回去,然后再做打算如何?” 司马靖和师嘉懿都点头同意,段星泓自然也听她的。 萧许虽然依旧板着脸,但是也没有拒绝。 只有萧霜霜,一路上抓着萧许的衣袖不放手,满脸害怕的模样。 ##第470章 第一次失态 众人回了居住的地方。 “你们就先在这里住下吧,找人寻方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佳玉妹子,就交给你来安排了。”萧许发话道。 萧霜霜立马笑起来,道:“爹,我来帮姑姑吧!” 萧许溺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那你就去吧,不要给姑姑添麻烦了。” “知道了!” 萧许离开,萧霜霜立马就跳到了姑姑的身边,挽住了她的手腕,那双水灵的眼睛却看向了司马靖。 “哥哥姐姐,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那是几处一字排开的茅草屋,萧霜霜先领着单云溪几个女子过去:“姐姐们,你们住这里。” 然后她又拉着司马靖的衣袖,将他带到了一处茅草屋前:“这个哥哥住这里。” 看到萧霜霜给众人分配的屋子,师嘉懿抱着双臂笑了起来。 “小妹妹,你这就有点偏心了吧,怎么只有司马靖一个人能住单间啊?”说罢,她还朝单云溪挑了挑眉,似是在说“看吧,我就说这小姑娘有问题”。 单云溪懒得理她,走进屋子一看,布置整洁又干净,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她走出来,朝着司马靖一笑,道:“屋子很干净,你就住这里吧。” 司马靖突然拉住她的手腕:“你跟我一起住这。” 单云溪有些惊讶的回头,随即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她挣开司马靖的手,咳嗽了一声道:“我、我还是跟大家住在一起吧。” “我们是夫妻,原本就该住在一起。” “夫妻?”师嘉懿的反应总是快人一步,她快步走到单云溪的身边,“司马靖的王妃不是失踪了?你什么时候成了他的续弦?” 单云溪一个头两个大,又要跟师嘉懿解释了。 “这个事情吧,其实是这样的……”她捡着重要的部分,三言两语跟师嘉懿说了一遍她其实就是大魏王妃,随后被南棠皇帝认亲回去的事情。 师嘉懿埋怨了单云溪好几句,说她又瞒着自己。 单云溪向她连连告罪,师嘉懿冷哼一声,算是原谅了她。 “那你们就一起住吧,不是夫妻嘛……”师嘉懿瞥了萧霜霜一眼。 萧霜霜眨巴眨巴她澄澈好看的大眼睛,似乎并不了解夫妻是什么意思。 众人都没有意见,单云溪的居住去向就这么被定下来了。 剩下的,段星泓跟卫子虞、计兴言一个屋子,寒天客跟夏侯渊一个屋,小天跟吴德分了一个屋子。 晚上众人分散开来歇下的时候,师嘉懿瞅见单云溪跟段星泓两人在一旁说了几句话,段星泓点了点头。 她觉得好奇,但更多的是在想单云溪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虽然她知道两人分属不同的国家,但是她以诚心待单云溪,知道单云溪有事情瞒着她的时候,心里头不是没有一点不悦的。 想着,她已经朝单云溪迈出了步子。 “又瞒着我说什么呢?” 单云溪看到是师嘉懿,也没想瞒着她。 她拉过师嘉懿的手,左右看了看,才低声在她耳边道:“我白天的时候在药百里屋子里发现一个物件,估计是他画的瀛洲岛地图,你晚上找个时间过来我的屋子,我们一起看看。” 师嘉懿没想到这次单云溪居然这么快就告诉她了,心里的怀疑散去,反而有些茫然和疑惑。 “你就不怕我跟你们抢这长生不老方?” “那也是拿到以后的事情,再说了,谁说长生不老方就一个的,说不定早就传扬出去了,到时候上了中原人手一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单云溪笑了起来,眼睛里面闪着狡黠的光芒。 师嘉懿不由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还这么机灵?” “那以前你还逼我跳城墙呢?我都没跟你计较了,反倒是你,老跟我计较怕我骗你。” 师嘉懿一笑,傲气得很:“本将军要是不待见你,谁管你怎么骗。” “行行行,那我还得多谢师将军青睐了?”单云溪搞怪地朝着她做了一揖,灵动的眼睛里头却带着笑意。 师嘉懿看了一眼,笑道:“顽皮!” 两人分开,至晚的时候,众人都各自回屋歇下。 所有的灯光都灭了之后,师嘉懿翻身起床。 她没有弄出半点动静,轻手轻脚地就走到了芸香和柳如烟的床侧,伸手点了两人的睡穴,她们丝毫没有察觉,陷入了沉眠。 她刚悄悄走出屋子,合上屋门,回过头就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师嘉懿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她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手掌已经运气抬了起来,却被人扣住了手腕。 练功者都知道,手腕是命门之一。 她现在居然随随便便就被人拿捏住了命门! 此人功夫,可想而知有多高! 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侧响起:“是我,师将军。” 她听出这是段星泓的声音,她抬头看去,乌云正好在此刻散开,如泻的银华洒落在段星泓的肩头,照出他俊朗的面容。 他的眉头微皱,深邃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无奈,还有些许沉凝的焦急,生怕会引来什么人似的。 师嘉懿却笑了起来,感觉自己抓住了段星泓的什么把柄,这个机会可不常见,要不能在这个时候见一见段大将军的窘迫,她岂不是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怎么,段大将军有什么事情这么鬼鬼祟祟的?还不敢大声说话,难道是有什么秘密怕被人知道了?” 段星泓看到师嘉懿眼里满满的兴致就觉得头疼,他向来沉稳有度,不管是什么样的绝境,他都能想办法从中找出一条生路来,也绝不会随随便便就情绪失控迷失自己。 曾经南棠疲敝,他跟着叶淮秋两人艰难困苦中支撑南棠,他也从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头疼过。 “师将军,你不要闹了。” “我哪有胡闹,段将军怎么血口喷人呢?难道真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笑了起来,一双浓烈的眼眸带着戏谑的笑意,眼角微微上翘,显得风情潋滟极了。 段星泓深深地看着她那双眸子,浓密而卷翘的长睫毛,眨起来的时候仿佛是鸟儿柔弱的羽毛拂过了心尖,让人痒痒的,情不自禁的焦躁起来。 “师嘉懿,你就不能老实一点!”他靠近了师嘉懿,两人距离近在咫尺,语气中的焦躁愤怒一点不落地传到了师嘉懿的耳中。 她满意极了。 “段星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这般生气。”她得逞的笑起来,说罢转身迈着轻盈的脚步往单云溪的屋子走去。 段星泓却沉着脸,看着她的红衣在如泻的月光下红得艳丽红得惊人。 他深吸一口气,多少年了,他都没有这样的生气过了。 ##第471章 偷听 “叩叩叩。”有人敲门。 单云溪去将门打开,迎了师嘉懿和段星泓进来。 她狐疑地看了跟在师嘉懿身后,脸色十分难看的段星泓一眼,悄声向师嘉懿问道:“段大哥这是怎么了?你们两怎么一起过来了?” 师嘉懿嘴角扬起来,“路上碰到的。” 她没回答单云溪前面的那个问题。 单云溪也没多纠结,她将两人领到桌前,桌上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 油灯里面的灯芯短短的,大部分都淹没在盛着的一圈灯油之下,让人不由担心它是不是很快就要熄灭了。 但是它摇摇晃晃地却坚持了很久。 单云溪将油灯移近,照亮了桌上那一块羊皮纸。 上面细细地描绘着一个半月型的海岛,不仅如此,还在岛上大部分地方都做出了标注,譬如:红枫林,毒雾;西部密林,八卦迷阵,如此等等…… “这是药百里画的地图?”师嘉懿正色道。 单云溪点头:“你们看,这上面不仅标注了岛上的各处位置,还标注了瀛洲岛周边的海流位置,还有风向。这条线……”单云溪指着地图上一处道:“应该是药百里认为可以往外离开瀛洲岛的航线。” 她指着的地方正是瀛洲岛北面的月牙缺口海湾,在羊皮纸上从海湾往外画了一条黑线,但是痕迹不如其他地方的标注那样清晰,或许当时划线之人的心里也有着些许的不确定…… 师嘉懿脸色骤变:“他自己做的舆图?药百里难道还知道航海术?” 单云溪不知道,是段星泓接的话。 “药先生游历五洲,去过许多常人不知的地方,会一些海航行路的经验也很正常。” 师嘉懿却还是觉得有些不信任:“但是这些我们都没有试验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出去,千流阵的海流你们也都经历过,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众人都沉默下来,脸上透着沉凝。 “其实……只要找到药百里,问一问他就清楚了。”单云溪叹道。 “这药百里到底去哪里了?”师嘉懿也皱着眉头,“难道真的是被萧许那些人给害了?可这又是为什么呢,他们没理由这么做才对。” “他们应该也不知道药百里去了哪里。” 单云溪站起身,昏黄的烛火照着她的脸,一面照得格外亮,另一面又格外的暗,显得有些诡异。 “今天白天的时候我就看过,虽然屋子里有些乱,但应该是屋主人平时的习惯而导致的,并没有打斗挣扎过的痕迹。” 师嘉懿点点头:“没错。” 单云溪又走到窗边,推开了半扇窗往外看:“外头还晒着决明子,前几日夜间下过雨,这些药材都被泡过,以此推算,药百里应该在四五天前就走了。” “你的意思是……他是自己走的?”师嘉懿双手环胸,似是自言自语,“可这是为什么呢?” 单云溪环顾屋内,白天的时候她没有来得及细看,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有些不对劲来。 “这里应该有一个物件才对。”她指着屋中某一处,那里周围都是乱七八糟的药材,唯独单云溪指出的那一处有一个长方形的空位。 就像是本来放了什么东西,然后被人拿走了一样。 “这模样……像是个背篓。”段星泓皱眉揣摩道。 单云溪忽然想起了什么:“难道是出去采药了?之前不是说过他发现了一处有‘天才地宝’的地方?” 他们都回忆起之前赵媚儿说过的话。 师嘉懿皱了皱眉头,总感觉这说法好似在哪里听过似的。 她搜索着记忆里面,忽然露出恍然的神情,看向单云溪:“你之前不是挖过一些乱七八糟的药材么?还记得是在哪里吗?” 单云溪点点头,道:“应该是在靠近岛北面的地方……” 众人的视线又落回到了铺在桌上的那羊皮地图上面。 司马靖沉声,决定道:“明日我们去看看。” 单云溪点点头,师嘉懿和段星泓对视一眼,都沉默着表示同意。 他们又在屋子里面悄声商议了一些明日出去的事情,等到师嘉懿和段星泓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三更过了。 月亮升到了夜空正中,铺撒了一地的银色月光。 师嘉懿跟着段星泓悄悄出了屋子,往他们居住的那地方而去。 两人一路无话,一直走到了段星泓的屋子面前。 师嘉懿停了下来,正准备跟段星泓打个招呼分开,段星泓却没有停步的想法。 “夜深月沉,我送送你。” 师嘉懿却笑,段星泓也不想想,自己可是东华大将军,怎么会怕这样的夜色? 何况这月色明亮得很,将两人的影子照的清清楚楚的,哪里就沉了? 她想要笑他两句,却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段星泓眼疾手快地拉住师嘉懿,两人闪身躲进了两栋茅草屋之间的小小缝隙里头。 师嘉懿憋着气不出声,她悄悄将头伸出去一点,想要看看是何人。 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她东华的国师。 夏侯渊,他在这里做什么? 不等师嘉懿皱眉细想,跟在他身后又出来了一个人。 “师兄!”计兴言从后面追了上去,“你为何就是不肯相信我?” 前面夏侯渊猛然回头,师嘉懿生怕被看见,赶紧将头缩了回来,却没想到撞进了身后段星泓的怀里。她没轻没重的,头顶撞在了段星泓的下巴上。 他闷哼一声,搂住师嘉懿,自己却撞在了身后磕碜粗糙的屋墙上。 幸好夏侯渊和计兴言两人的注意力都在争执的事情上,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奇怪的声响。 师嘉懿注意到段星泓的动作,和他痛苦的闷哼,赶紧转身,伸手去摸他的下巴:“你没事吧?” 段星泓别过头让开她的手,皱眉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师嘉懿看他像是吃痛得说不出话来,心里不由有些愧疚,再次伸手摸在了他的下巴上,替他轻轻揉了起来。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段星泓皱紧眉头,却没能第二次躲开她的手。 师嘉懿的手跟那些大家闺秀的手不一样,并不显得柔软,不见如此,指肚上某些地方还有着厚厚的茧子。 那是常年练剑而留下来的。 ##第472章 逗弄 段星泓敛着眸子没说话,屋檐的阴影下,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人。 他的手还维持着搂在她腰上的姿势,师嘉懿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动作到底有多么地亲密…… 那只手一个劲地揉着他的下巴,也没个轻重的,可她的神情看起来却专注又认真……让段星泓有那么一瞬间,只想沉浸在这样的关怀中,不想去提醒她这些事情。 外面夏侯渊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了过来,师嘉懿的思绪立马就被吸引了去。 她放了手,转身探头去听,段星泓顺势便放开了围在她腰间的手。 只是那温热的触感,却久久不能散去。 段星泓皱起了眉头,迫使自己的精神也集中到眼前两人身上。 许是因为没了其他人,夏侯渊在计兴言的面前就显得锋利多了,冷峻阴沉的脸上没有半点平素礼貌的浅笑,却沾了些怨毒。 “师弟,你说你无意争夺门主之位,可又不愿意将门主信物给我,你也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学着小孩的那一套么?还是你觉得我就是一个这么好糊弄的人,你说什么我都必须要相信?” 夏侯渊的话可没给计兴言半点余地,此时师嘉懿才确信,着两人的关系是真的不好。 计兴言皱起了眉头,他的头微微低了下来,显得有些沉郁和软弱,师嘉懿最不喜欢这样的人,犹犹豫豫的,做什么都不干脆。 师嘉懿便皱了皱眉头。 她喜欢的是那种有什么说什么,做事情干脆果断的人物。 不过眼前这两人,夏侯渊是从来不会透露自己心思的老狐狸,计兴言又是个犹豫不决的家伙,师嘉懿两方都没什么好感,现在纯粹就是在看戏了。 而且说不定她还能听到什么鬼谷门的秘辛呢? 她对这神神秘秘的鬼谷门一直十分感兴趣,这次还真是天降的机会。 想着她便往墙边挪了挪,将自己藏得更好了些。 段星泓看她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真是个按捺不住的性子。 外头,月光倾泻之下,计兴言脸上的挣扎就显得格外清晰。 “师兄,若是我真的现在就将这门主信物给了你,只怕你也不会再顾忌我的性命了吧。” 夏侯渊沉着眸子看向计兴言,没有回他这句理所当然的废话。 但是一向的运筹帷幄和深思熟虑,让他养成了没有成事前就不会随意乱说的习惯,所以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沉默。 可沉默,有时候已经说明了一切。 计兴言冷嘲一笑:“师兄,你知道为何师父常说你是鬼谷门当之无愧的下一任门主么?” 夏侯渊也笑,笑得比计兴言还要冷,他没有回答计兴言的问题。 “可他老人家到头来还是把门主之位传给了你!” 一字一句,满是怨念。 “那是因为师父他害怕!”计兴言的情绪十分复杂,说不清是难过还是悲哀,他眉间微蹙,俊朗清秀的面庞便染上了无尽的愁绪。 他是个典型文人的长相,清秀有余,硬朗不足。一副文文弱弱的模样,但背脊却挺得笔直,像棵宁折不弯的瘦竹。 不像个满腹阴谋诡计的谋士,却像个清风霁月的书生。 与他相比,夏侯渊要像个谋士多了。 不论是他像假面具一样的浅笑,还是他深不见底的眸子,身上的气质就在无形地说明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可他又遮掩,明明是个用尽了阴损招数的谋士,却又尝尝将自己扮成个光风霁月的文人,偏偏他背脊宽阔,没有文人的清朗,反而显得有些阴鸷。 师嘉懿便在暗处撇了撇嘴,小声道:“装模作样的……” 段星泓看她一眼,克制的抿唇,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将整个人都要伸出去的她拉回来。 “师父原本就是属意你来做门主的,但是近几年看你行事越发的捉摸不透,而且还好几次让师父他老人家都吃了闷亏……”计兴言像是自言自语般解释了起来,“师兄,你一味只知道饕足而不知道收手是不行的!”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夏侯渊一甩袖子,破旧衣衫仍被甩出了决绝的气愤,“你们分明就是看不得我势强,怕我夺了你们的东西。你是这样,师父也是这样!” “师兄!”计兴言想要去拉他的衣袖,却被夏侯渊一把甩开。 “别碰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碰本国师!” 说罢,夏侯渊满脸怒容地拂袖而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计兴言在原地站了片刻,终究也转身离去了。 师嘉懿这才可惜地用右拳锤在左掌上:“光是吵架有什么意思,就应该直接上手,这两人要是打起来,估计也很有看头吧……” 她笑得狡黠中带着些许阴险,分明就是想看他们出丑。 段星泓不由叹着气摇了摇头。 “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们也赶紧回去吧。” 师嘉懿一看段星泓这模样就知道他肯定不屑她这种做法,可她却不在意,夏侯渊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她没在夏侯渊手底下少吃过闷亏。 这个计兴言又是大魏的人,她才不会有什么无用的同情。 “段星泓,你每天这样板着难道不累么?”师嘉懿看着他沉凝的脸色,倒是真的觉得不解。 这要是换做是她,估计早就被这些所谓的条条框框给憋死了。 段星泓皱眉瞟了她一眼,摇着头走了。 师嘉懿紧走几步追了上去:“诶诶,段将军,你别走呀?难道我说错了,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板着脸是个什么样子?” 她走上前去学给段星泓看,两手拉着自己的脸往两边,压根看不出个表情。 段星泓哭笑不得,叹着气,一心只想赶紧将这家伙送到门口就赶紧走了。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那个时候就鬼使神差地说要送师嘉懿呢? 他想着师嘉懿腿脚不便,甚至还有过那么瞬间的担忧,可现在看来,她不找别人麻烦就算好的了,还有谁敢来为难她? 岂不是自讨苦吃? 就像他现在这样! 段星泓沉着脸好不容易将叽叽喳喳的师嘉懿送到了门口,准备离去:“师将军,好好休息。” 师嘉懿却觉得这样逗段星泓十分地有意思,尤其是看到段星泓控制不住生气的时候,她简直就像是看到了宝藏一样。 只可惜这次她逗了一路,段星泓都不愿意理她。 她只好进了屋子,想着明日他们还要去岛的东面寻人,有的是机会。 ##第473章 催人成长 清晨,单云溪起了个大早。 对她来说,三个月已经过去一半,她的时间不多了。 要不能在这一个半月里面找到药百里,她也一定要赶回去,只是那时候赶回去和找到药百里赶回去,做的事情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找到了人,回去就是个叶淮秋治病的;没找到人,就只能回去见叶淮秋最后一面,听他的临终遗言吩咐…… 单云溪猛然摇了摇头,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现在还有时间不是么? 她不应该把事情想得这么坏,她一定可以找到药百里,将人带回去给哥哥治病的! 一定可以的! 看到单云溪站在门口发愣,司马靖走过去扶了扶她的肩膀:“怎么了?是为了你哥哥的事情在担心?” 两个人心意想通,司马靖又猜对了。 “不要太担心了,我让子虞和兴言都帮着你一起找人。” 单云溪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出了屋子,分头找了段星泓和卫子虞等人。 师嘉懿也伸着懒腰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她跟单云溪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故意在众人面前提议:“我们今天出去找找人吧。” 却没说地图的事情,昨夜他们就约定好,这件事暂时先保密。 夏侯渊却皱起了眉头:“将军,”他朝着师嘉懿行了个礼,“我们的目的是找长生不老方,跟找人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 一副不愿意多做无谓事情的模样。 柳如烟跟在他的身后,也朝单云溪这边半是嫌弃半是不屑地看了一眼,随即立马移开了目光,不想多看的模样。 师嘉懿却笑:“哎,国师不要这样说嘛,虽然我们的目的不同,但是这荒岛之上,我们还是应该大家互相帮助。再说了,谁知道那向天岛上会有什么机关呢?我们先帮太平公主找人,太平公主再帮我们找方子,这不是皆大欢喜?” 师嘉懿跟单云溪两人交换一个眼神,都笑了起来。 自然是皆大欢喜。 “没错,国师不必担心,若有危险的话,你们就马上离开如何?我跟镇南王都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夏侯渊的脸色不虞,他看着眼前这群人,明显是单云溪这边的人数占优势。 他冷笑拂袖:“既是如此,那就听从师将军的吧!” “那我们就出发吧,今天就先从这岛的北面搜寻起吧!”师嘉懿直接手一挥,看似独裁,实际上却是昨晚跟单云溪等人商议好的。 “北面?”夏侯渊皱了皱眉头。 他们这边正商量着,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司马哥哥!” 众人纷纷循声看过去,只见穿着浅白色小袄、深青色湘裙的萧霜霜正提着裙摆从不远处走过来。 她虽还未完全长开,但是却腰细腿长,身材柔美中透着些许活泼,已经透出了将来的玲珑有致来。 她莹白的小脸上扬起一个如同璨玉般的笑容,朝司马靖招着手,疾走过来。 距离司马靖不过一步的时候,她却因为走得过快,一个不小心差点被路上的崎岖绊倒。 司马靖伸手扶了她一把。 萧霜霜抓着司马靖的手臂,抬起那纯真可人的面庞,笑道:“谢谢你,司马哥哥。” “哟哟哟,霜霜妹妹这是只看见你司马哥哥,其他的哥哥姐姐都看不到了?”师嘉懿阴阳怪气地酸了一句。 单云溪知道她这驴脾气,生怕她会不管不顾地对这小姑娘发难,连忙拉了她一把。 “你少说两句!” 师嘉懿冷哼一声,瞥了单云溪一眼:“得,还怪我多嘴了是吧!我不说了!” 她发起脾气来,谁也不管的。 单云溪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朝着萧霜霜笑了笑。 “霜霜妹妹,你怎么来了?你爹爹知道么?” 司马靖扶了她之后就松了手,萧霜霜也不计较,倚在司马靖的身边站着,闻言朝单云溪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很是可爱。 “单姐姐,我爹爹答应我跟你们一起出去。你让霜霜跟着好么,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这……”单云溪面露为难,她看向了司马靖。 司马靖则是直接皱了眉头:“不行。” 萧霜霜立马露出一副哭相:“可是爹爹已经答应了,我说了哥哥姐姐会照顾我的,现在要是跟爹爹说的话,他肯定怪我乱说话的……” 小姑娘咬着唇,眼泪噙在了眼里打转,小小的鼻头泛着红,看得怪心疼的。 单云溪心里直叹气,这是个什么事啊! 她虽然也不想萧霜霜跟着,但是更不想跟萧许闹翻。 这萧许有多么疼孩子,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要是真不同意这孩子跟着,她去萧许面前告上一状,萧许不跟他们拼命都算好的,他们也别想在这瀛洲岛上面找人了! 单云溪揉着太阳穴,明明知道这孩子是在拿萧许威胁他们,可她也没有一点办法。 “那……那你就跟着吧。” “单云溪!”师嘉懿气得怒目圆瞪,她抓着单云溪的肩膀将她提到一边,司马靖眼疾手快,按在了单云溪另一边的肩膀上。 司马靖跟师嘉懿两人怒目相对,眼神撞起来火光四射的。 单云溪不由叹了口气,明明两个人都是为了自己好,只是师嘉懿的脾气也太急躁了一点。 “司马靖,我跟她说两句话。”单云溪拍了拍司马靖的手,示意她没事。司马靖微微皱眉,片刻后松了手。 单云溪被师嘉懿带到了一旁。 “你丫的怎么回事,带着这么个拖油瓶!人家一直盯着你的司马靖没看到啊,还司马哥哥,恶心死了!” 单云溪深吸一口气,朝司马靖那边看了一眼,正对上司马靖关怀的眼神看过来。 她朝着司马靖安抚地笑了笑。 “我没时间了,师嘉懿。”单云溪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不知道萧霜霜是个什么想法么?我嫁给司马靖这么久,难道看不出来他身边那些女人的心思?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只要萧霜霜不给我们添麻烦,我就会让她跟着,就算她要跟着司马靖去镇南王府我都会答应!” 师嘉懿一愣。 她没想到单云溪竟然是抱着这样的一个态度。 “叶淮秋的病难道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除了这个原因,她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会让单云溪让步到这个地步。 单云溪看向师嘉懿,她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怕告诉你,出门的时候我哥就只剩下三个月了。” 师嘉懿也叹着气:“难怪……” 难怪这次见面,单云溪处处隐瞒,处处忍让,让师嘉懿都觉得有点儿不像是单云溪了。她当时没有细想,可现在看来,却是处境催人成长。 ##第474章 分别寻人 最终还是在师嘉懿的冷哼声中,让萧霜霜跟着众人一起去了。 萧霜霜十分地乖巧,得知自己能跟着一起去了,也没有欢天喜地,只是抿着嘴笑笑,朝着单云溪行了个礼。 “谢谢单姐姐,我跟着父亲长大,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行礼的,您不要介意。” 单云溪笑着刚想说话,就被师嘉懿冷笑着截了胡。 “这还没怎么样呢,就着急给姐姐行礼,霜霜妹妹也太沉不住气了点吧。” 她这话说得可有点儿重,在场的也都不是傻子,都听出师嘉懿这是在讽刺萧霜霜着急给司马靖做妾。 只有做妾的,才需要给做正室的姐姐行礼。 萧霜霜却睁着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向了师嘉懿:“师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是因为霜霜没有给师姐姐行礼么?是霜霜疏忽了,师姐姐好……” 说着,萧霜霜就给师嘉懿也行了个礼。 众人又都看向师嘉懿。 她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小妹妹,你确定要这么做?” 她刚嘲讽完萧霜霜想去人家家里做妾,萧霜霜就立马给她行礼,这不是在嘲讽师嘉懿也想去给司马靖做妾? 没错,师嘉懿之前确实是对司马靖起过兴趣,但是那是也不过是欣赏司马靖居多。 她的婚姻大事就连家中长辈都无法做主,需得国君首肯才行。 做妾? 真是笑话! 她堂堂的东华大将军去给别人做妾,简直是痴人说梦! 师嘉懿的眼中精光一闪,莫名的杀意就掠过了萧霜霜的脖颈,她亮晶晶的眸子顿时瞪大,像是受惊的雀儿,一动也不敢动。 师嘉懿冷笑,“本将军饶你一次,再有下次,就是天皇老子替你求情,本将军也照杀不误!” 她拂袖离去,寒天客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单云溪皱眉看了萧霜霜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师嘉懿追了上去。 众人都离开了之后,萧霜霜才缓过神来。 她承认,她确实有想让师嘉懿出丑的想法在里面,谁让这个女人总是出言讽刺她的!她不过是想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罢了! 可偏偏,这师嘉懿的武功居然这样的高强! 刚刚她清楚地感觉到,那杀意似乎化作了有形的利刃,朝她的脖子飞刺过来,她甚至看见了自己血溅当场…… 回过神来,早已惊出一身冷汗。 萧霜霜再跟上去的时候,再也没有乱说话,而是安安静静地跟在他们的身后,模样很是乖巧。 师嘉懿瞧见了冷笑一身,对单云溪道:“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你就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单云溪算是见识了这红衣将军的脾气了,道:“好……我知道了,你就别跟她一个孩子一般见识了,咱们还是赶紧找人要紧。” 师嘉懿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出了气就不再计较了。 她点点头,跟单云溪往岛北海湾走去。 走到岛北海湾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空正中,众人都出了些汗。 早秋的天气,还不算很凉快,何况又是正午时分,大家走了这么久,都不免有些蔫蔫的。 “停,原地休整。”司马靖发话了,他朝着单云溪走过来,给她递了个水囊。 单云溪接过水囊咕嘟咕嘟喝了个痛快,这才将水囊又递回给他。 司马靖也不介意,拿着她喝过的水囊就喝了起来。 众人各自寻了阴凉的树下坐下来。 萧霜霜也坐在了单云溪的身边,她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问道:“单姐姐,我们来岛北海湾是做什么,也是寻药先生么?他会在这里么?”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里面就只有单云溪还算态度好的。虽然萧霜霜一直生活在岛上,但是也从赵媚儿那里听来了很多的事情。 她敏锐地察觉出来,这一群人里面,地位最高的就是司马靖,单云溪和师嘉懿了。 师嘉懿讨厌她,司马靖也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有单云溪还愿意跟她说一两句话。 就为了这一点,她也要忍着对单云溪的不喜,强行笑着跟她搭话。 单云溪没发现萧霜霜的勉强,她笑着道:“之前赵媚儿说过,药百里是出来采药的,我和师将军也曾走到过一处有很多天材地宝的地方。我们猜测应该是岛北的海湾附近,所以才来这里找人。” 她向萧霜霜解释得这样清楚,也有顺带跟大家都解释一下的意思。 众人听了都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心里的疑惑也散了许多。 单云溪又道:“等会用过干粮,我们就分头在海湾附近寻找药先生。万一遇到什么意外,就大呼求救,我们都不要离远了,也方便应对。” 司马靖和师嘉懿都赞成,段星泓便帮单云溪做了分配的工作。 原本是按照三国的阵营来分的,可司马靖直接推翻的这种分配法。 “我跟云溪一起,子虞和芸香跟着我们。段将军和师将军一起,天客随行。计兴言和国师一起,吴老小天同行,柳如烟与萧霜霜也跟着你们。” 他直接将三国的人手全都打乱了。 师嘉懿笑了起来:“相互牵制,镇南王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说是这么说,她却没反对。对师嘉懿来说,这样的分配也是挑不出任何问题的。 每一方队伍都有两方势力或以上,这样就都不好做手脚了,大家互相牵制,互相监视,真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 司马靖没理会师嘉懿的话,继续道:“两个时辰后,不论有没有找到人,我们都在此处汇合。” 他抽出之前单云溪拿着的那把匕首,在一旁的树干上砍了一个交叉的符号。 师嘉懿扬了扬头,率先朝偏左的方向走了过去。 寒天客二话不说跟上去,段星泓跟单云溪交代了句:“公主万事小心。” 单云溪点点头:“段将军也是,万事小心。” 她看见段星泓紧走几步,追上了师嘉懿,很快,他们就走得不见人影了。 萧霜霜却皱着眉头,她可不是过来跟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一起的! 她苦着脸,拉了拉单云溪的衣袖,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单姐姐,我跟他们都不熟悉,能不能跟着你一起走啊……这样我爹爹也放心些……” 又搬出了萧许来! 单云溪闭了闭眼睛,正叹了口气,准备要妥协答应,却被司马靖拉住了手臂。 “这是我的决定,不容更改,做不到你就回去。” 说罢,他就拉着单云溪的手臂走了。 芸香见萧霜霜吃瘪,抿唇笑了起来,连忙提着裙摆跟上。卫子虞看她幸灾乐祸的模样,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他们走的是中路。 ##第475章 眼前一黑 左路和中路都有人走了,夏侯渊便起身去了右路。 吴德神神在在,两手拢在袖子里头,起身摇摇晃晃跟了上去,小天则看了走远的单云溪一眼,这才抱着刀走在了吴德的身边。 柳如烟也要跟上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萧霜霜一眼。 “霜霜妹妹,你赶紧跟上吧。”她丢下这句话就跟在了夏侯渊的后面,就这么句话也算是关心过她了。 萧霜霜心中有气,她在这瀛洲岛上,可是不管谁都捧着她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冷遇! 可是她也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随意发脾气。 她要忍,忍到她得到自己想要的,忍到她离开这什么都没有的岛屿。 即便是她待了十五年的岛屿,说起来她却一点留恋都没有。 就这么个要什么什么没有的荒岛,她萧霜霜才不会留恋。 她跟在了柳如烟的后面。 随在她身后的,是计兴言。 所有人离去之后,只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空地,还有树上那个交叉的痕迹。 单云溪心里着急寻找药百里,这让她敏锐的感官全都集中在一件事上,无疑就会弱化对其他事情的观察。 若是她静下心来仔细观察的话,一定会发现许多人的不对劲。 然而她只以为这是来到了荒岛之上,众人都有些失了平常心而已,就连她自己,不也变得有些不像她自己了么? 可她却没想到,这是一切变化的起始。 也绝不会想到,她回来之后,竟压根找不到那个画了交叉痕迹的树木。 单云溪跟着司马靖一起,他们选择的是中路,也是最短的一条路,她计算着他们这一行人应该是最先到达海湾的。 照着北部的地形来看,半月形的海湾,除去路程最短的中路,另外两路都要走到月亮的两头尖尖上才会看到海。 她知道自己会是最快的,可是在一个时辰后,她看见了海湾的全貌时,还是有些震惊。 震惊于这大自然留下的美景,也震惊于他们原来距离北面这样的近。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晴空万里,碧空如洗。 宽阔的海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是镀了一层金,在阳光的照射之中无比的闪耀,折射着如梦似幻的光彩。 海面平静而沉稳,一波一波的海浪打上来,俏皮中不失温柔。 若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单云溪是很喜欢这样的景色的。 给人一种时光静好的,很平静的感觉。 她回头看了一眼司马靖,对方也正好看过来。 视线交汇的瞬间,他们都笑了。 “公主,没有找到有人的踪迹。”芸香从不远处回来,她的回答打破了短暂的休憩与美好,单云溪有一瞬间的叹息。 她很快收拾好心情,道:“再去找找。” 芸香闻言走了,她自己也收回了目光,开始在附近搜寻起来。 司马靖跟在了单云溪的身后,目光冷峻中带着些担忧,他亦步亦趋,单云溪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她放眼望去,这一片寂静海湾,没有半点遮掩,就能尽收眼底。 没有药百里的踪迹。 她以为是自己还不够仔细,是自己看得还不够清楚,于是一寸一寸地在海湾边搜寻起来。 仍旧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司马靖拉住弯腰查看痕迹的单云溪:“行了,这里没有人,我们去别处看看。” 他们找遍了中路,甚至找到了之前单云溪到过的,生长着天材地宝的地方,却仍旧没有发现药百里。 “公主,你来看看这个!” 芸香忽然唤道,单云溪疾步赶了出去,要不是司马靖时刻注意着,她差点摔了一跤。 “谢谢。”单云溪说完立马又赶了过去。 司马靖皱了皱眉头,她这样急躁的情绪很是少见。 但是在岛上,她急躁的时候变得越来越多。 他理解单云溪想要救哥哥的心情,设身处地地想,要是司马靖的姐姐长乐也遇到这样的事情,司马靖也不一定会比单云溪处理得更好。 可这也不能打消司马靖对单云溪的担忧。 他担心单云溪会因此失去冷静判断,担心她万一真的没有救到人……会将一切都怪罪在自己的身上,从此一蹶不振下去。 单云溪跑到了芸香的身边,被芸香扶住了。 “公主,您小心些。” 单云溪摆摆手:“你发现了什么?” “是这个!这草药的断痕是人为的,一定是药百里曾经来此处采药,所以才留下了这样的痕迹!” 单云溪蹲下来查看,果然是被刀削出来的。 她凑上去闻了闻,是余常草! 这种草药她只在姑姑的古籍上见过,据说用得好的话,有治疗百毒的奇效! 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还是一株被人采摘了的! 她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竟还会想着采药的事情。 但这却让她稍许冷静了下来,她看向身边的司马靖道:“这断口形成不足一日,看来药百里确实来过这附近。” 司马靖也蹲下来看了看那药草,他看得要更仔细些。 “地上泥土潮湿,临近清晨的时候下过一场雨,找找这附近有没有脚印。”后一句话他是对卫子虞和芸香说的。 两人闻言应“是”,分别在附近寻找了起来。 单云溪也要站起来去找,站起来之后却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晃了晃。 司马靖见状急忙上前一步,让她倒在自己的怀里。 “云溪,你怎么了?” 语气中有着不容遮掩的关切,芸香和卫子虞看见,都立马又折返回来。 “公主,你没事吧,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芸香很是着急,左右看看,“这太阳有些大,要不我们先去那边休息一会儿吧。” 单云溪摇了摇头,本想拒绝,却发现不仅头晕,还有些浑身无力的,只好同意了芸香的话。 “那就去坐坐吧。” 坐了一会儿之后,单云溪才感觉好一些了。 她立马又要起身去寻人,却被司马靖一把按住了肩膀:“你不许动,就坐在这里休息。” 单云溪这些日子的担忧,他都是看在眼里的,昨晚她更是一夜都没有睡好,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这对于向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单云溪来说,实在是一件无比反常的事情。 为了叶淮秋,她将自己逼得太紧了。 ##第476章 消失的痕迹 等单云溪休息了一阵之后,司马靖当机立断地要回去。 单云溪求着他再找一会儿,说不定再找一会儿就能找到人了呢? 可司马靖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这次他看起来显得强硬得很。 “回去之后,就让吴德帮你把把脉。大夫通常都不太会看自己的病症,还是让吴德来看看我才放心。” 他的话语不容置疑,脸色也冷冰冰的。 单云溪知道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只好叹口气,跟着他从中路退了回去。 可是,他们却怎么都找不到那画着交叉痕迹的树枝了。 “这是怎么回事?”芸香有些急切,但更多的却是疑惑,“怎么就找不到了呢,难道我们走错路了?” “不会的,这中路地形开阔,我们一个人记不清路还算正常,可是四个人都不记得……这不正常。” 卫子虞说罢,看向了司马靖,这件事有蹊跷。 司马靖的眉头紧皱着,他回想着之前分离时候发生的事情,他虽然跟单云溪是第二批离开的,但是依照计兴言的谨慎,不该让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做手脚才对。 在司马靖的想法里面,他觉得这件事多半是夏侯渊搞得鬼,毕竟这一堆人里面,除了夏侯渊他还真的想不出来什么人要害他们。 夏侯渊有前科在先,现在被怀疑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但是司马靖怎么都想不到,这件事居然真的不是夏侯渊做的,而是计兴言做的。 此时的计兴言,正跟着夏侯渊等人在右路上走着,他们的路远,原本也应该走到了的,但是因为地势的问题,他们才花费了更多的时间。 左路右路比起中路,除了看上去路程远,两边的地形也十分不同。 中间的地势低平,两边的地势却偏高,而且还有向上的山崖,这样的地形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月牙儿弯翘了起来似的,但是实际上却很不好走。 所以单云溪等人都走了一圈回了原地,可计兴言等人还在往山崖上走的路上。 计兴言看着夏侯渊的背影,还有他身后因为阳光投下来的影子,忽然就想起了小的时候。 那时候,夏侯渊跟计兴言都是师父捡回去的孤儿。 他们同病相怜,又同吃同住,感情非常的好。 师父对他们教导严厉,背不出书来打手板都是小事,如果多错几次,就不准吃饭。小时候计兴言并不显聪明,在聪明机敏的夏侯渊旁边,他就如同珠玉在侧一般,心里的压力就更大了。 经常是在师兄面前能背出来的书,跑到师父面前就背不出来了。 为此,他没少被罚过禁食。 那时候,师兄还是那个疼爱他关心他的好师兄,他总是将自己的那一份口粮留下一半,等到晚上师父歇下了之后,就偷偷带给计兴言吃。 计兴言白天被饿得发慌,一看见吃的哪里还想得到那么多,每每总是狼吞虎咽的吃了。 却没有想过,那鸡腿就是平时都不曾出现,为何又会出现在夏侯渊给他带的饭菜里面。 直到后来他才直到,那是夏侯渊偷偷给人抄书,换取来的吃食。 可他自己却省着,将东西带给了计兴言。 一想到此,计兴言的双目便有些模糊了起来。 鬼谷门的规矩不可破,他更不能责备收养了他们,将他们从小抚养到大的师父,计兴言无从责怪,终究还是只能怪自己的命运。 他学的便是测算命运,替人趋吉避凶一事,只可惜,却终究改变不了他们自己的命运。 鬼谷门每到了换门主的时候,都是一番血雨腥风。 计兴言没见过师父和师伯之间的交战,但是在师父处却见不到任何关于师伯的物件,计兴言就知道,师父不是极度讨厌师伯就是害怕触景伤情。 既然能触景伤情,那就一定是曾经有过情谊的。 就像他跟师兄之间一样。 可他却不想步师父和师伯的后尘。 所以他不愿意遵从师父的临终遗愿,不愿意去跟师兄争这个门主的位置。 然而,世事却不能尽如人意。 他不想争。 师兄却要跟他争。 夏侯渊不相信他会放弃鬼谷门主的位置。 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这个师弟,以为计兴言跟他一样,都是为了鬼谷门而活着,却没想到计兴言早就做好了另一个结局的准备。 死亡,他从来不害怕。 可他却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这样的话,他和夏侯渊跟师父和师伯又有什么区别。 “这地方怎么这么远,主子,我们要不要稍微歇息会儿?”说话的是柳如烟,她气喘吁吁的,看样子再多走两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似的。 而他们一行人中看起来最弱小的萧霜霜虽然也喘着大气,却要比柳如烟好上很多。 “我就奇了怪了,霜霜妹妹,你怎么体力这么好?” 萧霜霜秀气的眉头微蹙,她不太喜欢别人这样问她。 “……是因为常年帮着家里做活,所以也不觉得累。”她没细说,但是柳如烟却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霜霜妹妹想必经常出来爬山什么的,看来从小锻炼还是很重要的事情啊……” 萧霜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脑子! 这是瞧不起她,嫌她是个山村野妇?还经常来爬山? 萧霜霜冷哼一声,没再理会柳如烟。 而柳如烟也没心思去管萧霜霜的心情,她累得受不了,再也走不动了。 夏侯渊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又看了看已经有些西沉的太阳,开口道:“那就先休息一下吧,我们也快走到顶了。” 小天瞥了两个女子一眼,抱着刀皱眉:“麻烦。” 说是这么说,他却也没有逼人家继续走下去。 地方既然已经不远了,稍微休息一下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小天倚着一处树干闭眼假寐,吴德就坐在他身边的一颗大石头上,看起来依旧是副没睡醒的模样。 “师兄,我有事跟你说,能否移步到那崖上去?”计兴言悄悄走近了夏侯渊,他提议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几人武功都很不错,耳目清明的,都听到了计兴言的话。 几人都看向了他们。 夏侯渊原本是不乐意跟计兴言独处的,但是一想到尚未拿到手的鬼谷门主信物,他便产生了些许动摇。 他瞥了计兴言一眼,计兴言微微缩着肩,显得一副弱小不堪的模样。 夏侯渊嗤之以鼻,就这样的人,他自问还是没什么好惧怕的。 “那便走吧。” ##第477章 错误的兄弟 夏侯渊跟着计兴言来到了那悬崖之上。 他刚上来就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的。 这悬崖看着虽然不高,但是下头就是翻滚的海浪,这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了,依照两人的水性来看,那是肯定没有活路的。 夏侯渊一直防备着计兴言,心想难道计兴言故意叫他上来,就是为了将他推下去? 这么白痴的事情,计兴言真的会做? 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这个师弟的性格他多少还是明白一些的……最喜欢妇人之仁! 就算真的让夏侯渊站在悬崖边让计兴言去推他,估计计兴言都没这个胆子吧! 这么一想,夏侯渊便也不再扭捏起来。 “说罢,你到底叫我做什么?” 计兴言的神色阴晴不定,看起来像是在犹豫些什么,夏侯渊便露出了些许的不耐。他从小就不喜欢师弟这个扭扭捏捏的模样。 “你要是没话说我就下去了。” 夏侯渊才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他真的就转过身,打算往下去找柳如烟他们。 “师兄,你是不是一定要得到这鬼谷门主之位不可?”计兴言忽然道。 夏侯渊不明白计兴言这是什么意思:“师弟,你就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了,我就不信你一点都不想要?” 计兴言摇摇头,他抬起头来,身型笔直的站着。 在那一瞬间,竟平白生出些身姿挺拔,不可进犯的感觉来。 夏侯渊摇摇头,他这个向来胆小怕是的师弟,怎么可能会露出这坚毅的模样来? 他摇摇头,觉得是自己看走眼了,笑了起来:“计兴言,我不想跟你在这里磨蹭。既然你不肯将门主信物让给我,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师兄,实际上,我是想将东西给你的。” “你说什么?”夏侯渊的神情沉了下来。 他不相信。 计兴言的性格他知道,虽然看起来有些软弱,但是本事却也是一等一的好,只比他稍微逊色那么一点而已。 要是夏侯渊大意的话,也很有可能输在计兴言的手上。 所以他虽然不喜欢计兴言,但是从来不会小看他。 要知道骄兵必败,他不会妄自菲薄,但是也不会无故尊大自己的本事。 他们两个,就是一时瑜亮的感觉。 如果他们不是现在这个不死不生的局面,夏侯渊还是很愿意认计兴言这个师弟的,毕竟……他们也曾在一起生活过那么久的时间。 就是猫猫狗狗都有感情了! 可是偏偏他们就是走到了这一步。 既然如此,也怪不得夏侯渊手下不留情。 这天底下没有人会愿意为了其他人放弃自己性命的,何况还是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计兴言看着夏侯渊脸上的情绪变幻,虽然夏侯渊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是凭着计兴言跟他之间相处这么久,他还是能从他脸上细微的变化,判断出夏侯渊的情绪。 看到夏侯渊的神色逐渐的坚定,逐渐的冷下来,冷到了冰点,冷到了谷底,也冷到了计兴言的心里。 他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个世界是这样的寒冷。 曾经,冬天的时候,那个兜里不过几个铜钱却也要买碗热的酒酿圆子给计兴言的师兄哪里去了呢? 那个每每犯错都替计兴言兜着,挡在师父的面前替他求情,还叫他不要担心的令人敬重的师兄又哪里去了呢? 那个满怀热血的,说着要凭借自身本事去改变这天下的,豪情壮志又正义满怀的师兄哪里去了呢? 计兴言自嘲的一笑,原来,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夏侯渊看着计兴言,一对浓密的眉皱紧起来,这计兴言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一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难道他是要放弃门主之位了? 如果计兴言能自己放弃那自然是最好的,毕竟同门一场,夏侯渊也不想手足相残,血溅当场。 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师父刚刚将计兴言带回来的时候。 那个时候,夏侯渊心里就讨厌计兴言极了。 凭什么? 凭什么原本他一个人就可以享受的东西,现在却全都要分成两份! 不仅如此,就连师父的关怀也要跟这个不认识的小子平分! 而且这个小子还什么都不知道,一心以为他是在为他好!真是笑话! 他巴不得师父赶紧将计兴言丢掉就好,怎么会真心的想要跟计兴言做师兄弟。 一切不过是因为没办法而已。 他知道师父膝下无子,所以喜欢孩子们兄友弟恭,儿孙绕膝的模样。夏侯渊的心里一直在冷笑,师父自己坏事做尽,现在却想要有孩子来孝顺他,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但是这却不影响夏侯渊在师父的面前做样子,不过是兄友弟恭罢了,他又什么不能做的。 他在冬天的时候特意用兜里最后的钱买了酒酿圆子给计兴言吃,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能用钱买到的东西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还在计兴言犯错的时候故意在师父的面前求情,他巴不得师父不去惩罚计兴言不去管他就好,这样计兴言就永远不知道他为什么犯错,他就会一直犯错下去。 还有他在计兴言面前表现得十分愤慨,为了这分裂的天下,痛斥现在的礼法崩坏……全都是故意在计兴言面前做出这模样来,他巴不得计兴言崇拜他,然后学着他的,去做个迂腐不堪的酸儒。 夏侯渊从来就没有真心对待过任何人。 在他的心里,只有权衡利弊,没有是非对错,甚至没有任何的情感…… 要说这么多年,他确实也对师父和师弟产生了些许的感情,但是这感情也不是不可替代的,只要谁触犯到了他自身的利益,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们。 夏侯渊自己也是个被抛弃的孤儿,既然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被抛弃,凭什么他不能抛弃别人呢? 他就是宁愿我负天下人,也不愿天下人负我! “计兴言,你不要假惺惺的。鬼谷派每一辈都只有一人能继承门主之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难道你会为了我而放弃自己的性命不成?真是天大的笑话!” 夏侯渊的嘴角扬起,全是不屑的嘲讽。 他不相信。 绝对不会相信! 烈阳之下,计兴言抬起头来,让这炽烈的暖阳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身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他心底的寒冷。 在阳光的照耀下,他仿佛是一个白色的人,只有身下一小团黑色的影子在证明这是个一息尚存的活人。 可他的脸色却白的像个鬼。 “师兄,我确实是想舍弃自己,成全师兄的。” 说罢,计兴言取下了脖子上的那块木牌。 夏侯渊还没反应过来,那木牌就落在了地上,而计兴言……返身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义无反顾。 只留下一个满脸震惊,久久不能回神的夏侯渊。 ##第478章 它又来了 夏侯渊过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他手脚冰冷,好不容易才挪动了脚步,往那地上掉落的木牌走去。 就是它…… 这就是鬼谷派的门主信物——凤栖木牌。 则不足巴掌大的暗红色木牌,就是夏侯渊这么多年汲汲营营阴谋阳谋想要获得的东西。 他伸手的时候,心里还完全不敢相信。 他一直渴望得到的东西,不惜一切也要得到的东西……竟然就这么简单地坠落在他的面前了? 这不是在做梦吧? 夏侯渊伸出的手在颤抖,他心一横用力握住那暗红色的木牌。 坚硬的质感,带着常年佩戴过后被人的肌肤磨得光滑的触感……是那样的虚幻,又是那样的真实! “我拿到了……”夏侯渊紧紧攥着那木牌,脸上露出一副狂热的神情,他高高举起那木牌,欢喜大喊:“我拿到了!” 从今以后,他就是鬼谷派当之无愧的门主! 再也没有人跟他争抢师父的宠爱了,他获得了鬼谷派所有的资源,所有人都要尊敬他,再也没有人会来跟他争抢了! 笑着笑着,夏侯渊忽然顿住了。 可是师父已经死了,谁来给他父亲般的爱护? 师弟也死了,他又想赢谁? 没有了……谁都不在了,没有人看到他的胜利,也没有人会再在乎这个事情。 巨大的空虚和绝望伴随着而来,他们像是被夏侯渊忘记了许久的老友,现在结伴而来寻他。 恍惚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 “夏侯渊,你从此孤身一人,再也不会有真心之人了……” 他在用计逼得师父自尽之后,又亲手逼死了师弟。 真是心狠手辣……狠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个人。 可是他夏侯渊,除了心狠手辣又会做什么呢?师父除了这些,却什么都没有教过他。 他除了阴谋诡计的算计人心,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众人皆赞他运筹帷幄,或是惧怕他算无遗策,却不知道……他不过是个连一个亲人都没有的可怜人罢了。 夏侯渊忽然笑起来。 噗通跪在地上,仰天大笑。 他笑得豪气干云,不像个谋士,倒像个侠客,带着毅然决绝的悲哀,他告别了亲情,决心从此以后只有两个老友作伴。 一个是空虚,一个是绝望。 笑到最后,眼泪也留了出来。 “为什么……”夏侯渊紧握着那木牌,脸上露出不可抑止的苦痛,“为什么不肯留下来……” 许多年前,一个飘着雪的冬日。 两个如玉一般的孩子站在门前,生怕被师父发现他们偷跑出去了。大的那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小心翼翼地捧到小的那个孩子面前。 “兴言,千万别被师父发现了,赶紧吃了它吧!”孩子的眉目俊朗,看着就温润可靠,他微笑着看向年纪小的那个孩子。 年纪小的那个长得跟个白玉团子似的,小小的鼻头冻得通红,他看着那碗酒酿圆子直咽口水,却推了推。 “师兄你吃,兴言吃饱了……”奶奶的声音,又软又糯的,令人心疼得很。 夏侯渊看着那碗酒酿圆子,又看了看满脸真挚,分明很想吃却偏偏撒谎说自己吃饱了的计兴言,他笑了起来。 笑得温润亲切,那是冬日里最暖人心的笑容。 “师兄不喜欢吃这个,兴言赶紧吃了吧,等会师父发现了又要惩罚我们了。”他伸手摸了摸计兴言的头。 小小的计兴言生怕被师父发现,对师兄的话毫不怀疑。 他一面吃一面开心的笑着,一碗八个酒酿圆子,他吃得只剩下最后一个。 小孩子的手将最后一个舀出来,递到夏侯渊的嘴边:“师兄,很甜,你吃……” 夏侯渊看着那酒酿圆子,热腾腾的雾气熏得人的眼睛热热的,他顺着孩子手里的勺咬下那一颗酒酿圆子。 “嗯,真甜。” 柳如烟等人察觉到不对劲,上了山崖之后,看到的就是颓然坐在地上的夏侯渊。 “主子,你怎么了?”柳如烟上去将夏侯渊扶起来。 他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不论大家怎么问都不说话,手里一直紧紧攥着那暗红色的木牌。 小天皱了皱眉头,看出那是计兴言脖子上戴着的。 而计兴言却不见了。 但是不管他怎么问怎么威胁,夏侯渊还是那副失了神的模样,吴德拉住要动刀的小天,朝他摇了摇头。 “他心神已失,你问不出来什么的。” 他们没有找到药百里,还丢了一个计兴言,商量之后决定往回走,柳如烟和萧霜霜都没有意见。 然而等他们往回想要找回原先那画着交叉的大树时,却也遭遇了跟单云溪等人一样的境遇,他们找不到了。 就像是突然走进了从未来过的密林,他们不仅找不到标记过的大树,甚至迷失了方向。 而他们里面精通术数测算的只有计兴言和夏侯渊,计兴言不知所踪,夏侯渊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下可怎么办啊?我要是不在天黑前回去的话,我爹爹一定会担心得不行的!”萧霜霜面露急切。 不止是她,其他人也都脸色沉凝。 “糟糕!”吴德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皱眉看向小天,“中路的路程最短,公主他们肯定已经来过这里了!” 他们很可能也没有找到带着标记的树! 那……他们现在去哪里了? 焦急的可不止吴德他们,师嘉懿现在也急得不行。 一片漆黑中,师嘉懿大喊着:“段星泓,你到底在哪里!还不快点给我死出来!” 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先前听到的那种声音又出现了。 沙沙沙地,仿佛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曳过去,但是很快又消失了! 师嘉懿甚至都无法判断声音具体从哪儿来! 洞窟口是师嘉懿率先发现的,可谁知道他们刚一进来没多久,就全都走散了。 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师嘉懿想到之前跟单云溪在密林里走了那么久都没有走出去,推测这洞窟里面或许也有着她不知道的排布,让他们三个全都走散。 不仅如此,走散没多久,她就听到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沙沙沙……” 它又来了。 ##第479章 泾渭分明 感觉到那东西向着自己靠近,师嘉懿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她听见那沙沙的声音就在身侧不足一拳的距离,像是一条长长的东西从她的身边游了过去似的……她好像猜到了这是什么。 一股子腥臭的味道喷吐出来,伴随着沙沙的腾挪声,又有细细的“嘶嘶”声响了起来。 师嘉懿心里直骂段星泓,还说什么要引开这些蛇,争取让她跑掉。 可现在别说是引开这蟒蛇了,就连段星泓自己都生死未卜的! 这人平常看起来沉稳持重得很,谁知道居然会做这么没脑子的事情! 那腥臭的气息喷吐在师嘉懿的身边,她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凑到了她的头边,只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就要碰到她的头发了。 师嘉懿越发不敢出声了,她手里捏着一块刚捡的砾石,如果用得好,说不定也能用锋利的边缘一搏。 只是这砾石终究不如她的佩剑好用…… 要是她的佩剑没丢就好了! 可现在也容不得她后悔,当时千流阵的水流那样湍急,她能活下来都算不错的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佩剑什么的。 “嘶嘶……” 师嘉懿仿佛看见,在黑暗中,一条鲜红的蛇信子吐出来,就在她的眼前抖了几抖,只差半寸就要舔到她的脸上…… 正在此时,忽然从旁出现一阵狂风,师嘉懿的身体比心思先动。 她还没想到那是什么,已经下意识地弯下了身子,堪堪躲过那扬起来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而那蟒蛇却没这么好运了,它被挥过来的那玩意儿打了个正着,巨大的蛇身摔在地上,砸出重重的一声来。 师嘉懿赶紧趁着这时候跳开一大步,靠近了洞窟壁,手摸到那粗粝的洞窟壁的时候,心里才稍稍安心了一点。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师嘉懿猜测着到底是什么救了她一命,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嘉懿!” 低沉的声音里面带着些许焦急,不正是段星泓么! “段星泓!我在这里,你在哪里?”师嘉懿朝前伸出手,混乱地挥舞着,突然触到了另一只手。 那只手不由分说抓住了她的手,她发现那只手的温度比她高多了,而且还有些湿滑…… “你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 师嘉懿看不见,只能伸手去摸,好不容易摸到段星泓的身上,发现他的手臂上确实有着长长的一道口子。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那蟒蛇似乎又有醒来的迹象,师嘉懿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好先咽下心里的疑问,被段星泓拉着往某个方向走去。 她在这黑暗的环境中,是完全看不清楚的,她只能紧紧地抱着段星泓的手臂,跟着他往前走。 奇怪的是,他仿佛能看见似的,带着师嘉懿走的地方居然一点障碍物都没有。 师嘉懿心里疑惑,段星泓这消失的一段时间到底做什么去了? 他们现在又是在往哪里去? 是不是要先想办法找到寒天客,跟天客汇合才行? 之前他们进来的时候,最先失散的就是寒天客。师嘉懿跟段星泓是因为寻找寒天客,这才在洞窟里面迷路又失散的。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料到这里面居然还会有蟒蛇。 而且这些蟒蛇一看就常年生活在这洞窟里面,早就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但是师嘉懿他们却什么也看不见啊! 也不知道段星泓究竟是怎么分辨前路的…… 她这么胡乱想着,忽然发现身边逐渐能看得清楚了一些。 她抬起头,原来是洞顶有着一条细长的缝隙,浅浅的天光从那上面漏下来,虽然依旧看不清楚,但是好歹师嘉懿能看见面前的段星泓的身影轮廓了。 他背对着师嘉懿,周围都是嶙峋的怪石,段星泓正领着师嘉懿走在中间唯一算的上平坦的一条小路上。 凭借微弱的天光,师嘉懿只能依稀看见他身上的轮廓……还有她紧紧抱着段星泓的双手。 她急忙松开了手,段星泓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 “你……你受伤了。”师嘉懿维持着表面上的冷漠,实际上心脏却跳得不行。 她怎么又抓了段星泓的手! 而且还是这么亲昵的姿势! 这要是说出去可不丢死人了! 幸好单云溪没在这里,要是被她看见还不知道会怎么调侃她呢。 段星泓没有怀疑师嘉懿,他低头看了自己的手臂一眼,不在意道:“没事,我之前发现了一处地方,很可能是出去的通路。” 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他不想师嘉懿纠结自己的伤势,便提起了这件事,打算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师嘉懿有些心虚,也没多想,顺着他的话问起那通路的事情。 “就在不远处,不过……这里还有一条蟒蛇据守。” “什么?”师嘉懿惊讶,“这里到底有多少条蛇,难不成是有人养在这里的?” 段星泓道:“有没有人养着不知道,但是这两条巨蟒都强悍得很,而且他们看起来很有领地意识,有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感觉,你没发现那条巨蟒并没有追过来么?” 师嘉懿这才意识到,那条巨蟒真的不见了! 之前段星泓虽然给了那巨蟒一下,但是它只是稍微晕了晕,如果真的要追,并非追不上师嘉懿和段星泓两人。 毕竟这里漆黑一片,段星泓就算来过这边,熟悉道路,却也有限,比不上早已适应黑暗的巨蟒。 但是它却没有追过来。 这是为什么? 难道真是因为两条巨蟒泾渭分明,各自为战? 师嘉懿仔细想了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那我们怎么办?”师嘉懿看向段星泓,她一双浓烈的眸子里面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分明是已经有了想法。 段星泓看着师嘉懿,在洞里疏漏的天光下,她的五官明艳又分明,有种别样的深邃。像是颗诱人的果子,段星泓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心里异样的情绪压下来。 “说罢,你有什么想法?” 师嘉懿扬唇一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第480章 师嘉懿被绑 段星泓也笑了起来,他沉毅稳重的面容因为这笑容骤然开朗起来,一双眸子里盛着笑意,俊朗极了。 看得人移不开眼睛! 师嘉懿感到片刻的窒息,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呼吸,急忙移开了眼睛。 心里念着清心咒,决定轻易不去看段星泓。 明明是个大男人,怎么笑起来跟个勾人的妖精似的? 差点她就没能把持住! “好主意!”段星泓笑着,醇厚低沉的声音就出现在师嘉懿的耳边,“师将军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师嘉懿觉得耳朵有些痒痒的,推了推段星泓。 “你站开一点,挤死本将军了。” 段星泓被她推开了半步,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两人间的距离,也没她说得这么拥挤吧? 不过这样的小事,他也没必要跟师嘉懿争来争去的。 “虽然这办法可行,不过还有几个问题要先解决才行。” “什么问题?”师嘉懿问道。 “那就是……”段星泓看向那漆黑一片的某处,“这条巨蟒守护的到底是不是通往外界的通路,还有寒天客现在何处?” 师嘉懿听见他的提问,不由也皱眉思考起来。 确实,段星泓的问题个个都在点子上。 他们从那边来,按理来说应该从那边原路返回,这才是最不容易出错的选择。 但因为他们经历过一次失散,当时大家都在这迷宫般的洞窟里面走来走去的,早就迷失了方向,也不能确认那边是不是就是出去的路。 可同样的,他们也不能确认面前这个就是出去的道路。 况且他们现在还没有找到寒天客。 段星泓看出了师嘉懿的犹豫不决,他沉声道:“这里空间这么大,不如我们先在这个地方找一找。反正现在只有两条路,前面后面都有巨蟒拦路,我们终究会要一战,不如先养足精力,好好找一找寒天客再说。如果找到他,我们还能添一名助力,你觉得如何?” 师嘉懿知道他的提议在现在来说,几乎是最好的选择。 但莫名地,她总觉得段星泓不是因为觉得这个提议好才这么说的,而是考虑到她跟寒天客之间的深厚情谊。 她点点头:“就照段将军说的做。” 段星泓便道:“好,你跟紧了。” 说罢,他就往嶙峋的怪石上面走去,看样子是要打头阵了。 师嘉懿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木棍,那木棍足有小臂粗,方才他应该也是用这个东西打晕那条巨蟒的。 她随后跟着段星泓爬上了一侧的怪石,那上面的地面崎岖不平,而且洞顶漏下来的光线有限,两人的视线依旧受限制得很。 段星泓便伸了手将她拉近来,皱眉正色道:“跟紧!” 他的语气正经,师嘉懿也不敢再矫情,压下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先跟着段星泓应对眼前困境。 她打起精神,同段星泓两人紧靠在一起,段星泓看着前面,她就时刻注意着后方的情况。 两个人虽然是首次配合,但是却很有章法。 他们身处的位置是一个非常大的巨型洞窟,除了中间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两边都是有人高的怪石。 再往边际走,是越来越高的怪石,看样子应该是延伸向那洞窟顶的。 段星泓走到一边的洞窟壁,摸到了坚硬的岩石,然后转向,改成了沿着洞窟壁探索。 两人在洞窟里面摸索了一整圈,都没有看到半个人。 师嘉懿还小声地喊了寒天客的名字,也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除非寒天客现在不省人事,要不然他就压根不在这洞窟里面。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段星泓倚着洞窟壁,向师嘉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一种就是寒天客在我们之前去过的那洞窟里面,那里有之前我们遇到过的巨蟒守着。另一种情况就是,寒天客在之后的那条通道里面,那里也有一条巨蟒盘踞。我们必须先把这两条蛇干掉。” 师嘉懿点头:“这个好说,我去引蛇。” 段星泓皱眉,道:“你在这里待着,我去引蛇。” 师嘉懿闻言冷笑:“段将军莫非是瞧不起我?” 她可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段星泓明摆着就是不想让她去做这些。 段星泓皱了皱眉头,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既然师嘉懿这样误会,那便让她这样误会吧,他下意识就觉得不能让师嘉懿,他也说不出理由。 “师将军虽然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只不过在这种狭小的地方,怕是难以施展拳脚,还是让我去引蛇吧。” “笑话!”师嘉懿冷哼一声,“段将军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要跟我抢么?” “师将军,我就是受伤了……只怕也比你的胜算要大。”段星泓难得说这样的狠话。 师嘉懿果然被他激怒了。 “放肆!”师嘉懿语带愤怒,“段星泓,还真是给你点颜色你就敢开染坊了!这件事没得商量,我去!” 段星泓沉默起来。 师嘉懿尚在生气,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段星泓的回应,正觉得奇怪之时,却听到段星泓开口道。 “师嘉懿,你看来是一定要去了?” 虽然是疑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师嘉懿在其中听出了些许危险的气息,但那又怎样?她还会害怕不成? “我一定要去!”她才不会害怕段星泓的威胁,别说是现在受了伤的段星泓,就是面对鼎盛时期的段星泓,师嘉懿也不是会轻易服软的主。 她听见段星泓叹了口气:“那就没有办法了……得罪了,师将军!”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师嘉懿反应过来,段星泓已经勾住了师嘉懿手腕上绑着护手的细绳,指头一勾,就将那细绳拆解下来。 “啪”地一声,她的护手掉落在地。 取而代之的,段星泓飞速抽下那细绳,动作利落地缠在了师嘉懿的两只手腕上,将她双手捆在一起。 打了个死结。 “段星泓!你做什么……你混蛋!” 师嘉懿被他一脚揣在膝盖上,段星泓已经留了力,师嘉懿只是微微一弯膝而已,段星泓压着她跪坐在了地上。 “乖一点,在这里等我。”他在师嘉懿的耳际道。 她脑子里“轰”地一声,心里骤然漏跳了一拍。 没等她细想,被绑住的愤怒便取代了心里的悸动。 “段星泓!”师嘉懿大喊着,“你这个无耻小人!还不快放开我!” 段星泓理也不理她,转身就从怪石上跳下了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走向了巨蟒盘踞的前路。 又是那熟悉的沙沙声响了起来,师嘉懿心里慌得很。 “段星泓!你别过去!”师嘉懿的语调也莫名抬高了起来,“你别过去!你快点放了我!” 不管她怎么喊,都没有人再回答她。 师嘉懿急得心里发痛,双手不停地挣扎着,她没想到这段星泓居然绑得这么紧……她怎么都挣脱不开! “段星泓,你回我一声!你别吓我!” 黑暗之中,师嘉懿看见了,一双骤然亮起来的绿色眸子,眸子中间紧成了一条线。 那巨蟒发现他了。 ##第481章 耐人寻味的姿势 师嘉懿努力放大自己的五感,想要去捕捉段星泓的行动轨迹。 借着那微弱的光线,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她眯着眼睛,想要追逐着那身影看清他的每一个动作,但是下一瞬,那身影就骤然暴起,脱离了师嘉懿的视线。 眼睛派不上用场的时候,师嘉懿的其他感官就被放大到了极限。 她听见有沙沙的声音滑过地面,明显是那条巨蟒动了,沙沙声变得急剧,还伴随着些许打斗的声音……应该是段星泓跟那巨蟒对上了。 师嘉懿的心突然就吊了起来。 她大气不敢出一口,凝神仔细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与此同时,她的手底下也没停,一直在挣脱着那细绳。曾经她很喜欢这身上红衣的设计,现在却只嫌弃当时为什么要用这么好的料子,害她都挣脱不开! 突然“砰”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摔在了地上。 师嘉懿听见了一声低沉的闷哼,然后是沙沙沙的挪动声,嘶嘶的吐蛇信子的声音。 到底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师嘉懿心里急得快要抓狂,偏偏她还没有挣脱开来……她只好双腿挪动着往那声音的方向而去。 “不要过来!”她听见段星泓的怒吼,师嘉懿被这声怒吼给吓得愣在原地,等她回过神来,那打斗的声音再次响起。 “段星泓……段星泓你在哪里!你跑啊!打不过就跑不知道嘛!”师嘉懿恨铁不成钢,简直恨不得现在就能立马代替他。 又是剧烈的一声“砰”! 整个洞窟都没了声音,师嘉懿顿了半晌,才恍恍惚惚地喊起段星泓的名字。 “段星泓……段星泓!你在哪里!你应我一声……”她心里出现了某种不好的预感,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你还活着么?你活着就回答我一声啊……” 久久没有应答。 不止是段星泓的声音,就连那巨蟒的声音也不见了。 师嘉懿心里激起来,手下更是不停歇地挣扎起来,手腕都摩擦得生疼了还不肯停下。 好不容易她感觉出现了些许的松动,师嘉懿的心头一喜,继续挣扎着。她是上过战场的人,不过是手腕上一点小伤而已,这种疼痛对她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 突然间,手腕一松,那沾满血迹的鲜艳红绳落在了地上。 师嘉懿一刻不停地站了起来,她因为起身过于猛烈,晃了好几晃才站定。 “段星泓……”她嘴里喃喃唤着,扶住了身边的洞窟壁,她眉头皱得死死的,一点点往那通道边挪了过去。 凭着微弱的光线,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方向,跳下了那条狭窄的道路。 却没有发现段星泓。 不仅如此,她甚至也没有看到那条巨蟒的踪迹!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快要被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给弄疯了! 还有段星泓,他凭什么把她绑起来! 凭什么自己一个人就上了! 这个傻子,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压根不是这巨蟒的对手么! “段星泓……”可她气归气,却不能就在这里放任段星泓不管,这不是她的作风。 她摸着身边的石壁,循着微弱的光线往来时的方向一点点找过去。 “不应该啊……”没见到段星泓,怎么连那巨蟒也不见了? 难道他们同归于尽了? 还是段星泓他已经将那巨蟒引入了他们来时那条巨蟒所在的地方……师嘉懿朝着来时的那通道口凑了过去,模模糊糊似乎真的听到了些许缠斗的声响。 念头刚起,师嘉懿就听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快跑!” 段星泓从那通道里面冲了出来,他一把抱住师嘉懿,不给她半点反应的机会,就已经抱着她往旁边一滚,后背撞在了洞壁上凸起的粗粝石岩上。 他们身后紧跟着冲出巨大的物体,砸的周围石壁重重作响。 “呃……”段星泓从嘴里溢出一声闷哼。 师嘉懿在他怀里抬起头,急忙去看他的脸,想要从他的表情判断他的伤势如何。 只可惜,周围一片黑暗,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与此同时,在她身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轰隆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剧烈撞击在了那洞窟壁上面。 “轰!” 撞击力度之大,整个洞窟都随之颤了颤,从头顶落下了许多的灰尘和小石子。 师嘉懿被段星泓紧紧护在怀里,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来,等到尘埃落定,再也听不到什么响动的时候,她才轻轻地动了动。 “段星泓……你快勒死我了……” 她皱起眉头,声音听起来有些埋怨,还有些娇娇糯糯的,像是只猫儿在撒娇,却不像是征伐战场说一不二的红衣将军。 段星泓没回话,他的手臂却松了松。 师嘉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第一时间捧住了段星泓的脸,凑了上去,差点儿两个人就撞上了。 可她的鼻尖还是微微擦过了段星泓的脸,他从那一点开始,感觉像是被电击了一般,浑身都战栗了一下。 “你怎么样?” 师嘉懿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仔仔细细地皱眉观察着他的表情,光线太过昏暗,她又急切,便只好用这种拉近距离的土法子了。 段星泓下意识用手去隔开她,别过头去:“没事。” “你别动!”师嘉懿生气,牢牢地捧着他的脸,不让他躲开。 她凑上去,在昏暗的光线下仔细地观察着,段星泓别着眼睛,过了好半晌……才稍微抬了抬。 那双眸子刚抬起来,就跟师嘉懿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两人对视了半晌,空气中的温度似乎上升了好几度,师嘉懿觉得自己的脸庞也升温了,变得火热火热的。 师嘉懿这时才发现他们两个的姿势十分不妥。 段星泓紧紧搂着师嘉懿,他一双手还意味不明地搂在她的腰上,那双手的温度烫的吓人,好像要将手掌下她的肌肤都灼烧了一样。 而师嘉懿的姿势更加暗昧。 她不仅没有拒绝,反而还用双手捧着段星泓的脸,为了不让他躲开,她直接整个人都贴在了段星泓的身上,两个人严丝合缝地抱在了一起。 是真正的肌肤相贴,没有半点男女避讳。 “你……你没受伤吧?” 她的气息带着香甜,喷吐在段星泓的脸上,有些些的凉。 “我没事。” 段星泓别过脸去,这次他成功了。 ##第482章 男女授受不亲 “那、那就好。”师嘉懿放下手来,生平头一次,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段星泓的手还搁在她的腰上,她一动不敢乱动。 两个人都僵在那里。 温热的气息落在了师嘉懿的脸上,脖颈上,她没忍住痒笑了起来。这一笑,浑身的僵硬都软化了下来。 段星泓的动作也随之变得温柔起来,师嘉懿从他的身上站起。脱了手的感觉,让段星泓心里一阵没来由的空虚。 他没有细想这缘由,师嘉懿开口将他的思绪拉到了其他的事情上。 “到底发生什么了?”师嘉懿一想起来就不由有些埋怨,“你先带我去看看那两条巨蟒,等会儿我再来跟你算账!” 段星泓扶着石壁站起来,他情不自禁咳嗽了两声。 师嘉懿通过他的咳嗽就判断出来,他应该是受了内伤。 “让你把我绑起来,现在知道痛苦了吧。”她一面埋怨着段星泓,一面还是没忍住伸手扶了他。 两人往那通道走去,光线大部分落在这细长的通道上,他们走过去才看清些许周围的模样。师嘉懿刚靠近那边,就闻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 她伸长了脖子往那通道口一看,那里正躺着两条交缠在一起的巨蟒。 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师嘉懿脸上顿时露出喜悦的神情:“你做到了!” 她毫不掩饰地夸赞着段星泓,看她一脸的喜悦,段星泓的嘴角也微微扬了起来,俊朗非常。 师嘉懿要跳下去再看看那两条巨蟒,她刚放开段星泓,就听见他闷哼一声,整个人都向前一扑,差点跪在地上。 她吓了一大跳! “段星泓!你怎么了?”师嘉懿立马反身扶住他,上上下下的查看起来,“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说着她就朝段星泓的身上摸了过去。 她知道段星泓这个人,要是她没发现的话,他可能到死都不会说出来! 真是倔得可以! 但她却不能就这样放任段星泓任性下去。 “亏你还是个将军呢,就连自己的性命都保护不好,还谈什么保家卫国!”看到段星泓又转过了头,她直接一巴掌拍在他身上:“你别动!” 她的动作并不重,但是却给人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仿佛他们是很亲密的人一样。 早就超过泛泛之交的地步了。 段星泓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向她,他的眼眸深得仿佛是一泓深潭,里面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情绪,可师嘉懿却丝毫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 要说起迟钝来,师嘉懿可真是里面的佼佼者,甚至比很多男子还犹有过之。 她一点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不仅如此,她还气势满满地回瞪了段星泓一眼。用那双会说话的杏眼警告他,再乱动她可不会放过他。 那双眼睛如含秋水,浓密卷翘的睫毛扑下来,就像是扑在人的心上,搔得人心痒痒的,却又挠不到。 浑身都不对劲。 “你的腿!”师嘉懿很快就看到了段星泓小腿上的伤口,长长的一道,比他手臂上的那道还吓人! 她又狠狠朝段星泓瞪了一眼,嗔怒的模样让她越发的鲜活起来,仿佛一朵盛开的海棠花。 段星泓心里莫名漏了一拍。 美得这样动人心魄。 她毫无察觉,蹲下了身子给段星泓查看着他小腿上一道长长的划伤。 师嘉懿估计这是被尖锐的岩石给划出来的,必须要马上处理才行。 “你先坐好。”她扶着段星泓坐在了旁边的大石头上面,然后取下了自己携带的水囊,“会有点儿疼,你忍着点。实在忍不住的话……你就叫出来,我不会说出去的。” 段星泓看她一脸正经的模样,忽然有些想笑。 看他面露笑意,师嘉懿顿时生气:“你还笑!跟你说认真的呢!” 段星泓敛了笑,赶紧表态:“知道了。” “嬉皮笑脸的,还是个将军呢……都不知道南棠是怎么选人的,像你这样不要命的居然还可以当将军……” 她嘴里一面念着,一面用水囊给段星泓冲洗了伤口。 师嘉懿可不像单云溪,手法不行不说,也一点都不温柔,明明只有十分的疼痛,却生生被她折磨成了二十分。 段星泓索性闭上了眼睛。 “……你也别忍着,我知道我手法不行,反正我也答应你不会说出去了……你实在忍不住,就叫出来吧!” 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段星泓忍不住扬起了嘴角,缓声道:“你要是愿意给我吹一吹,或许没有那么疼。” “真的?”师嘉懿抬起头来,用那双明亮的杏眼疑惑地看向段星泓。 段星泓微微一愣,他原本就是玩笑话,谁知道师嘉懿却把它当真了。 他的眼角微弯,看着她那明艳浓烈的面容,点了点头。 “你可以试试。” 师嘉懿皱着眉头,神色间有些犹豫,她微微低下头,红润的唇微微嘟起来,半信半疑地朝着段星泓的伤口上轻呼了一下。 轻柔的气息,却像是过电一样,让段星泓从汗毛根开始战栗。 “还疼不疼?”师嘉懿抬头,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问他。 “不、不疼了……”段星泓的手紧紧按在岩石上,捏的骨节分明,十分用力。 他朝着师嘉懿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师嘉懿若有所思地回过头,从衣衫上撕下一条红色的布条,给他将伤口绑住。 她帮段星泓处理好伤口,这才扶着他往那通路继续走去。 “你身上没有其他伤口了吧?”师嘉懿有些不信任。 她原本还要继续查看的,但是段星泓却压住了她的手,淡淡地说了句:“男女授受不亲,师将军还是不要再看了。” 闹得师嘉懿脸红得跟红山果似的! 早知道就不多这个好心,还特地帮他看伤了! 但是生气归生气,她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刚刚那几声撞击都是实打实的,她不信段星泓身上没有别的伤口。 可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师嘉懿就是再不要脸,也不能真的去扒人家的衣服吧。 段星泓摇了摇头:“真的没有了。” 师嘉懿却不相信。 她撇了撇嘴,心想,这家伙肯定是在逞强。 ##第483章 又来一人一蛇 外面的天色眼看着逐渐成了暖黄色,从外头漏进来的天光也染上了黄昏的颜色。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先出去再想办法。”师嘉懿看着西沉的天光便有些担忧起来,等到真的天黑了,他们就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洞窟里面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巨蟒之类的东西,她总觉得不可久待。 段星泓也赞同师嘉懿的提议,由着她将自己扶起来,两人往前方通道走去。 “我们要是从这里真的走出去了,那你的副将怎么办?” 走到通道口,段星泓看了师嘉懿一眼,停下来道。 师嘉懿皱了皱眉头:“天客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们先出去,说不定他早就先我们一步找到出去的路了!我们走吧!” 她对寒天客的本事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段星泓点了点头,确实,他要不是因为刚进来的时候受了伤,也不会因为区区两条巨蟒就这样的被动。 他们进入了通道里头。 里头依旧是漆黑一片,但是有着之前的经验,两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黑暗,也能通过手边的石壁而判断前路了。 他们一路摸着石壁往前走,师嘉懿扶着段星泓,半点不敢放松。 突然间,段星泓一个趔趄,师嘉懿急忙抱住他。 “看吧,都说了让你扶着我,你偏不听,等会摔不死你!”师嘉懿嘴上恶毒,手下却穿过段星泓的腰际,将他稳稳地扶住。 段星泓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再推拒师嘉懿的帮助。 他隐约中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是变了,朝着他控制不了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 过了半晌,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罢了。” 师嘉懿疑惑:“什么东西罢了?你在想什么呢?” 段星泓却摇了摇头,既然她不知道的话,那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或许不知道,才是更好的也不一定? 两人顺着那条通路,走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洞顶浅黄色的夕阳光也慢慢散去,两人还没有走出这通道。 “不对劲,这洞窟就算大,也不至于这么大才对!”师嘉懿皱了皱眉头,总觉得他们陷入了一个死胡同,总是在原地打着转一样。 可偏偏周围又是漆黑一片,她压根就看不出来他们是不是在同一个地方转来转去。 段星泓的气息有些粗,他背靠着石壁,感到有些头晕。 “师嘉懿……” “嗯?怎么了?”师嘉懿听到段星泓的声音不对劲,她用手摸到了段星泓的脸,一片滚烫! “你发烧了!” 段星泓皱紧了眉头,看来是因为那两道伤口的缘故,虽然有紧急处理,但伤势还是恶化了。 “不打紧,我们先出去再说。”他拉下了师嘉懿的手,嗓音有些哑哑的。 师嘉懿只能点点头。 谁知道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谁!”师嘉懿立马追了出去,但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黑暗中她也不敢追的太远。 等师嘉懿走了回来,段星泓急忙问道:“追到了么?是什么人?” 师嘉懿摇摇头:“没有追到人。” “难道是你的副将?” “天客?”师嘉懿略一思忖便摇了摇头,“不可能,天客听到我叫他一定会出来,这不是他。” 闻言,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这意味着,这个洞窟里面并不止他们这一行人。 “难道是萧许他们?”师嘉懿疑惑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偷偷来呢?难道这洞窟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段星泓道:“不知道,你没有看到人,也许是我们都不知道的第三方人马也说不定。” “第三方人马?这岛上难道除了萧许他们,还有其他的人在?”师嘉懿非常怀疑,“不是说这岛上的人都在萧许他们那儿了么?” 段星泓却摇头,道:“你忘了,我们原本是要去哪里找长生不老方的?” “岛主!” 师嘉懿的语气跟她的心情一样的震惊,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人是他们没见过的,那就知道这个神秘莫测的岛主了。 据说,瀛洲岛岛主窦瀚海三百年前就在这岛上了。 当时听到萧许他们说起来的时候,师嘉懿还嗤之以鼻,觉得这肯定是骗人的。传言传言,大部分都无凭无据,虚假的很。 可若真的有这样的奇人…… 难道那人真是窦瀚海! 师嘉懿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似乎还有些什么事情被她遗漏了。 她努力搜索着记忆里面的片段,生怕错过什么,而那正好是他们现在急需的重要信息,以至于段星泓叫她的名字她都没有听见。 “……师嘉懿!”段星泓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师嘉懿这才勉强回过神来。 “怎么?” 她的声音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你怎么了?难道你方才也受伤了?”段星泓便翻过师嘉懿的手腕,去探她的脉搏。 “我没事……”师嘉懿说着,也没强行拒绝段星泓的动作。 等到他查完了脉,确认真的没什么大事的时候,她才道:“说了没事……反倒是你,现在难受得很吧。” 她的语气冷冰冰的,还有些生气。 不过段星泓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关心。 “没有大碍,等出去之后就好了。” “切,你这个样子,我们能不能好好出去都是两说呢。”师嘉懿架起他没伤的那条手臂,让他搭着自己的肩膀,继续往通道深处走。 刚走了没几步,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与之前那次不同的是,这次的脚步声似乎是从远处而来,跟在那脚步声后头的,还有熟悉的沙沙声。 师嘉懿跟段星泓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师嘉懿更是喃喃叹了口气:“不是吧,又来……” 她的话音刚落,那脚步声就直直冲着他们跑了过来,还伴着惊恐的喊叫声:“救命,救命啊!有蛇在追我!” 师嘉懿扶着段星泓,两人一闪身,就将那人让了开来。 她扶着段星泓在一旁坐下:“你等我。” 段星泓抓住她的手腕,只恨自己现在受了伤,压根不能成为什么战斗力:“……你千万要小心!” 师嘉懿一笑,道:“放心吧!” 她拿起之前段星泓拿着的那根粗木棍,朝那一人一蛇走了上去。 ##第484章 新的洞窟 就听见几声剧烈的打斗声响,还有什么东西撞击在石壁上,发出的巨大声音。 不出半柱香之后,师嘉懿的声音得意地响了起来。 “小子,你还想从本将军的手里逃出去,想得倒美!” 她手里的人嗷嗷大叫,被她拽住了后脖颈,又点了全身好几处穴道,那是一点都反抗不了。 “哎哟喂,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方才也不是故意要将那蛇引过来的,实在是小人不敌,生死关头也没动脑子想啊!” 段星泓听见师嘉懿一边骂着人,一边将人提了过来。 “你这个臭崽子,我还以为到底有什么蹊跷呢?说,你到底是何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师嘉懿将人往段星泓面前一扔,那人就滚到了段星泓的脚底下。 他像是早知道这边还有一个人似的,急忙抱住了段星泓的大腿:“哎哟喂,大爷求您给小的求求情,我是真的没想到会惹到您二位,咱也是身不由己啊!” 师嘉懿眉头一皱,她是向来不懂心慈手软的,但是段星泓可就不一定。 眼前这人油嘴滑舌,又能孤身一人从巨蟒的嘴底下逃脱,还懂得祸水东引将巨蟒引向他们,这等人物,绝对不会是个泛泛之辈。 她猜不透段星泓的想法,又有些害怕他一时妇人之仁就将人给放了。 谁知道段星泓却笑了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别来无恙啊……谢天和。” 谢天和先是一愣,随即立马放了段星泓的大腿,转身就要跑,却被段星泓捡起的石子给打落在地。 他早被师嘉懿点了穴道,用不了武功,段星泓要制服他很容易。 “你认识他?”师嘉懿疑惑地走过来,段星泓习惯性地朝她伸出手,两人便交握在了一起。 他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顺势手就放在了她的腰上。 师嘉懿心里有些别扭,但是一想这黑不溜秋的,她计较也是白计较。就算段星泓不搂着她,她也要想办法抓着段星泓的,何况两人之前更亲密的动作都做过了,现在才开始害羞,难免显得有些矫情。 便没有管他,放任他去了。 “这人是东华长渤郡的水匪头子,我们就是请他带着一路来到瀛洲岛的,只不过在千流阵的时候各自逃亡,没想到他也来到了这岛上,也算是个缘分了。” 段星泓说话的时候语气平静,既没有半点跟东华水匪联合的心虚,也不见丝毫对谢天和背叛的怨恨。 师嘉懿跟谢天和两个人都疑惑得很。 “你倒是不见外。”师嘉懿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颇有些生气。 也不怪她生气,毕竟眼前这人可是东华的水匪头子,那就是她要剿匪的对象,可偏偏段星泓就找了这么个人来,这不明摆着是要跟她对着干么! 她一想到这,感觉自己哪哪儿都不对劲起来,她还担心段星泓的伤势,时时刻刻注意着他。人家可好,南棠将军的身份记得牢靠着呢,跟她做起对来丝毫不手软的。 师嘉懿有气没处发,就想要甩开段星泓放在自己腰上那只手。 偏生那又是段星泓受伤的痛手,她刚有动作,段星泓就哼哼起来。 “你怎么了?”师嘉懿连忙去关心他,“是不是伤口疼?哼,让你逞强,现在知道下场了吧!” 段星泓沉沉地笑:“知道了,我的姑奶奶,你真的别乱动了。你再乱动,我这只手只怕是要废了。” 师嘉懿这才冷哼一声作罢。 而另一边的谢天和,却瞄准了时机准备逃跑,师嘉懿直接一棍子甩出去,砸中他的后背,砸得他嗷嗷大叫起来。 “哎哟!疼死我了!” “想跑,你也不问过本将军答不答应!”师嘉懿拍了拍段星泓的手臂,他很自觉地放下来,让师嘉懿去将人提了过来。 “说,你到底怎么进来的,在这洞窟里面做什么?” 师嘉懿在谢天和的头上狠狠一拍,谢天和就跟个缩头乌龟似的,缩了缩脖子。 “我是在千流阵的时候被水流冲上来的,一上来就在这石洞里面了,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出路出去呢!” “笑死人了!”师嘉懿又拍了下他的头,“这洞窟里面又没吃没喝的,怎么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头还不死,再说一句假话,我看你也没什么用处了,不如本将军直接拿了你的命……” “别别!这位大姐,姑奶奶!我说!我什么都说,你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 谢天和跪地求饶,哪里还有半点当初那枭雄的模样,看起来就跟人人喊打的臭老鼠一样,卑躬屈膝的。 师嘉懿冷哼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等我先断你一只手,不怕你不说实话!” 说着,她就抬起了手,运起内力,要朝谢天和打过去。 段星泓拉住她的手腕,叹道:“嘉懿,不要这样,他说的是实话。” 师嘉懿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讨厌段星泓突然更改的称呼,还是气他居然会相信一个水匪的话。 她挣开段星泓的手:“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却也没有再说要废了谁手臂的话。 她原本也不过是想吓一吓谢天和而已,既然已经达到目的,她也不是非要卸了谁的手臂才行。 “说,你在这洞窟里面是怎么活下来的?” 谢天和算是看出来了,这师嘉懿就是个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之前他听说红衣将军冷血无情,还有些怀疑。 现在看到真人才知道,哪里是冷血无情,简直就是蛇蝎心肠!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他哪里还敢磨蹭,赶紧爬起来,领着段星泓和师嘉懿去了洞窟另一处。 通过长长的甬道,他们到达了另一个石洞里面。 师嘉懿看到一颗巨大的古树,伫立在石洞的正中间,石洞顶上有着一条比之前更大的缝隙,甚至可以看见明晃晃的弯月挂在石洞外的天空之上。 清浅的月光照下来,她看见这古树上挂着好些青色的果子。 看起来,谢天和就是靠这些东西果腹的了。 ##第485章 一泓水潭 “这里原本也有一条巨蟒守护着,就是先前被师将军打倒的那条……”谢天和腆着脸去讨好她。 但师嘉懿却压根不吃这一套。 她扶着段星泓,眼神落在了那棵古树旁的小谭上。 段星泓也看向了那小谭,他跟师嘉懿交换了一个眼神,师嘉懿便扶着他往那小谭的方向走了过去。 清浅的月色下,那潭水却透着一种神秘。 师嘉懿发现那潭水的一侧正连着石洞壁,她心里忽然起了一个念头,这水潭不会通向外面吧? 这念头一起,就在她的心里疯长,她说什么也要去验证一下才行。 她回头看向谢天和:“喂,这潭水你可下去探过?” 谢天和走到潭水边,点头道:“小人原先以为这下头有通向外界的通路,下去探过。这潭水您别看它只有这么小小的一滩,却深得很,我没探到底就上来了。” 师嘉懿不屑地冷哼一声:“亏你还是个水匪头子,水性怎么这样的差!” 谢天和不敢顶她的嘴,连连点着头:“是是,小人水性肯定没有将军的好……” 师嘉懿想着她还是得亲自下水一趟才行,却被段星泓看出她心里的想法。 他拉住了师嘉懿:“你别乱来,谢天和的水性可不比你差,要是你想看看,再让他下去一次也不要自己以身犯险!” 谢天和心里却“呸”了一句,不让师嘉懿去以身犯险,却要让他去送死! 看来这段星泓也没好到哪儿去,也跟这师嘉懿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师嘉懿跟段星泓两人对视,她瞧见段星泓那深邃眸子里面的不容置疑,不由秀眉微蹙。 “也行,那就让他先下去看看。” 段星泓这才松了口气,看到师嘉懿这听话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师嘉懿先是一愣,随即十分不悦地躲开。 “要不是看你受伤,我早就上手了!看你还敢不敢动手动脚的……”她瞪了段星泓一眼,眸光潋滟得十分娇艳。 段星泓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却想着小野猫撩到这里也够了,要不然她可真要亮爪子了。 “谢天和,你过来。”段星泓敛了笑,看向谢天和道。 谢天和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但是无奈又打不赢这两个人,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你赶紧的!别浪费本将军的时间!” 师嘉懿可没段星泓那么好的性子,直接一巴掌拍在谢天和的后脑袋上,谢天和赶紧屁滚尿流地走了过来。 只见段星泓从怀里逃了一个瓶子,给了谢天和。 “吃下去。” 谢天和看着段星泓手掌上那颗药丸,脸上十分地抗拒,下意识就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不不……我不吃……” 师嘉懿二话不说,拿了那药丸就塞进谢天和的嘴里。 “让你吃就吃,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她对着谢天和的胸口就是一记手刀,谢天和疼得张开嘴,那药丸就被送进了嘴里。她一合上谢天和的下巴,谢天和就不小心将东西吞了下去。 他连忙趴在地上咳嗽着想要将东西吐出来。 “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谢天和大喊着。 “也没什么,不过是一点保障的东西罢了。你要是听话,等你上水了我就把解药给你。要是不听话……等这药性发作,你一点点肝肠寸断的时候,”段星泓忽然一笑,道:“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你这卑鄙小人!亏你还是一国大将军,竟然也做这种无耻之事!” 段星泓看了谢天和一眼,丝毫不理会谢天和的抗议,他看向师嘉懿,拉着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 师嘉懿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又怎么了?” 段星泓笑笑,道:“你等会想去哪里探查,就指使他去,千万不要自己下水。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伤成这个样子,没有你是不行的。” 师嘉懿看了一眼段星泓露出来的手臂,那上面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外翻着,成了暗红色。 她就不由流露出些许心疼来。 “知道了,我不下去就是了。” 段星泓看着便又笑了起来,他本来就生的俊朗,俊朗中又带着些许的坚毅,尤其是那一管鼻子,挺拔得很。 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稳重而有担当。 这么一笑起来,硬朗的面容便柔和下来,使人看得移不开眼睛。 师嘉懿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段星泓这笑就突然心跳加速起来,她赶紧偏过头去:“嬉皮笑脸的,就没个正行。” 段星泓也不闹她了,放开了她的手。 “你去吧,小心点。” 师嘉懿也恢复了正色,朝他点了点头。 她指使着谢天和下了水,还别说,这人虽然滑头,但是水下功夫是真的好。下去了许久都没有浮上来,就在师嘉懿怀疑他是不是呛了水出事了的时候,谢天和才缓缓地上浮。 “下面真的什么都没有。”谢天和抹着脸上的水,“石壁那边我也看了一下,确实有个通道……” 师嘉懿面露喜色:“你去看了如何?” “但是那通道太小了,压根不能过人。”谢天和从水潭里上岸,扭着衣服上的水,“我还专门在那通道的周围都看了看,也没有发现其他的通道。” 师嘉懿皱起了眉头,沉吟着:“这不可能啊……” 别过头去,谢天和才露出一个微不可闻的笑容。 真是个傻子! 他确实在水下发现了一个通道,那通道十分的隐蔽,要不是谢天和水性好,又专门练过水下视物的法子,还真就不能发现这个通道了! 但是他却没打算把这个事情告诉师嘉懿他们。 他瞥了段星泓一眼,小样儿,还想用毒药困住我,到时候不知道谁困着谁呢! 段星泓没注意谢天和的小动作,而是朝师嘉懿伸出了手。 “嘉懿,你过来。”他有些担心师嘉懿,怕她走进死胡同,还是想下水。 师嘉懿顿了顿,犹豫了片刻,还是朝段星泓走了过去。 “什么事?” 段星泓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拉起了师嘉懿的手:“你不要多想,这山洞能进来就一定能出去,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师嘉懿也看出段星泓的担忧,她知道段星泓是为了她好,却还是看了一眼那水潭。 “那下面一定有通路的,我还是要下去看看才行!” 终究是不能放弃! 段星泓皱紧了眉头,无意中的眼角余光撇到了谢天和,看他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段星泓的眸子便沉了下来。 “谢天和,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第486章 耳根都红了 谢天和的心里咯噔一声,该死的,怎么就被这段星泓给看出破绽了! 他面上却不显,依旧讨好地笑着:“哎哟,段将军,师将军,您二位是什么人啊,我怎么敢对你们有所欺瞒,我那不是不要命了么!” 师嘉懿也有些不解,段星泓都给谢天和服毒了,他还能动什么手脚? 不过比起谢天和,师嘉懿还是更相信段星泓一点。 不说别的,就凭段星泓之前孤身一人对抗两条巨蟒那气势,她都觉得自己应该相信段星泓。 “谢天和,你也别在这里假惺惺的,你一个水匪能有什么不敢的?”师嘉懿眼睛一眯,朝谢天和冷笑道。 谢天和心里暗道糟糕,脑子飞速转着,想着应对之策。 段星泓却笑了起来:“罢了,既然你不肯说,那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说罢,段星泓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包来,伸手就将那药包扔进了水潭里面。 “你不是想求解药么,喏,就在那水潭里面了。” 谢天和目眦欲裂,双手紧握成拳,他回头望了一眼,那药包里面是药粉,入水便化掉了,哪里还有什么解药! “段星泓,你莫要欺人太甚了!” 他头一次脸上出现正经的神情,却是在这样的时候。 师嘉懿也看不不对劲来,笑着道:“谢天和,上天有路你不走,地府无门你自来,这可怪不得谁,都是你咎由自取!” 谢天和猛然转头,朝着师嘉懿狠狠地瞪了过来。 “怎么,你还想跟本将军打一架不成?那可不行,我可不想以后传出去被人说我欺人太甚……” 师嘉懿的语气实在欠扁,段星泓看着谢天和的情绪激动,要是再让师嘉懿说上几句,说不定谢天和会狗急跳墙,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他拦下了师嘉懿:“谢天和,解药我身上已经没有了,但是我所居住的地方还有,只要我们都能出去,我就答应将解药给你。” 谢天和冷冷地看向段星泓,他眼上的那道疤看起来也冷冷冰冰的,透着些许渗人。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段星泓也算是仁至义尽。 如果谢天和他死不悔改,非要跟他们斗到底的话,他段星泓也是不会怕的。 段星泓慢慢地站了起来,他不动声色地将师嘉懿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师嘉懿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挣扎,却被段星泓皱眉看了一眼。他朝她微微摇头,师嘉懿越发地不解了。 她知道段星泓是怕谢天和突然发难,但是他可还有伤在身呢! 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逞强! 难道是不信任她,还是说非要在这个时候展示他的大男子主义? 她什么都想了,就是没想到……段星泓只是想要保护她而已。 “你不用护着我,本将军还没弱到需要一个伤员保护的地步!”师嘉懿白了段星泓一眼,反而将他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两个人完全调了个个儿! 段星泓深吸一口气,这姑娘,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看着师嘉懿那认真的神情,段星泓心里叹一口气,这师嘉懿只怕是真的不明白……真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段星泓只好拉住她的手,非要拉得她后退半步,两人齐平了。 师嘉懿还想说些什么,看到两人谁也不前谁也不后,又将那话给咽了回去。 行吧,好歹也算是平起平坐了。 段星泓心里更加想叹气了,这姑娘,怎么能缺心眼成这个样儿! 谢天和却完全不知道他们这些小九九,他自己心里也在盘算着……既然已经不能得到段星泓身上的解药了,那就只能先听他的,到时候逃出去了再想办法。 “好,不过你出去之后,一定要将解药给我!要不然,我就是拼死也要拉你一起下水!” “一言为定。” 谢天和点了点头:“这下面确实有一个通道,但是那通道……可以容一人进入。” 师嘉懿一听就炸了,她心里越是生气,面上就越是冷静。 她冷笑着:“谢天和,你还真是会‘说话’啊。” 师嘉懿现在才总算知道为何段星泓会将那药包扔下水了,原来这谢天和还留了一手在这里呢。 当下她心里更加佩服,也更加忌惮段星泓了。 此人要是她东华的人该有多好啊…… 若他段星泓是东华的人,她一定要去向国君要人,哪怕是嫁给他都要将他要到自己手下来才行啊! 师嘉懿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倒,她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嫁给段星泓呢? 不过……要真是能用婚嫁将段星泓弄到他们东华来,她也不是不行的。 可是师嘉懿又想,万一段星泓已经有妻儿了又怎么办? 难道她还给他做妾不成? 那可不行! 她是绝对不可能给任何人做妾的! 师嘉懿便多看了段星泓几眼,心想有机会一定要问问段星泓成家了没有。 如果他没有成家,说不定真的可以用这手段将他绑到东华来也不一定啊! 但如果他已经成家的话……师嘉懿摇摇头,现在还是先想想当下的事情吧,眼下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呢,想这么多也是无用。 她下意识的避开了这个结论。 这一次,师嘉懿要跟谢天和一起下水。 她要去看看那通道在哪,是不是真的可以容一人通过。 段星泓拉住师嘉懿,在她耳边提点几句:“万事一定小心!”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却震得她的心发颤。 “知道了知道了,”师嘉懿掩饰地一挥手,将头别开,“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你自己在这里也小心点,万一还有什么漏网的蛇……你可千万别逞强了!” 段星泓笑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师嘉懿的头:“知道了。” 她将段星泓的手拍下来,嗔了他一眼。 都不想说他什么了,怎么总是说不听呢,老是对她动手动脚的…… 看她一副被撸了毛的小野猫的模样,段星泓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情不自禁想要逗逗她,凑到了师嘉懿的耳边。 “我在这里等你。” 声音低沉得像是蛊惑人心的乐曲。 师嘉懿耳根都红了。 ##第487章 命不该绝 师嘉懿跟着谢天和下水了。 红色的衣衫掠过小潭水面,然后被吸了进去。 段星泓盯着那水面,眉峰蹙起,脸上的神色显得十分沉凝。 隔了好半晌,水面哗啦一声,一个鲜红的身影钻了出来。 师嘉懿一抹脸上的头发,那双潋滟的眸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看到段星泓的时候,她骤然绽放出一个笑容。 宛如黑夜中盛放的海棠花,娇艳欲滴,摄人心魂。 “段星泓!下面真的有通道,我们有救了!” 她游上岸来,从水里走出来,湿淋淋的衣服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窈窕曲线,段星泓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事。 一个海上水妖的故事。 据说在大海之上,有一种水妖,专门以歌声诱过往的船只。听闻那歌声有摄人心魂的力量,那水妖就在人们迷迷昏昏的时候,将人拖下水吃了。 他看此时的师嘉懿,竟有种若是真有那水妖,只怕比起师嘉懿也不遑多让才对的感觉。 师嘉懿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的身材全给段星泓看了去,她喜笑颜开,朝着段星泓走去。 “我们有救了!” 段星泓点着头,他笑着解下自己的外裳,一抖就盖在了师嘉懿的身上。 此时,水面又哗啦一声,谢天和抹了一把脸,也从水里走了出来。 “知道了,你先休息休息。” 师嘉懿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笑了笑:“好,等我们休息一会儿,恢复体力了就下去。” 段星泓朝她温柔地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师嘉懿现在是完全懒得管段星泓了,随他摸去,反正也没少块肉。 再说了,她好像也不是很讨厌段星泓的接触。 不过要是换做别人,那可绝对不是断一只手的事情了。 曾经师嘉懿刚刚被封将军,有人对她出言不逊了几句,那人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说她一个女子,牝鸡司晨,让她滚回去相夫教子来着。 她当时就笑了,直接让人砍了那家伙的脖子。 有人告到国君的面前,国君还称赞她做的对,自此就再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了。 师嘉懿能如此嚣张,与别人一直惯着她也有很大的关系。 谢天和瞥了师嘉懿身上的衣服一眼,全身都湿淋淋的,这一件薄薄的衣衫又能遮住什么。 不过他也没这心思去管段星泓和师嘉懿之间的事情。 上岸之后他就盘腿调息起来,他下水两趟,比师嘉懿的体力消耗要多得多了。 休憩过后,师嘉懿扶起了段星泓。 她有些担心段星泓的伤势,她瞥了谢天和一眼,悄声问道:“你没问题吧?” 段星泓朝她笑笑:“没事。” 谢天和被勒令第一个下水,他也没这个闲工夫去管别人,率先就扎进水里。 师嘉懿扶着段星泓进到水里面,她担忧地看向段星泓的小腿,那里有着他身上的一道伤。 潭水漫过了那伤口,他眉头也不皱一下,反而还朝她笑了笑,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去吧,我会跟紧你的。” 师嘉懿心里的担忧并没有减少多少,但是她也知道,现在不会有更好的方法。 于是她也朝段星泓笑了笑:“那我先下去等你了。” 她也翻身进到水里,段星泓的眸子微沉,跟着她往潭水里沉。 他看着眼前的那抹红色身影,红色入水,成了暗红,却依旧是眼里最鲜艳的一抹色彩,带着他不断地往前。 一直下沉,一直疼痛;一直下沉,一直窒息。 全身的伤口都在跟他叫嚣着,说着要罢工,最先感受到的是冰冷,紧接着全身的力气都随他远去。 段星泓皱了皱眉头,伸手去抓那抹暗红色的光彩,却没能抓住,只能看着她逐渐地下沉,用一种抛下他的速度。 段星泓很熟悉这种感觉。 在战场的时候,他好几次濒临死亡,但是却没有任何一次有这次生动,生动鲜活到让他浑身苦痛,却不想死。 他想到了叶淮秋,没了段星泓的叶淮秋,还能不能镇守住南棠的大小事宜呢? 他想到了单云溪,她会不会在听到自己死讯的时候,也手足无措,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然后,他想到了师嘉懿。 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段星泓没忍住呛进了水,窒息感蔓延上来。 紧接着那抹暗红色靠近了他,他看见了最后最想看到的人,暗红重现鲜艳起来,那张宜喜宜嗔的俏脸凑近来,与他薄唇相交。 逐渐不再窒息,逐渐恢复力气。 她拉着段星泓,往前滑动着手,努力继续游去。 段星泓回过神来,他不能死在这里! 叶淮秋的伤势还需要他,单云溪也需要他,而师嘉懿……不管她是否需要,他需要她。 段星泓终于钻出了水面,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师嘉懿将他拉上岸。 她跪在他的身边,捧着他的脸看:“段星泓,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他看见眼前清晰的面容,她脸上的担忧后怕全都一丝不落地落在了段星泓的眼里,他忽然抱住了师嘉懿。 “你、你怎么了……”师嘉懿有些被他吓到了,一动不动地。 过了半晌,她才动了动手,穿过段星泓的劲腰,轻轻搂住他,在他的背上轻拍。 “没事了,没事了啊……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她轻声安抚着段星泓,语气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段星泓轻笑起来,他放开师嘉懿,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到骨子里去,看到魂魄深处去。 师嘉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知为何,她在段星泓的面前总莫名有些心虚,难道是因为自己刚刚占了他的便宜? 可是这么一想,她也是为了救人啊,段星泓怎么能为了这事怪她。 她抬头看了一眼段星泓,视线刚一接触,她又赶紧低下头来。 丢人,太丢人了! 她居然连段星泓都不敢直视了!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做了亏心事? 可她……她也不是故意要占段星泓便宜的啊,还不是因为他一副痛苦的模样,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才会想到要渡气给他。 反正她没做错。 要错,那也是段星泓自己的错,不是说没问题嘛,怎么就突然没跟上呢? 要不是她时刻注意着段星泓的情况,差点他就没命了好么! “嗯哼,你两也抱够了吧。”谢天和突然在旁边咳嗽了一声,吓得师嘉懿赶紧推开了段星泓。 她手下没轻没重的,段星泓闷哼了一声,眉峰微微蹙了起来。 师嘉懿又赶紧去看他:“没事吧?是不是伤口痛?” 她又要去查看段星泓的伤口,刚翻开他的衣服,就被段星泓一把按住:“没事,我们这是出来了么?” 师嘉懿被他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她左右张望着,发现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远处是一片漆黑的夜空,上面挂着一轮弯弯的月牙儿。 “出来了,出来了!段星泓,我们出来了!” 她激动非常,差点就要跳起来,段星泓也跟着抿唇笑起来。 是啊,他们出来了。 他段星泓,注定不该命绝与此。 ##第488章 最大的意外 师嘉懿起身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这是我之前来过的密林。” 她还记得单云溪的那张地图,密林是在岛的西部,而萧许他们也住在西部。 师嘉懿转头看向段星泓,段星泓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兴奋。 “不过我们可不知道怎么才能走出这密林,只有夏侯渊和计兴言才知道。” 而此时此刻,夏侯渊正浑浑噩噩地被柳如烟搀扶着,他像是丢了魂一样,不管谁跟他说话都听不到。 至于计兴言,死不见尸。 夜色深沉,只有一轮清亮的弯月挂在天边。 “不管知不知道,我们先走走再说,说不定他们见到我们没有回去,也在找我们呢?” 段星泓不忍打击师嘉懿的积极性,笑着点了点头。 师嘉懿扶着他站了起来,她关切道:“你还好么?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了人再来寻你?” 话刚出口,师嘉懿就觉得自己出了个歪点子。 万一她又在密林里迷路了,那可真是万事休矣,现在还不如大家都待在一起的好。 师嘉懿不好意思的笑笑,段星泓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着想。 “不必,我们还是一起去,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对对,你说得有道理。”师嘉懿看向谢天和,“喂,你还不快点前面探路。” 谢天和有气却无处发,谁让他吃了段星泓的毒药呢,现在哪怕是打掉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吞不是! 他甩着手往前走,密林深深,他一上岛就被冲到了洞窟里面,这相当于还是他首次见到瀛洲岛的模样。 还没走上多远,他们就遇到了第一个惊喜。 寒天客找来了! “将军!”寒天客激动非常,他连忙上来给师嘉懿行礼。 师嘉懿也很开心,让他起来,寒天客便要接过师嘉懿的手,去搀扶段星泓,却被师嘉懿伸手拦住了。 “你笨手笨脚的,还是本将军来吧。” 寒天客不疑有他,恭恭敬敬地跟在了一旁,他这才发现谢天和的存在。 “这位是?” 师嘉懿瞥了谢天和一眼:“无名小卒罢了,不用管他。” 谢天和被气得不行,虽说他确实只是个水匪,但好歹手底下也管着一大堆人呢?哪里就是个无名小卒了! 可他也不敢反驳,这师嘉懿武功厉害得很,而且他又中了段星泓的毒。 真是虎落平阳啊! 众人走了一阵,忽然听见一阵呼唤的声音,远处亮起了些许火把的亮光。 “霜霜!”有人在喊。 师嘉懿一看就知道有救了,连忙大喊着:“我们在这儿!” 等人急急忙忙赶过来,看见是师嘉懿几人,都不由吃惊。 “你们怎么才回来!霜霜呢?我女儿在哪?”为首的萧许沉着一张脸,只有说道萧霜霜的时候才露出几分表情来。 师嘉懿跟段星泓对视一眼,段星泓沉声开口:“萧大侠,我们是分头走的,我们这一路被困在石洞中许久,这才耽误了时间,难道令千金也还没有回来么?” 萧许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何止是霜霜啊,你们是回来的第一批人!” “什么!”师嘉懿难掩震惊,“难道他们都还没有会来么?怎么可能?” “是真的!”赵媚儿道,“我们都出来找了很久了,甚至都找到北面海湾去了,还是不见人。” 师嘉懿疑惑地看向段星泓,段星泓面色沉凝,朝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找到了找到了!”是庆大京的声音,“你们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霜霜,你爹可担心死你了!” 师嘉懿跟段星泓对视一眼,扶着他往庆大京那边走过去。 却看见比他们还要狼狈的一群人。 单云溪晕了过去,是由司马靖背着回来的,司马靖的脸色黑得跟煤炭一样。 不仅如此,夏侯渊更吓人,直接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双眼无神,麻木得像是个行尸走肉。 “这到底是怎么了?” 师嘉懿是又惊又怪,她看向跟着夏侯渊的柳如烟。 柳如烟将事情简短地跟她说了一下。 原来,他们这行人上了山崖之后,夏侯渊就跟计兴言两人单独走上了山崖顶。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等大家听见夏侯渊的嘶吼跑上去一看的时候,计兴言已经消失了,夏侯渊的手上则攥着计兴言戴在脖子上的木牌。 而至于单云溪这边,是吴德回答的她。 “公主她……有喜了。” 段星泓跟师嘉懿都惊讶得很,他们看向面色白得像纸的单云溪,她双眼紧闭,紧皱着眉头,看起来十分的不舒服。 “先进去再说。”司马靖沉着脸,如墨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想法,他打断了众人的话题。 他背着单云溪,进了屋子,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 之前他们跟吴德一行人汇合的时候,吴德已经给单云溪把过脉了,因为月份太浅,吴德还有些不确认,司马靖便请姑姑再次给单云溪把了一次脉。 “确实是喜脉。” 姑姑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她是真的没想到,单云溪居然怀着孕! 姑姑要是知道的话,怎么会对单云溪做那样的事情! 这可是一尸两命的事情! 但是即便没有姑姑做的那些事,单云溪之前被海浪冲过,也已经伤了身子,现在胎位不稳,不仅不能再颠簸,而且还非要好好休养不可。 “都先出去吧,让云溪好好休息。”姑姑发了话,大家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司马靖一个人照顾她。 他全程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抓着单云溪的手,脸色冷峻非常。 姑姑看着他二人,不由叹了口气。 “这孩子……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众人都聚在了外头,姑姑出来后朝大家摇了摇头。 “不管有什么事,都明日再说吧。” 萧霜霜被萧许带了回去,吴德被师嘉懿请去给段星泓和夏侯渊看病了。 夏侯渊是心病,压根没得看,师嘉懿便叹了口气,让柳如烟扶他去休息了。 至于段星泓,他的伤口看起来吓人,但是吴德也说了,并无大碍,只是这几天需要好好休息,按时上药即可。 师嘉懿便一手包揽了上药的活,众人都有些惊讶。 她说段星泓救了她一命,她只不过是做点上药的小事,也是应该的。 众人便不再多想。 可她却没有说,水下的时候,她也救了段星泓一命。 他们两人都十分默契地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当做了两人之间的秘密。 师嘉懿不说是怕段星泓丢了面子,而段星泓不说的理由……却不得而知了。 ##第489章 要不要孩子 夜色深沉,皎皎明月当空,映出一轮白色的银辉。 温柔月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在床上的被子上。司马靖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紧闭着眼的单云溪。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跟以往的鲜活不同,现在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 司马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她的肌肤也很凉,司马靖的眉头皱紧,再次替她掖紧了被角。 “司马……靖……” 单云溪的嘴边漏出清浅的呼唤,弱的跟一只小猫儿似的。 什么时候她竟然虚弱成这个模样了。 他心疼地应她:“我在这里,怎么了?” 单云溪的睫毛微颤,令人的心也跟着发颤,她睁开了眼睛。 刚醒来,她的视线还有些迷糊,清浅的月光没能温柔到她,却只让她觉得有些冷。 “好冷啊……”她刚说完这句话,浑身都跟着抖了起来。 这种寒冷是从骨子里面浸透出来的,她像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似的,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她惶恐地看向床边的司马靖,总感觉他脸上的神情过于哀伤,貌似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她隐约中有种不安的感觉,这件事,或许不会太好。 “这被子太薄了,我搂着你睡。”司马靖坐到了床上,将单云溪连人带被子都抱在了怀里。 他的下巴搁在单云溪的肩窝上,沉沉的声音在她的耳际响起。 “没事,睡吧,我在这里。” 单云溪点点头,她心里的不安最终还是被司马靖宽厚的胸膛给遮盖了过去,浑身的冰冷也在他温暖的怀抱中逐渐回暖。 她缓缓睡了过去。 沉闷夜色中,司马靖的神情却冷得似雪,初秋的天气,原来已经这么凉了。 他搂紧了怀里的人儿,在心里哀悼:对不起,云溪。 次日醒来之后,单云溪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圈在了司马靖的怀里,他就和衣躺在自己的身边,她的动作已经很轻微了,司马靖却还是立马就察觉到了。 “醒了?我去叫芸香过来。” 单云溪点点头,总感觉司马靖的情绪有些不对。 可她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 直到芸香进来,她一脸喜色,看到单云溪要起身,就立马过来搀扶她,动作夸张得像是她成了个易碎的瓷娃娃似的。 “公主公主,您小心点儿!芸香来扶您过去洗漱吧,您当心脚下!” 单云溪看着芸香这一惊一乍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芸香,你这是怎么了?”她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终于多了点鲜活,“我怎么一觉醒来就看不懂了呢?” 芸香抿着嘴笑,她低头给单云溪穿好鞋,俏脸上满是喜色。 “公主您还不知道吧,您有喜了!” “什么?”单云溪的面色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十分的惊恐,“你再说一遍?” 芸香笑呵呵,扶着单云溪起身:“公主这是开心得傻了,我说您有喜啦,吴先生和姑姑都确诊了的!” 单云溪忽然眼前一黑,她整个人都晃了晃,吓得芸香抓紧了她的手臂,又怕自己的动作太重,一时间心里也焦急得很,只好叫起司马靖来。 “王爷,王爷!王妃不好了!” 司马靖很快就大步迈了进来,他脸上带着担忧关怀,看向单云溪:“怎么了?” 他接过芸香的手,扶着单云溪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哪里不舒服,芸香,去叫吴德过来。”司马靖当机立断道。 “是!”芸香立马小跑出去,那着急的模样,竟是连平素的沉稳全都丢了。 单云溪好不容易回过气来,她立马抓住司马靖的衣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有喜了?” 司马靖的面色一沉,原来她知道了……他眉峰微蹙,朝单云溪点了点头。 “我不能要这个孩子!”单云溪猛然推开司马靖,扑在一旁的小桌上。 司马靖生怕她伤着自己,只好张开双臂,环着她整个人,却又怕的情绪过大,也不敢碰她,只能堪堪造出一个小圆圈来。 “你先别着急,我们坐下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不用计议!”单云溪的眼眶红了起来,“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么?这个孩子保不住的……” 她的眼睛一弯,清泪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司马靖心里也痛起来,他搂住单云溪,温声安慰着她:“没事的,我们小心一点,有吴德和姑姑在,你不会有事的,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 “你!”单云溪挣扎起来,司马靖知道她现在身体虚弱,也不敢用力,被她一把推开,撞在墙上。 他的眉尖紧皱,却一声不吭。 “司马靖!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为了这个孩子,就不顾我了么?我还要去找药百里,去救我哥哥!” “云溪,这不冲突……我会帮你找到药百里,然后亲自护送他去南棠,看他诊治你哥哥……”司马靖朝她走过去,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单云溪紧紧盯着他,她面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睛却像是被火灼烧,亮晶晶地燃着生命的火焰。 她看不得司马靖的低声下气,却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因为这个不期而遇的孩子。 单云溪别过脸去,不愿看司马靖那期许的眼神。 “这个孩子,会拖累我的……” 单云溪的眉间尽是挣扎。 难道她不想要孩子么? 当然不是,她很期待她跟司马靖之间的孩子,之前还曾经为了这事闹过乌龙……可是这个孩子,他真的来得太不及时了。 单云溪没有第二次机会,她不能用叶淮秋的生命做赌注。 她知道,要保住这个孩子,需要付出的太多太多了。 别的不说,他们怎么出这瀛洲岛呢? 原先单云溪是什么险都愿意去冒的,她可以自己造船,自己划船离开。即便可能再历经一次千流阵,再次落入水中…… 可是现在,她不行了。 她什么险都不能冒。 因为她不是只有自己需要顾忌了,她还有孩子。 “不行,这个孩子我不能要!”单云溪眸子出现一抹毅色,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但是叶淮秋死了就是死了,再也不会有第二个! 单云溪在司马靖的怀里挣扎着,眼看着她立马要出门去,司马靖猛然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拉扯回来。 “单云溪!”他冷峻的眉眼出现了怒意,“你不要任性了,这个孩子必须留下来!” ##第490章 两人分歧 芸香叫了吴德过来,一进屋就看见单云溪跟司马靖两人正相执不下。 “吴德,过来给王妃把脉!”司马靖沉声道,不等单云溪拒绝,他就强行按着人坐在了椅子上。 吴德跟芸香对视一眼,芸香摇摇头,吴德只好先上前给她诊脉。 “我不要把脉!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单云溪闹着脾气,怎么也不肯让吴德给她诊脉。 吴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那里看着司马靖。 司马靖直接按住了单云溪的手腕,冷峻的眼眸带着怒意朝吴德瞪了过来:“不用管她,诊脉!” 吴德吓得心里直冒冷汗,赶紧在司马靖发怒之前将手搭在了单云溪的手腕上。 “我不诊脉!” 司马靖直接点住了她的穴位,这下可好,单云溪连动都不能动了。 她睁大一双澄澈的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司马靖!你居然点我的穴!你赶紧给我解开!” 司马靖丝毫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吴德,声音也冷得能结冰碴子:“王妃脉象如何?” 吴德赶紧收敛心神,诊断过后道:“回王爷的话,王妃的脉息有些急促,现在月份尚浅,加之王妃之前又浸过海水,身子有些虚弱是正常的。只是之后一定要好好调养,千万不能再奔波了!” 吴德将话说出口,自己也觉得在强人所难。 他们现在这个情况,如何才能不奔波呢?又如何有条件给单云溪好好调养呢? 吴德在心里叹着气,司马靖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他赶紧跟芸香退了下去,两人在门口十分担忧地看了一眼屋子。 司马靖直接走过来将门“砰”一声关了起来。 吴德叹了口气:“这王爷……确实有点儿太强硬了。” 芸香也有些担心,但又下意识不愿意自家王爷被人非议。 “王爷也是担心公主的身子……吴老,您看这岛上有什么能给公主调理身子的药材么?” 吴德捋着自己的白胡子,“这个还得去看看才知道,等会儿老朽打算先去那药百里的屋子里头看看,他那里存放了好些药材,找找说不定有能用的。” “那好,我跟您老一起去!” 两人说着就离开了单云溪和司马靖的屋子门口,大步向着药百里的屋子去了。 屋子里头。 司马靖没有给单云溪解穴,他转身拿了桌上的早点,走到单云溪的身边。 那是一碗白米粥,冒着腾腾热气,米粒看起来白白胖胖的,可爱得很。只可惜,单云溪却直接闭了眼,连看也不看。 “我不吃!” “云溪,你不要闹脾气了!”司马靖也有些生了气,他端着碗,舀了一勺吹凉了递到单云溪的嘴边,“乖,你先吃东西,我们再来说孩子的事情。” 单云溪睁开了眼睛,她盯着司马靖的眼眸,眼里都是抗拒。 “司马靖,这个孩子生不下来的。” “胡说!”他将碗重重地搁在桌上,打断了单云溪的话头。 没有人能比单云溪更了解自己的身体了,她遭受了这么多,胎位不稳,孩子能不能足月都是难事,更不要说还得躺在屋子里一动不动的休养。 她没有这个时间了。 “司马靖,自欺欺人的到底是谁!”单云溪横眉怒竖,她从来没有觉得司马靖是这么倔的一个人。 怎么偏偏到这时候讲不听了呢? 他不是大将军么?不是战神么? 难道连最基本的战况分析都不会了么? 除非让单云溪之后什么也不管不顾地待在瀛洲岛上养胎,一直等到十月怀胎生下孩子,之后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要不然这个孩子是绝对保不住的。 可是谁来给她这个时间? 老天爷么?那是这世界上最最靠不住的东西了! 司马靖冷着脸,不回答单云溪的问题。 他沉默着端起白粥,重新舀了一勺,递到她的嘴边,动作神情也倔的很。 单云溪摇头冷笑:“好,我吃。吃过了之后你就放我出去。” “先吃再说。” 单云溪愤愤不平地咬住了粥勺,像是吞毒药一样地吞下了那勺热粥。一顿白粥喂下去,向来喜爱吃食的单云溪却吃的如丧考妣,半点滋味也没尝出来。 但是温热的白粥下肚,却还是温暖了她的肚腹,让她逐渐恢复了些许体力。 司马靖放了碗,替她擦了擦嘴,便要端着碗出去。 “喂!你说了吃过粥就放了我的!”单云溪看他没有半点要放人的举动,急得大喊。 司马靖冷冷瞥她一眼:“此事,稍后再议。” 说罢,他就端着碗出了屋子,将门也给锁上了。 “司马靖,你这个混蛋!” 门外,卫子虞正在等候司马靖。 “王爷,王妃她……” “你在这里看着王妃,不要让她出房门一步,有什么事直接来报我。” 卫子虞恭敬低头:“是。” 另一边,姑姑和段星泓、师嘉懿等人都聚在了一起,等着司马靖和单云溪。 看到进来的只有司马靖一人,段星泓便不由皱了皱眉头。 “公主呢?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司马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凛声道:“她不舒服,在屋子里面休息。” 段星泓皱眉敛眸,他站起身:“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才行。” “不必了,段将军,本王的妻子,还不劳他人费心。” 段星泓顿生不满:“镇南王,你这是何意?她不仅是你的王妃,也是我们南棠的公主!我就是想去看一眼又如何?你不要太霸道!” 司马靖冷笑一声,他懒得跟段星泓在这里扯皮。 “王妃怀有身孕,之后的事情都无法参与了。大家准备好,过两日我们就上向天岛,去找这瀛洲岛主。” 自从跟单云溪会面之后,司马靖几乎再也没有这样强硬地命令过人了。 更何况,这屋子里可并不都是大魏的将士,还有着南棠和东华的将军呢! 镇南王虽名声在外,但段星泓和师嘉懿都不怵他。 师嘉懿勾唇冷笑,正要讽刺几句,却被段星泓一拉,他给了师嘉懿一个眼神,示意她先不要反抗司马靖。 ##第491章 司马靖,够了! 芸香跟吴德回来了,他们带了一背篓的药材回来。 “王爷,吴老先生说这些都可以给王妃娘娘补身子!”芸香看起来很是兴奋,或许这里面只有她是真心为了单云溪怀孕而感到真诚开心了。 司马靖点了点头,让芸香跟着吴德一起下去熬药了。 师嘉懿被段星泓拉了出来,她还满脸的气愤:“你刚才做什么拦着我,这司马靖还真把自己当老大了,我不说他几句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段星泓无奈地放开师嘉懿的手,转身看向她。 “怎么了,我还说错了不成?”师嘉懿愤愤不平道,“他将单云溪关起来,不就是心疼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么?可他有没有想过单云溪?她身子虚弱,这一胎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现在就将人关起来,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段星泓叹了口气:“你少说两句吧,等会被他听到了又不知道会做什么。” “哼,让本将军低头,想得美!” “你也先别着急,等会我们想办法去看看公主,如果公主真的想把孩子生下来的话,我说什么也会保护她的。” “知道了知道了!”师嘉懿摆摆手,心里莫名出现一股子酸意,“知道你忠心耿耿,一心只想着你的太平公主,这样行了吧!” 她没好气地朝段星泓翻了个白眼,就要转身进屋去。 段星泓实在不懂她又在气什么,拉住她的手臂:“你又说什么呢?我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么,瀛洲岛上就忘记之前的恩怨,先好好地相处……” “谁、谁要跟你相处了!想得倒美!” “好好,是我多想了,那你也先听人把话说完再走啊。” 师嘉懿想甩开段星泓的手,却又想着他那只手受过伤,动作便变成了往上抚了抚自己的耳鬓,看起来着实别扭。 段星泓见状,微微抿唇一笑。 “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公主。” 师嘉懿的心里又开始泛酸,一路沉着脸跟着段星泓去了单云溪的屋子。 还没进门,他们就被卫子虞拦了下来。 “二位有什么事?王妃正在休息,等她醒过来我替您二位传达吧。”他脸上带着微笑,态度却跟司马靖一样的强硬。 师嘉懿皱了皱眉头:“我们去看看单云溪,这个你替代不了,让开吧……” 她说着就伸手要将卫子虞推开,却被卫子虞一个璇手,直接动用了招式将师嘉懿的手又推了回去。 师嘉懿面露震惊,瞪向卫子虞:“你什么意思!” “抱歉,师将军。王爷有令,王妃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二位请回吧。”卫子虞的态度温润有礼,却十分疏离。 “那又怎么样?本将军今日还非要进去看看,你又能耐我何!”师嘉懿的脾气也被激出来了,撸起袖子就要往里头冲。 里面的单云溪听到外头的动静,急忙大声叫唤起来:“师嘉懿!是你么?我被软禁了,你快救我出去!” 师嘉懿一听,俏目朝着卫子虞怒视而去。 “滚开!” 她运起掌力,霎时间风儿变得喧嚣起来,地上的树叶被卷击着,颤抖着,叫嚣着,随着师嘉懿的手掌运转,往卫子虞的胸前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卫子虞抬起双手交叉抵在胸前,强行受了师嘉懿这一掌。 他被师嘉懿打得退后了好几步,直到后脚跟抵在了门框上。 卫子虞眉头紧蹙:“师将军,您不要逼我。” “我就是逼你又如何?”师嘉懿上前一步,掌力再次运转起来。 “师将军,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本王一声。” 清冷而沉凝的声音响起,众人都朝一侧看去,面沉如水的司马靖正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杆擦得锃亮的长枪,暗藏锋芒。 师嘉懿嘴里“啧”了一声,小声道:“还是没赶上!” 段星泓往前一步,站在了师嘉懿的旁边。 之前他故意放纵师嘉懿与卫子虞对上,那是因为他看出来卫子虞不是师嘉懿的对手。但是司马靖却不一样,就算是他,也没有把握自己对上司马靖一定能赢。 单云溪在里面听着外头的动静,心里很是焦急。 听了半晌,外头似乎是没了动静,几人突然消停了下来。 她正觉得奇怪,竖起耳朵去听这动静。 突然门板就“砰”地一声被打烂,一个人影摔了进来。 “段星泓!”师嘉懿运起掌风,在外头跟司马靖打了起来:“司马靖,我跟你拼了!” 段星泓捂着胸口,一面咳嗽着一面看向了单云溪。 “公主!” “段大哥!” 段星泓捂着胸口,司马靖那一掌真是半点没有手下留情,他点了自己身上几处穴位,直接盘腿开始运气。 单云溪不敢轻易去打扰他,她知道这个时刻十分的重要,要是一个不小心导致气血逆流,那可能就是生死关头了。 段星泓运气的过程中,师嘉懿也跟司马靖在外面缠斗着。 司马靖招招致命,他像是被解开了锁链的兽,一点也不讲情义,只有我行我素,还有唯我独尊。 这不像他。 却又是他。 师嘉懿被他这凶相打得心里直发毛,这司马靖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的要下杀手杀人? 他难道丝毫都不顾忌她的身份了? 段星泓趁着这时间,调息结束了之后,撑着站了起来。 “公主莫怕,我这就来救你。” 他朝着单云溪走了过去,司马靖冷冷地一瞥,手下掌风一吹,将师嘉懿打得连退了好几步,司马靖却一掀袍,用轻功进了屋子。 段星泓解开了单云溪的穴位,正要拉着她往外头走。 司马靖的眸子就是一沉,不等单云溪阻止,他已经飞身到单云溪的身边,将段星泓一掌打飞,旋身将单云溪稳稳地搂在了怀里。 一点也没让她受到掌风波及。 司马靖冷冷看着地上的段星泓,还有冲进屋子去扶他的师嘉懿,眼看着又要动作。 单云溪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司马靖,够了!” 举起的手一顿,半晌之后,他缓缓地放了下来,放在了单云溪的背上,搂住她。 “还不快滚。”司马靖凛声道。 师嘉懿恨恨地瞪他一眼,扶着段星泓往外头走。 ##第492章 重上向天岛 众人都离开之后,单云溪让卫子虞也先退出去。 “司马靖,我有话跟你说。”她虽然被解了穴道,却仍旧浑身无力,搂着司马靖的腰抬头看着他,显得可怜却又倔强。 “正好,我也有话跟你说。” 司马靖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这才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说话。 他明明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可他的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她,仿佛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答应一样。 只除了一件事。 “你先说吧。”单云溪觉得自己的心里骤然疼了一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这个孩子她曾经很期待,可现在,她却想要亲手杀了他…… “好。”司马靖也没有拒绝,他说了起来,“我已经问过姑姑和吴老,他们都说你现在身体太虚弱,让你好好休息。我思考过后,决定先留在瀛洲岛上,等你生产之后再去寻找长生不老方。” 那我哥哥呢? 她的月份还浅,距离生产起码还有六七个月的时间,她是可以等,可是叶淮秋等不了啊! 在离开南棠的时候,叶淮秋就已经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了。 而现在……他只怕时间已不足一月。 他们的孩子也许能活下来,可是她唯一的哥哥又该怎么办呢? 单云溪的眼眶微微湿润,她看着司马靖,露出了一个疲惫而温柔的浅笑。 “好……”单云溪低头,握住司马靖的手,道,“那你答应我一件事,赶快找到药百里,让他回去救我哥哥……” 司马靖看她终于妥协,面上冷峻的神情这才缓和下来。 他反手将单云溪搂入怀中,轻声安慰着她:“云溪,这个孩子一定会平安生下来的,他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以后我们要给他取名字,教他读书识字……” 单云溪的心却已经凉了。 孩子能活,可哥哥怎么办呢? 她曾经失去过哥哥一次,难道现在为了这个都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的孩子,她又要失去哥哥一次么? 而且她答应过叶淮秋,一定会回去,她一定会想办法救他救南棠,她不能食言。 哪怕是失去他们第一个孩子,她也绝不能对叶淮秋食言! 没多久,司马靖就出去了。 他让卫子虞将谢天和提了出来,五花大绑的谢天和被卫子虞扔在地上。 “说吧,你上岛这么久,有没有遇到一个叫药百里的人?”卫子虞将他押着跪在司马靖面前。 在之前师嘉懿和段星泓的遭遇里,司马靖听出谢天和很可能见过药百里。 谢天和看着司马靖,他的眼珠灵活地转了转,正要说谎,一柄长剑便擦着他的脸颊,直没入他身后的地上。 “本王没时间跟你耗下去,说实话!” 谢天和从没见过司马靖这个冷逡逡的模样,他的面色冷得像是冰窖,那双眼睛看着他,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生平头一次觉得这样的恐惧! “……我确实遇见了一个采药的,当时我想袭击他来着,可是被他扔了一包药粉,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绑起来了。”谢天和回忆着当时的情境,“这人却也奇怪,他替我治疗身上的伤,治好了就放了我走了。” “你在何时,又在何地遇见的药百里?”段星泓追问,这算是上瀛洲岛以来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半个月前,就在之前那个洞窟里面。” 之前师嘉懿跟段星泓掉下的洞窟,正是在通往向天岛的那条路上,难道药百里已经进入向天岛了? 还是说他仍旧在洞窟里? “那洞窟里面有巨蟒守护,药百里真的在那里面?”师嘉懿不由惊道。 “着你们就有所不知了,虽有巨蟒守护,但是也有一些只有人才能通过的密道,之前药百里也是藉由洞窟密道才到达向天岛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这密道,所以只能带你们走陆地上的路。” 听了萧许的话,师嘉懿才点点头。 “看来,药百里很大概率就在向天岛上了。”她说罢,悄悄看了一眼司马靖。 司马靖立马决定,准备一下,次日就上向天岛去。 段星泓和师嘉懿都同意,旁边看起来略显颓废的夏侯渊则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次日清晨,大家都整装待发。 来了瀛洲岛这么久,终于要看到此行的目的了,要让众人如何能不兴奋。 只除了单云溪。 司马靖勒令她在这里休息,不能再以身犯险,而段星泓居然也同意了司马靖,让单云溪千万保重身体。 可单云溪还是悄悄跟了上去,师嘉懿帮她打掩护,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这次是萧许带队,他也怕萧霜霜再出事故,他带着众人去了岛的东边——向天岛。 那是一座仿佛悬挂在空中的岛屿,只有一条细细的通路与瀛洲岛衔接,众人看到都十分惊叹,这天地造物实在鬼斧神工! “这里的机关被人动过!”萧许皱紧了眉头,“平素向天岛是没有这条通路的!” 众人都是一惊,谢天和已经被他们绑住,而姑姑阎佳玉此时也同他们一起,这岛上还会有什么人? 司马靖凛声道:“先上岛,到时见招拆招。” 大家都点头赞同,然而却在此时,司马靖若有所感,忽然回头。 就见他眉头一皱,往众人身后的一棵大树走去。 “还不出来。” 一个人影扭扭捏捏地从树后出来,正是单云溪! 她朝着司马靖露牙一笑,可司马靖的脸色却极是难看。 “我……我就是担心,过来看看……”看到司马靖这样生气,她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拉着他的衣袖想要讨好他。 可偏偏司马靖并不领情。 “回去。”他冷冷地说道。 单云溪皱起眉头:“我来都来了,是不可能回去的。” 司马靖拉住她的手臂,漆黑的眸子看过去,只有一句话:“回去。” 单云溪也瞪着他,两人相执不下,最终还是姑姑走上前来。 “小子,你别逼她了,这姑娘可比你拗,要不然也不会当初非要想办法救你了。” 司马靖微微一顿,他知道,姑姑说得是之前他身中剧毒,单云溪不离不弃照顾他的事情。 她对自己尚且能如此,又何况是她的亲哥哥。 “司马靖,今日不管你怎么拦我,我都一定要去的。”单云溪定定地看着他,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上满是坚定。 司马靖心中微叹:“既是如此,你必得跟在我身后,切不可犯险。” 单云溪看他同意,立马笑着点头:“肯定肯定!” 众人这才再次往向天岛而去。 走在狭窄的通路上,司马靖回头朝单云溪伸出手,她笑了笑,牵住他的手,感觉心中顿时安定许多。 “不过这向天岛,怎么总有种刺鼻的异味?”师嘉懿奇怪地问道。 ##第493章 已死之人 此时的众人正走在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上,除了小心脚下,都无暇顾及其他。 听到师嘉懿这么说,寒天客也跟着闻了闻:“……这味道,怎么像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感觉脚下一阵强烈的震动,寒天客立马去看自家的将军师嘉懿,可谁知道有人比他出手还快。 在师嘉懿前方的段星泓已经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制住了她往下倒去的身体。 师嘉懿看着下方看不见底的深渊,吓得赶紧往前两步,双手死死抱住段星泓的手臂,这才罢休。 段星泓被她整个人贴上来,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地看向她。 “你看什么看!”见状如此,师嘉懿反而破罐破摔,直接抱着段星泓的手臂不松手了。 地面再次震动起来,这次段星泓也无暇计较了,赶紧带着师嘉懿往前方去。 “大家赶紧往前走!” 所有人都赶紧往向天岛上面快速而去,姑姑和萧许是最先上去的,紧跟着他们就是段星泓师嘉懿等人,然后是卫子虞吴德小天等人,最后才是单云溪和司马靖。 司马靖将单云溪先推上去,然后自己才踩着轻功的步子飞上向天岛。 几乎在他踏上去的瞬间,他身后的通路就全部坠落了下去。 看着遥遥的瀛洲岛,众人都有些担忧起来。 “这下可怎么回去啊?”芸香担忧地问道。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单云溪被司马靖扶着,看向了这一片茫茫的向天岛。 向天岛上面并没有想象中的豪奢宫殿,有的,只是一座小小的茅草屋。 整座向天岛上面寸草不生,岩石看起来也粗粝得很,要不是跟萧许再三确认过就是这个地方,单云溪都不敢相信这就是那岛主窦瀚海居住的地方! “寻常人一上来自然只能看到这些,却不知道这机关精巧全在这岩石的底下。”萧许走上前解释道,“这也是我刚上岛的时候,那时候年轻气盛,便在岛上四处探寻,这向天岛上的奥秘,还需进入那茅草屋才能发现。” 单云溪听得一愣一愣的,跟着进去之后才发现,那茅草屋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镶嵌在地上的拉杆,看起来像是什么机关的开关。 果不其然,萧许走过去,将拉杆拉到另外一侧,突然一阵机关响动,屋子正中就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地道。 单云溪跟司马靖对视一眼,司马靖朝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众人商量过后,决定由段星泓和师嘉懿等人领头,司马靖和单云溪等人断后,陆续进入。 下去之后,就是一片漆黑。 萧许找到存放火把的地方,几人举起火把,这才看到些许的轮廓来。 地道下方的空间非常大,竟然连火把的火光都无法全部照耀出来。 单云溪看见走在他们前面的夏侯渊摇摇晃晃地,看起来好像丢了魂一样,不由微微叹息。 司马靖在她的身前护着她,小天和芸香在她身后护着,几个人生怕她会出什么事情。 可即便是这样,该出事的时候还是出事了。 就听见一阵轻微的机关响动,在他们的面前突然从地上蹦出来一个机关人。 那是个木头机关人,脸上画的跟个福娃似的,看起来颇有些诡异的搞笑。 “来人啦!来人啦!”那机关人看见他们之后,反而开始逃跑,好像比他们还受惊! 单云溪刚想笑,可看到那机关娃娃逃跑的速度之后,生生将笑意给憋了回去。 那娃娃在地道里面横冲直撞,一边叫着一边四处撞墙,也不知道它撞到了什么东西,整个地道跟跟着颤动起来。 “不好,这里也要塌了!快走!”萧许一声道,众人都跟着往前方跑去。 谁知刚跑出几步,就在单云溪的眼前,一个机关娃娃从地上蹦了出来。 不仅是她的面前,在她周围,众人的附近,突然一个又一个的机关娃娃蹦了出来。 那些机关娃娃全都画着花里胡哨的福娃妆,一看到他们就开始大喊着“救命啊!被发现了!” 然后开始在地道里面到处乱窜,整个地道晃动得越发厉害了。 就在此时,突然一个机关娃娃撞了过来。 “哎哟,谁撞老娘!”是柳如烟的声音,“我都手……手断了!” 单云溪顿时一惊,周围又响起好几声有人被撞的声音,还有师嘉懿破口大骂的声音。 她心中紧张,忍不住伸手护住自己的肚子。 司马靖更是站在了她的面前,他手上拿着剑,一个娃娃冲过来,他立马挥剑,可那娃娃的速度却比他还快,飞速地又转开了。 “救命啊!他打我!” 顿时间,所有的娃娃都停了下来。 单云溪就看见“唰”地一声,所有的娃娃都将头转向了他们。 下一瞬,他们全都哇哇大叫起来,朝着单云溪和司马靖的方向冲了过来。 单云溪下意识看向司马靖,就见他的脸上也露出凝重。 而与此同时,旁边的小天也提着刀站到了她的另一侧。 他们格挡着机关娃娃,好不容易砍倒一个,却又有更多冲了上来,而且他们都制作精巧,下手和躲避都非常快速。 若是一个两个倒还好说,可现在起码是十几二十几个,片刻后他们就招架不住了。 师嘉懿和段星泓也过来替他们挡下几个,紧接着姑姑和萧许等人都过来了。 可纵使他们过来帮忙,却还是渐露颓势。 “这也太多了!萧许,难道你每一次下来都是这样?”师嘉懿气得大骂。 萧许也额上渗着微汗:“怎么可能,这是头一遭!难道是岛主他……” 说实话,上岛这么多年,萧许还从没有见过这瀛洲岛的岛主。 众人都知道他精通机关术数,在这岛上无所不能,还有名字叫做窦瀚海,可除此之外,竟是没有一个人见过岛主的真容! 就在这时,突然在黑暗的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声音。 “王爷,往这边走!” 司马靖跟单云溪都向着那漆黑一片的地方看去,那人可不是别人,正是早先落海身亡的计兴言! 看见计兴言的瞬间,夏侯渊的眼睛就仿佛活了过来,从期望变成了愤怒。 “计兴言,你骗我!” 他率先追了上去,司马靖见状微微皱眉,立马招呼着众人往计兴言所在的方向且战且退。 谁知道他们刚抵达计兴言所在的矮台上,那些机关娃娃刚靠近就顿时停了下来。 它们像是顿时失去了目标,开始在通道里面游荡。 “走了,走了……”它们机械的声音重复着,“我们也走,我们也走……” 只见那些机关娃娃全部归位,它们下方的地板一个个凹下去,那些娃娃便又掉入了地底。 一切,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单云溪抚着自己惊魂未定的心,转头看向了那个原本该死去的人计兴言,心中疑团越深。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计兴言为什么又活过来了,而且还出现在这里? ##第494章 假的长生不老 在黑暗的地道中,零星的火把光在摇晃。 单云溪被司马靖扶着,跟着众人往前方跑去。 后方虽然已经没有机关娃娃了,但是计兴言被夏侯渊追着,夏侯渊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他只得不断地往前方逃去。 “够了,我们不能再往前了!”司马靖停了下来,“子虞,去抓住计兴言!” 卫子虞应声往前,轻功腾挪间,他就从狭窄的通道里,从前方人的身边跃过,也跃过夏侯渊,到了计兴言的面前。 计兴言一愣,卫子虞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一提,再次用轻功回到了司马靖的身边。 夏侯渊见状,也跟着往回去寻,却被段星泓拦下。 终于停了下来,单云溪抚着自己不住起伏的心口,看向了计兴言。 只听得司马靖凛声问道:“计兴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都朝计兴言看了过去,就连夏侯渊也红着眼睛瞪向了他。 而此时的计兴言整个人都脏兮兮的,活像是在地洞里面生活的野人一样,要不是还能依稀看出他的五官,单云溪还真就以为这是个他们不认识的野人了。 计兴言微微垂着头,看起来仿佛很是纠结和犹豫。 “计兴言,你就别卖关子了,我们辛辛苦苦到这里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单云溪忍不住,催着他问道。 计兴言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众人。 “长生不老方,是假的。” “你什么意思?”师嘉懿一听就不干了,她历经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才到这里,居然就有人跟她说这长生不老方是假的,要她如何不生气! 她揪住了计兴言的衣服,段星泓看着便去阻止她。 “你先听他把话说完,这里诡秘,不可轻举妄动。” 师嘉懿看了他一眼,眉头微皱,手一松将计兴言放了。 段星泓看着生气站到一边的师嘉懿笑了笑,转身问计兴言:“你此话可有证据?” “……我此前从崖上落水,原本确实是抱了必死之心的,却没想水流将我冲走,等我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漆黑的洞窟……” 他边说边看向了夏侯渊,而夏侯渊却一皱眉,别过头去,没有看他。 “我往洞窟里面走……”计兴言微微一顿,在这漆黑狭窄的洞窟里面,众人都屏气凝神听他接下来的话。 计兴言眉头紧皱,他的眼神中出现了些许复杂的情绪。 “……我看到了,窦瀚海……” “你说什么!”说话的是萧许,他震惊非常,“你确定是窦瀚海?” 在岛上居住多年,萧许从没见过岛主窦瀚海,他的存在就像是一个谜团,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是男是女。 计兴言看向萧许,眼中全是确信。 “那是一副早就成了白骨的尸体,窦瀚海……早就死了!” 众人都是一惊。 “既是如此,那长生不老方呢?”师嘉懿问道。 计兴言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那是一卷陈旧的卷轴。 卷轴打开之后,上面是副画,画上是山野岩石,还有倚在旁边的笑面佛。 单云溪细细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出这里面有什么长生不老方的线索。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单云溪问道。 接话的却是夏侯渊:“书写之法有异,用火烧之显形。” 计兴言看了夏侯渊一眼,点了点头。 段星泓便将手里火把放低,让火焰炙烤着那副画,只见那笑面佛的身侧忽然显露出一首诗来。 “天地生万物,物生见弥留。长生求不死,虚妄笑愚痴。” 单云溪看完,心中莫不怅然。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长生老的,都是世人的愚痴和虚妄罢了。 柳如烟向后退了一步,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机关,突然间,整个地道都摇晃起来。 “不好,这里要塌了!”计兴言面色大惊,“之前我拿了花卷,就已经触动了机关,这个地下机关城已经撑不久了!” “那怎么办?”单云溪问道。 “快走密道出去,这边!”计兴言说完便在前面领路,众人都跟着他往前跑。 司马靖牵着单云溪,在他们往前跑得时候,身后的通路已经开始摇晃,有无数的碎石砂砾从上往下掉。 芸香跑得慢,差点被一块掉下来的巨石砸中,幸好旁边的小天拉了她一把。 跑着跑着,单云溪感觉自己像是在一条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长路上,身后就是不断陷落的深渊,而面前的生路却久久看不见光明。 不仅如此,还有强烈的刺鼻气味直往鼻子里钻,使她闻了之后还产生了头晕的感觉。 她差点就因为头晕摔倒,幸好司马靖一直牵着她,这才第一时间稳住她。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到单云溪的虚弱,司马靖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等到他们终于跑出了洞口,司马靖这才放下单云溪,她仍旧剧烈地喘着气,看起来越发虚弱了。 那种刺鼻的味道太难闻,让她头晕还反胃,突然,她推开司马靖,跑到一旁干呕起来。 “这……这味道不对劲!”单云溪吐完突然道。 计兴言跟夏侯渊几乎是同时掐指卜算,片刻后,两人对视一眼,都十分地震惊。 “火山!” “什么?”单云溪难以相信,就这么个小岛居然还有火山? 众人都露出一副疑惑的神色,他们中很少有人听过火山这个词,更不用说知道它什么意思了。 但萧许却还有几分见识。 “你们的意思是说,这里是那种会喷发岩浆的山?” 计兴言无奈地点了点头,众人得知都是一惊。 “这不可能,我在这里带了近二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里的山会变化!” “这火山并非任何时候都会爆发,也需要满足一定条件,现在就是条件具备的时候……”计兴言沉吟片刻,道:“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走,就是出海。” 说罢,计兴言看向了萧许。 “萧先生,这么多年,您一定有所准备吧。” 单云溪也跟着看向了萧许,就见他略微沉思,随即抬头看向了众人。 “跟我来。” 所有人都跟着萧许往回走,这个时候单云溪才终于找到机会问计兴言。 “你在洞窟里面有没有看到一个四五十岁,背个药篓的怪人?” 现在向天岛坍塌,药百里也不知所踪。 计兴言点头:“我看到了,确实是药百里,我跟他一起找到的这幅画,只是之后我们在地道中失散,也不知道他是否逃了出来……” ##第495章 瀛洲岛喷发 单云溪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整个向天岛全都轰然往下坍塌。 一座可称得上是巧夺天工的自然造物向天岛,就这么消失了…… 单云溪更担心的还是药百里,要是他真的被压在了向天岛的下面,那哥哥的毒……岂不是就无人可解了! 就在她思前想后担忧不已的时候,突然计兴言一声呼喊,将她的思绪全都拉了回来。 “药先生!” 不远处的林子里面,果然有个背着药篓,穿着布衣草鞋的男子。 那人一听计兴言的声音,就背着药篓转过身来,他的脸上先是疑惑,随即就变成了激动。 单云溪也十分激动,她直接就往那男子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司马靖怕她摔倒,小心地跟在身后,面色沉凝。 而药百里也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看模样竟是比她还要激动几分。 “药先生……” 药百里却径直从她身边走过,站在了姑姑的面前,他激动得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是你吗,佳玉……” 姑姑的眼睛也震惊到发颤,可随即她却恨恨地眯紧了眼眸。 “百里越,原来是你!你当年一走了之,又与别的女子成婚,可有半点将我放在眼里!” 听她迟来十几年的控诉,药百里却半句辩解的话也难说出口。 “当年之事……确实是我的错,我被家族逼着与乔家的小姐成婚,但是我却并没有拜堂啊!” 药百里发色已半白,仍旧一丝不苟地梳成发冠,用一根木簪束着。他的面容儒雅沉稳,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却已经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 他看向姑姑,哀婉又叹息。 “你明知……我早就属心与你,此生此世,都只有你一人。” “可你食言了!”姑姑面上有些许的动摇,可她回想起当初,却仍旧难改心中恨意。 “轰!” 一声巨大的轰鸣,将所有人的思绪都扯了回来。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要吵回去再吵!”萧许沉着脸。 “我当然知道,还要你说!”姑姑也丝毫不露下风,瞪着眼睛怒气大盛。 萧许被她哽了一句,却也没有再反驳。 如今这里的两个男人,全都欠了阎家的,他们自知理亏,自然没有办法再说阎佳玉。 单云溪见状,赶紧上前。 “好姑姑,好师父,危难当头,您就先放药先生一马吧,等会儿我们逃出生天了再来说不好嘛……” 姑姑看了单云溪一眼,道:“看我徒弟乖巧,赶紧走吧!” 众人这才再次往那小村庄走去。 等到他们到了小村庄的时候,大地的震动已经连这边都能感觉到了。 萧霜霜等人已经在外面焦急等候。 “爹!” “霜霜!” 萧许搂住女儿,道:“在北边的山洞内留着我们以前做得木筏子,霜霜,你带他们先过去,我们收拾过后马上过来。” 萧霜霜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萧许,萧许朝着笑了笑,一张苍老的面容,看起来竟有几分哀伤。 等萧霜霜带着司马靖等人离开,萧许才朝着阎佳玉道:“妹子,霜霜就交给你了。” 阎佳玉两眼一瞪:“你什么意思?” 萧许轻轻叹了一声,看向村庄后面的那座小山。 “我老了,霜霜交给你我很放心。” “你胡说什么,霜霜更想要父亲陪着长大!” 萧许抬了抬手:“儿女自有儿女的福气,我要是走了,珑玉会害怕的。” 阎佳玉顺着萧许的眼神看去,眼中闪现一丝痛苦,那是她的姐姐,霜霜的母亲,萧许的妻子——阎珑玉的坟茔所在。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随你吧。” 萧许给了阎佳玉一柄匕首:“这是我亲自打造,算我留给霜霜唯一的东西了。” 阎佳玉收下匕首,看向萧许的眼中多了几分郑重。 “保重,姐夫。” 说罢,她便转身走了。 药百里也朝着萧许微微一拱手,跟着阎佳玉走了。 等他们离开之后,庆大京和赵媚儿走上前来。 “萧许老哥,我们也留下来。” 萧许皱眉:“我留下来是为亡妻,你们又是为何?” 赵媚儿释然一笑,道:“大哥,我们从中原流亡至此,要是中原有我们的栖身之所又何至如此?既然回去也是被人追杀,留在这里也是一死,还不如就留在这里,好歹也能得个最后的安宁。” 庆大京跟着点了点头。 他们这些人全都是死刑犯,要是回到中原,不是过上刀口舔血的逃亡生涯,就是被抓回去凌迟处死,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又还有什么不能释怀接受的。 萧许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一个最后的安宁!好,我萧许最后能得兄弟如此,也算不枉此生啊!” 而另一边,单云溪等人被萧霜霜带到洞穴,找到里面的木筏子脱出来。 这时,姑姑和药百里也赶了过来。 “姑姑,我爹呢?”萧霜霜眼眶通红,看着姑姑的身后,却除了他们之外,再无他人。 姑姑将那把匕首给了萧霜霜:“孩子,这是你爹留给你的,以后,姑姑来护着你。” 萧霜霜抱着匕首,在姑姑的怀里恸哭起来。 小天跟卫子虞将木筏子脱出来,这时整个瀛洲岛都开始颤动起来,就连面前的大海也似乎开始叫嚣,变得十分的狂躁不安。 “马上要火山喷发了,快上去!”卫子虞劝着众人。 所有人都爬上了木筏子,几个男人将木筏子往大海里面推去,最后卫子虞和小天跳上去,几人拿着手里的木板竹竿不停往前划。 海面上面海浪翻腾,刚划出海岸不远,就听见“轰”地一声,红色的岩浆从向天岛的方向喷了出来。 “快!快走!”姑姑大喊,众人都开始奋力划水,努力让木筏子远离瀛洲岛。 只有萧霜霜,抱着匕首满是泪水地看着瀛洲岛的方向。 突然,一个海浪打来,整个木筏子都差点被掀翻,柳如烟甚至还被掀到了木筏子的一角,她整个人滑落下去,任海浪打湿全身,却只顾着全力抓着木筏子。 “救我!救我啊!” 单云溪回头看去,就见柳如烟抓住了萧霜霜的脚踝,在绝望中求一线生机。 她刚要伸手去拉柳如烟,却又是一个大浪打来,萧霜霜情急之下,直接一脚就将柳如烟踹进了大海里面。 柳如烟惊恐的表情留在了单云溪的心里,几个浪头打过,她就被大海吞没了。 单云溪难以置信地看向萧霜霜,就见她脸上闪过一丝嫌恶,然后扑进了姑姑的怀里。 而这时,另一边的计兴言也被大浪打了下去,他情急之下拉住夏侯渊。 夏侯渊眉头微皱,却伸手拉住了计兴言。 旁边的卫子虞连忙去帮忙,将计兴言拉了上来。 “这木筏压根承载不了这么多人!”夏侯渊沉声道,他的声音不大,只有计兴言听见了。 然而又是一个剧烈摇晃,夏侯渊滑了下去,计兴言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卫子虞眼看着又要过去帮忙,却站不稳而滑倒在木筏上。 夏侯渊看着用尽全力的计兴言,忽然冷笑了一声。 “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 计兴言全副心神都在救夏侯渊上,压根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跟他吵:“师兄……” “计兴言,你还真是……” 就见夏侯渊另一只手扯下脖子上的木牌,在计兴言的手腕上圈了好几圈。 “鬼谷门,还是要留下一个人的……” 说完,他就放开了手。 计兴言震惊地瞪大双眼,又是一个浪头,夏侯渊被彻底地冲了下去。 “师兄——!” 卫子虞抓住要跟着下去的计兴言,好不容易才将他拖回木筏子中间。 ##第496章 莲花村的平静 轰隆一声,天上下起大雨。 单云溪浑身都被淋湿,不管司马靖怎么帮她挡着都没有用,小木筏上的所有人全都湿透,不知是被雨水淋湿还是被海水打湿。 突然又是一个浪头打来,单云溪也被打落水中,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昏迷之前,她只看见了一个朝着自己伸着手呼喊的身影。 司马靖…… 再次醒来的时候,单云溪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木屋子,看起来像是村民搭建的屋子。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直感觉浑身都十分酸痛,头也有些疼,不仅如此,腹部也有些酸胀。 好片刻之后,她才适应这种感觉。 “王妃!”芸香端着水盆,站在门口,脸上的神情十分的惊喜,“您醒了!王爷,王妃醒了!” 在她的呼喊之下,单云溪的头成功地变得更疼了。 没多久,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的司马靖就走了进来。 看见他一掀袍坐在窗边,单云溪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堂堂大魏王爷,这都是第几次扮平民了?还是东华的百姓装束……”单云溪笑眼吟吟地看向司马靖。 司马靖无奈地刮了刮她的鼻尖:“要不是因为某人,我又何至如此。” 单云溪笑了几声,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骤变。 “对了,现在是几时,我昏过去多久了?我哥他……”单云溪紧紧抓着司马靖的双臂,他安抚着单云溪,让她冷静下来。 “你别着急,你虽然昏迷了一阵,但是上岸之后段星泓就立马带着药百里启程去南棠了,现在想必已经到达雍都,在治疗你哥哥了。” 单云溪听了他的话,这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其他人呢?” 司马靖扶她坐好,同她一一解释。 “师嘉懿已经带着寒天客回了东华京都复命,她留了一封书信给你……”司马靖看了芸香一眼,芸香便将那封信拿出来给了单云溪。 单云溪拆开信封,打开里头的信件来。 信上写道: 单云溪,当你展信,想必伤势已无大碍。 先预祝你腹中孩儿顺利诞生,他历经千难万险,如今还能保住实属天命,上天也看出你们有缘,不舍夺你的孩子。 你我之间也算有过种种经历,平心而论,你虽为敌国公主,却实在值得一交。我师嘉懿能得一知己如此,亦是无憾终生。 他日若是战场相见,本将军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也切勿囿于往日情谊挂念,有所留手。 看完信,单云溪不由笑了起来。 “还真是她的风格……” “至于谢天和,在上岸前他就已无所踪,不过近日听闻他们那伙水匪找回了先前失踪的帮主,想必是谢天和又回去做水匪了。”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冷峻的眼眸却透着柔情。 “你还有什么担心的人,我都一一为你探来。” 单云溪看他这般认真,不由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她伸手抚上了小腹的位置,道:“我现在就担心他……” 司马靖也笑了起来:“你总算是想起我们的孩子了,我托了姑姑和吴德照顾你,等会儿便让他们来给你把脉问诊看看。” 单云溪点点头,没多久,吴德和姑姑就得了消息过来了。 跟着一起进来的还有小天和卫子虞,以及小姑娘萧霜霜,留下来的人全都聚在一起了。 “你可算是醒过来了!”姑姑坐在单云溪的床边,瞪了司马靖一眼,“你昏迷的时候,这小子就一副冷着脸要吃人的样子,幸好你姑姑我不怕吓。” 单云溪傻看着司马靖直笑,看的姑姑直摇头。 “你这傻姑娘真是无可救药,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单云溪当然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要不然她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留在这个世界,甚至之前还愿为司马靖而放弃生命? 她看向司马靖,正逢他若有所感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可此时的单云溪却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她却要面临二选一的抉择,双手沾满鲜血的瞬间,也是她末日终将来临的时候。 姑姑和吴德分别为她把脉,两人都说她的胎位不稳,一定要静养才行。 商量之下,单云溪决定先留在这个小村落休养,这里是东华长渤郡的一个偏远渔村,民风淳朴,又不易察觉。 他们扮做普通村民,不会轻易被东华的将士发现。 可司马靖却已经无法再留下来了,他原本也应该跟段星泓和师嘉懿一样,在第一时间就赶回京城。 因为实在担心单云溪的伤势,这才勉强多留了半个月,现在却是不得不启程了。 单云溪理解他的难处,在京城里还有他的姐姐长乐公主,而且他作为大魏的镇南王,也不能放着一国的安危不顾。 若真是那样,那也不是单云溪所爱的司马靖了。 “你快回去吧,我这里有小天吴德,如今又有姑姑帮我,肯定不会有事的。”单云溪担忧道,“反而是你,京城龙潭虎穴,皇帝猜忌不说,又有楚王虎视眈眈,你可千万要小心……” 司马靖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如今也想不出别的话说,只有一句:“保重。” 单云溪不舍地看他站起身,她点点头,眼中仿佛有些酸。 “你也是……” 司马靖走了之后,单云溪就待在了莲花村养胎。 这渔村闭塞,也没有什么良药,吴德就领着小天整日地上山下土去采草药,而姑姑则带着萧霜霜,平素没事就教她一些毒物知识。 那本姑姑亲自撰写的《活死人毒经》也被大海卷去,姑姑便想着着手重新编纂一本。 她一边撰写新的毒经,一边教授单云溪毒物毒草知识,只不过现在她身怀六甲,只能对着书本来教授,不能亲自触碰毒虫草药,以免对腹中胎儿有所影响。 单云溪和萧霜霜一起跟着姑姑学习,单云溪的进度难免就快上许多。 她毕竟先有现代医学做积淀,后又在战场上跟着邢医正学了许多这个时代的药草知识,再后来又向吴德学了金针术,现在也算是江湖上不可小觑的医学大家了。 而萧霜霜却还不过是个尚未入门的晚生后辈而已,两人压根就没有可比性。 过了两天左右,姑姑就发现两人没办法放在一起了,干脆寻了几本先人毒经让单云溪自己去钻研,而她则一心一意带着萧霜霜学习。 萧霜霜未免有些不服,可她却很明智地没有表现出来。 “云溪姐姐好厉害,才学了两天就可以自己去看书了,也不知道我要修习多久才能到达她这样的地步?”她故作天真地询问姑姑。 姑姑却丝毫没有怀疑,她笑着将手中毒草放下。 “她天赋异禀,且本有根基,就连我也只敢说在用毒方面比她略胜一筹罢了。”姑姑看向屋外,单云溪的背影正慢慢远去,“让她称我一声‘师父’,也不过是占了年纪长辈的优势罢了,换成医术救人,她可比我厉害。” 萧霜霜眼露崇敬,也看向外面的单云溪,只是那双天真眸瞳却逐渐暗沉。 “这样啊,那云溪姐姐还真是厉害呢……” ##第497章 心怀不轨萧霜霜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单云溪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小天采药带回来的,他皱着不解的眉头,将信放在了单云溪面前的桌上。 “一个自称千影的让我把这信给你,那人来无影去无踪,武功倒是极好。”他说是这么说,脸上却极为不服。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千影,但他却还是被千影的轻功所折服,说实话,要是换做他自己,绝无可能做到这般悄无声息。 单云溪笑着嗔了他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还为这事计较。” 她将小天当弟弟看待,说话自然也不同旁人的亲昵。 小天听她这么说,回瞪她一眼,转身就走了出去:“练功去了,有事叫我。” 单云溪看他抱着刀,脸上明显就是不服气,笑着摇摇头,遂拆开了信不再管他。 而木屋的外头,萧霜霜却背靠着门柱,在小天出来的时候叹了一句。 “你们的关系真好。” 小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跟你姑姑的关系也很好。” 萧霜霜却看向小天,朝他笑了起来,她的笑容里面带着些许的孤独和浅浅忧伤,使得她那张还未完全长开的面容上多了好几分的孤独之美。 “那不一样。” 她像极了一朵尚未长开的曼陀罗花,充满了未知和神秘,吸引人步步靠近。 只可惜,她遇到的偏偏是小天。 小天抱着刀,他看着萧霜霜的眼神中虽然有不解,但是他跟多的却还是在想千影到底是怎么隐匿身形的。 “哦。”说完,小天就抱着刀走开了。 他说要去练功,自然不能耽误。 看他毫无留恋地转身,萧霜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怀疑起赵媚儿房中看来的那本媚术之书了。 “怎么对他没用?难道是年纪太小还不懂男女之事?”萧霜霜咬了咬下唇,眼中露出狠毒之色,要是骗不了他,又怎么想办法弄倒单云溪! 原以为离开瀛洲岛,她就能看到外界的富贵繁华,可谁知道居然还是呆在一个小小的渔村! 这跟在瀛洲岛又有什么区别! “不行,我不能这样下去!”赵媚儿咬着自己的手指,仿佛自言自语道:“我一定要做人上人,去享受一下媚儿姐说的人间繁华……” 而屋中的单云溪正在看着那封千影带来的书信,这封信她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司马靖写的。 展开信纸,看到上面熟悉的锋利字迹,她就微微笑了起来。 信上并没有说什么大事,只是报了平安,然后让单云溪好好呆在莲花村养胎,等他在京都的事情办完,抽出时间就过来看她。 单云溪笑了笑,将信件妥帖地收了起来,然后提笔,洋洋洒洒给他写了十几页的回信,就连今天跟小天吵嘴说了什么这样的小事也要跟他讲上一遍。 好像这几千里的距离也隔不断她对他的相思似的。 没过几天,小天又带了一封信进来。 单云溪十分惊讶,她的回信都才刚送出去,怎么这么快他就回信了! 等她看了信才知道,原来这一封是从南棠过来的。 上面是叶淮秋的字迹,看起来虽然笔劲还有些虚浮,但是却仍有他平素写字的神韵,好似苍松劲竹,观之赏心悦目。 更重要的是,上面写着他的病情经过药百里的调理,已经好了许多。 这次药百里在瀛洲岛并不是一无所获的,他采了好几种稀有的天才地宝,制作出来的药丸还真就对他体内毒素有奇效。 这个消息更令单云溪高兴得不能自已,连晚上吃饭的时候都多吃了小半碗。 她因为胎位不稳,月份又轻,妊娠现象非常严重,总是吃了吐吐了吃,弄得她只要一到吃饭的时候就没有半点食欲。 要不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真就一点东西都不想吃。 跟着叶淮秋的信件一起送来的,还有药百里给姑姑的信。 姑姑嘴上说着不看,却将信件一把夺在手里,转身就回了房。 单云溪跟芸香对视一眼,她露出笑眼,芸香看着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吴德也捋着自己的胡子,一面笑一面点头。他的年纪说起来可比姑姑还要大上十几岁,看着姑姑就跟看自己后辈一样,何况又是这么一个世间难有的毒师。 没错,姑姑正是这世间少有的毒师。 而且在阎珑玉去世,阎家没落的现在,姑姑本人几乎就是毒师这门的天花板,凡人难以望其项背。 整个屋中,唯一算不上高兴得就是萧霜霜了。 原本姑姑只疼爱她一个人,后来突然出现一个单云溪,让姑姑另眼相待就算了,现在就连药百里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老头也要分走姑姑的宠爱么? 爹爹已死,她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姑姑,要是连姑姑也不肯站在她这边可怎么办? 萧霜霜不敢往下想,她也绝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 等众人从单云溪的屋中散去,萧霜霜再次跟上了小天。 小天被跟了几步就有些不耐了,他抱着刀回头:“你跟着我作甚?” 萧霜霜怯怯地抬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起来就像只怕人的兔子似的。 “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小天也是头一次见到萧霜霜这样的女子,看到她这样害怕又怯生生的模样,心里便不由升起了几分怜悯。 “你说吧,我能做的肯定帮你做了。” 他心想这么个小女孩,肯定也不会有什么丧尽天良的要求,其他的,他只要能做就一定会做到。 他虽非读书君子,但也一诺千金。 萧霜霜闻言唇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她抬起那双兔子般惴惴不安的眸子,看向小天的眼神里面多出了好些信任和期许。 “我想,请你教我武功……” 小天一皱眉,眼中露出疑惑:“我?” 萧霜霜点点头,眸里是天真浪漫的信任期待,唇边是不动声色的冷笑。 “拜托你了,小天哥哥……” 小天眉头一皱,这称呼听得他心里发渗,可已经出口的诺言,就断断不能违背。 “好,不过跟我学武很苦,你要是撑不住了记得自己放弃。” 萧霜霜点头一笑。 她才并不会怕什么苦,原本,她就不是要跟着他学武的。 ##第480章 盛银之乱,身世渐露 单云溪并不知道萧霜霜让小天教授武艺的事情,她在渔村的日子过得很简单。 因为胎位不稳,大家都不肯让她做重活,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要不是她还每天让芸香扶着在院子里走上几圈,跟附近渔民聊聊天唠唠嗑,都觉得自己快被养成猪了。 每隔半个月,她都会跟司马靖和叶淮秋通一次信。每每收到回信时,总是伴着许多的进补药材食物,以至于附近渔民都以为她是哪家的贵族夫人,在这里隐居养胎的。 经过这么一圈休养,她的情况倒确实好了许多,也没有那么严重的妊娠反应了,身体眼看着也有力气许多。 就这么过去了两个月,随着肚子一天天显怀,单云溪也逐渐产生了一种要为人母的感觉。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时而令人觉得满足,时而又令人觉得害怕。 她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之前又曾经决心要打掉孩子,便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不好这个母亲……万一害了孩子又该怎么办才好? 芸香跟姑姑便劝慰她,说她这是因为怀孕产生忧思,对生产不好,让她没事就多出去走走看看,反正有芸香和小天陪着,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单云溪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便每天都由芸香扶着去外头走上一走,也看看这渔民们的生活,纾解一下心情。 这天,单云溪照例在晨起用膳之后,就由芸香扶着,小天跟着,出了屋子,去外面走一走。 可这天,她却发现海上的渔民变少了许多,而且众人脸上都带着一层浅愁,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似的。 她如今怀胎五月余,已经显怀,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她晃到了其中一名村妇的身边。 “大婶,这是怎么了?今天太阳这么好,怎么都不见人出海呢?”单云溪不解地问。 “哎哟,你是不知道啊,朝廷近日又要征兵,大家都在愁这件事呢哪里还有心情来打鱼啊!我家也是穷得没有办法,这样的日子还要出门来……” 听了她的话,单云溪有几分不解。 东华要征兵? 难道是要跟哪里打仗不成? 如今天下三分,东华要打仗,那就只有大魏和南棠。单云溪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两个男人的面孔,她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担忧。 “大婶,那您知道这东华是要跟哪国开战吗?” 那面色晒得黝黑的大婶也是个朴实人,她之前也跟单云溪唠过几次磕,倒也没想瞒着单云溪。 “贵人,您看我这个样子,我哪儿会知道哪些大事啊……只是听家里男人说什么跟大魏联手,也不知道是跟哪里打仗。” 单云溪面上露出震惊,东华跟大魏联手? 那不就只剩下南棠了! 难道东华要跟大魏联手攻打南棠? 可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她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若真是有联盟一事,那必定铺设良久,可是那两人的信件里面居然一个字也没有提到,就跟约好了似的! 单云溪顿时就有点慌乱起来,旁边的芸香看到了不由安慰她。 “您不用担心,王爷和皇上肯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以他们的能力,肯定会想到应对之法的……” “怕只怕,他们的应对之法,都是来对付我的!”单云溪气极,司马靖那么周到的人,明知道她会担心南棠,却还是一个字也没提,肯定是料到她知晓此事之后会生气。 单云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也是在这小渔村安逸得太久了,居然一点都没有听到风声! 她跟那村妇又聊了几句,发现她是真的不知道更多的消息了,这才赶紧往回走。 单云溪一面进了书房,一面吩咐小天出去查探几国的消息。 “这渔村虽然景美人善,但却是太过偏僻闭塞,小天,你务必要打听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小天应声离开,走之前,他看了房中的萧霜霜一眼。 萧霜霜悄悄跟了出去。 “小天哥……”萧霜霜追上去,满脸的担忧,“你万事小心啊。” 小天多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走了。 而另一边,单云溪心头的疑惑和不安不减反增,她是个直接干脆的人,索性提笔,给司马靖和叶淮秋各自写了一封信询问他们此事。 半个月之后,小天才从外面回来。 迎着单云溪讯问担忧的眸子,小天风尘仆仆地走进屋子。 “东华跟大魏,确实已经结盟。” 原来单云溪在莲花村休养的这段时间,错过了很多的消息。 东华和大魏早在一月前,就已经在两国交界的尚杉达成了“尚杉之盟”,计划共同攻打南棠,要改变天下三分的局势。 “这可不妙啊……”吴德捋着自己的胡子,一双霜白的眉毛微微皱起,“此时的南棠刚刚除去内患,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只怕是无法对抗两国联盟啊。” 单云溪心中可比她表现出来的要担忧许多,要不是估计腹中孩儿,她估计立马就要动身前往南棠了。 在这时,叶淮秋的回信却来了。 心中叶淮秋提及此事,说他早有准备,让单云溪不必担心,他还等着看自己的小侄子出世呢。 单云溪收下信件,却并没有打消心中的不安。 可一天之后,千影过来了。 “王妃娘娘安好。”千影跪在单云溪的面前,向她说出了司马靖跟叶淮秋的计划。 原来司马靖早已暗中与南棠结盟,准备攻打东华,尚杉之盟不过是为了麻痹东华,让他们放松警惕,让她不必担心。 单云溪这才放心下来。 她又细细询问了千影其中细节,千影对于自己所知道的内情知无不言,只有小部分的细节他不甚了解,但那些细节也都无关全局,单云溪便没有计较。 看着千影离去,最终成了天地间的一个小小黑点,单云溪这才叹了一句。 “这天下,又要变幻风云了……” 她只希望在这件事里面,师嘉懿可以全身而退。 既然司马靖跟叶淮秋两人已经有了安排,单云溪便不再多想,还是在莲花村安心养胎。 之前她刚上岸时,就在昏迷中过了年,现在几个月过去,已到开春。 错过春节,单云溪就大为可惜。 不过醒过来就天气回暖,现在看起来倒也是件好事。 这天午后,他们一堆人吃了饭,正坐在院中闲聊。 “说起来,这天下大势,真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啊……”吴德中午喝了两口小酒,便突然有感而发起来。 单云溪便笑他,道:“老吴,你居然还有这感慨?难不成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吴德捋着自己又多白了几根的胡子,笑着道:“您有所不知啊,这天下在二十几年前,还是个统一的天下,当时还称‘周’……” “吴老先生慎言,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周朝!”芸香转头瞪了吴德一眼,似乎很是不满他这般心口胡说的模样。 姑姑则道:“左右天下都是要打仗的,还有什么慎言不慎言的。”说罢,姑姑看向吴德,“您老说的是前朝吧,周朝统治天下三百余载,其间虽然也出过些贪官污吏,但大体还是国泰民安的,可不像现在……动不动就是战火纷飞。” 吴德捋着胡子点点头:“只可惜,‘盛银之乱’后,再无周朝,也再无李家咯……” 芸香看阻挡不了他们二位说这些,便只好摇摇头,又进屋去给大家添茶了。 单云溪却听得津津有味,在一旁边嗑着瓜子边问:“‘盛银之乱’,那又是什么?” 吴德跟姑姑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些许的唏嘘来。 只听吴德叹了口气,道:“这‘盛银之乱’啊,可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第499章 十三月怀胎 “在周朝末年的时候,周炀帝骄奢淫逸,荒淫无度,曾经将皇宫推倒重建,每一根宫柱都使用镀银盘龙。要知道当时整座皇宫约莫有大小九十九座院落,共五千八百九十四根宫柱……” 单云溪听得小嘴微张,那可是多少钱啊! “吴老,问一句啊,那宫柱都在哪儿啊?” 这要是弄下来一根不是赚大发了! 吴德早知单云溪财迷本性,笑得眯起了眼睛。 “王妃还是不要想了,这宫殿早在周朝末主的时候就被魏高祖付之一炬了。” 姑姑也看了单云溪一眼,颇为感慨。 “周盈帝临危受命,却还是被小人所害,最终被魏高祖用手指粗的钉子钉在盛银柱上,从此周朝覆灭,以大魏为首,诸侯纷起,各自立国称帝,形成了此前五洲并立了局面……” 吴德接道:“不过现在已是三国鼎立了,说不定老朽有生之年还能看见天下一统也不一定啊。” 单云溪听到那周盈帝被人钉死在柱子上的时候,心里忽然微微刺痛了一下,就像是有针在她的心上也扎了一下似的。 这种死法……未免也太痛苦了…… “不仅如此,李家的人全部都不得善终,只有一位皇后据说是逃了出去,但是也不知道这传言是真是假。” 芸香给众人端上茶水,吴德说罢,摇摇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润嗓。 而一旁的姑姑却叹了口气。 “是真的。”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单云溪跟吴德都看了过去。 单云溪是对这段历史十分感兴趣,毕竟那位钉死别人的魏高祖就是司马靖的父亲。 她之前听到的时候,心中就觉得自己这位早亡的公公真是手断凶狠,还有几分同情那周盈帝。 “姑姑,你怎么知道这是真的?难不成你还知道这里面什么密辛不成?”单云溪好奇追问道。 姑姑也啜了一口茶,随即抬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周朝的皇后,原是我的好友秦梦。”说完这句话之后,姑姑的神情都显得惆怅了许多,她的眼中带着浅浅哀伤,似乎那是一段她不远回忆的过往。 而单云溪在听到秦梦这个名字后却微微一愣,不会这么巧吧…… “那时候我跟百里越私定终身,他却被家族召回,许久没有消息。谁知道这个时候又逢司马家的那家伙率军起义,几路大军直奔京都……” 姑姑眉头一皱,她手中的杯子“咔嚓”一声竟被捏碎,鲜红的血液混着茶水一起落下来。 “我赶到的时候,皇宫已经着了火,哪里都找不到她,”姑姑的眼眸有些湿润,但更多的却是悔恨,“那个时候,她都已经有了三月身孕……” 单云溪的心头一惊,不知为何,某种莫名的不安突然袭上心头。 不会的,不可能会是这样的! “这也很可能是重名,不可能这么巧的……”单云溪自言自语,芸香十分不解地扶着她。 “王妃,您怎么了?” 单云溪朝她笑笑:“我没事,”她再次看向姑姑,“那您知道那位皇后还有、还有其他的孩子么?” “自然知道,她之前生过一个男孩,名叫李淮秋。那孩子我看过,聪慧又沉稳,一看就是做皇帝的料子,只可惜……”姑姑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单云溪却感觉脑中轰然一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骤然坍塌。 “怎么可能是这样……没可能的!怎么可能会是这样样子!”单云溪突然的激动吓了众人一跳,姑姑微微皱眉。 “你这是怎么了?” 单云溪突然甩开旁边的芸香,连带着桌上果盘茶水全都摔在地上。 她上前抓住姑姑,紧张又慌张地看着她。 “姑姑,这不可能的对不对,那秦梦……她不会是那个被灭门的秦家之女对不对?还有那个李淮秋,只是同名而已,压根说明不了什么对不对……” 芸香从地上爬起来,小天跟吴德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单云溪到底是怎么了。 唯独姑姑眼中精光一闪,她猛然瞪向单云溪,眼中精光暴射。 “你怎么知道秦梦家全家灭门一事?这等秘辛,整个世间除了我已经不可能有人知道……单云溪,你到底是谁!” 单云溪的双手缓缓滑落,她双腿无力,差点摔在满是碎瓷的地上,幸好芸香上前扶住她。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芸香急的不行,她从来没见过单云溪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别说是芸香,就连小天和吴德也在心中大为震惊。 这可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单云溪,她什么时候露出过这样懦弱脆弱的模样! “快把她扶进屋去!”吴德面色一凛,芸香赶紧将单云溪扶着进了屋子。 单云溪浑身都在发颤,她的眼眸发红,里面带着震惊和抗拒,仿佛不肯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一样。 姑姑一看她的情况,确实很不对劲,这才又道:“单云溪,姑姑之前所言句句属实,我没有必要骗你。” 单云溪整个人都是一愣,众人都朝她看过去。 却见两行热泪从她脸颊上滚落。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这个时候,芸香也觉出不对劲来。 “王妃的母亲就叫秦梦,而南棠皇上叫叶淮秋,难道他们跟这件事有什么联系不成?” 芸香脱口而出之后,自己都觉得荒唐和震惊。 姑姑先是一愣,随即紧紧抓住了芸香的衣领,厉声问道:“那个秦梦是在哪生下的孩子?单云溪姓单,难道是单立德!” 芸香两眼睁大,好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秦梦是单家的姨娘,可据说十分不受宠。”可说完之后,芸香自己又皱眉疑惑起来。 “但是王妃据说是足月出生的,那位秦姨娘虽然来路不明,可若是她已经有了三月身孕,那她、这……这怎么可能呢?” 芸香心中混乱,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 姑姑听到芸香所说之话,竟也有些双腿发软,她整个人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双眼模糊下,多年未流过泪的人也流出两行清泪。 “她竟然为了不使人怀疑,硬生生怀胎十三月才将孩子生下来!是秦梦,她一定就是秦梦……只有她才会这么刚烈,这就是我认识的秦梦!” 姑姑突然抬眼,看向床上的单云溪。 “孩子,你原来就是秦梦的孩子,你……你母亲在哪?” 单云溪躺在床上,好似一具麻木的行尸走肉,她仿佛听不见姑姑的话一样。 串上了,所有的一切都串上了。 为什么叶淮秋会在秦梦尸体被盗之后找到她,那是因为他是通过秦梦才找到她;为什么他给单云溪的令牌上写着一个“李”字,那是因为“李”才是他们真正的姓;还有为什么叶淮秋在一开始会这样的阻拦她跟司马靖在一起,因为他的父亲就是她杀父灭族的仇人啊! “娘娘!娘娘,你别吓芸香啊……” 耳边是芸香和姑姑的呼唤,可是单云溪却觉得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似的……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捉弄人? ##第500章 一身血仇 单云溪发起了高烧。 她本来怀相就不是很好,现在又突然遭遇这样的变故,心中震惊,又郁结不舒,情况急转直下,变得十分的糟糕。 吴德替她把完脉,眉头就皱得死紧死紧的,不管大家怎么问,他都只是摇头。 姑姑在知道了单云溪有可能是秦梦的孩子之后,对她就看得十分紧张。 她尝试了许多的方法,却发现单云这压根就不是身体上的原因,而是她心里有着一道天堑,她自己迈不过去,是她自己不想醒过来。 一个人,若是自己不想醒来,那谁也叫不醒她。 姑姑也没有了办法,只能每天守候在单云溪的身边。 秦梦的事情,一直是埋藏在她心中的遗憾,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秦梦遗留下来的孩子,她是真的不希望单云溪就这样离开。 可就算有两位医术毒术都高超的医师在这里,单云溪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她像是陷入了一个梦魇里面,整日闭着眼睛,时不时冷汗直冒。 吴德跟姑姑用了许多的法子,也不过是吊着她一口气罢了。 就这么过去半个月,千影跟叶淮秋派来的信使都过来了。 他们看到单云溪这个样子,俱都十分震惊,赶紧马不停蹄地回去给自家主子报信。 如今东华征兵过半,眼看着就要联合大魏攻打南棠,可偏偏单云溪却又成了这个样子! 这要是被那两个布局的男人知道了,这一片谋划多年的局势还不知道要如何运转下去。 …… 单云溪感觉自己好像在被火烧,入眼之处,尽是一片火海。 身下的火焰一点点地缠绕上她的脚脖子,就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人一样,只要遇见了一点生机,他们就会不惜一切地用力攀爬。 而这一道道的火舌也如同那些渴望生机的死人一般,不断地朝着单云溪的身子缠上去,仿佛要将她完全拖入这无边地狱。 单云溪眼看着自己被一点点拖下去,她感觉全身无力,灼烧的感觉好像要烧透她的身体,直穿透她的灵魂。 她无助地朝着天边伸出手,却发现那一道天也变成了火红的颜色。 在那火红的天际忽然出现了一个人脸,那不是别人,正是她心中挂念,血脉相通的哥哥,叶淮秋。 他的脸不像往常温柔,而是被火红的颜色染成了一半金红一半黢黑的模样,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单云溪向他伸出手,他咳嗽了两声,也朝单云溪伸出手去。 两只手相交的瞬间,她是想要抓住什么,可他却是轻轻推开了什么。 单云溪被他推到了火海的里面。 绝望,痴缠。 再次睁开眼,她又发现自己到了一片冰寒的旷野之上,入眼之处是茫茫的一片雪白。 她冻得浑身发颤,嘴唇发青,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 那寒冷冻死的不止她的身体,还有她的感情她的心。 正在这时,一双青色的皂靴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顺着往上看过去,那是她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男子,司马靖。 他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冷峻,没有丝毫的感情。 她仰望着他,眼睛逐渐地模糊。 单云溪朝他伸出手去,在寒风里面,那只手早就冻得发青又发紫,没有了半点知觉。 就在她终于快要抓住他的瞬间,司马靖却突然转身,衣袍从她的手中翻飞离去,只剩下一个冷漠而决绝的背影。 “为什么……” 看着他逐渐被大学掩埋的背影,单云溪躺在了雪地之中,天上的大学还在无端地落,她心里也越发的冷。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 十天后,偏僻的莲花村中。 司马靖风尘仆仆地从马上下来,跟在他身后的是卫子虞。 一看见他们,芸香立马双眼通红地迎了上去。 卫子虞担忧地看了芸香一样,这么一个月下来,不止单云溪,就连她身边照顾的人也瘦了一大圈。 虽然千影已经带信,但司马靖还是让芸香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来龙去脉。 等芸香担忧地说出她的推测,司马靖突然一拳砸在了桌上。 “你说王妃是前朝余孽?” 芸香被吓得一愣,不敢说话。 旁边的姑姑却冷哼了一声,走上来要给单云溪喂药。 “前朝余孽又如何?要不是你们司马家掀起这一场场的战争,也不会令天下割裂,让她失去自己的父母!” 司马靖面色冷峻,沉着脸没有说话。 姑姑看他那副不说话的样子,是越看越觉得不顺。 “怎么?被我说中了?”芸香想去拉她,却被姑姑一手甩开,“要不是你父亲,她就不会家破人亡,也不会跟自己的哥哥失散多年,更不会被人欺负到这么大!你可知道,秦梦一家是被何人所灭?” 姑姑的眼眶发怒发红,“正是被那单立德给灭的!” 众人俱是一愣,谁也没想到真相揭露出来,居然是一片鲜血淋漓。 姑姑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的哽咽,讲起了以前的往事。 “单立德跟秦梦从小青梅竹马,秦梦洒脱随性,不同于一般女子,单立德从小就对她情根深种。可这个狼心狗肺的却料不到!秦梦与我在江湖游历之时会遇到李家的长子李彦昀,他们两人一见钟情,自此秦梦非他不嫁。” “然而秦家是江湖大家,一直有不涉朝政的族规,秦梦跪求父亲不允。她便跟李彦昀布下大局,要以假死换身份,一切不过为了能跟李彦昀长相厮守。” “可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找了单立德这个伪君子帮忙!他竟然将计就计,利用秦梦的布局,将她满门全灭,接管了秦家的所有势力,一跃成为了天下第一首富!呵、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姑姑的笑声中满含愤怒,当年的腥风血雨宛如就在眼前。 哪怕二十多年过去,却依旧不改那鲜血然就的颜色。 听了这一段秘辛,众人心头都震颤不已,谁也没想到当年居然还有这样的一段历史。 就在这时,姑姑突然转头看向司马靖。 “你可知道,你父亲逼死了李彦昀,秦梦是如何逃出来的?”姑姑的眼睛逐渐变红,“她好不容易从宫中逃出来,为了保下腹中孩儿,不得不去找往日的仇人,天下第一首富单立德寻求庇护!可怜她背负满身仇恨,却还要在灭门仇人面前卑躬屈膝,做一个妾!” 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秦梦的仇恨和隐忍,看到了她在深夜里抚着自己的肚子,眼中燃着那唯一的希望。 “她躲过了追捕,装作怀上仇人的孩子,怀胎三月,又加足月的十月,足足让孩子在她的腹中待了十三月才生下云溪……可她,却因此大出血,刚生下孩子就要离开人世。” 姑姑指着床上的单云溪,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司马靖。 “司马靖,今日我便来问你!她这一身的血仇,你要如何还她!” ##第501章 两难抉择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一时间,他竟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他要如何还她? 拿命还? 他的手按在了佩剑之上,可长乐公主的面容在他脑海闪过,那是从小与他相依为命的姐姐……要是他死了,姐姐又该怎么办? 他又想起大魏的万千的百姓,要是他死了,南棠东华联手进攻,他们又该怎么办? “姑姑……”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你别逼他了……” 众人看过去,居然是单云溪! 姑姑看见单云溪醒过来,眼中立马露出一丝喜悦,她赶紧擦去眼中的泪,将她扶起来。 “你这孩子,感觉如何?”说着,姑姑的手已经搭在了单云溪的手腕上。 脉象微弱,并没有大好。 “姑姑,我好很多了。”单云溪推开了她的手,“我想跟他单独聊聊。” 众人都识相地走出了屋子,姑姑怜惜地看了她一眼。 “有事就叫姑姑?孩子,你受苦了……” 单云溪朝她笑笑,看着众人都走出去,这才看向了司马靖。 多日未见,他好像是瘦了。 “司马靖,我们和离吧。” 司马靖放在膝上的手骤然发紧,他面上的神情也变得十分复杂起来。 屋子里一片寂静,许久都没有听见回答。 单云溪目不转睛地看着司马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印在心里似的。 “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司马靖还是没有说话,单云溪伸手放在他的手上,将他握紧的手拿起来,抓在自己的手心。 “司马靖,你听我说,原本我们被皇上赐婚,本就是没有感情的夫妻,现在也不过是让一切都回到最初而已……” “没有感情?”司马靖看向单云溪,那双深邃得眸子里包含了太多太多,“你说我们出生入死这么多次,是没有感情?你腹中也有了我的孩儿,也是没有感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又是何意?”司马靖将单云溪一拉,紧紧地抱入怀中,“单云溪,本王不允许你离开,永远都不行!” 单云溪心中激荡,回想起从前种种,一幕幕都在眼前飞逝。 经历了那么多,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怎么可能真的没有感情呢? 这个温暖的怀抱,她等了这么多的时日,原本以为等到自己生产,就可以回到这个怀抱中。 可却没想到……最终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皇上!”外面突然响起芸香惊诧的声音,紧接着,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程石推开了门,跟在他的身后,叶淮秋迈步走了进来。 他扫了一眼抱在一起的单云溪和司马靖,单云溪急忙推开了司马靖。 叶淮秋坐在了房中的椅子上,半晌,叹了口气。 “你都知道了。” 用的是陈述的语气,看来叶淮秋也已经知道单云溪发生的事情。 “哥……” “和离确是最好的选择。”叶淮秋的语气不似往常,里面带着些许不容反驳的冰寒。 司马靖微微皱眉,将单云溪拦在了身后。 “叶淮秋,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盟约。” 叶淮秋看了司马靖一眼,又看了单云溪一眼。单云溪发现他的眼中闪现一丝不忍,随即他又恢复往日的模样。 “自然不会忘记。”叶淮秋抿唇微笑,“这场大战必定会打起来,云溪,你先随我回南棠吧。等战争结束,我在送你去你夫君身边可好?” 他没有询问司马靖的意见,而是直接看向了单云溪。 单云溪聪慧过人,又跟叶淮秋血脉相连,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哥,你是不是已经跟东华暗中联系好了?” 叶淮秋的脸色一冷:“云溪,不可胡闹!” “哥,你骗的了别人,骗不了我。”单云溪看了司马靖一眼,“外面盛传是东华联合大魏要进攻南棠,但是你们都传信说让我不必担心……原本我确实不担心,可是哥,你应该没打算真的帮助大魏吧?” 叶淮秋微微一愣,就连司马靖也愣住,随即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向叶淮秋的眼神顿时变得冷峻而严肃起来。 单云溪抓住司马靖的手臂,接着道:“之前传信,你只说让我不必担心,可司马靖却直接告诉我你们联合的详情。看来哥哥是不想瞒我,才故意没有说清楚,你早就跟东华珠胎暗结了对么?” 叶淮秋沉默半晌,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可他的沉默,却已经给了单云溪回答。 叶淮秋看向虚弱得面如白纸的单云溪,心中微微不忍。 “云溪,虽然李家跟司马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但是这个仇恨我会背下来。我不告诉你也是因为木已成舟,我并不希望你也背负这样的仇恨,何况……那个仇人还是自己的丈夫。” 他瞥了司马靖一眼,那一眼中包含了许多的情感,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恨意。 “不可能的……既然我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负担地继续跟司马靖在一起……” 单云溪边说边摇头,就像是在辅证自己说的话一样。 “不管前尘往日如何,如今木已成舟,早就不可挽回……谁能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我居然会嫁给自己的杀父仇人?到如今,尽然还怀上了仇人的孩子?” 司马靖看向她,亦面露不忍。 这一切,他又何尝知道,他又何尝愿意呢? “云溪……” “不用说了,你们都不用说了。”单云溪一抹脸上的泪,“你们都出去吧,叫芸香进来陪我就好。” 她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司马靖和叶淮秋都有些微的诧异担心。 “好,云溪,你再好好想想,我会在这里等你一个时辰。”叶淮秋说完,便在程石的搀扶下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单云溪。 司马靖担忧地看了单云溪一眼,他将她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 “你不用担心,本王自有办法处理这一切,你只要好好安心养胎就好。其他的……我们等孩子出生了再说。” 单云溪不想在这个时候驳他,便笑着点了点头。 等芸香进去之后,众人都站在了门外。 外头月明星稀,不知不觉已经入夜。 司马靖跟叶淮秋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单云溪的屋子外面,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说话。 可卫子虞和程石却始终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第502章 不得全貌 芸香得了消息,进屋后便听吩咐将门关上了。 屋外的司马靖跟叶淮秋两派人,泾渭分明地站在屋子一左一右。 虽然两人都未曾有过一句话的交锋,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其中的针锋相对,就连空气都好似凝结成了冰,围绕在两方人手的周围。 貌似只要两个人一声令下,就会朝着对方拔剑相向。 吴德跟姑姑交换一个眼神,都看出这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虽然不知道之前单云溪究竟跟两人说了些什么,但是从单云溪昏迷之前的模样来看,就不难得知这件事必定跟她的出身有关。 若单云溪真是前朝皇后秦梦的孩子,那么叶淮秋便是前朝皇子,要知道周朝跟大魏之间可是有亡国之恨的。 也不难看出叶淮秋跟司马靖之间为何会如此了。 “我会带云溪回南棠,你不必担心,孩子生下来我一定会好生照料,视如己出。” 先开口的是叶淮秋,他此话一出,司马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她不会跟你走。” 他会这么说,亦是凭借对单云溪这么多年的理解和深情。他深知,以单云溪的性子,绝对不会眼看着他们两人相争。 相比起究竟谁带走她,他更担心的是单云溪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阻止他们。 叶淮秋微微一笑,他宛如远山般的眸子好似沉沉的海水。 “或许吧,不过我自有办法将她带走。” 说得是胸有成竹,他这般模样,倒确实让司马靖的眉头皱了起来。 叶淮秋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他能在前朝灭亡之后,又扶持起一个南棠,甚至还攻破了大梁。如此看来,确实不可小觑。 只可惜,他遇到的对手是司马靖。 “她是本王的王妃,就不劳君上费心,我自会带她回大魏。” 叶淮秋唇角微抿,“既是如此,那便看她究竟愿意跟谁一起走吧。” 两人都看向那道紧闭的门,等着单云溪出来。 片刻后,芸香走了出来。 “还请两位稍等,王妃想要洗漱一番。” 说完,芸香就去了外面给单云溪打水准备洗漱。 叶淮秋不动声色地别过头,司马靖也眸子微沉。 又等上了许久,屋子里却都没有传来任何动静,众人都等得有些焦急了。 “娘娘怎么还没出来,不会出什么事吧?”卫子虞心中很是担忧,他们放下京城的一切,千里迢迢地赶到此处,可不是为了这么干等着的。 要知道,京城还有虎视眈眈的楚王,皇上也一直忌惮王爷。 他们现在如履薄冰,只要一步走错,被人抓住了把柄,等待他们的就是万劫不复。 眼看天色渐暗,天边响起渔歌唱晚声,岸边的人唤着海上人归来。 一条条的小船驶向岸边,循着各自最终停泊的方向。 莲花村,这么一处小小的木屋外头,哪个不是朝堂江湖呼风唤雨的人物,可偏偏这些人,个个都漂泊终生,无处停泊。 哪怕是坐上了一国之主,一国战神,却都从未有过一日的内心安宁与停歇。 如今小小木屋,就困住了他们心中最记挂的人。 只要她一个决定,就能让人生,也能让人亡。 可等到天色全都暗了下来,屋子里面的人也没有出来。 卫子虞又往屋子门口看了一眼,仍旧没有人出来,他又转头去寻芸香,芸香却一直站在水井旁边,看着远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好,王妃会不会已经不在屋中了!” 卫子虞此话一出,众人都惊讶的转过头来。 司马靖第一个冲进屋中去,屋子里早就空空如也,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一扇半开半合的木窗吗,被风儿拍打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芸香,王妃在哪!” 司马靖的心头没来由的抓紧了,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脱出了自己的掌控,从小到大,从大魏到东华,他从未这么不安过。 就好像,一只从来都向往自由的燕儿终于脱出了牢笼的掌控。 他再也抓不住她了。 芸香被带进来,她不敢看司马靖的眼睛,跪在了地上。 “王爷,王妃已经走了。” “你说什么!”司马靖双目怒瞪,那模样看起来好似要吃人一样,吓得人心头发颤。 可不管他如何吓人,都已经停不住单云溪离去的步伐。 “王爷,马厩里面的马少了一匹!”卫子虞冲进屋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芸香。 事到如今,大家也都能看出来,是芸香帮了单云溪,替她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好给她腾出时间和机会跑出去。 司马靖的眼眶发红,就像是只被困囿的巨兽。 “去找……给我去找!” “王妃还怀着身孕呢,芸香,你也太不懂事了!”吴德也叹着气,摇摇头道。 而此时此刻,怀有五月身孕的单云溪正骑着马儿跑在长渤郡的山路上。 谁也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向何方,只有单云溪一个人知道,她要去东华的上京,去找师嘉懿。 前路崎岖,对于一个孕妇来说,长途跋涉本就十分伤身体,而且她还是自己一个人骑马远行的。 “追,给本王追!”司马靖怒吼道,他带来的皆是自家的死士,由千影领头,一行人在黑暗中悄声离去。 芸香听了吴德的话,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王妃娘娘,她、她以死相逼!我实在没有办法……”芸香捂着脸,泪水从她的手指缝隙中流下来。 卫子虞不禁叹了口气,走过去扶住了她的肩膀。 芸香在他的怀中,哭得更加难过了。 众人都或多或少唏嘘感慨,姑姑更是叹了口气。 没想到秦梦经受过那么多的苦难之后,她的女儿竟然还要面临这样艰难的抉择,单云溪跟司马靖之间的感情,她也是被感动过的。 要让他们因此分离,着实是有些心痛。 就连她一个外人都有这种想法,更不要说身处其中的单云溪和司马靖了。 叶淮秋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深沉的眸子一紧,单云溪既然不在这里,那么他就半句话也不愿多跟司马靖说。 “程石,我们走!” 他就只有单云溪这么一个妹妹,她只看到他对大魏的恨还有哪些所谓的勾心斗角,可她却并没有看到这一切的全貌。 在场这么多人,除了在战场上面坐镇的段星泓,只怕是没有一个人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他早就病入膏肓了,即便是药百里,也不过是将他的生命稍稍延长了一点而已。 毕竟,这世界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事情呢? 他也不过是想在最后,将李家的一切还有单云溪的将来全都安排好罢了。 “云溪,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第503章 别来无恙 “站住!”姑姑突然开口。 叶淮秋脚步微顿,他转过身来,眼神沉稳而不悦地看向了姑姑,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想要占用他宝贵的时间! 姑姑却像是没看到他脸上那表情似的。 “你就是云溪的哥哥?李淮秋?”姑姑看着他的容颜微叹,“是了,是了,你跟你父亲长得真像……” 叶淮秋的眼睛微冷,他眯着眼打量着姑姑。 “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我的姓氏?” 姑姑笑了起来,也没介意他无礼的态度。 “我是你姑姑!你母亲是我当年闺中密友,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只可惜后来周朝覆灭……你父亲也……” 叶淮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姑姑道:“您可是姓阎?” “正是我阎佳玉。” 叶淮秋露出了一个笑容:“原来是阎姑姑,听闻是您在瀛洲岛上救了云溪,多谢您了。” 姑姑摆摆手:“说那些做什么,对了,你也快点派人去找云溪吧,这孩子性格刚烈,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叶淮秋点点头,正要转身,却又听见一个冷峻的声音。 “原来你是周盈帝的遗孤……” 转头看过去,是司马靖。 他还道为何怎么也查不出叶淮秋的身份背景,原来竟然是这样。 周朝遗孤,跟大魏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在身。 何况周盈帝就是他的父亲亲手将他钉死在盛银柱上的,当时他还亲眼看过周盈帝的尸体,血迹斑斑,罄竹难书。 叶淮秋的心头微冷,他的身份一直都是保密的,如今却被这么多人知道,要不要想办法灭口呢…… 他冷漠的眼神扫过众人,众人都感觉一阵寒凉的气机锁定了自己。 可是循着气息看过去,却发现居然是场中最病恹恹的叶淮秋! 然而随即,他又叹了口气。 罢了,反正这天下,最终都是要交到云溪的手里。 这些人,都将会是她以后最大的助力。 冷到骨子里的气机突然消失,场中内力最浅的如萧霜霜,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背上早已被汗湿。 她往后退了几步,好不容易才扶着木栅栏站稳。 原来这单云溪的背景竟然是如此强大的吗? 亏她还一直想着要取她而代之,如今看来,当初的胸有成竹却像是一个笑话一般。 萧霜霜抬头,看向面容俊朗无双的司马靖,此时的他微微侧着,修长的身材挺拔有力,一张俊美的脸庞更是她从未见过。 可就算是司马靖,也不过只是一国的王爷,而单云溪的哥哥却是前朝遗孤,是一国的皇帝! 要说这天下三分,虽说个个国家的皇帝都想做着天下唯一的君主,但是要说起来,从血脉上看,叶淮秋才是最名正言顺的那一个! 如果真的被叶淮秋获得者天下,那单云溪……不就成了天下人的公主! 到那时,她甚至连跟单云溪一较高下的资格都没有…… 萧霜霜感觉背上的冷汗还在冒,她无力地坐在木栅栏上,怎么会这样,她还没有开始,却已经觉得自己输了。 叶淮秋跟司马靖都没有办法亲自去追单云溪,只好派出最精锐最得信任的手下去寻她。 司马靖这边派出了千影,而叶淮秋则派出了周珏。 半个月之后,东华上京。 在一家路边的茶楼里面,有几个茶客正在喝茶闲话。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本东华要跟大魏联合攻打南棠,可是等这几十万的将士都到了边疆,却又都停了下来……”一个长着两撇小胡子的男子,一口喝尽杯中的茶,重重将茶杯放下来道。 他身边的人则哈哈笑起来:“您可少喝点,这喝茶也是会醉的……听说是出了什么事情,导致东华跟大魏之间的联盟产生了问题,现在三国都不敢乱动,生怕被哪一国坐收了渔利。” 旁边又有人接话了:“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没错,九边将士的粮草,还有御寒的衣物等等,那样不要钱!”小胡子的男人又愤愤道,“再这么耗下去,到时候只怕是三国都要遭殃啊!” 这边聊得热火朝天,茶楼角落里面却坐了个静静喝茶的男人。 他像是完全没有听这边的谈话,缓缓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又将茶杯放了下来。 只见那人微微抬头,露出一双沉稳深邃的眸子。 “公主,你究竟在哪儿?” 周珏喃喃自语,看向茶楼外的朱雀大街。 这是东华上京里最大的一条主街道,任何人只要入城,必定会经过这条主道。 他在刚到东华的时候,就隐隐觉得单云溪的目的会是东华的上京。 这种毫无来由的感觉,就连他自己也怀疑过多次,要不是他在这一路真的找到了许多单云溪出现过的蛛丝马迹,他也不会如此的确信。 大魏跟南棠之间的恩怨绝无和解的可能,如今唯一可以破题的方法只有一个。 周珏知道,聪颖如单云溪,她一定会用这个办法,哪怕最后可能粉身碎骨,她也定会去试上一试。 只可惜,他在这里守了多日,却一直等到单云溪出现。 难道是错过了?还是他想错了,公主并没有来上京? 周珏留下了一锭碎银,提剑离开了。 要是再不找到公主,只怕边境上的战事也拖不了多久了。 刑部,诏狱。 阴暗潮湿的走廊透着沉闷,墙边燃着昏黄的油灯,师嘉懿面色沉凝,往黑暗的长廊中走去,寒天客紧随在她身后。 诏狱的名头一放出去,不知道多少人闻风丧胆。 不为别的,只因在这里死掉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多得甚至无法一一细数过来。 那暗色的地面,不知道渗透了多少人的血水,凝固了又沾新的,每次擦洗都是浓浓的暗红色。 此刻,这令人毛骨悚然的长廊中响彻着两个脚步声。 乍一听起来就像是幽魂在诏狱中久久不散似的。 师嘉懿最终停在了诏狱深处,某一间牢房门口。 “单云溪,果真是你。” 牢中的人抬起头来,手腕上的镣铐发出沉重的摩擦声,而她的声音却带着一丝风轻云淡的调侃。 “别来无恙啊,师大将军。” ##第504章 惊险逃脱 阴暗的长廊中,一只老鼠爬了过去。 “我是真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而来?”师嘉懿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单云溪笑了笑,抬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面,神情十分的平静。 “我当然知道。” “知道你还来!”师嘉懿气得横眉怒目的,“你知不知道,在这上京,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但我想,应该有更多的人想要我活。”单云溪抬头看向师嘉懿,笑了笑道,“毕竟,活着的我才有价值,不是么?” 师嘉懿一愣,差点都要被她给气笑了。 她点着头,“是啊,我怎么都忘了这茬……你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你、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腹中胎儿想想啊,要不是我向君上求情,你很可能会被用刑,你的孩子怎么办!” 听她这么说,单云溪笑得更加开心了,其中还带着一丝感激。 “我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我陷于水火而不顾的。谢谢你,师嘉懿。” “别,你还是别来这套,我真是中了邪了,才会替你求情。”师嘉懿叹了口气,“君上已下令,派本将军前往大魏和谈,共同商议对抗南棠之事。” 牢房中一阵沉寂,单云溪的声音响了起来。 “看来东华还是选择了大魏。”而她的声音顿了顿,又道:“只是,这大魏可不一定会选择东华。” “你还是真是死鸭子嘴硬,单云溪,或许你没有出现在这里的话,大魏并不一定会选择东华,但是你现在我们的手上,司马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你可是他的死穴!” 单云溪笑笑,神情淡然:“是啊,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你!”师嘉懿摇摇头,“罢了,你现在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天客,我们走,跟一个冥顽不灵的人,怎么说也是说不明白的。” 师嘉懿转身便要走,单云溪也不留她。 “单云溪,你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喜欢自寻死路。” 阴暗的光线中,单云溪扯了扯嘴角。 既然活着已没有路,那便只有向死而生,或许,才能得她心中所求。 千里之外,大魏京城。 在金殿之上,皇上看着殿下的文臣武将泾渭分明地辩论争吵,半天也没吵出个结果来。 皇帝按了按紧皱的眉心,眼睛转向了站在一侧始终没有说话的司马靖。 “镇南王。” 大殿中的争吵声顿时变得稀疏了起来,众臣都在悄悄关注着镇南王的反应。 毕竟被俘获的不是别人,正是大魏的镇南王妃啊! “对于此事,你是何想法?” “禀皇上,王妃被俘,是臣弟失察。不过危难当头,臣弟认为,与东华之联盟可继续,待拿下南棠之后,再行考虑。” 一旁看着的楚王笑了笑,走了出来。 “皇兄,王兄此言难道真的不是为了王妃嫂嫂?虽然与东华联合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一旦南棠覆灭,东华便是大魏最大的敌人,王兄难道不知道这点?” “本王便是知道这点,才有此提议。”司马靖面对楚王质疑,脸色也丝毫没有变,“只要在南棠一役中,我们以更少的兵力,获取更大的领域,便可压过东华一头。” 皇上听着微微点头,楚王察言观色,知道皇上已经动心,本想脱口而出的话也被他压了回去。 “既是如此,那便预祝王兄马到功成了。” 次日,皇上便下旨,让镇南王携带虎符前往南境,务必拿下南棠! 司马靖马不停蹄地率部离开了京城,谁也没有看到,在他离京之后,却留下了一个影子。 那就是千影二人中的月影。 日影被他派去营救单云溪,而月影却留了下来,她需要营救的,是另外一个人。 东华,诏狱中。 有人给囚犯送伙食进来,门口的狱卒看了送菜的老头一眼,又循例用银针试过毒,这才将人放了进去。 “这囚犯还真是厉害,吃得怕是比上京里的贵人也差不了多少了吧。”一个狱卒看着那装饭菜的食盒,语气中颇有几分酸意。 另一人道:“这里面关着的犯人可不是普通人,那是师将军都特地发话要好好看着,不可懈怠的。据说……”这狱卒压低了声音,“最里面关着的那位,是大魏的王妃!” “你说什么?”先前说话的狱卒面露震惊,“我就说怎么是个孕妇,还处处备受照料,就连师将军也屡次前来探望,原来是这样……” 两人这边厢说着,送饭菜的老头却已经走进了牢房深处,不见影子了。 “这老头走路真快。”狱卒奇道,不过却没有多想。 那送饭的老头是个熟脸,他们也没有多加怀疑,人家走快点也不算什么事情。 没多久,那老头便走到了单云溪的牢房门口。 老头先是一愣,随即将食盒放下,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好香啊,是八宝丸子和叫花鸡!”单云溪一闻就知道这是她最喜欢吃的几道菜,她几步走到门边,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周珏!怎么是你!” 此时佝偻的老头已经成了个身材挺拔修长的男子,这宛如远山的温柔眉目,不是周珏又是谁! “公主,我奉命前来营救您。您稍等,我马上给你开锁。”只见周珏从怀中拿出一把钥匙,三两下就将单云溪的牢房门打开了。 单云溪惊讶地看着周珏又掏出一把钥匙,将她手腕脚腕的镣铐一一解开。 “周珏,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周珏站起身,朝她温柔地笑笑。 “计划已铺设多时,自然不会有任何闪失。” 情急之下,周珏牵起单云溪的手,领着她向外走。 “周珏!”单云溪拉住他,“外面可是层层关卡,我们出不去的。” 她现在可是十分重要的囚犯,东华还等着用她去跟大魏交换,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地让她离开。 周珏却笑了笑:“公主放心,我既然来了,必定会将您带出去。” 看他胸有成竹,单云溪也不再疑问,跟着他往外走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只听见外面突然传来几声惊呼:“走水了!走水了!” “糟糕,犯人还在里面!快进去将她带出来!” 周珏带着单云溪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等狱卒全都跑进去,这才领着她往外头走。 走出诏狱的大门,看见不远处火光冲天,单云溪笑了起来,看向周珏。 “原来是围魏救赵啊。” 周珏的神色却并不轻松,带着单云溪赶紧往外走去。 不多时,里面的狱卒察觉出不对劲来,纷纷从里面跑了出来。 “不好,犯人逃跑了!快去追犯人!” 单云溪怀有身孕,压根跑不快,幸好周珏早有准备,两人逃到街上,在小巷之中上了周珏先前备下的马车。 “公主坐稳了!”周珏说着,就大力一挥马鞭,马车顿时快速跑了起来。 单云溪一手托着肚子,一手紧紧抓住马车的门板,额上冒着汗,神情十分的凝重。 ##第505章 紧要关头,再次犯病 两人的马车刚跑出巷子,追兵就已经赶到。 周珏驾着马车在小巷中与他们缠斗,时不时出现一些埋伏的人帮他们拖延时间,好让他们的马车可以顺利的出去。 马车十分颠簸,单云溪坐的面色发白,她的手死死扣着门板,努力不让自己被甩出去。 周珏将马车驾得飞快,看的人惊心胆战的,生怕他一个不小心,马车就撞上什么东西而粉身碎骨。 然而每当马车看起来要撞上去的时候,周珏却又能稳稳当当地驾驶着马车继续前行,一点损伤也没有。 突然一个大转弯处,眼看着马车就要撞上突出来的那墙角,可偏偏周珏一个使劲,就拉着马儿生生转了马头。 他险而又险地拐过去,后面的追兵也逐渐变少。 “公主,你没事吧?”周珏抽出空来,向着马车里问了一句。 可马车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珏心急之下,转头往里看去,就见单云溪正倒在马车里面,她的额头上鲜血直流! “公主!” …… 单云溪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夜色深沉,她四处打量,发现自己身在一处破旧的茅草房里面。 “这是哪儿……”她摸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低头一看,突然发现自己的大肚子,“啊——!” 门口吱呀一声,周珏悄声进来。 “公主,怎么了?” 单云溪眼中含泪,她看着周珏,满脸的惊慌失措。 “周大哥,我……我怎么怀孕了?”此时的她看起来柔弱无比,哪里还有半分之前单云溪的冷静沉稳。 周珏知道这是单云溪犯病了,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个他时时刻刻放在心尖上的人儿。 “小姐!”周珏不自觉改变了称呼,他努力扬起一个笑,“这是另一个公主与王爷之间的孩子,您先冷静下来,慢慢地听我说。” 单云溪紧张地抓着周珏的手,觉得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她点了点头。 周珏便将瀛洲岛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她,这些都是段星泓回来之后告知于他的,他毫无隐瞒地一一跟单云溪说着。 单云溪听完之后,十分地唏嘘。 “怎么会这样……” “事实便是如此,我们当务之急还是先从东华离开。” 之前单云溪是想用自己做赌注,让叶淮秋跟司马靖都顾忌她而不敢轻举妄动,东华也需要她作为人质,不会损害她的性命。 但是这并非长久之计,当然,她也算准了哥哥和司马靖都会派人来营救她。 只是她没有想到,周珏居然来得如此之快。 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变成另一个单云溪。 单云溪眨巴眨巴眼睛,眼神无辜地看向周珏。 “那……周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周珏笑着摸了摸单云溪的头,道:“我们等到天亮,城门大开的时候就出城去。” 然而,他们等到天亮之后,城门虽然打开,但是盘查却非常的严密。 只要是孕妇,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先关起来再说。 周珏只好又带着单云溪回到了之前的破草屋里面,他带来的人已经消耗殆尽,剩下在城外接应的人又无法进来。 正是进退两难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闪过。 周珏立马将单云溪护在了身后,看向破草屋的角落里面。 “谁!” 一个浑身穿着黑衣的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王妃安好。” 千影走出来,向着单云溪下跪行礼,可此时的单云溪却并不认识千影,她吓得直往后退,躲在周珏的身后。 “我、我不认识你……” 千影皱了皱眉头,他也是知道单云溪这奇怪癔症的。 “王妃放心,我是镇南王手下的人,这位想必就是周珏周大人了。”千影看向周珏,一副早对一切了然于胸的模样。 “不错,是镇南王派你来的?”周珏仍旧戒备着,“你有何凭证?” 千影知道他们不信,便拿出了一块玉佩来,正是永安钱庄的玉佩。 周珏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单云溪却记得自己身上曾经有过这个,当时芸香就告诉过她,这是非常重要的信物。 “我记得这个,是永安钱庄的玉佩。” 周珏看了单云溪一眼,这才将玉佩接过来,单云溪看过之后,朝着周珏点了点头。 他将玉佩还回去。 “千影,你既然出现,想必便是已有对策。” 千影点头,带着他们往城中最热闹的集市走去。 越是往里走,周珏越是疑心大起,“我们是要出城,为何要往集市去,那里人多眼杂,小姐不容有失,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千影面无表情的看了周珏一眼,脚步未停地道:“正是人多眼杂,这才好浑水摸鱼。” 他的话并不多,说完之后便不再解释。 周珏虽然心中有所疑惑,但是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先跟着千影,只不过他却一直将单云溪护在身后,对周围十分戒备。 千影领着他们来到集市一处赌场里面,他们穿过赌场,来到后厨里面。 奇怪的是,后厨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只见千影拿开灶上的大锅,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进去吧。” 周珏看着千影,并没有动。 千影知道他还心有怀疑,皱了皱眉,解释道:“这下面是条密道,直通城外。” 周珏看着那漆黑的洞口,过了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般看向了单云溪。 “小姐,我们下去吧。” 单云溪对周珏是无条件的信任,她点点头,在周珏的帮助下,下到了那个洞口里面。 洞口并不高,她带着大肚子,走得十分的艰难。 但是幸好,他们走了一阵之后,通道就逐渐变得高了起来。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单云溪才终于看到前方传出光亮。 走到洞口下,一个人朝她伸出手来。 “小天!”单云溪喜出望外,不止是小天,外面等着的还有吴德芸香。 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熟悉的人,单云溪很是开心,她被小天拉上来,笑着跟众人打招呼。 看到单云溪格外的开心,芸香不由看向了周珏,想要证实心中的疑惑。 当周珏微微点头的时候,众人才知道,单云溪又犯病了。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还在上京的范围,先离开再说。”周珏止住众人的话头。 “想走,你们问过我了吗?” 一个声音突然从林中响起,众人顺着看过去,一身戎装的师嘉懿正站在那里等着众人。 ##第506章 命不久矣 突然之间,从林中冒出许多的东华兵士。 众人立马将单云溪围在身后。 “单云溪,你现在投降的话,本将军便放他们一马。要是你冥顽不灵,就休怪本将军不念往日情面!” 就算她再跟单云溪惺惺相惜,师嘉懿也从未有一刻忘记过,自己是东华的大将军! 只可惜,现在这个单云溪,压根就不是之前在瀛洲岛上面那个单云溪。 周珏将她护在身后,师嘉懿许久等不来回应,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既然你们非要送死,那就怪不得本将军了!” 师嘉懿一抬手,周围树林中的东华将士便走了出来。 两房人马顿时缠斗在一起,虽然周珏千影这边人数较少,但是个个都武功高强,他们且战且退,倒也坚持了好一阵子。 等到周珏等人退到树林深处,师嘉懿的耐心已经快要用尽。 “单云溪,你非要逼本将军下狠手吗?” 她再次一抬手,身后的弓箭手全都围了上来。 单云溪看到的同时,心头猛然一惊,一种不安的情绪骤然蔓延上心头。 师嘉懿的手按了下去。 无数的箭矢朝着他们飞了过来,一只箭落在她的身侧,硬生生没入土地一半有余,足可见射箭之人的力度之大! 周珏等人的压力激增,没多久,好几个人都受了伤,就连周珏的手臂也被箭矢擦过。 “小天,你带着小姐先走!” 小天猛然回头看向周珏,清澈的眼中满是惊讶。 周珏劈开几只箭矢,朝着小天怒道:“还不快走!”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快带她走!” 密密麻麻的箭矢一轮又一轮,丝毫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个人倒了下来,陆陆续续的人都倒了下来,剩下来的不足十人。 “再耗下去,一个都走不了!”周珏劈开箭矢,看了单云溪一眼。 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小姐,照顾好自己。” 单云溪怔愣愣的,她就是再笨,也知道周珏的意思。 “不……我不走,周大哥,我不走……” “小姐,听话。”周珏朝她笑笑,又是一只箭矢擦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你走了,我们才能专心御敌。” 单云溪一愣,她看向周围,大家都有这么好的武功,唯独她什么也不会,还大着肚子拖累他们…… 小天拉住单云溪的手臂,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走。” 单云溪跟着他走了两步,回头看了周珏一眼,正看见一只箭矢从他的侧方激射而来。 那瞬间,她什么也没想。 单云溪挣脱开小天的手,朝着周珏跑了过去。 那只箭矢直直地刺进了她的心口,箭头从她的背后穿了出来。 周珏转头,眼看着单云溪的身影在自己的面前倒了下来。 “小姐……”周珏扶住她,震惊非常,“小姐你为什么……” 他的声音生平头一次出现了颤抖,周围的人都注意到单云溪的异常,师嘉懿立马抬手,叫停了所有的弓箭手。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单云溪的口中吐了出来,吴德赶紧上前给她把脉。 千影冷冷地盯着师嘉懿,从师嘉懿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的震惊。 她虽然也痛恨单云溪逃狱,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过要杀她…… “你们现在束手就擒,我立马让宫中御医来诊治她。”师嘉懿的脸色黑得十分难看,寒天客不由多看了自家将军好几眼。 吴德把完脉,脸色十分的难看,他抬头看向周珏,就只差没有说出那几个字了。 “我们先出树林,再往外就有人马接应了。”千影盯着师嘉懿的动作,头也不回地道。 周珏点头,将单云溪抱起来,一群人继续往树林深处而去。 东华的将士跟着往前追,师嘉懿却突然喊了一声。 “不要追了!” 寒天客看向师嘉懿,露出几分不解。 “将军,君上有令,一定要将单云溪活捉……” 师嘉懿却叹了口气:“你看她那个样子,就当她死了!走吧,回去禀报君上,单云溪已死,继续追下去也没有意义。” “可是她还没有……”寒天客还想说什么,师嘉懿一个冷若寒刀的眼神看了过来,他立马噤声。 “人都成这样了,也没什么活下去的可能。”她话虽是这么说,眼睛却一直看着单云溪等人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去。 而另一边,周珏等人将单云溪带出树林,找了一处山野茅屋安置她。 可单云溪的气息却变得越来越微弱,她虚弱地看向窗边的周珏,向他伸出手。 “周大哥……” 周珏立马握紧她的手,动作是如此的谨慎小心,又忍不住地颤抖。 旁人都不忍直视,吴德摇着头,拍了拍小天的肩膀,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出去。 “留些时间给他们吧。” “吴先生!”周珏猛然叫住吴德,这里所有人就吴德的医术最高,他甚至比宫中的那些御医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就连吴德也摇着头,他不敢想着其中的原因。 “难道真的……不行了吗?” 吴德叹了口气,按住了周珏的肩膀。 “你好好陪公主说会儿话吧。” 芸香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吴德一手拉着芸香,一手拉着小天,从屋中走了出去。 外面的千影也走了上来,期待地看向吴德。 吴德却摇了摇头:“箭矢穿胸而过,除非神佛在世,要不然绝不可能再救过来了。” 说完,他自己也叹了口气,瞬间像是苍老了许多似的。 芸香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直流。 小天也无力在站着,颓然地倚在了一旁。 屋中,周珏紧握着单云溪的手。 单云溪看着周珏,眼中十分地留恋与满足。 “周大哥,我从来不后悔……” 周珏的眼眶通红,他握着单云溪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仿佛握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小姐,你为何要这么做,周珏一条贱命,根本不值得……” 单云溪摇摇头:“周大哥,这是我自己愿意的,你千万……千万不要觉得难过,人固有一死……我……” 她几乎是有出气没进气,每句话都说得十分的艰难。 “我这辈子能遇见你……是我最大的福气……” 周珏将单云溪的手放到唇边,恨不得用自己去替代她,只可惜,他就算想要替她去死,也无人可求,无法可施。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来,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在自己的面前一点点流逝生命,而他却无能为力。 “小姐,周珏能遇到你,也是平生最大的荣幸。” “周大哥,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单云溪看着周珏,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周珏只能附耳在她的唇边,才听清那句,“我爱……你。” 说完,她就断了气息。 周珏握着她的手,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我也爱你,云溪。” ##第507章 为他生,亦为他死 周珏静静地看着单云溪,她闭着眼睛,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突然间,单云溪猛然吸了一口大气,睁大了眼睛。 周珏被她吓了一大跳,难以置信地叫着她:“小姐,小姐!” 单云溪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两行热泪忽然涌了出来。 “她死了。” 周珏也是一愣,冥冥中,他仿佛知道了单云溪的意思。 单云溪还在,但是他爱的那个却还是死了。 他默默放开单云溪的手,出去将吴德叫了进去。 “奇迹,真是奇迹啊!”吴德诊完脉,又检查了单云溪胸上的伤口,发现那伤口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 “老朽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死人还能活过来的!” 芸香又惊又喜,双手合十对着漫天的神佛还愿,小天也松了口气。 唯独单云溪,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到底失去了什么。 身体里面那种异样感再也不存在,她仿佛已经完全占据了这副身躯,成了它唯一的主人。 晚上,千影忽然走进来。 “我们要赶紧换地方了。” 众人都不解,芸香生气地护住单云溪。 “公主现在重伤在身,有什么事不能等她休养过后再说。” “你不要搞错了!”千影也动了怒,“我们现在是在逃命!我刚刚收到飞鸽传书,边疆战事已起。” “你说什么?”单云溪坐起身,无意中牵动了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的,“谁跟谁打起来了?” 千影看了单云溪一眼,道:“大魏联合南棠,攻打东华。” “还是打起来了……”单云溪微微叹气,“为何会联合南棠,我身在东华,大魏应该联合东华才对?” 单云溪抬眼朝千影看了过去,见他半点惊慌都没有,不由紧了紧眼眸。 “你是谁,日影还是月影?” 千影微微一愣,朝单云溪低眉道:“回王妃的话,在下是日影。” “看来是月影将长乐公主救出来了。” 千影心中震惊,这可是连他都刚刚才知道的秘密,王妃又是如何得知的? “王妃明鉴,确实如此。” 单云溪笑了笑,语气中却十分担忧:“现在终于没有人可以辖制司马靖了,他会怎么做呢?” 千里之外,大魏京城。 楚王看着传来的密信,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将纸条递给一旁的燕清。 今日的燕清并无装扮,她接过密信,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长乐公主不见了?会不会是被镇南王救走了?” 楚王的脸色阴郁,“暂时还不知道,只不过这件事必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镇南王势大,皇上早就忌惮他多时,用长乐公主牵制了他这么多年,现在却突然没了牵制,他会不会……” 楚王抬手,止住了她后面的话。 “牵狗的绳子一旦断了,谁也不知道这条狗究竟会不会发疯,还是早做准备的好。”楚王看向了燕清,那双深邃得眸子带着浅笑,“燕清,是你第一美人该出马的时候了。” 燕清微愣,她垂下的手止不住地发着抖,却被她一把握成拳。 “燕清领命。” 只要是王爷想要的,哪怕就是要了她的命,她也甘之如饴。 燕清转身离开了戏园子,去做她最后一次的装扮。 京城,皇宫之内。 萧贵妃在自己的宫殿中赏着一轮如勾新月。 旁边的丫鬟劝她:“贵妃娘娘,夜已深了,皇上今日定是不会来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看着满庭的梅树,今年的冬日来得晚,往年的这个时候,那些树上早就结满了梅花的花苞,不像今年,还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确实已经很晚了。”萧贵妃看着天边的新月,就连月亮也是破碎的。 宫廷远处传来笙歌舞乐声,听起来好似喜悦非常。 这深宫之中,往往便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罢了,歇了吧。” 丫鬟也有些感慨,曾经皇上是那样的宠爱贵妃娘娘,如今不过是楚王送来了一个天下第一美人,皇上就天天跟美人待在一起,冷落了贵妃。 这男人啊,总是喜新厌旧。 服侍萧贵妃歇下,丫鬟剪灭了屋内的烛火。 而同一时刻,在皇帝的寝宫之中,天下第一美人正跟皇帝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 皇帝看着从自己手边旋开的女子,笑了笑,转身追上去,将人一把抓在手里,按在了身下。 “让你跑,你再跑啊……”他阴鸷的眼中出现了些许狠毒。 燕清被他这眼神看的心头一惊,她强压下心中的害怕,笑着去搂皇帝的脖子,用甜腻腻的声音叫着他。 “陛下,您先起来,卿儿想要求您一件事。” 皇帝将她压在身下,一动不动。 那双充满阴鬻的眸子冷漠地看着她,明明做着男女之事,他的眼中却一点情欲也无。 燕清的心中咯噔一声,总感觉自己好像估计错了这位皇帝陛下,不过箭在弦上,她不得不发。 “陛下,您为何要攻打南棠呢?臣妾听说东华更厉害,难道不是攻打更厉害的国家,才更能显出您的厉害和伟大吗?” 皇帝冷笑一声,眼眸变得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危险。 “这就是你想说的?”皇帝不再说话,他的手探入燕清的衣衫底下,那双手冷得像是寒冰,冻得燕清浑身一颤。 可她一想起那个温润的男子,就强行忍了下来。 为了楚王爷,她连名字也能舍弃,事到如今,她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能完成王爷的大计,她不能出半点差错。 燕清忍着颤抖,轻笑着推拒皇帝,却被皇帝直接剥去身上的衣衫。 她浑身不着寸缕,全都暴露在皇帝的眼睛里面。 燕清闭上眼睛,心中一片寒凉。 殿下,燕清已经配不上你了。 大殿中的灯火直到了辰时才熄灭。 而在楚王府中,楚王却也彻夜未眠。 他看着一旁那曾经被燕清拿着演过《桃花扇》的团扇,心里十分的慌乱,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些什么,但就是毫无来由的感到暴躁。 若是换做平常,燕清早就上前来询问他发生何事了。 可是今日,却始终无人来问。 楚王叹声一笑:“我究竟是在想什么,燕清都进宫了。” 他对她无比信任,只要燕清出马,即便是皇兄那种毒蛇般的人物,他也自信燕清有办法获得他的欢心。 可是为何,他心中还是如此的烦躁,甚至还有些后悔和失落。 楚王一夜坐到天明,他次日就递了折子,要进宫见皇兄。 和德殿中。 皇帝衣冠楚楚地走了进来,看见楚王便摆了摆手。 “皇兄看起来精神满满,看来臣弟这美人还是送对了。”楚王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那张脸就好像戴了张面具,永远都带着浅笑。 皇帝一笑,道:“美人确是美人,只可惜朕下手没个轻重,美人不小心死了。只怕是辜负了七弟的好意了。” 楚王脑中突然轰地一声,微愣之后,他下意识笑了笑,漂亮的面子话张口就来。 “这也无妨,臣弟下次再替皇兄寻一个新的美人来便是了。” 之后,楚王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不过谈了几句之后,他就借口有事出宫了。 他前脚刚进门,后脚燕清的尸体就被送了过来。 “楚王殿下,这是卿美人的尸身,她没有位份,皇上说了,人从哪儿来的还是还哪儿去的好。”白面无须的公公讨好地朝楚王笑着。 楚王看着那覆着白布的尸身,心中忽然明白了。 为何他灼灼不安,整夜都睡不着。 “原来是为了她啊……” 他挥挥手,便有人将公公请了出去。 楚王掀开白布,露出下面惨白的一张脸。 就是这张脸,伴他度过日日夜夜,替他挡过最毒的剑,熬过最凉的夜,发誓要将一切都献给他。 他记得,自己曾经也问过燕清为何会独独对他忠心,难道就因为他曾经给过她一碗水喝? 当时的燕清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对了,她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 她早就说得很明白,可他却只听了后半句,对她的前半句从来嗤之以鼻。 既然她倾心于自己,那他便给她想要的。 原以为他将她玩弄于掌心,却不知道,自己早就成了她掌心的鱼。 这天下之大,却再也找不出另一个燕清。 “再也不会有了。” 他伸手抚摸在燕清的脸上,从未有过的仔细和认真。 ##第508章 战鼓擂,大战起 黑云压城,三军对垒。 师嘉懿身穿暗红色的盔甲,一派风姿,好不飒爽。 她看着眼前大魏和南棠的兵马,不仅不以为怵,甚至脸上还带着张扬的笑。 “段将军,多日未见,近来可好啊!” 师嘉懿笑着,彷如寒暄一样的话语,却听得段星泓的脸色微微压抑。 “师将军,别来无恙。” 南棠领兵的自然是段星泓,他着一身黑色的盔甲,看起来威风凌凌,同样的气势十足。 而大魏的领兵者却不是司马靖,而是戚孝义。 那个曾经被流放的戚孝义! 卫子虞作为他的副将,骑在马上,只落后他一步站立。 “本想着这次还能会会老朋友,怎么,司马靖这是要做个缩头乌龟,索性连人都不出现了?”师嘉懿笑笑,“还是说,镇南王此刻已经身在我东华境内?” 她不无恶意地猜测司马靖的行为,这个重要的时刻,他却把将士都丢在这里,自己不知道躲在哪里。 除了寻找单云溪,她想不到其他任何的理由。 单云溪的模样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师嘉懿摇了摇头。 中了那一箭,单云溪可以说活下去的机会十分渺茫。 如果司马靖真的找到她,只希望他真的能让奇迹发生吧。 “段星泓,你可知道我们俘虏了你们的太平公主!” 段星泓的马儿打了个响鼻,他的脸色微沉,看着不远处一袭红衣的师嘉懿。 她就像是战场上唯一一道靓丽的风景,可谁也不敢小看这道美丽风景,要不然下一瞬,这美丽的风景就会让人鲜血直流,生死相隔。 美丽的东西,往往都带着刺。 这句话用来形容师嘉懿,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然而,即便是带着刺,他也少不得要提剑而上。 “师将军,你不必说这样的话来刺激我们,公主已经被顺利救了出来。你我既然战场相见,何不就在战场上凭本事一较高下。” 师嘉懿哈哈大笑,她清扬的笑声在风中扩散。 “各凭本事,你说得好听,你们两个打我们一个算什么本事!”说罢,师嘉懿就一拉马头,调转了方向,“有本事的话,你就跟上来!” 东华的大军全都跟在红衣将军的身后,战场上顿时尘土飞扬。 段星泓看了戚孝义一眼,两人相视点头,纷纷驾马追了上去。 只见战场上三支大军全都动了起来,前面的是师嘉懿率领的军队,整队全是骑兵,速度快,机动性又高,很快就冲进了一处山林之中。 大魏的骑兵是三国中最好的,戚孝义紧随师嘉懿之后,却在山林里头中了埋伏,许多的马匹都陷入了陷阱里面。 看见困住了大魏的骑兵队,师嘉懿也不恋战,消耗了他们的战力之后转身就撤。 而段星泓看到大魏被困,绕过了那些陷阱区域,直接追到了师嘉懿的身后。 “师嘉懿,你不要再负隅顽抗了,你知道撑不了多久的。”段星泓边追边喊道。 师嘉懿笑了起来,大声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段将军,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可她的马儿却越来越快,很快就将他们再次引入另一片密林之中。 段星泓拉住了马儿,让大军停了下来。 师嘉懿只带了骑兵出来,不仅灵活,而且战力也十分强劲,在这样的密林里面,在不同的情况下,能发挥出完全不同的功效。 而在这样的密林之中,他跟大魏的军队都显得沉冗笨重,空有几十万的大军,却无法发挥出一半的能力来。 可师嘉懿率领的骑兵队却有优势得多了,段星泓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怎么了,段将军,你这是怕了?”师嘉懿从山头的一侧窜出来,神情的语气都极尽挑衅。 南棠军中众人听了都甚是气氛。 “你算个什么东西!”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大喊了。 段星泓狠狠地瞪了一眼那说话的兵士,这种骄躁之气是最要不得的,骄兵必败。 现在他们看上去是占据了优势,但是戚孝义被困陷阱,这片的地形他们又不熟悉,难免会要吃亏,还是谨慎些的好。 “段将军,你何必这样的小心翼翼呢!”师嘉懿驾着马从山上下来,在段星泓面前一射之地站定,“难道是段将军害怕打不过本将军不成?” 她昂着头,眼神中带着些微的嘲讽和不在意,看得人心头火直冒。 段星泓拦住身边副将。 “师将军乃东华第一将军,是当世罕见的女中英豪,巾帼不让须眉。我尊重师将军,自然不应该小看你。” 师嘉懿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过了片刻,她才重新笑了起来。 不过此刻的笑容,却显得真实了许多。 “段星泓,既然你坦诚相见,那本将军也不妨告诉你。这密林之中机关重重,你若是不害怕的话,就跟着来吧。不过你们要是在这里就退兵,本将军也不会嘲讽与你,你大可放心。” 段星泓看着不远处的师嘉懿,山风吹得她的披风猎猎翻腾,给她本就英气十足的样子更添了几分大将风范。 他轻声叹了一句:“真是好计策。” 她直接将密林陷阱说出来,如果他还是在这里退却的话,难免打击士气,可要是在这里跟进去,将士们听了她的话,难免又有些畏缩。 不过三两句话,就完全封死了他的退路。 真不愧是当世第一女将军,丝毫不逊色于段星泓曾遇见过的任何一位大将军! 但也正是如此,才更有一战的意义! “排除陷阱,稳步前行!” 段星泓下达命令,师嘉懿嘴里“啧”了一声,转头带着骑兵队往密林深处而去了。 南棠几十万的大军,要排查起陷阱来也十分的快速。 师嘉懿眼看着自己布下的陷阱被意义排除,却只不过消耗了几乎可以不计的少数兵士,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个段星泓,真是不干脆!” 这时,旁边的斥候来报。 “师将军,有一伙骑兵队从右翼过来了!” “什么?”师嘉懿微讶,随即她笑得狠厉:“好一招瞒天过海啊……” 她上马,率领众骑兵从左侧下山,却还是被正等候在那里的段星泓撞个正着。 “师将军,这下我们算是可以面对面的打一场了吧。”段星泓朝她微微笑着。 师嘉懿心头惊讶,脸上却笑了起来。 “原来是声东击西啊……段星泓,众人都说我的兵法诡谲,照本将军看来,你的兵法倒是丝毫不逊色于我嘛。” 段星泓从马上翻身下来,抽出马上的佩剑,直指师嘉懿。 “师嘉懿,你可敢一战!” 师嘉懿笑了笑,提起红缨枪就从马上跳了下来。 “当初在渊龙城里面,本将军是一时大意,这次也没这么简单了!” “彼此彼此。” 两人一枪一剑,都将剑刃朝向了对方,谁能想到,几个月前还在瀛洲岛同生共死的两人,如今却要兵戎相见。 “段星泓,我不会留手的。” 段星泓的眼神微黯,他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变得越发的凌厉。 山风吹得密林的树叶沙沙作响,忽然间,师嘉懿动了。 她提枪往段星泓的方向飞身而去,段星泓也抬起剑,摆出了抵挡的姿势。 ##第509章 若战止,必来迎你过门 两人缠斗在一起,周围的人都只看见一黑一红两色的残影在眼前闪过。 曾经他们打了三天三夜都难解难分,如今在这里也难分上下。 又一次交锋之后,师嘉懿璇着身让开段星泓的长剑。 那长剑却紧追不放,师嘉懿只好改变身法,迎了上去。几番格挡之下,两种神兵交错在一起,发出金戈铿鸣。 一枪一剑互相抵挡着,谁也不肯让谁。 师嘉懿终究力气不如段星泓,被他压得整个人往后仰去,她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不肯服输地用长枪抵着长剑。 突然“啪嗒”一声,从她腰间掉落一样物件。 师嘉懿瞪大了双眼,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被段星泓敏锐地捕捉到。 他一手压着师嘉懿,将她的腰压得更弯,另一只手则从她的身侧往后去捡地上的那物件。 “这是……” 师嘉懿猛然一用力,将段星泓整个人推了出去。 两人骤然分开,师嘉懿摸了摸腰间,发现东西果然不见了。 而此时此刻,段星泓的手上正拿着一块玉佩。 师嘉懿气愤非常,朝他伸出手。 “还我!” 段星泓笑着举起那块玉佩:“师将军,这好像是我的东西?” “什么你的我的,这是我在瀛洲岛上捡的!” 段星泓继续笑着:“巧了,我确实也是在瀛洲岛上丢的。” 师嘉懿深吸一口气,有种被人撞破了秘密的感觉。 可她也不是凡人,反正都这样,那就破罐破摔吧! “那也是本将军的东西,你还不还给我!” 段星泓笑着摇了摇头,将玉佩扔了过去,被师嘉懿刚刚好接住。 师嘉懿将东西放进怀里,又举起了长枪。 两人继续缠斗,可段星泓却有意无意将她往山上引。 没多久,两人都打得不见人影了,众将士只能看见山间两道不时闪过的人影。 师嘉懿追击着段星泓,他却突然间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师嘉懿笑。 她也放了长枪,叹了口气。 “你不想打了是吧,也是,本来我们两个也打不出个结果。本将军劝你还是早早带着人离去,要不然还会有你好受……” 突然间,她眼角余光瞥见段星泓竟然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你、你做什么?”她有片刻的慌乱,下意识握紧了手里长枪,可是转眼看见段星泓的长剑并未提起,她也没有动长枪。 就见段星泓向着她伸出了手,朝着微微笑着。 “礼尚往来。” “什么礼尚往来?”师嘉懿被他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师将军,你拿了我的东西,是不是应该还一样东西给我?”段星泓眼中笑意绵绵,一副早就看穿她的模样。 师嘉懿脸上飞起两抹可疑的红绯。 “谁、谁拿了你的东西,那本来就是我的……” “那你也给我一样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吧。”段星泓不依不饶,师嘉懿被他这眼神看的浑身不舒服。 她身上别无长物,索性从长缨枪上拽下一缕红缨。 “给你!” 段星泓愣愣地接过来,脸上神情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只见他叹了口气,将那红缨往旁边一扔,整个人上前一步,伸手就搂住了师嘉懿的腰。 “你、你做什么!”师嘉懿顿时怒起,“你不放开的话,我就动手了!” 段星泓看着她微微一笑,手下一动,就将她腰间的一条红色系带扯了下来。 那红色细带上绑着同心结,原是祈福用的,此刻却被段星泓拿在了手里。 “这个归我了。” “你这小人!”师嘉懿气得满脸通红,虽说只是一条系带,并不影响她身上的衣着,可她却总觉得有些什么奇怪的地方。 段星泓退后几步,看着师嘉懿,十分地认真。 “嘉懿,若是战争停歇,我们都还活着,我就登门迎娶你为妻,有此信物为证,天地可鉴。” 师嘉懿一愣,脸上越发的红了起来。 但是很快,她便笑了起来,红衣将军的英姿飒爽展露无遗。 “那你怎么也得打过我才行!”、 一枪一剑,再次缠斗在一起。 几日后,东华胶州郡的山路上。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正停在那里,夜色静谧,有只手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芸香,还有多久才能到?” 芸香走过来:“公主,我们已经接近边境了,估计明日就能到南棠。” 单云溪点了点头,她看着天边的那轮半月,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就像是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似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非常乖,似乎是知道母亲遭受了太多的苦难,在她的肚子里从来不吵不闹。 芸香上了马车,给单云溪胸口的伤换了药,又服侍单云溪歇下。 夜间过半,就连芸香也倚着马车昏昏睡去。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马车的附近,小天第一个醒过来。 他抱着鸿鸣刀,警惕地看向不远处的树影。 “谁?出来!” 周珏也站在了马车的面前,护着身后马车里面的人。 只有千影,他微微一愣之后,在阴影钱跪了下来。 “主子。” 司马靖从树后走了出来,他一身劲装,看起来略微显得有些疲惫。 “王爷!”芸香也醒了过来。 司马靖朝他们微微点了点头,走到了马车边,他朝里看了一眼单云溪,她皱着眉头,看起来睡得很不安宁。 “别看了……”单云溪忽然开口,她睁开眼睛,入眼就看见站在马车旁边的司马靖。 她朝他伸出手来,司马靖便握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受伤了?”他皱起了眉头,声音也冷了好几个度,“千影。” 千影立马跪在了他的身后:“回主子的话,我们逃出来的时候,王妃为了保护周珏而被乱箭射中,是小人保护王妃不力,请主子责罚。” 司马靖的脸色阴沉,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单云溪轻轻拉了他一下。 “好了,好不容易见面,你就不要怪罪他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司马靖看了单云溪一眼,叹了口气,没再追究下去。 单云溪让他上了马车,她倚在他的怀中,等着天亮。 其他的人都十分默契地远离了车架,给他们两人留出空间。 “司马靖,你怪我吗?”单云溪看着外面的夜色,虽然月亮不过半圆,却有无数的星子点缀其中。 ##第510章 天下归一 “怎能不怪。”他牵起单云溪的手,放在唇边微微一吻,“答应本王,以后再也不要一个人逃掉了。” 单云溪没有说话,她将手从他的手挣脱出来。 “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吗?” 杀父之仇,她就算可以不介意,但是她的哥哥却不可能释怀。 如果她非要跟司马靖在一起,就是要逼着叶淮秋让步。 可是单云溪却又不愿意看到叶淮秋难过…… 说来说去,却都没有一个两全之法。 “只要你想,我们就有可能。” “可是,”单云溪坐起来,看向他的面容,“可是你不介意吗?我是前朝遗孤,说不定会推翻你们大魏的王朝。” 司马靖却笑了笑。 “这是我的王朝,自然就是你的。” 单云溪一愣,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司马靖,难道你……”她吞了一口口水,虽然早就想到,但是这时到了嘴边却还是觉得惊心动魄,“你要反?” 司马靖沉默着,没有否认。 “本王已经准备了快十年,就是等着这一刻。”他的眼眸由冰冷逐渐燃烧起来,这是单云溪头一次看见他如此直接地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 可她却并不觉得害怕,她只是觉得心疼。 “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长乐被困宫中,他成了皇帝的棋子,只能拼了命地活下去,换做是单云溪,她不一定能做的比司马靖更好。 “司马靖,我有件事想求你。” “你说。” 单云溪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抬手抚上了小腹。 “我可以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但是你要答应我,放我哥哥一马。” 司马靖一直有野心,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司马靖对于皇位的渴望,被压迫得久了,人总是要反抗的。 他沉默着,过了好半晌,他也伸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好,本王答应你。” “还有一件事。”单云溪看着司马靖,目光灼灼,“若是我为皇后,你此生此世,都只能有我一人,不然的话我宁愿一条白绫吊死自己也不会跟你回去。” 司马靖看着如此认真的她,不由笑了起来,伸手抚上她的脸。 “好,我司马靖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只爱单云溪一人。你我之间,再无他人。” 单云溪笑了起来,她两眼弯弯,仿佛盛了漫天的星子。 她倚在司马靖的怀里,司马靖也搂住她。 马车外,正慢慢地天亮了。 又过了一月,叶淮秋接到了单云溪的信件。 他躺在病榻之上,药百里刚刚替他诊完脉,他便展开了来信。 单云溪事无巨细,向他说了一遍去了大魏之后的生活,大魏皇帝已经被司马靖拉下马,如今关在狱中不得出。而楚王则始终闭门不出,守着一副棺材…… 还有她据说还有两个月就临盆了,心里慌得很,想要回南棠来生产。 叶淮秋看完她的信件,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这又是要做什么……”他揉着眉头,朝药百里道:“烦请百里先生还是替我继续针灸之术吧,她到时候少不得又要大闹一番。” 边说着,叶淮秋边摇了摇头。 药百里笑着道:“这才对嘛,虽说痊愈是不可能了,但是好生调养,再配以针灸之术,未必就不能熬到找出解毒之法的日子。再说了,过上一阵佳玉也会来雍都助我,到时候加上她的毒术,说不定很快就找到法子了。” 看着药百里满足的神情,叶淮秋笑道:“看来百里先生跟阎小姐之间,终于有所进展了。” 药百里一副老脸,也难得露出几分窘迫来。 “当年是我对不起她,如今她叫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叶淮秋跟一旁的段星泓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半月后,东华抵不住两国的进攻,递了投降书。 受降的时候,是段星泓过去的。 段星泓看着东华的君上按下宝印,再由师嘉懿递过来。 他收下降书,递给了身边的文臣。 “如今大战已止,你可做好准备了?” 师嘉懿露出一丝慌乱:“什么准备不准备的,你来就是了。” 大魏,京城。 自从魏明帝退位,由魏武帝司马靖继位之后,天下百姓无一不称颂他的丰功伟绩,先不说他保家卫国多年,加上他继位之后颁布的那些休养生息的政令,让许多的百姓的生活都变得逐渐好了起来。 别的不说,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有繁重的徭役赋税,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东华递了降书,便由大魏和南棠共同派人前往管理。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对东华的割地避而不谈,就像是心里都有了数,却没有说出来一样。 单云溪月份重了,不宜远行,叶淮秋便做了个惊人的决定,他亲自去大魏看望她。 众人在京城会面。 又过两月,单云溪终于临盆,两国的皇帝都守在外头,面色凝重而深沉。 过去好几个时辰,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哇”的孩子啼哭。 “生了,生了!” “等等,里面还有一个!” 已经站起来的司马靖又惊又喜,他实在等不下去,便站着看向产室的方向。 只听没多久又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这个也生了!生了!” 司马靖跟叶淮秋对视一眼,两人都十分惊喜,等到孩子被抱出来。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下一儿一女,您儿女双全啊!” 产婆将男孩递给司马靖,司马靖抱了抱软绵绵的孩子,里头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司马靖……” 他赶紧将孩子递给产婆,吩咐下去好好照顾孩子,也不再顾忌其他,转身就朝产室里去。 “云溪,你生了两个孩子……” 单云溪十分虚弱,她笑着看着司马靖,又看了看他身后跟进来的叶淮秋。 “云溪,孩子生的很好。”叶淮秋的眼中也有些湿润,他自己没有子嗣,如今看到单云溪有了孩子他也十分欣慰。 “你是孩子的舅舅,以后孩子还要你多多照顾才行。” 叶淮秋笑了笑,朝她道:“那是自然的,你不用担心。” 单云溪看向司马靖,她抬起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却实在没有力气。 “我累了……” “那你好好休息一下,朕命人备下你爱吃的东西,等你醒过来就可以吃了。” 单云溪看着他点了点头。 她看着两人,缓缓合上了眼睛。 恍恍惚惚之间,她仿佛听见了漫天的炮弹声,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耳边炸开,让她产生了严重的耳鸣。 她睁开眼睛,看见了绿色的行军帐篷,还有在行军床上因伤痛而呻吟着的患者们。 “这是什么情况?”单云溪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旁边的护士过来扶她。 “单医生,这里被敌人发现了,我们要赶紧撤离才行!” 单云溪疑惑地看着身边的护士,眼中满是疑惑。 “撤离?” 又一颗炮弹在她的头顶炸开,单云溪整个人都被炸开,她像只塑料袋一般落在被炸得面目全非的行军帐篷外。 在她身上,是在最后一刻护住了她的护士。 她用力推了推那护士,可她早已断了气。 单云溪同样吐着血,耳边是不断炸开的剧烈轰鸣。 在这轰鸣声中,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醒醒……”芸香推着床上梦魇的人,声声不断地叫着她。 司马靖走过来,也开始叫她。 “云溪,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