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冰镯再现 一番风雨浑如梦,怯问葵山几段春? 未必人间无大爱,堪将落叶作红唇! 此时的葵山,已然是红叶遍地的季节,一阵风吹过,偶尔还有三五片叶子幽雅地飞舞着,慢慢飘落于石阶上,映得整个山都红通通的。 现在是清晨,山中多少弥漫了些雾气,罩着片耀眼的红。中间,一条实木栈道蜿蜒而上,如飘带般缠绕于山水之间,反倒成了道独特的风景。 只是,这个时候在此山中游览欣赏的某人,却突然因背包里的几声手机铃音而被拉回了思绪。 微微哀叹口气,真是不让她消停……拿下背包,取出电话,又撇了眼屏幕后,最终按下接听键:“死鬼……催什么?” “依诺你个死妮子,到了这边还要本娘娘主动给你打电话?”那端,传来死党落落近乎咆哮的大嗓门,“明天你就比赛了,赶紧的,给我死过来……我叫了君君他们,今晚咱好好搓一顿!” 柳依诺掏了掏要被震伤的耳朵:“好了,娘娘的狮吼功又长进不少,小的遵命……” “别废话……”那边又絮叨过几句,才终于挂掉电话。 柳依诺和落落,还有君君几人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班,甚至于大学毕业,都几乎未分开过。只是毕业后由于工作关系,落落和君君都被调到此处,而柳依诺则在本地的某戏剧团做起了名不见经传的戏曲演员。 这次,她恰好被安排到这里参加比赛,不过,听说此时正是葵山红叶满地的时候,因此,她方才提早到达,顺便可以游历一番。 眼看时间尚早,且难得能在如此清幽之地呼吸点新鲜空气,于是,心下便打算继续逛个把小时再下去。 随栈道缓缓而行,又走了近十分钟后,忽然在山路右侧的小竹林边,一座不大的寺庙隐约映入她的眼帘。 柳依诺停下脚步,好奇地探头望了望,原来,这葵山上还有庙宇存在?只不过,从外侧看来有些破落罢了。 走至庙前,一块桃木匾额首先横于眼内。定睛细瞧,原来上书“天宝禅寺”四个隶书大字,而旁边的落款小字则为“明觉”。虽年代似乎久远,但估计因保护得当,倒未有明显残败,也未落下几许灰尘。 推门而入,院子中间矗立一尊中等大小青铜制香炉,炉身雕刻如意花鸟等物,不过,亦因日久天长,多少已见斑驳痕迹。而炉中这会儿只零散插入了三根香,此时正烟丝袅袅,香味沁人心脾。 越过香炉,对面即为大雄宝殿,供奉的同为释迦牟尼,药师佛和阿弥陀佛。佛像前青灯几盏,香炉内亦插着香,而面前则摆放点心和瓜果各些许,整个大殿,透出股安宁祥和之气。 “阿弥陀佛……施主,你来了?”忽然,在柳依诺身后,一道苍老的佛号声让她瞬间回过神。 柳依诺打量了番立于眼前的老和尚。但见他与其他出家人那般,都是慈目善目,且眼睛也因修禅学佛显得明亮睿智。虽身穿发旧的僧袍,却十分干净整洁,让人忍不住心生敬意。 “这位师傅好,我……不过是来随便逛逛,没打扰到您吧?”柳依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么,我这就走了……” “施主请留步!”老和尚忙叫住她,双手合十。“老衲已等施主多时了……” 柳依诺闻言惊讶得睁大眼,指指自己:“等……我?” “正是……”说罢,从怀中摸出个旧布包,递于柳依诺手里。 “这是何物?”奇怪地将它打开,只见里面包裹的竟是一个宝石蓝色的手镯,而上面并无任何雕刻和花样。另外,在镯子下面,还静静躺着一张古旧的信笺,小心翼翼铺开折叠的信纸,凑于近前,仔细瞧着已经快模糊不清的毛笔字迹,轻声喃喃念道: “无情何必频相顾,一树繁花一树空。 许是清风最知味,任由来去两从容。” “师傅……这?”柳依诺丈二和尚般摸了摸头。“什么意思?” “施主……如今,此物已物归于原主,老衲也功德圆满了……愿施主回到所属之处后,能够一切顺利……告辞!”老和尚说罢,施了一礼后,转身迈出大殿。 柳依诺急忙跟着追过去:“哎……老师傅,你倒把话说清楚啊……这东西怎么会是我的?还有你说的所属之处又有何意?” “红尘之中,一切皆有定数……这便是踏雪寻梅终可遇,春风一夜著芳华啊!”老和尚温和地笑笑,“既然施主与蓝冰镯再次聚首,何不让它牵引于你呢?” 柳依诺呆愣地看着老和尚走远的背影,这……玩儿的到底是哪样? 低头摆弄几下老和尚所称的冰蓝镯,可貌似没什么奇特的地方,唯独……等等,镯子里何时多了个白色的圆点? 柳依诺凑到近前,目不转睛盯住圆点猛瞧。这,也有些太不可思议了吧……不过,尚未等她看清什么时,猛然间,便从那里迸射出一道强烈的蓝色光芒,霎时将她的整个人罩住…… 刺眼的光,令柳依诺始终无法睁开眼睛。而自己的头,不知何时也开始眩晕起来……在昏过去之前,她脑子里只冒出一个念头,那便是晚上和落落她们的大餐,她怕会赶不上了…… 而此时,寺庙东南角的某个禅房内,正在手捻佛珠闭目念经的老和尚缓缓睁开眼睛,之后,只轻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明觉祖师,晚辈惠善,今日已完成您的遗愿,您老,终可安息了……” 龙熙国,奉安二十八年,蜀都城内。 虽已近薄暮之时,但阳光依旧铺洒在遍眼的红墙绿瓦之间,显得格外明艳。抬首望去,街道上的商铺招牌和旗帜五彩斑斓,高悬于两侧,那粼粼而来的车马,以及川流不息的行人,无不显现出于泱泱盛世中民众的安然其乐。 此条街上,若问最有名的酒楼是哪家,那么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告诉你同一个答案——晴御阁。 更为难得的,这里不但有上好的佳肴美酒,还有一位名唤茗烟的老板娘!话说茗烟,人自然貌美如仙,更弹得一手好琴,因此,甚至连王孙将相,官家子弟只为目睹其芳华,不惜频频抛撒千金,亦使她名噪一时,被众人传为佳话…… 此时,晴御阁的二楼雅间内,两名男子和两名女子正围坐于桌旁,且几人面色都有些不善。而站立于一旁的老板娘茗烟,则轻叹口气,索性端起茶壶,为他们一一添好了热茶后,才微启朱唇:“王爷,还是消消气吧,柳小姐虽顽劣些,可毕竟也……” “茗烟姐姐,每次她柳依诺闯祸,你都帮她求情,她不就仰仗自己是我皇兄未婚妻么?”穆雨蓉说完,愤愤地拍了下桌沿。 她贵为公主,长那么大,还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女人!不但三天两日地来纠缠皇兄,还妄想提前爬上他的床!此等败坏道德门风之女,怎能让她甘心认做皇嫂? “如此不知廉耻,真该让她浸猪笼去!” 听言,坐于对面正喝茶的云靖秋不着痕迹地皱皱眉,慢悠悠将茶杯置于桌上。 “公主,得饶人处且饶人,柳小姐虽糊涂,可也毕竟是尚书之女,如此,便要浸猪笼,是不是过分了些?再者……”云靖秋笑笑,看了眼始终未出声的紫衣男子,“泽枫也打过她一掌,何况,她当下被禁足于城外,多少算为惩戒了……” 在穆雨蓉身边的王漫雪也拉了下她的衣袖,顺便递给她个眼神,从旁开口道:“靖世子说的对,公主莫气坏了身子才好……”这个公主,想必娇纵惯了,在男子面前,尤其又是自己喜欢的男子,再怎样说话做事,都不能丢了女子的淑德贤良,不然,岂不被人看了笑话? “好了……”穆泽枫眼神冷了冷,继而摆摆手。“本王和柳依诺的婚约,本王自会考虑是否解除……往后你莫再与她相违便罢。” “皇兄……” “雨蓉,母妃最近身体不好,况且这是她安排的,要解除,至少需找个合适之机……”穆泽枫淡淡回道。 即便身为高高在上的王爷,娶妃在所难免,可毕竟他也宁缺毋滥,更不愿娶个不爱的女人做摆设。解铃还须系铃人,只待母妃病况好转,他会寻个时机解决掉此事的。 蜀都城郊外,风懿别庄。 风懿别庄是兵部尚书柳轩建立在城郊的另处住所,主用于“休闲养生”,距离蜀都城不过二三十里的样子,却以风光独特,景色怡人著称。 而别庄则坐落于此地山坡之上。放眼望去,整个山坡,均为满目苍翠欲滴的浓绿。清早时分,未来得及散尽的雾气像根淡雅的丝绸,丝丝缕缕缠绕于它的腰间,使其仿似如仙境般朦胧神秘…… 拢翠居内。 由于起了薄雾,此时不怎么明媚的几点阳光从敞开的木窗外洒进来,照得连案桌也有些发亮。桌上,摆着微黄的宣纸和笔架,一支支粗细不同的狼豪垂挂中间,且旁边还放置了枚雕刻成孔雀开屏状的端砚,散发出淡淡墨香。 转过头看,则是标准女儿闺房中都会有的梳妆台,上面矗立一副富贵花铜镜,台边另摆着个暗红纹的首饰盒。面前不远处,是由五彩石串制成的珠帘,悬于圆形镂空门框之上。而珠帘这边为寝室,黑檀木的床上也挂着淡绿色的纱帐。整个房间装饰并不十分奢华,可又不失典雅。 然而此时的柳依诺,仍旧有些发懵地呆坐于床沿。真不敢想象,从未相信过鬼神邪说的她,今天居然……穿越了! 抬起手臂,瞧了瞧安静地套在她手腕处的蓝冰镯,不禁再次叹息。那个老和尚,难怪会对她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原来他早就知道什么了。 但让她想不通的是,为何如此奇葩的事件,会发生在她身上?另外老和尚曾说过“物归原主”这句话,说明她真的是镯子的原主人,现在带她回来这个“所属之地”了?还有,那个信笺里所写下的诗句,究竟为何意? 刚刚在醒来之时,某些个不属于她的记忆片段,似过电影般纷纷涌入她的脑海。不过,她能回忆起的,貌似只有近一年内的事情……包括皇宫里的慧妃在去了趟天宝禅寺后便莫名其妙选了她做准儿媳妇,包括她作死般缠着王爷未婚夫欲提早霸王硬上“床”…… 之后……当然没有之后了,因为还未等摸到人家床头,就被他这妖孽王爷抢先给一掌拍死,这才换成她穿过来“补位”…… 捂了捂脸,球儿的,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老爹柳轩为堵其口,没办法只得将她暂且扔到这里关十日“禁闭”。唉……以后,要让她该怎么出门才好? ##第二章 奇葩兄弟 直至快接近午时,柳依诺才最终认命地从床上下来,且自己因消化前身记忆而导致的头痛也缓解不少。 原来,这前身倒并非如她表现得那般“花痴”,之所以与天宝禅寺的算命和尚“串通”安排,引导慧妃选她做儿媳,目的竟然只为得到皇家的“莲炔”! 话说“莲炔”,乃一种极为罕见的药材,能当药引解无解之毒,更是驻颜之绝佳品。由于呈莲花形状,因此才得名。此物由桑翎国进贡得来,仅有一枚,从那以后则再无所出。正因皇帝比较疼爱三皇子穆泽枫,所以扬言待其纳妃时会当作贺礼相赠。 那么她欲得莲炔,自然并非仅为一己之私,她的目的,竟是要拿它去救她的“师傅”! 如今的柳依诺,即使有一年内的大概记忆,但却不十分清晰。只知晓她“师傅”名玉扶灵,身份为洛冥宫宫主。三个月前他不慎中了“红藤”之毒,虽以武功内力相抗衡,然无药可解。 不过,关系为师徒,可他从未教授过前身任何武功。连眼前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都是东拼西凑地“自学成才”。但至于他们怎么认识的,她根本没有印象,兴许,一年前就已熟识了吧? 唉……想到此,柳依诺不禁在心里暗自同情前身。很明显,她“爱”那个师傅,愿意为了他,不惜牺牲掉自己一生。可她终归未等来所期盼的柳暗花明,还稀里糊涂去了,真傻…… 走至案桌前,缓缓落座,眼角不期然地暼见角落里的一页宣纸。伸手拿过,置于面前,但见几行娟秀的行楷小字映入眼帘: 残酒亦销魂,恰似情深,一杯更比一杯亲。未必吾心无眼泪,暗洒胸襟! 借醉复长吟,难改痴心,窗前晓月任浮沉。种下花田千粒籽,岂怕蒙尘? 字体清新飘逸,秀丽颀长,透着女子难得的灵动,却又不失苍劲。果真不愧出身官家,她倒也是个才女! 可令柳依诺感触颇深的,无非是这首写给玉扶灵的词。难改痴心……没错,她的傻,她的痴,她的哀,她的痛,甚至仍然留在她的心里,连让此刻已“接替”她之人,都能感同身受。 想必,前身生前唯一的愿望,便是拿到莲炔,治好他的毒吧? 哀叹一声,柳依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看来,她的心愿,如今只能由现在的她去帮其实现了! 可是,她才不会傻呼呼地把自己送进“牢笼”里去。尽管她和穆泽枫有婚约,但同样随时会有被解除的危险,这也是前身为何要提早“献身”的缘故。 因此,死缠烂打可以有,威逼利诱视情况。总之,她定想尽一切办法于婚前搞到东西。然后,待她忙完,自会惋惜地“退货”说拜拜!再以后嘛……呵呵,悠哉悠哉的美丽生活该开始咯! “小姐……可以进来吗?” 当柳依诺正天马行空期待美好生活之时,忽然,门外一道低沉并有磁性的男子嗓音传了进来。 “呃……可以!” 雕花木门应声被打开,从外面一前一后随即走进两人。 柳依诺抬起头,霎时间愣了愣。“你们……” 她有印象,据说老爹为保护她,特卖张老脸寻来好友之徒,“雇”其实施为期一年的“保护”……不过,谁都并未告知她,他们,居然是双胞胎? 这二人,都身罩一袭黑色玄纹紧身云袍,脚蹬同色黑缎青底靴。黑发又长又亮,均用了根白色丝带整齐束于脑后,利落干净。再朝脸上瞧去,棱角分明的面庞白皙光洁,锐利的黑眸里透出无尽的深邃。薄而紧抿的唇,英挺修长的鼻梁,笔直却不粗犷的高挑身材……明明换成儒袍就是绝世翩翩佳公子两枚,但此时的他们却处处散发出冷傲孤清之气…… “属下千浔(千羽),见过小姐……”二人抱拳行礼,动作一致,竟分毫不差!可最令柳依诺感觉惊讶的,是两人不但面貌极度相似,甚至说话嗓音……都几乎没什么差异!乖乖,克隆都达不到如此程度吧?真是对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葩兄弟…… “嗯……你是千浔?”柳依诺伸出手指了指左边那个男子。 “正是……” “你是千羽咯!” “是,小姐!” “你们谁老大?” “是千浔。” “哦……”柳依诺挠挠头。“我知道了……你们有事的话那去忙吧!” “小姐……”千浔向前走过两步,“小姐如今已被禁足,奉尚书之命,在十日禁足期间,不得出别庄半步,千浔和千羽也会对此房间负责看守。” 一旁的千羽亦点点头。“另外小姐如有何事,可直接告知我们……还有您的起居,均由别庄的顾嬷嬷照顾……” “嗯?”柳依诺不知怎的,忽然心里升起一股不祥之感,“你们还要看守我的寝室?” “是……”千浔面无表情地颔首。“不过小姐休息时,我们会到门外……如果去花园等处,我们也须跟随。” “不……不是吧?”柳依诺满头黑线。禁足就禁足吧,大不了她老实点而已。可若让她时时刻刻都和他俩呆在一起大眼瞪小眼,自己不得被“冷”死?不行,就算他们帅的冒泡,然而也不能这般受其“折磨”! “那本小姐现在要……沐浴,你们看着么?”柳依诺翻翻白眼,轻哼一声。 “小姐稍等片刻……”说罢,二人与来时相同,又一前一后走出门外,且细心帮她关好房门。 不多会儿,门再次打开,其中一人指挥两名小厮打扮的仆人抬进只木桶,并手脚麻利地勾兑好热水后退了出去。此时,又有个四十岁上下的嬷嬷走进来,准备完花瓣及沐浴用品,才微微福了福身:“小姐,可以了……” “嗯……”柳依诺点点头。“千浔,你带他们都下去吧,我自己来。” “小姐有何需要,可再吩咐……还有,属下是千羽。”千羽说完,酷酷地转身领人而退。 “呃……”柳依诺有些挫败地扶了扶额头,这家伙…… 想当然尔,风懿别庄里自从多了千浔和千羽,柳依诺简直怀疑自己是否要患上“抑郁症”了?先前几日尚好,凭借新鲜感,她可以没事到庭院和花园里逛逛,以便休养身体和打发时间,即使后面跟着那两只冰块脸让她颇为不爽,但也算比较悠哉…… 不过再逛,地方仅有这么大,看来看去多少也无聊的紧。于是,经过一番打算,她终于在特意睡了五天懒觉后的第六天清晨,早早起了身。 今日,本是龙熙国一年一度的“紫薇花会”,在此节日里,蜀都城内会为青年男女举办交流会,只要未婚的才子才女,均可趁此机借紫薇表达爱慕之心。上至官家下到百姓,由于盛况空前,热闹非凡,因此,受到全城人们的欢迎和追捧。 机会难得,加上已被看守几天,柳依诺早如根烂菜般无可救药地发霉。再不让她出去走走,想必不用等到解除禁足,就该被郁闷而死…… 不过……那两尊门神可咋整? “小姐早……”打开门,意料之内的见到他们其中的一个。 柳依诺挑挑秀眉,背起手。真怀疑他们是不是铁打的,小身板儿永远都那么挺拔。“千浔早啊!” “小姐,属下是千羽……” “呃?”顿时,柳依诺脸上再次布满黑线。昨晚上不是说,千浔守门口的么?唉,已经相处五天,她居然对两人仍旧傻傻分不清,都怪他们两人太过相似了…… “好吧,千羽,小姐我跟你商量个事呗?”柳依诺灿烂地一笑,露出两抹可爱的酒窝。传说在穿越古代的小说里,美女多卖点萌撒点娇,不说有求必应,可也能管些用。 “小姐请讲。”千羽是始终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 “那个……今日城里有紫薇花会,能不能陪我一起……” “不行……” “千羽!” “等小姐被解除禁足,自然想去哪里都可以……”千羽淡淡回道,并低头看了她一眼。 “喂……”柳依诺抬起双手,有些恼火地一把抓住他的前襟,故意恶狠狠瞪着他。“本小姐,可是你们现在的主子!” “属下知道……”那厮竟纹丝未动,语气冷冷。但因现在为夏季,衣服较薄,所以他的前襟因柳依诺的拉扯,已被拽开些,袒露出少许同样白皙的胸口…… “你信不信本小姐会非礼你?”瞥了眼这家伙的胸口,嗯……倒蛮结实。不过,在现代见惯俊男靓女的她,如今可没那个兴趣去揩油。 而千羽则仍然立在那里,一动未动,甚至未开口说话,仅如刚刚那般面无表情看着她。 良久…… “你……狠!”柳依诺再忍受不得与这非人类的家伙进行对视,索性松开,又气呼呼地为他胡乱整理两下衣襟后,轻哼一声,转身关上房门。 直到她进屋,千羽才扭回头重新收拾好衣物,并微微垂下了好看的眼眸。 柳依诺在房里来回踱着步子。她不过只出去透透气而已,况且本想拉他们一起的,再说又不在府里,没人会发现,谁知那厮居然软硬不吃。 这样的话……那便自己溜吧。别庄不算太大,她多少还有些功夫,跑出去应该不难…… 拢翠居的好处,便是两面都有几扇窗户。既走不得千羽把守的靠门那侧,却可选择对面靠墙的那侧。 朝四周望了望,确定这边窗外无人之后,她才悄无声息地迈过窗子,稳稳落在地面上。 柳依诺小心翼翼挪动脚步,待脱离了拢翠居的范围,随即快速向门口奔去。只可惜…… “小姐尚在禁足中,请回吧……”突然,一道黑色人影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已挡在面前。 “千羽你!”还能再倒霉点么? “属下是千浔……” “千羽那混蛋呢?” “在你后面……” 霎时间,柳依诺顿觉一股无力感充满全身。老爹啊,你是让他俩来克我的么? “本小姐今天就不回去,你们能奈我何?”柳依诺存心摆出副任性小姐的模样,谅他二人也不敢动她根汗毛。 “小姐还是请回吧……”千浔负手而立,面色冷峻,“别逼我们用强的……” “你们敢!” 然而,下一刻…… “千浔你这混蛋……放我下来!”柳依诺这个欲哭无泪啊,她是主子好不好?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再不济,也没有三两下便像小鸡仔般被护卫拎走的道理吧?他们武功高强就可以拽? 这厢正吵吵闹闹之时,忽然从另个方向又走来一人。当看到院子中的情景,不禁无可奈何地轻笑出声。 “呵呵,你们在闹什么?” ##第三章 我叫如花 面如十五之月,颜若初春之花。来人高挑俊秀的身材,被一袭青绿锦衣包裹得恰到好处。鬓似刀裁,眉似墨画,鼻梁英挺,薄唇红润。最好看的,当属其若杏子般的星眸,闪着璀璨的光芒…… 此时,他的唇角微翘,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在打闹中的三人。 “……大哥!”柳依诺见是前身的大哥柳湘尘,赶忙求救地招呼道。 “你是不是又不老实了?”柳湘尘笑了笑,示意千浔将她放下。 得了自由的柳依诺几步奔到跟前,拉住他手臂。“他们分明欺负人!” 柳湘尘伸出手,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千浔和千羽是职责所在,不怪他们,怨只怨你自己糊涂……” “哥……”柳依诺略微愣怔下。多少年了?自己好像从懂事起,便没有再体会过来自亲人的温情了吧?虽说他是这具身体的兄长,可她仍觉得心暖不已。尽管这次穿越完全打乱了自己原本的生活,不过,却阴差阳错地又体尝到曾经缺失的亲情,由此看来,倒也并非那么糟糕…… “诺儿是想去紫薇花会吧?”柳湘尘挑挑眉毛,他已料到她必定不能认命呆在别庄。 听言,柳依诺点头如捣蒜:“没错……我都快被闷死了……” “想出去不是不可以……”柳湘尘上下打量她两眼,之后沉吟半晌。“但必须要……乔装!” 蜀都城内,市集。 风和日丽,草长莺飞。一个和麦兜故事里同样好的天气。 众所周知,“紫薇花会”是未婚青年男女相互表达倾慕之情的节日。于是,未到午时,市集大街上便已人流如潮。 一个个青年才俊,一个个美妙佳人,手里都紧握三两枝开得娇艳的紫薇,正等待自己的意中人出现…… 由于花会的原因,两侧又多了好些摊贩在卖力吆喝,各种小吃和玩意儿几乎摆满了整条街,让人应接不暇。 乔过装并贴了人皮面具的柳依诺跟在柳湘尘身边慢悠悠走着,千浔和千羽则紧随其后。现在才发觉,古代的市集街道其实更为壮观。盏盏彩色的灯笼立于商铺两旁,从远处看去,好似五彩灯桥,即便在白天,依旧绚烂惹眼。 当然,他们一行四人,三名男子都是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尤其千浔和千羽,不但生的俊逸,又是双胞胎,倒引来不少目光。只不过,他们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却令人不敢恭维。也因此,反而更加衬托出柳湘尘的温润如玉来。 “哎,大哥……你瞧那些个美女都在看你哦,怎么样,有中意的,赶紧脱单吧!”柳依诺碰了碰他的手肘,小声嘟囔道。 “脱单?”柳湘尘微愣,侧首看看经过装扮后整个五官都显得平平的柳依诺,随即理解了这个词语的意思。“这个……你不必操心。” “唉……可怜爹娘抱孙心切咯。”柳依诺不禁觉得惋惜。 柳湘尘闻听呵呵一笑:“你这丫头……过几个月,你不就要嫁人了么?至少先有个外孙让他们抱抱嘛……” “嗯?”敢情,他不急,原来准备拿她当挡箭牌呢?真狡猾…… “这位姑娘,买几枝花吧……”闲聊时,几人正巧路过个卖紫薇花的摊位,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见他们手中空空如也,于是便叫住了他们。“瞧这些花,可都新鲜得很,姑娘和公子们拿了去,定能遇到好姻缘呢!” 柳依诺顿住脚,拿起花朵放在鼻下闻了闻,嗯,香味清新而不失典雅,用在这个节日,确实很适合。 抬头瞧瞧他二人,穿着普通且面容慈善,想必也欲趁此机卖点花贴补家用吧。“那好,婆婆,麻烦您给我六枝!” “哎……” 柳依诺乐滋滋地接过,将其中一枝交给了柳湘尘,之后坏坏地勾起唇角,分别又各选两枝塞进千浔和千羽手中。“呐……种菜种瓜,娶妻生娃,本姐姐仁慈,不忍让你们孤单,所以今日务必抓住机会哦,不用太感激我……” 见他二人的冰块脸似乎终于有丝被“崩裂”的痕迹,于是继续趁热打铁道:“花送不出去的话,我会鄙视你们的!” 小样儿,叫你们整天摆酷!不过,尽管只能看到他俩手捧鲜花又臭着张脸的样子,可至少相较以前都算“生动”不少。想想,自己真是活雷锋,但更重要的,是总算让她出了口“恶气”,因此顿时觉得心畅无比…… “放开我姐姐!” 还未待几人走多远,忽然,从身侧某小酒馆门口处蓦地传来阵骚动,并同时响起个男孩的大喊声,恰好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滚!”随着粗鲁男子的谩骂与推搡,小男孩后退了几步,当由于重心不稳眼见要摔倒在地时,却被离他最近的柳依诺手快地扶住。 “寒儿!”另一边,被男子钳制住的年轻女子拼命挣脱开,赶忙奔至近前,一把拉过男孩护于怀中。 “求……求求公子,放了我和弟弟吧……”定睛瞧去,这女子长相还算秀丽端庄,但此刻因害怕和气愤而颤抖得如风中落叶,还不停向前方一个身穿绸缎的猥琐男磕着头。 “哈?放了你们?”猥琐男摸摸自己的下巴。“你碰到了本公子,又撞倒人家酒馆桌子,该如何算呢?” “公子……小女子不是有意的,您大人有大量,况且,小女子只无意轻碰了下公子的衣袖,却并未撞倒桌子啊……我……我们身上真的没有钱……”女子哭得梨花带泪,我见犹怜,连食客和围观的百姓都同情不已。可他们都是平民百姓,有谁又敢管这县令大人家的公子爷——宁海呢? “哦?既然没钱,那本公子便代你赔了这桌子……不过,作为补偿,你就只能以身相许为本公子暖床咯……你放心,本公子纳你为妾,定让你享福不尽的……”说完,宁海走上前拉起女子的胳膊,欲将其拖走。 “不要……!”女子惊慌失措,拼命挣扎。一旁的小男孩见姐姐受屈,亦怒目相向,跑上来狠狠咬了他一口。宁海吃痛,大骂一声,冲着两名家丁喊:“你们这些兔崽子,养你们光知道吃饭的啊?给我拉开他!” “哦……”家丁们听了令,相继而上,使劲拉扯住小男孩…… “这位公子……”正当现场混乱不堪之时,一声娇唤声传来,令宁海不知怎的浑身都有些发毛。 “好大胆子!哪来的丑女,坏爷好事,赶快滚!” “呵呵……”柳依诺在人皮面具下的脸黑了黑,但表面仍然羞涩地瞥他一眼。笑话,她可是戏剧演员出身,小来小去装点啥还不在话下。“我说公子啊……这位姑娘若不愿为公子暖床,那我愿意代替呀!” 此言一出,包括宁海在内,众人皆惊讶地倒抽口冷气,不由得投给她佩服的目光。这个女子,太过大胆了吧? “就你?”宁海打量了番看两眼都能让他将早饭吐出来的女人。“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长相,还配给本公子暖床?” “哈哈……”围在宁海周围的家丁哈哈大笑,嘲讽不已。狗腿永远是狗腿,他们主子说啥,必定配合到底。 立于身旁的柳湘尘闻听则皱皱眉。从今日见到柳依诺开始,他便总觉得她似与往常不大相同了。虽然还有些纨绔,可她眼中偶尔多出的狡黠灵动却不容忽视,包括刚刚整千浔和千羽时同样如此。 不过,现在即使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但无论怎样还是他妹妹。所以当他刚欲挺身而出,却被柳依诺偷偷拉住衣袖。 “宁公子可真会开玩笑,暖床嘛,说到底都一样,和长相有何关系?”柳依诺歪歪头,比绿豆大不多少的眼睛不停忽闪着。 “废话少说,快滚!”宁海气疯了头,伸手便抓在她的香肩上,想要推倒她。 说时迟那时快,柳依诺双手旋即拽住宁海的胳膊,转过身,一个弯腰使力,便将他直接从自己肩头丢了出去…… 宁海猝不及防,于是华丽丽地四脚朝天被摔于地上,并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又被一脚踹翻了身,变成趴在地面的姿势。而柳依诺也趁机从背后反拧住他的两条手臂,同时将自己的左腿顶在他腰背上,瞬间就让其几乎动弹不得。 “哎呦……你干什么?放开我!”宁海痛的哀嚎。从小到大,哪里受过如此对待? “我这不是在给宁公子暖床么?公子喊叫什么?”柳依诺轻嗤一声。“我还没用力呢……” “噗……呵呵……哈哈……”众人哪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已笑得捧腹,甚至连柳湘尘都忍俊不禁。恐怕如此“暖床”方式,是他这辈子见过最为奇葩的,这丫头,变得倒更可爱了…… “你究竟是谁?”宁海忍下疼,咬牙切齿地问道。 柳依诺微微一笑,拍拍宁海的脸颊。“你可真坏,大庭广众下就问人家闺名……人家,叫如花!” 果然,人如其名,“花傻子”的花…… “谁……谁告诉你暖床是这样的?” “呵……那还用问,自是从如花我所仰慕的三王爷那学来的呗!”柳依诺挑了挑眉。人言可畏啊,怎么说,也算帮被他拍死的前身报了点仇吧?再者,她不怕事后那家伙找来,反正“如花”是假的,总之死不认账便好。 什么?三……王爷?穆泽枫? 此“信息”无疑等于平地炸雷。当朝三王爷,在龙熙是最年轻有为的皇子,非但品貌端正,才华更为卓绝,还曾带兵平过桑翎国的入侵。在他们龙熙国,几乎已成神话般的存在,让多少闺阁女儿都视其为梦中情人……可如今,眼前这丑巴巴的小姑娘却声称是和王爷学的,这让他们怎么相信? “你胡说!三……王爷怎么会……”趴在地上的宁海感觉自己的胳膊快要被她拧折了。 “喂,我说,你别避重就轻好不好?本姑娘连床也给你暖了……”柳依诺慢慢收回脸上的痴傻笑容。 “现在该算算你欺凌弱小的账了吧……” “我没……”宁海刚要反驳,自己的手臂又传来一阵剧痛…… “我……姑娘,求你放了我吧,我知错了……” “哦?真的么?”柳依诺有点失望般轻叹口气。“你碰了那姑娘几下?” “呃?” “几下?” “五……五下……” “拿五百两银票给她……” “什么?” “拿不拿?” “拿……拿……”宁海苦着脸,朝呆立在一旁的家丁吼叫,“快拿五百两银票!” “啊……是!”家丁忙掏出五张票子,塞进那位女子手里。 “呵……真乖……”柳依诺再次拍拍宁海的脸。“另外,你还得赔偿酒馆老板的桌椅,嗯……还有本姑娘的暖床费……这样吧,看在宁公子很诚恳的份上,给你打个折扣,就给两千两好了……” “什么……?你还不如去抢啊?”宁海大喊着。 “不给么?”柳依诺扁扁嘴巴,有些懊恼地又压紧了他的双臂。“我下手可经常没准头……” “我……”宁海咬了咬牙,他今天真是倒霉透了!“给……!” 清点过几张大大的银票,柳依诺笑眯眯松开他,也同时站起身。 “宁公子真大方,佩服佩服,不过呢……”柳依诺用手里的银票扇了扇,这鬼天气,真热,再加上又有人皮面具糊在脸上,确实难受的紧。“公子若事后不老实,暗地耍什么小手段的话,本姑娘并不介意再把你请到王府去谈谈人生……对了,顺便告诉你,如花跟王爷挺熟呢!” 她说的也没错,前身他们是蛮熟的。 “不敢,不敢……”宁海赶忙摆手,惹到这尊大神,他还想活么?于是一丝未有耽搁,逃也似的带领家丁落荒跑走。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来,寒儿,快叩谢恩公……”女子拉过叫寒儿的小男孩,感激涕零地磕头。 “唉,不必了……起来吧!”柳依诺扶起头已磕红的姐弟俩,然后掏出块绣有几株兰花的绢帕,蹲下身,仔细认真地为小男孩擦了擦额头上的灰尘。 看他虽有些脏兮兮却很倔强的小脸,柳依诺不禁想到自己的弟弟。假如,那时年幼的他没有夭折,也该这般大了吧?想到此,心头竟涌出丝丝难过。 “姐姐,寒儿很乖,一定听话,等寒儿长大了,会来报答姐姐的……”说完,上前一步,抱了抱柳依诺。“姐姐也要乖乖的哦……” “呃……好。”柳依诺愣了愣,小家伙不过六七岁,倒很懂事。 “姑娘……”说罢,从手里的银票中抽出一张交给酒馆老板后,便将剩余的全部塞到那女子怀里。 “这……”女子大惊失色,连忙拒绝。“姑娘,我不能要!” “拿着,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做些营生,可以的话再开立个粥场,还能帮到更多人不是?快走吧……” 直到姐弟俩远去的背影消失不见,柳依诺才轻叹口气转回头:”大……表哥……” “嗯,我们也走吧,如花……”柳湘尘不动声色地回应一声,眼神却在街角处发现什么时微微一凛。 …… “喂,老头子,这丫头挺有意思,老太婆我喜欢!”人群中,同样看着柳依诺几人走远的身影,一位麻布衣衫、面目慈祥的婆婆用手肘捅捅旁边的老者,而后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第四章 湖边遇袭 晴御楼,二楼飞雪阁内。 此处是晴御楼最为豪华舒适的单间。屋顶以檀木作梁,水晶为玉璧,珍珠串幕帘。五尺宽的沉香木榻边悬挂起云雾绡宝罗帐,帐上遍绣琉璃珠和银线搭配的玉兰花,风起纱动,仿若坠入云山幻海一般。 “呵呵,泽枫,我倒不晓得,你何时认识那个叫如花的女子了?”坐在房间的雕花紫檀桌旁,云靖秋姿态优雅地浅酌口香茶,语气戏谑。刚刚那戏剧性的一幕,正巧被他们二人在街上看到,现在回想起那古灵精怪的女人来,仍觉得颇有趣。 穆泽枫环抱双臂,俊目轻眯。如花?这个女人,他确定不认识,怎会得罪于她?还有,她竟然唤柳湘尘为表哥?那即是表亲了?还有她所使的招数,看起来又这般奇怪…… 不过,无论她是谁,出于何种目的,真疯抑或假癫,单凭敢“栽赃”他这件事,他们就算结下梁子了……心中有些打算后,穆泽枫只微露一笑,如花……呵呵,很好。 “对了,五日后桑翎国公主来访,你要去迎接么?”云靖秋放下盖碗茶杯,打开手里的山水折扇轻摇几下。“看样子也是来和亲的。” 他们龙熙国的公主,已于平定其入侵后下嫁桑翎国太子,此次,也会与公主一同来访,顺便回国探亲。 “长姐归省,我自当会去迎她。只是,靖秋,你怕危险了……”穆泽枫拍拍云靖秋的肩膀。“那紫兰公主,传闻只对温文尔雅的男子感兴趣……” 云靖秋哑然失笑。“泽枫,莫要说我,你与我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在你已有婚约,还能躲过去。” 穆泽枫渐渐隐去笑意。“我么……有无婚约都不会娶那公主。还有……据密报,桑翎国内目前正有一股江湖势力在蠢蠢欲动,但现在还并不清楚其目的……” 闻言,云靖秋轻叹了下。“江湖动荡,势必牵连甚广,若危及朝廷,怕会……” 穆泽枫点点头。“为了长姐,我也会加倍关注的。” “必要之时,可以叫梓兮帮忙。”莫梓兮,是龙熙国的御史,执掌监察百官。而他尚有个别人并不知道的身份,那便是冷幽阁的主子当家!其情报组织和杀手组织几乎遍及全国,同时,更是穆泽枫和云靖秋的好友知己。近日,他身在别的县地正处理些琐事,最近也该回来了。 “会的……” …… 蜀都城,梦溪湖岸边。 烟雨江南岸,绵绵夏日风。 舟行人渐远,绿水浪千重! 梦溪湖,乃京都蜀都城边最大的活淡水湖。西临晋武、蓝廷二县,南北又通达松江和绿涪两个洲,因此,为繁荣各洲县的经济起到不小的作用。 另外,由于此处风景优美独特,湖水又清澈见底,还有朵朵粉妆玉琢的荷花竞相开放,更为此处增添了难得的意趣。 只不过,如此美景,本该是享受之时,却未料竟被一批来历不明的人生生破坏。 此刻,离岸边稍微偏远些的某处空地之上,大概有十五六名……蓝衣蒙面人,将柳依诺等四人团团围住。而为首的,则是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 “你们是谁?”柳湘尘冷眼扫视了一圈。从多年经验来看,他们定是批训练有素的杀手。 刚刚他在酒馆时,眼角正瞥见其中一人的腰间恰好闪过道寒光,与此同时,那个男子又状似无意地侧过头,朝他们的方向瞄了一下…… “哼,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今日就是你们柳氏的死期!上!”大汉说罢,带人提刀便冲向前来。 见状,柳湘尘一把揽住柳依诺的腰,随即腾空而跃,转身时一脚踢开已至近前的两人。 “……哥,你放我下来!”柳依诺急急叫道。她虽在电视里看过无数武打片,可真实遇到的这还是头一回。刀剑无眼,柳湘尘带着她,必定受影响。再说,她并非一点功夫没有…… “闭嘴!你这芝麻大点的武功,还想对付他们?”霎时间,又跑来两个,柳湘尘不敢怠慢,即刻凝聚内力于紫薇花枝,一个横扫,那两人便应声倒地…… 另一边,千浔和千羽也没落闲。二人在花枝上同注内力,并快速旋转着,而枝头花瓣仿佛全都生了力量般,片片如刀锋,顷刻穿透过六七个人的身体…… 说时迟,但那时快,打斗也不过眨眼间的事,最终,仅剩下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仍在苟延残喘。 “说……你们是什么人?谁派来的?”千羽抽出随身软剑,架在那人脖子上,语气寒若冰霜。 “我……洛冥宫,我们都是洛冥宫的人……”命悬一线,男子到底抵不过生存的欲望。 “洛冥宫?”柳依诺惊诧万分。连忙几步上前揪住他的脖领。“怎么可能?” 洛冥宫是她便宜“师傅”玉扶灵的买卖,据她的记忆得知,玉扶灵管理有道,也不会滥杀无辜。更何况她还是他“徒弟”,没有过节,怎么会派人来杀她们?况且,这些人的面相都很生,自己并没见过他们。 “我……啊……”那男子还未继续说下去,便忽然捂住自己心口,并吐出几口黑血。 “喂!” “……雪……”不多时,但见其气数已尽,不再动弹。 “你说什么?” “小姐,他死了……”千羽探过鼻息后,又再次检查一番。“应该是服食过毒药,如今过了时辰,毒发而亡的。” “服过毒药?”那样的话,就更为疑惑了。洛冥宫乃白道帮派,不会用下毒的方式胁迫他人做事。 还有,他临死前所言的“雪”又是何意思?人名么?还是指某种东西?印象里好似搜索不到相关的内容…… 对了!忽然间想起什么的柳依诺赶忙再次俯下身,伸手就要拽开那男子的衣襟。刺青……洛冥宫的人,在他们左侧肩头处都有只鹰的刺青才对! 见状,千羽不着痕迹地轻蹙眉头,并及时抓住她的手腕。“小姐,他是男人……” “千……呃,那你帮我瞧瞧他左边肩膀有没刺青……”唉,一着急,她倒忘记是在古代了,男女授受不亲呢,自己的举动,在他们眼里看来定惊世骇俗得很吧。 “怎么样?” 千羽站起身,摇摇头。没有?那百分之九十以上并非是洛冥宫的人了。顶着他们的名,来刺杀尚书府的人?可为何要栽赃?只为了看双方互相残杀? “大哥,你们发现什么吗?”柳湘尘和千浔也分别查验过其他尸体,除去从领头者那搜出块拇指大小通体透明的白玉石扣外,其他一无所获。 柳依诺仔细端详着白玉扣,材质上乘,颜色温润,是块难得的好玉。再加上镶嵌于四周雕刻精美的金凤展翅,更凸显出此物的非同一般。 金凤?古代对于龙凤的装饰相当讲究,非皇家中人谁敢用?这也太过蹊跷了,一个杀手而已,身上缘何会带有这种东西? 不过,在目前仍然一头雾水的状况下,那人既挂了洛冥宫的名,看来,甭管是否为洛冥宫的人,都该找玉扶灵问问。真的也好,栽赃的也罢,总归有个结果。 可自打玉扶灵之前中了邪派媚妖的红藤毒,前身因为要救他,于是回来安排打点一切,所以至今未再见过他,不知道还在不在宫里的逸秀谷休养…… 只是,无论如何,她如今还属于被关禁闭状态,想要做何事的话,都需等到解除后才行了。 “哥,咱们尚书府私下得罪过什么人吗?”回城内的路上,柳依诺转过头望着柳湘尘的侧颜,轻声问道。以前不清楚,但至少最近一年内,前身基本未怎么关心过家中之事。大部分的记忆,都是围绕玉扶灵与穆泽枫转而已。 柳湘尘略侧首,微叹口气。“自古以来,为官者大都讲吹、拍、哄、贡……爹做官正直清廉,又得皇上器重,想不得罪人也难……” “那大哥你呢?”柳依诺哥俩好地拍拍他肩膀。“作为龙熙年轻有为的玉面少将军,又有何感想?” 若不说,任谁都瞧不出柳湘尘是名少将,脱了盔甲,他整个就是活脱脱的儒雅公子,翩翩青年。 “诺儿……”柳湘尘突然停住脚,神色认真地看着她。“最近几日,你倒变了不少。” “呃……”柳依诺顿了顿,而后呵呵一笑。“那老哥更喜欢哪个?”大概血缘关系吧?她总觉得和柳湘尘之间有种不必言说的默契。 “嗯……都喜欢……” 夕阳西下,仅余的一抹红霞,映照得城内一排排屋顶都变得金灿灿的了。由于梦溪湖位于东侧城边,而风懿别庄却在靠西侧郊外,因此几人打算在城里先歇歇脚,用过饭再回去,顺便等府里的马车来接他们。 此刻已近傍晚,两面的商铺都陆续掌上彩灯,尤其各个饭馆和酒楼,亦因花会之故而人流如潮。最终,当柳依诺等人挑选好一家临近城边以烤鸭著称的酒楼,并准备迈步而入时,没料想…… “如花!” 柳依诺猛然停住,不由自主地抽动几下嘴角后,慢慢转过身。 只见来人,一袭鹅黄色锦衣,领口和袖口都用银丝线绣着竹叶的形状,若隐若现。剑眉凤目,鼻正唇薄,一根翡翠簪束起大半黑发。清澈的目光闪闪,就如春阳下漾着微波的湖水,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 “如花……你可叫小爷好等!” “呃……这位公子,我们认识么?”柳依诺冷汗涔涔地问道。她只在街上恶整宁海时说过这个名字,八成那会儿他听到的吧? “之前不认识,现在不就认识了?”说罢,快速拉住她的手,同时将一束紫薇花硬塞进她怀里。“呐!给你……” “呃?”一刹那,柳依诺的脑子像短路般傻呆呆愣怔住。这……什么状况? “如花……收了爷吧!” “哈?”包括柳湘尘在内,甚至连身后的千浔和千羽都有些诧异地挑挑眉。 “你说什么?你没事吧?”柳依诺被雷的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上下又打量他几眼。人长得蛮俊美,也不傻啊…… “如花,做爷的娘子,可好?”眼神温柔,而语气更温柔…… “我说公子,这……真不是个好玩的笑话哈……”柳依诺勉强笑笑。“呐,乖啊,花你拿回去,送给别的姑娘吧……” “你怎能这般对爷?”男子顿时目露不满,冷哼一声。“爷就喜欢送你……” “是……爷,小祖宗……”柳依诺眼疾手快地又趁机将花塞回他手里,且死死按住。“那个……姐姐问你,你知不知道,这株紫薇花枝上有多少片花瓣么?” 男子微愣,低头先瞧了瞧她白皙如玉的手,而后又看了看开得团团簇簇的花。 “不知道是吧?那么,你便在这数数,回头再告诉我好不?”柳依诺笑得一副满脸无害的样子。 男子眨眨眼,顺势反握住她的手。“那么……等爷数完,如花你会不会答应把爷收了?” “……啊……”柳依诺闻言,心里暗自叫苦不迭。收了他?这里貌似不是女尊国吧?“乖,你数吧,姐姐先回家了啊……” 眼见旁人陆续将目光投向他们,因此她含糊其辞地应和一声之后,随即使劲抽出手,转身拉住若有所思的柳湘尘疾驰而去。丫的,臭小子力气可真大…… “爷,要属下去跟着他们么?”待几人消失于街角,一道灰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男子身后。 “不必……”男子背起手,面露一笑,唇边勾起了抹诱人的弧度。能令“龙吟婆”和“刀魂”老夫妇都感兴趣的女子,的确挺有意思。 再说,他们,还是会再见面的…… ##第五章 事皆有因 南邺山,凌旭山庄。 南邺山,地处蓝廷县以东,紧临蜀都城的梦溪湖畔。由于地肥坡缓,气候湿润,所以,此处尤其盛产美味的葡萄。每每到收获季节,都会有大批量的葡萄输送至各地,倒也盛极一时。 众所周知,坐落于南邺山的凌旭山庄,便是以做葡萄生意起家的。提起山庄,本地无人不晓,只因其创立不过十余载,却几乎垄断了龙熙国乃至临国的部分相关生意。 其庄主姓荣名恒,年岁不过四十上下,能做到如此成绩,亦归功于其敏锐的商业头脑。当然,即便从商,但为人并不刻薄尖酸,相反的,倒由于性格和蔼忠厚而受到人们推崇。 此时,书房墨香居内,荣恒正在书桌前快速写着什么,神情严肃认真。 一旁随其侍奉的郑鸿见他正忙,也未出声,仅小心翼翼地走至案前,将手里的信封放在桌上。“庄主,这个是尚书大人托人送来的……” “哦?”荣恒愣了下,随即抬起头。放下手里的毛笔,将信封直接打开。但当他看清信上的内容时,不由得皱紧眉头。 “郑鸿,你先下去准备下,三日后,随我去走趟尚书府……” “是,庄主!” 唉……该来的,总归要来。真真假假纠缠到最后,既回不到过去,那么究竟执着于孰是孰非的定论,又有何意义? 待忙完些琐碎杂事,荣恒索性起身推门而出。经过庭院里的一片走廊,不远处就是祠堂所在。 进了院中,几棵菩提树正是挺拔苍翠之时,更显得郁郁葱葱。主堂的门口,有两只白玉狮子把守着,而门楣处高悬金匾,上写“存修堂”三个赤金大字,赫然醒目。 “小的见过庄主……”看是他家主子,小四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前来行礼问安。 荣恒点点头。“母亲在里面吧?” “老太太在呢,刚刚还念叨庄主来着……” “嗯……去忙吧。” 说着,荣恒轻轻推门而入。堂内,两侧墙壁上还保留着历代名人的诗词和山水画,且抬首看去,正中映入眼帘的则是几座双膝盘坐的佛像,双手合十,惟妙惟肖。 而手捻佛珠,跪坐在下首团座之上的,正是名年岁已高的老妇人。只见其身穿绛紫色牡丹纹浣花锦衫,头发早已花白,许是因保养得当的缘故,面部虽有皱纹,但看起来要比同龄人少很多。 此刻,听闻房门响动,老妇人才缓缓睁开眼睛。“荣恒来了……” “是……母亲……”荣恒颔首。见老太太欲起身,则上前搀扶了一把。 “唉……人老不中用了,难为你还愿伺候我这把老骨头……” “母亲说哪里话?父亲已逝,您就是荣恒的长辈……”荣恒轻叹一声。虽然眼前的老太太罗氏并非自己生母,可到底是荣家的大夫人。她在,就好比家在。 待老太太坐定,并为其满了杯茶后,他也才于对面落座。“对了母亲,柳轩表哥送来书信,因为有些事情,所以儿子三日后会到尚书府去一趟……” “是为湘尘的事么?”罗氏略微讶异道。 “嗯……”提起此事,荣恒神色颇为凝重。“昨日,他们已在梦溪湖边遇袭……好在未受伤。” “那就好……”罗氏闻言点点头。“倒也苦了湘尘那孩子……” “母亲不必操心,您的身子要紧,儿子会与表哥一同处理妥当的。”荣恒宽慰道。 “你们也务必多加小心。唉,阿弥陀佛……” 风懿别庄,拢翠居内。 由于昨日被围杀之事,柳依诺今日反倒老老实实呆在了别庄。再次拿出雕凤的白玉扣观察半晌,但除去那些杀手身份可疑外,却仍然毫无头绪。 记得昨晚柳湘尘临走时,只叮嘱过自己莫要插手,其余一切他会安排追查。可不知为何,她当时便觉得他仿似有心事,仅是不愿让她跟着操心而已。 回想这一天的遭遇,柳依诺不禁啧啧舌,简直比在现代时都“惊心动魄”多了。但既然到这里,所谓有得必有失,她没的选择。 忽然间想起,忘记什么时候从哪本书上看到过的话:“事来心应,事去心止”。当时只觉得深奥,如今经历过许多以后,这时再揣摩这话,倒很有一番体悟。任何状况,无论好坏,与其慌乱不堪,莫不如坦然面对。 另外,尽管柳湘尘未透露心怀之事,可终究是很疼爱妹妹的大哥,何况自己也见不得他如此。万事皆有因,她希望以己之力,能够多少帮助到他。还有,毕竟又涉及洛冥宫,她去找玉扶灵,总归更为方便些。 想到此,柳依诺仍是轻叹口气。想来要过些“米虫”的日子,怕于短期内则难以实现咯…… “小姐……” “呃?”柳依诺忽然回过神,原来,面前早已站立一人。 “刚刚厨房差人来问,小姐可否有想吃的菜……”千浔看看她,今日的她比往日似乎安静许多。 “哦……那个……”柳依诺歪头想了下。自从穿来,自己倒好些天没下过厨烧爱吃的酱香排骨了。古代的食材天然纯净,没有各种化学物污染,若再配合她的调汁手艺,想必味道一定不错。“千羽,你陪本小姐亲自下厨!” “什么?”千浔微怔,这千金大小姐,恐怕连菜刀长什么样都未见过吧?她确定不会把厨房给报销? “千羽,你是不是被小姐我非礼一次,耳朵便不好使了?”柳依诺嗤笑道。他是以为她什么都不会吧? 千浔闻言,俊脸上竟出现一丝可疑的红云。“咳……属下是千浔……” “唔……”懊恼地揉揉太阳穴,两个一模一样的家伙,真是给她平添了许多惆怅呢…… 午时,拢翠居庭院中。 清炖蟹粉狮子头、西湖醋鱼、鸡汤煮三丝、酱香排骨,最后还有个七星鱼丸汤……当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和汤端上桌,柳依诺不禁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太成功了! “喂……你们两个过来。”招招手,好笑着示意已呆若木鸡的二人道:“坐下……” “小姐……” “小姐我呢,向来眼大胃小,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不了。况且作为属下,为主子分忧解难,也是理所应当的份内之事哦!”说罢,拿起两个空碗,分别盛满米饭后,放置于他们面前。 前日偶然间发现,在“站岗”时,他们仅仅以馒头和清水果腹。想必这样的日子都已习惯,可跟在她身边,反而觉得自己像虐待他们一般。 再说,身体总归不是铁打,常言说的好,二十三窜一窜,两个娃瞧着差不多就这年纪,即便他们的个子已蛮高的了。 “愣着做什么?吃啊!这么不给本小姐面子?”郁闷地瞪他们两眼,枉费她苦哈哈忙活一通,现在额头的细汗还未消呢。 “呃……”千浔和千羽对视一眼,神色多少有些复杂。“谢小姐……” “这才对……”柳依诺笑笑,而后站起身。“呐,这些菜和汤,务必都替小姐我打扫干净……”她清楚,自己在跟前,他俩不好意思甩开腮帮子。 “哎,小姐!”千浔急忙唤她一声。做这么多,她自己根本没动几口,全留给他们了? 柳依诺顿了顿,摆摆手臂,却未回头。“小姐去补美容觉咯!” “小姐!” 正当柳依诺欲迈步进屋时,一名家丁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什么事?” “回小姐……”小家丁躬身行过一礼,“崔侍郎府上的大小姐来了,正在花厅候着……” “哦?她来做什么……”柳依诺疑惑不已。不为别的,这崔瑛儿一直都爱慕柳湘尘,只可惜帅气儒雅偶尔又挺拽的老哥说啥对她不来电,那她这做妹妹的更不好干预过多。虽然是古代,毕竟感情之事要讲两情相悦。 “小姐,要不要属下去打发掉她?”千浔和千羽听言站起身问道。 “不必,你们继续吃吧,我去瞧瞧!” …… “大老远的,崔姐姐怎么来了?”由于拢翠居到前厅并不远,因此柳依诺到达这里,大概仅有一盏茶的工夫。 站立于厅内的女子听闻转过身,现出一张美妙清雅的脸庞。来人不但面若芙蓉花开,且打扮得艳丽多姿,一双单凤眼媚意天成,而头上梳着美人髻,虽繁琐但雍容,拇指大小的珍珠似星辰般,在发间闪烁点点。 “柳妹妹近日可还好?姐姐自然是来看望你的……”崔瑛儿几步上前,拉住柳依诺的手。 “谢姐姐记挂……”柳依诺笑笑,“来坐吧!” “妹妹可知晓,几日后桑翎国公主到访之事?”待奉茶的小厮退下,崔瑛儿抿口香茶,首先开口道。 “倒听说了,怎么?” “那个……” “此处没有旁人,姐姐若有事,不妨直说。”见她似乎有些局促不安地搅动手里的绢帕,便已料到定是有事。 “传言,此次,桑翎国公主是为和亲才来的……” “哦……那又如何?”轻笑一声,柳依诺环抱起双臂,靠在椅垫上。“只要我家王爷夫君不是和亲对象就好。” “可是……柳公子他却会在被选之列啊!”崔瑛儿急急地说道。紫兰公主喜欢温和儒雅的男子,而柳湘尘偏偏就是,万一选中……那她怎么办? “姐姐,和亲之事,只能说,妹妹我也无能为力,我哥如何选择,他自有决定。”柳依诺打断她。其实,这番话同时亦是说给她听的。 崔瑛儿咬咬唇,似下决心般看向她:“不瞒妹妹说,姐姐仰慕柳公子已久,只盼能得其垂爱……” “那姐姐打算如何做?”柳依诺略玩味地托起下巴。有意思,女追男的戏码,还以为只有她这前身乐此不疲。 “妹妹……”崔瑛儿从袖口处掏出个红色荷包,上面为经典的鸳鸯戏水图案,不过因均用金色丝线绣成,反倒更加凸显其精致。 “这荷包,是姐姐亲手制作的小玩意儿,还望妹妹,能帮我转交给柳公子……” “姐姐为何不亲自交予我哥?”东西蛮好,只怕她会痴心错付啊。 “唉……我已快大半个月未见到他了。”崔瑛儿苦笑一下,“姐姐不如妹妹好命,起码,你已是准王妃……” “好吧,既然如此,我答应帮你转给他。不过,结果怎样,就不能替你保证了……” 送走崔瑛儿,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回到房间,将荷包放在梳妆台上,柳依诺才和衣而卧。天大地大,睡觉事大,一切,还是等她睡醒再说吧…… 不过,进入梦乡的她并不知道,此时在另个地方的某处房间内,一个面容精致身材挺拔的男子正负手立于窗前,痴痴地看着天边的几丝落日余晖。良久,才慢慢转身回到茶桌旁坐下,抬手捻起只青花茶杯,将里面已有些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后,最终,只轻轻叹了口气…… ##第六章 途中施救 转眼,禁足之日已过。一大早,柳依诺便起了身,并在顾嬷嬷的帮助下,开始整理自己。 坐在有些泛黄的铜镜前,经过淡妆打扮的她似乎也为镜中的人儿稍稍诧异了番。但见其瓜子脸蛋,肤白胜雪,眉若远山,双目犹如清潭,朱唇不点而红,且细嫩柔软…… 顾嬷嬷手下忙着帮她拢起长发,只几下翻转,便绾好了个简单利落的偏分式随云髻,而剩余的部分,则随意散落于身后,同时,又再挑了几串浅紫色梅花状串珠和嵌宝牡丹簪饰于其间。长长的流苏垂下,与身后的发融为一体,闪闪发光,更显得一头青丝甚为柔软黑亮…… “顾嬷嬷手真巧。” “小姐天生丽质,怎么打扮都好看……” 待换好为她准备的衣服,顾嬷嬷才体味到何谓“清水出芙蓉”。同为淡紫色的撒花纱裙,将柳依诺姣好的身材和灵动的气质完全衬了出来,都言人靠衣装,说的亦是此理。 “诺儿可准备好了?”门口处,忽然传来个温暖并熟悉的嗓音。 “哥?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柳依诺略微诧异地问道。回府的马车已备下,他何苦费事来回跑? 柳湘尘则笑得满脸温和,走到近前帮她捋了捋额头的碎发:“大哥只有你这一个宝贝妹妹,能不来接么?” “哦……”听言,柳依诺拉长语调,故意打趣道:“那老哥若是有十个八个好妹妹,岂非早将我丢一边玩去了?” “你呀……”柳湘尘万般无奈地摇摇头,“好了,我们走吧。” 蜀都城,市集大街。 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天空蓝得清透,连一丝浮絮都没有,仿佛被过滤掉一切杂色,熠熠发光。 京城的市集,似乎什么时候都可以用热闹非凡来形容。虽尚未到午时,但已人头攒动,叫卖声不断。 坐在尚书府专用马车内,柳依诺老神在在地嚼着水晶葡萄,喝着冰镇的酸梅汤。没想到,这里的初夏尤其令人难耐的很,毕竟武功再高,谁也练不成寒暑不侵的地步,更何况她这个没心没肺的二把刀? “诺儿,少吃点,当心伤胃。”柳湘尘放下手中的书,微微皱了皱眉。冰冷之物,对身体终归无好处。 “是……老哥,你都快赶上咱娘了。”柳依诺撇撇嘴,这点玩意儿,还赶不上她在现代时吃得多呢。“虽然如此,不过呢……我还是觉得,将来谁嫁给老哥你,都会有福……” “诺儿……” “啊,对了……”柳依诺忽然间想起什么,打断他的话,“过两日桑翎国公主到访,哥,假如你被她选中,会不会去和亲?” “傻丫头……”柳湘尘先是一愣,而后习惯性揉揉她的脑袋。“大哥哪里都不去,还要好好守着咱们诺儿呢……” “真的?那好……”柳依诺笑了笑,顺手欲从腰间将崔瑛儿托付转交的荷包拿出来。柳湘尘若无意和亲,那他与崔家小姐兴许还有些可能。 但正当此时,不知何故,本来走得好好的马车,却猛然间停下,在传来阵马的嘶鸣声同时,紧接着车体像撞到什么般,又响起“嘭”地一声! 由于猝不及防,再加上行驶中的惯性,柳依诺的身体便华丽丽地朝前方车壁撞去…… “唔……”被碰到鼻子的柳依诺不禁痛得发酸,原来跟自己“亲密接触”的并非车壁,而是个结实且温暖的胸膛。 “诺儿,没事吧?”虽然柳湘尘眼疾手快地抱住她,可也未能避免被磕碰。瞧她因鼻酸而红了眼眶的模样,不知怎的,反倒略感好笑。 “没……没事。”轻揉着俏鼻,柳依诺暗自腹诽,她老哥看起来温文尔雅,没料想他的胸膛会这般硬…… “千浔,怎么回事?” “回公子,刚刚前面有个中年男子行走时突然抽搐倒地,而我们的马车为了躲避,又与另一辆马车相撞……” “呃?”柳依诺闻言一愣,抽搐倒地?不会当街犯了癫痫吧?想当初她的室友也患过此病,自己还用额外习得的中医针灸之法帮她治疗来着,后期效果很不错。 不过,若突发癫痫,那么急救措施则犹为重要。搞不好就会自伤,更甚者还有生命危险。 “去看看……” 柳依诺赶忙跟随柳湘尘身后跳下来,果不其然,一旁停着的,是那辆与他们因并行而相撞的马车。瞥了眼通体全黑的檀木车身,原来……上面悬挂的标牌,竟为御史府上的!而此刻,一名仆人打扮的男子通过车窗,正与里面的人轻声嘀咕些什么。 救人要紧,目前顾不得这边,因此柳依诺脚步未停顿,直接奔至前面不远处仍然抽搐不止的男子身旁,俯下身略微观察一番。 没错,所有的症状,均已证明就是癫痫!作为急救,首先要保护好舌头。因属于突发,所以不能抢在发作之前将压板或布巾放入口中。况且,目前又处在阵挛期,更不得强行放入。 不过,此时男子却恰好张开了嘴。柳依诺眼前一亮,想必他已转至强直期!机不可失,但她手里根本没有可以塞的东西,因此,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快速伸出自己的左手腕,令其死死地咬住…… 瞬时,两道血口出现在本来白皙的玉腕之上,而鲜红的血液顺着男子嘴角缓缓流淌下来,甚至已滴落至地面…… “诺儿!”柳湘尘惊诧无比。他万没想到,她情急之中居然采用此种方法。其实何止柳湘尘,包括在场围观百姓,以及那个闻声下了马车的男子,见此状况都微微挑了挑眉。 柳依诺忍住痛楚,头也未回,只是连忙吩咐道:“快去找块结实的木板或者木棍,总之一切可以用的!对了,记得要缠好布巾!还有,再到医馆叫个会施针的大夫!” 话音刚落,未等他人安排去找,一旁的千浔和千羽旋即就已离开。 即便暂且护住了他的舌头,可柳依诺仍旧不敢大意。扳过其侧卧的身子,使他变为平躺姿势,同时用空闲的右手又使劲扯开他衣领,并将头转向一侧,以利于呼吸道分泌物及呕吐物排出,防止流入气管引起呛咳或窒息。 “小姐,东西来了!”千浔从前方的商铺寻来根木棒,并包裹住几层纱布,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止血药。 “按住他……” 在千浔和柳湘尘的帮助下,柳依诺的手腕终于解放。被那人咬了半晌,痛过之后,已麻木许多,唯独伤口有些触目惊心。 “小姐,大夫到!”刚刚抽出手,尚没来得及处理时,千羽也拉了名年纪不大背着药箱的大夫跑至近前。可能过于匆忙,小大夫依然气喘吁吁。 见状,柳依诺赶紧站起身,急急问道:“会下针么?” 为了缓解症状,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施针。 小大夫闻言挠挠头,貌似很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家馆内的老师傅会些,可他出诊去了,我……也才刚开始学,仅知道点皮毛,还未实践过……” 我去……这附近只有一家医馆,再找别的大夫,恐怕黄花菜都凉了!施针需褪去衣衫,她自知晓男女有别,本打算让他们来弄,看来,今天非要她上阵不可呢…… 于是,柳依诺咬咬牙。唉,救人一命,只当胜造七级浮屠吧!她是现代人,自然不会过分拘泥这些。再说,又并非全脱,没啥便宜可沾的。 “拿针来!” “诺儿,先处理好你的伤口!”柳湘尘顾不及惊讶她何时懂得医术,他只看到她手上的伤,会令他心疼不已。 “哥……很快就好。” 柳依诺微微一笑,递给他个安心的眼神。继而不再耽搁,蹲下身后手脚麻利地扒拉开男子的衣物,同时接过小大夫准备好的细针,经火折烧过,才朝他的穴位刺下。 中医讲,治疗时当以主穴为主,大椎、水沟、后溪穴各进针,深度不一。同配百会、陶道、鸠尾穴辅助之,可较快缓解其症状。 果然,未过多久,男子最终渐渐平复下来,只是经过一番折腾,力气差不多被耗尽,此时躺在地面不停喘息着。 见他脱离危险,柳依诺也长舒口气,正准备起身,眼角却不经意瞄到那男子右耳耳垂上,竟还有个微型蝎子的刺青图案! 刚刚只考虑如何救人之事,尚未注意其他细节,但当她看到蝎子图案时,心中刹那间涌现出一股熟悉感,而脑子里,好似被什么撞到般,猛然刺痛了一下! 奇怪……她见过这种东西吗?假如见过,为何什么都想不起来?有没有可能,是她于一年以前接触到的?可又与自己有关联么?或者仅仅是看过而已,并无其他? “诺儿……”柳湘尘瞧她盯着昏睡中的人发呆,不禁紧蹙眉心,即刻俯身将她拉起。之后又示意千浔和千羽为男子整理好衣服,并安排送去医馆休息。 …… “……啊!哥……”终于回过神的柳依诺哀嚎一声,眼圈霎时红了。 “怎么了?” “……疼,你轻点儿擦……” “还知道疼?” “……知道。下次不会了……” “下次?” “……啊,没有,没有了……”唔,他还是不是她哥呀? 处理并包扎好伤口,兄妹二人才转身回到马车旁。这时想起,他们还有个“刮蹭事故”没解决呢! “柳依诺,有些日子未见,听说胆子大了不少啊,被禁足的滋味如何?”一袭蓝色丝质锦衣,挺拔修长的身材,五官轮廓清晰,目若桃花,鼻梁坚挺,两片薄唇邪魅性感。可正是这张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柳依诺白了他几眼,轻嗤一声:“莫大人又在狗拿耗子呢?” 莫梓兮,当朝都御史。和穆泽枫、云靖秋他们是好友。当然,他也是前身的“死对头”。 别小瞧都御史,虽然大多品级不高,但有致命弹劾权,且独立于诸部之外,因此即使官拜丞相也忌他们几分。 但前身所怵头的并非其身份,而是他经常怂恿穆泽枫取消婚约,只因她虽为尚书之女却相当“没品”,这也是众人皆知之事。 不过,再如何牛叉,她每回见了他,都像针尖对麦芒,谁让他那么欠抽? “彼此彼此……”莫梓兮无所谓地摆摆手,笑若春风。 但是,她刚刚的所作所为,自己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并不否认,如此举动连他都深感震惊。 不要说一般医馆的大夫,恐怕宫里的御医也没见过此法吧?另外,看她当时认真的神情和娴熟的针技,没有个几年功夫可达不到……为何,她掩藏了自己的医术? 当然,即便内心如何觉得诧异和疑惑,但表面他仍旧不动声色。 “莫大人……”柳湘尘上前一步,拱了拱手。“今日之事,本属意外,若府上马车有被损之处,我们愿意支付银两修补,大人意下如何?” “柳将军,马车倒无妨,只不过,好像是令妹对本大人似有不满才对?”莫梓兮唇角微翘,负手而立。这个臭丫头,他就是看不顺眼。 “谁说的?莫大人难道没听说过,打是情,骂是爱么?”柳依诺闻言,故意笑的花枝乱颤,且伸手拍拍他肩头。 “莫大人还是离本小姐远点吧,万一小姐我骂上瘾,那你和王爷夫君这对好基友,可就不好办呢?”说罢,又露出个明媚的微笑,俏丽的脸颊两侧梨窝深陷。 “哈,走咯!” 转身,挥挥手,柳依诺毫不客气地先行跳进马车内。 柳湘尘则礼貌性向莫梓兮点点头,之后也随柳依诺离去。 望着他们越走越远的马车背影,莫梓兮低头瞧瞧手里那个“鸳鸯戏水”的红色荷包,嘴角不自觉勾起抹弧度。 方才柳依诺下车不久,他也紧跟出来查看情况。而那时眼尖地发现,这小荷包就躺在车轮附近的位置。想必是她不小心掉落的吧? 本来还想还她,可瞧她一副欠扁的模样,最终自己却改变了主意。还不还,那得看大人我心情如何呢……还有,打是情骂是爱?亏她好意思编的出来!另外,那个所说的“好基友”又是何意?怎么从未听过? 但是,只因一个小小的荷包,也只因他此时的一念之差,谁又能料到,日后竟会惹出麻烦的乌龙事件,直令他哭笑不得,苦不堪言呢? ##第七章 扶灵出山 傍晚,尚书府内。 夜幕降临,此时的微风多少夹了丝丝凉爽。毕竟是初夏,倒不若入伏那般难过。晶莹的星子在无际的深蓝色天空中闪烁出动人的光芒,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 而紫怡阁院内,那散发着浓郁且清新醉人香气的百合花,以及两侧已枝繁叶茂的梧桐,都在这有些静谧的夜晚显得分外迷人,美不胜收…… “小姐……您还是坐下歇歇吧!”另一旁,侍女小吉将厨房刚出锅的两盘点心放置于院落的石桌上,见柳依诺转悠了好久,终归忍不住开口劝道。 听言,柳依诺哀婉地叹口气。完了,崔瑛儿的荷包被搞丢,这要她如何交代?奇怪,明明放在腰间的,怎么可能回府后就不见了呢? 身上没有,马车上也没有,唯有可能便是途中救人时不注意掉落的。但大街之上,人潮如流,想必早已被人捡走。 “是啊小姐,先莫着急……”此时,又一名叫小丫的侍女端过壶新泡好的玉螺茶,并为其斟满后,递至她面前。 柳依诺托住下巴,有些懊恼地转着眼前精致的花瓷茶杯,“小吉,小丫……小姐我头回做媒婆就掉链子,我哥这辈子的幸福是不是要断送在我手里了?” “呵呵,小姐,哪有那么严重?”小吉和小丫相视一笑。“要奴婢说,大公子本就无意于那崔家小姐,即便送十个八个荷包,岂非也无用?” “唉,话不能如此说……”柳依诺摆摆手,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受人之托,终究要忠于其事,你们家小姐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小姐……”小吉和小丫闻言反而多少有些诧异。柳依诺身为尚书府的千金,一直被娇生惯养着,因此脾气秉性顽劣些也在所难免。不过,为何她被禁足几日后,倒与先前感觉不同了呢?竟然还能说出此番道理来? “小姐,我们回来了……” “千浔,千羽,怎么样?有没找到?”柳依诺见是他们兄弟二人,急忙从石凳上站起身问道。 千浔摇摇头。“几处地方均已找过,并无踪迹。” “就知道如此……”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只得认命吧。赶明儿,找个机会先和大哥聊聊便是。若有可能还好,如果没戏,她还需琢磨如何去跟崔瑛儿交代荷包之事。 唔……真麻烦。 “千……呃……”柳依诺蓦地想起什么,指了指他们其中一人,却半晌叫不出名字。 “属下千羽……”语气里,听起来居然有着些许无奈。 柳依诺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哦,千羽……你安排下,明日我要去晴御楼找茗烟姐。”刚刚想起茗烟与前身关系不错,有些想不起来的,兴许还能从她那边打听到。更何况还要继续实施对穆泽枫的“死缠烂打”,因此,知己知彼,在革命尚未成功之时,她还仍需努力。 不过,这么多天过去,也不知玉扶灵那家伙死了没?他武功高深不假,可能否敌得过毒药亦难说。 “小姐有伤,莫不如休息两日再出门。”身旁的千浔不着痕迹微皱下眉头,“天气炎热,不利于伤口复原。” “没错……” “哎,我知道你俩好心……”柳依诺唇角挂起抹苦笑,摇头哀叹道:“可我还有很多该做的事,怕再耽搁不得了……” 除去为玉扶灵搞莲炔,另外前几日遇到的劫杀,她也总觉得颇为蹊跷,好似柳湘尘瞒着她什么般。尽管他不让插手,可直觉此事同样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小姐有事,也可交予千浔他们嘛,何必累着自己?”小吉嘟囔着,又再为她添过些水。 柳依诺伸出手,好笑地掐了掐她婴儿肥的脸蛋。“你们不懂……” “啊,对了,话说小吉和小丫的名字,是谁取的?”柳依诺啧啧舌。莫非是前身?小鸡小鸭的,八成还有小鹅吧?真有才…… “嗯?奴婢们正是小姐给赐的名呀……小姐怎么忘了?”二人满脸疑惑。 “咳……好吧。那小姐改日再为你们取更好听的。”说罢,又挥了挥手,“行了,都各自睡吧,我去花园走走。” “小姐……” “千浔,千羽,你们不必跟着,在府里还能有何事?去吧啊!” 将他们几人摒退,柳依诺才背起手,缓缓沿后花园的小道一直前行而去。未走多远,一个不算小的人工湖映入眼帘。 今晚难得比往日清爽些,湖里的朵朵荷花这几天也娇艳地开了,浮在水面上浅浅摇曳,透出一片祥和与安宁。 “唉……”在她正愣神想事情之时,突然,一个轻灵得好似人间不得闻的叹息声传了过来。 柳依诺猛打个激灵,赶忙站起,戒备地环顾下四周:“谁?别故弄玄虚,快出来!” “呵呵……”笑声刚落,只见不远的湖心处,从夜空中蓦地出现道白色身影,慢慢降落于荷花之上,背对岸边的柳依诺负手站定。 一袭纯白衣袍,包裹住修长的身材,在月光和湖水的掩映下,仿佛被镀了层琉璃般的光芒。身后的长发不扎不束,只是那般随意拢于脑后,风吹过时,少许青丝还微微飘拂起来,衬得他悬在荷花上的身影,简直就若神明降世…… 玉扶灵? 唔,单瞧他的背影,竟是已不知用何种言词来形容,难怪前身对他死心塌地的。 “师傅……”柳依诺挠挠头,再好看,大晚上的也不该跑出来耍帅摆酷外带装鬼吓人。 “师傅你又顽皮了……” 听闻,立在荷花上的身影微微一顿。眼睛危险地眯了眯,“你说什么?” 笑话,往常只要一露面,哪个女子不会为他倾倒?可眼前的死女人,吃了豹子胆么?才几个月不见就变了,敢这般损他? “呃,没有……徒儿只是问师傅身体如何?”柳依诺恨恨地瞪着玉扶灵的背影,拽什么拽,真想一脚将他踢进湖里…… “是么……”眨眼间,玉扶灵竟已翩然落至岸边。剑眉、挺鼻、薄唇……看起来确实完美无瑕的俊颜,这脸蛋儿居然比她还白?真逆天了…… 不过,不知何故,她柳大小姐自小就不喜欢长相太过妖孽的男子,因此,也仅仅看过他一眼后,便将目光转移至别处。 玉扶灵略微诧异了下。认识这么久,柳依诺最喜欢做的事便是痴痴地看他。可今晚的她,为何与几个月前相比变化那么多?包括刚刚说的话,甚至此时眼中的一片澄澈,都不再似从前。难道……她要欲擒故纵? “师傅不在洛冥宫好好疗毒,大晚上跑到这做什么?”柳依诺眨眨眼,作势打个呵欠,乐呵呵靠在一旁的树边。小样的,气不死他…… “你……”这回,换玉扶灵恨不得掐死她。 “师傅想必是为之前冒充洛冥宫的人而来吧?”柳依诺忽然收敛起那副欠扁的表情,一脸正色问道。看到玉扶灵现身,她便已大概明白一二。洛冥宫作为白道,怎能眼见被几粒老鼠屎抹黑?更何况,他们为何会针对尚书府,也是令人匪夷所思之事。 闻听此言,玉扶灵点点头,暂且压下对柳依诺种种变化的疑惑。“没错……不过,幕后主使是谁,又为何这般做,却并不明朗。” “那师傅身上的毒如何?”柳依诺轻轻叹息一声。前身回蜀都城欲得莲炔之事,根本未告知过玉扶灵。也许他一辈子都没机会知道,她为他所做的,又岂止是付出生命这般简单? “尚可控制……那红藤,果然非比寻常。”提起红藤毒,玉扶灵眼中怒意尽显。几次欲毒发,差点都令他丧命。 “媚妖害你不成,怕也会再施毒手,师傅……小心些吧。”媚妖乃江湖一支邪派,经常兴风作浪,为祸一方,而其最大的劲敌则是洛冥宫。想想,玉扶灵这么厉害的高手都能中招,其实,她刚刚是要让他“长点心”的,不过到了嘴边,并未说出口。 “嗯……对了,听说你已定亲,要做三王妃了?”玉扶灵上下打量她几眼。此时的柳依诺,不再浓妆艳抹的肌肤如花瓣细嫩,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换成月牙色便服的她,清清淡淡,却自有一番雅致高洁的气质。 “是……”柳依诺微微颔首,迎上他打量自己的目光。她很想替前身从他的眼睛里找到哪怕丝毫的情绪波动,可是…… 呵呵,真是个纯粹的傻女人!你值得么?但如今,再纠结这些也无任何意义不是吗?甭管怎样,她都不能停下。只因前人已殁,付出的代价早就不能挽回,若放弃,那才真的不值…… 现在,唯盼尽快搞到东西,好了结前愿。之后,她与玉扶灵,从此便是平行线,永无瓜葛! “嗯,就这样吧。我宿在潇湘客栈,有事会再来找你……”玉扶灵首先别开目光,淡淡开口道。“还有,等你手上的伤结痂,用这碧凝胶即可。” 翠绿色的小瓶子,瓶身上雕刻着兰花形状的花纹——是他喜欢的花。 “多谢师傅……” “徒儿先回了,师傅也早回去睡吧……”柳依诺接过瓷瓶,轻福下身后扭头离去。 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处,玉扶灵才轻叹口气,略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城南,山坡上。 行了一路,直到此处,玉扶灵终于收了轻功内力,稳稳落在山坡的某块空地上后,仅仅冷哼过一声。 “跟了这么久,就不累么?” 话音刚落,紧接着,又有道轻巧的身影出现在其身后,眼中闪过道莫名的光芒。 “哈哈,你都亲自出马了,我又怎会嫌累……你说是不是啊?扶灵?” ##第八章 偷梁换柱 夏夜的天幕上,半个月亮正斜斜地挂着,雾气袭来,山坡上的夜晚倒多少透出点阴森之意,连撒下的月光都显得颇为朦胧。 “扶灵师兄,说起来,咱们已经几个月未见了吧?实在是让瑛儿好生想念哦!” 身后,一身劲装打扮的女子两步上前,说着便要去拉玉扶灵的衣袖。 玉扶灵轻巧地躲开,眼中露出一抹嫌恶之色。“崔小姐,如果本宫没记错,你早被赶出师门,不再为我青鸠山门之人了……所以,那句师兄之称,可不敢当!” 青鸠,正是他们的师从之处。其师名为孟霆,江湖绰号“鬼面神刀”,刀剑自不必说,传闻最厉害的乃轻功和暗器,早于几十年前便名震大江南北。 不过,名望虽高,然而他一生却只收过三名关门弟子。其中,玉扶灵为老大,崔瑛儿则是最小的师妹。 可不知何故,原本清纯雅致的崔瑛儿,竟一朝变得心术不正,也因随意使毒而被逐出师门。在青鸠,使毒下毒为禁忌之事,她既已犯错,自没有留她的道理。 “哟……玉扶灵,你死到临头还能这般狂妄,本小姐真佩服!”崔瑛儿嗤之以鼻,嘲笑不已。 “本宫如何,与你无关。”玉扶灵转过身,不再看她。“你走吧……” 崔瑛儿愤恨地瞪他一眼。“玉扶灵,你别以为自己掌管洛冥宫就了不起!事到如今,忙了半天,你不也是被人甩的命?” “柳依诺现在已是准王妃,哈……她倒聪明得很呀!不会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可我呢?”望着笼罩于月光下如梦似幻的俊美背影,崔瑛儿大声吼道,“枉费我等你那么多年,你知道吗?这种滋味,真的很难受!” 说罢,她的眼里又似乎飘过些什么,继然露出一丝狠劣:“不过啊……本小姐难过,自然也定不会让你们舒服的,别忘记,我手中还有筹码……” “你!” 话音才刚落,下一秒,崔瑛儿便不可置信地看着瞬间移动至眼前,并用手死死掐住自己脖子的玉扶灵。 没有料到,他的武功,在短短几月间,竟然增进如此之多? “咳……放开!” 此刻,玉扶灵薄唇紧抿,面色冷酷无比,仿佛从地狱而来的修罗般令她害怕。 “不要认为,本宫不会杀你……” “你……难道……舍得……” “住手!”紧随一声清脆断喝,从山坡另侧疾速飞掠过一道鹅黄色的身影,落地后,旋即跃至近前,一把抓住玉扶灵掐在崔瑛儿脖子上的手臂。 “莫要冲动!” 来人同是名男子。剑眉凤目,鼻正唇红,依旧由翡翠簪束起大半黑发。本就英挺的身材,再搭配其手工精致绣着竹叶的锦袍,因此除去俊美无俦外,又增添了十足的贵气。 玉扶灵见状,深吸口气后,才缓缓松开手,并轻吐一字:“滚……” …… “唉,师兄,不是爷说你……” “颜初,你皮又紧了?”这家伙,身为桑翎国世子,整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经。 “喂!”颜初收去脸上的坏笑,手臂搭在他的肩头。“说真的,师兄,你以前从未这般冲动过,切忌小不忍则乱大事啊……” “我知道。” “等到揪出幕后之人,这些小鱼虾,还不随你处置?”颜初拍了拍他,神色冷峻。“更重要的,别忘记你的目的是为谁……” “嗯……这些我清楚。” “好吧,咱们师兄弟难得一见,今晚爷做东,回客栈喝两盅!”颜初又恢复成往常潇洒不羁的模样。“后日我们紫兰公主抵达龙熙,到时候爷该跟着进宫了。” 作为同行随访人员,颜初为与玉扶灵相聚,特意提早几日抵达。谁料想,找到他时,见到的却是刚刚那出情景。 玉扶灵为人虽然偶尔自恋了点,臭屁了点,但多少还算淡漠之人,因此像今晚这般的状况,他几乎闻所未闻。想来,师兄定是被气极了才如此吧。 唉……现在,他反而开始有些担心,玉扶灵这样,真的好吗? 翌日,晴御楼,飞雪阁内。 “梓兮,你说柳依诺她懂医术?”一旁,云靖秋听闻莫梓兮的讲述,倒甚为讶异。 众所周知,那个女人无才更无德,虽为尚书千金,可品貌不端。能写几个字都属于奇迹,更甭说会医术了。 “没错……”莫梓兮眼神微凛,“当时街上很多人都亲眼所见。” “哦?那有机会,试试便知。”穆泽枫挑挑眉,将杯中清茶一口饮尽。就算他同样有些诧异,可人的本性还是难移。 “总之,你小心她点。” “嘭……!” 几人正在闲聊时,忽然,楼下大厅猛的响起一阵重物倒地以及人群的喧闹声。 穆泽枫与云靖秋二人递换个眼神,三人随即放下茶杯,迅速朝楼下奔去。 厅堂之内,一名身形略显瘦小的男子趴在地面上哀嚎连连,且离其最近的饭桌也因他从二楼突如其来的摔落而被碰倒,霎时间,各种盘子、碗筷几乎全数报销,碎片也与盘中剩余的菜混在了一起。 “哼!你这臭小子,竟敢偷老子东西!还想活命么?”话音未落,只见从二楼忽然跳下个彪形大汉。灰衣灰袍,满脸胡须,目测身高七尺余,却膀大腰圆。不过跟随他身后的,则是个瘦高的绿衣男子。 “大哥……我,我真的没有……”躺在地面上的人痛得爬不起来,可仍然继续为自己辩解着。“明明是……他偷的……他,诬赖我!” “我?”大汉身边的瘦高男子指指自己。“哈!开什么玩笑?于宏大哥是本公子义兄,我能偷他的玉佩?我分明瞧见你鬼鬼祟祟,欲图谋不轨,这才抓你现行,你还敢抵赖?” “没错!王前是我兄弟,你这小偷真死皮赖脸!”于宏同样不依不饶。 “抓去官府,让官老爷审问便知!”旁边,看热闹的食客也纷纷出主意。这人,穿着普通,偷人家玉佩换钱再正常不过。 “我冤枉……冤枉啊!” “还不承认?”说着,走至近前欲拉人起来。 “住手!”正当现场混乱无比之时,一声娇喝传来,同时伴随着浓浓的怒气。 “好大的胆子!居然都敢在我晴御楼捣乱!” “呵呵,原来是茗烟姑娘啊……”王前见老板娘现身,立马赔了个笑脸。“并非我们蓄意闹事,而是他……”扭头指了指旁边的男子,“要偷于宏大哥的随身玉佩,这不,让我抓个现行么……” “偷东西?”茗烟又瞧了瞧那“小偷”,“是吗?” “老板娘……我,真的没有……是他,欲偷不成,被大汉发觉,他却一把拉住……刚巧经过他们那桌的我,我……确实被污蔑的!”男子泣不成声地道。 晴御楼的二楼,除去特定的包间外,在另一侧还设有几张散桌。 “这位壮士,他不也未得手么?我看,既然已得到惩罚,不如……”此时,又有心软的食客看不下去了。 “偷盗行为,怎能姑息!”王前正义凛然地驳斥一句,而后俯下身,便伸手要抓男子肩膀。 “哎,慢着……”说时迟那时快,待王前抓起那人肩膀同时,眼前却突然出现另一只白嫩如瓷的小手,并且还搭于自己的手腕上。 “公子这般粗鲁,就不可爱了哦……” 王前顺着往上一瞧……瞬间呆愣住。只见这女子,身穿浅蓝色纱裙,面似桃花,声若黄鹂,如樱桃般水嫩的红唇边噙着抹微笑,连在场看惯美人的男人们,都禁不住瞧直了眼…… “姑……姑娘……” “你们刚刚说,他想要偷玉佩是么?”柳依诺直起腰身,打量男子几眼后,又看了看王前以及那名叫于宏的大汉。 “没错……可他却要抵赖,不过……” “这位大哥,你怀里揣的是何物?”未等王前继续说完,柳依诺便开口问道。 地上的男子在食客搀扶下勉强爬起身,掏出怀中的布包,喘着粗气。“姑娘……这,是我刚刚为我妻子……买的剪刀,正好她也喜欢吃这里的烤鸭,所以……我才到这帮她买回去,可不想……” 柳依诺未言语,接过布包,缓缓打开。确实,正如她刚才观察时所料,里面是把裁剪布料用的剪刀。细细端详了会儿,之后捋起自己肩头一缕头发,“咔嚓”一下,发丝应声而断! “唔……蛮快的嘛……”柳依诺小声嘟囔着。却并未发现周遭所有人怪异的表情。在龙熙国,女子断发,是需留给其夫君收藏的,意为“结发妻不可忘”。但她竟然在这里随随便便剪掉了? “诺儿!”茗烟皱皱眉,见她将碎发丢到一旁桌上,赶忙过去仔细收起来。 “咳……那男子要偷的玉佩,就是你腰上这块吧?”柳依诺走至于宏近前,指指他腰身所系的翠绿色翡翠牌子。 “没错!”于宏点头。“幸亏老子系的结实,才没被弄走。” “是么?”柳依诺莞尔一笑,“不过……可为何他不用这把剪刀直接剪断绳子,却偏那般费事呢?” 一句话,顿时令在场之人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么,这中间……果真有猫腻! “这……”于宏摸摸头,同样一副不解的表情。“小偷不是他,那还有谁?老子刚喝多了,清醒时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他……” “呵……那个小偷……”柳依诺眨眨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可不就是你兄弟呗!” “怎么可能?” “你……污蔑!”王前脸已气红,“你有何证据?” “证据?”柳依诺猝不及防地抓住他的手,之后给另一旁的千浔和千羽使个眼色。“将他腰里的东西翻出来!” 那会儿,当她看到王前似乎心虚般朝自己腰间瞄过一眼时,方才注意那里有突出一小块的痕迹,因此就已明白大概。 “喂!你们!”王前惊慌失措地挣扎着,但最终,到底抵不过二人的力气。 “啊……这?”于宏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为何,从王前身上会搜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翡翠令牌?而且,连所雕刻的“义”字都几乎无差? “呵……偷梁换柱,不过雕虫小技……”柳依诺轻嗤道。 闻言,于宏即刻解下自己的牌子,这一对比,才真正发现端倪。原来,他身上的东西,居然是假的!而搜出的这块,才是真的! “好哇王前,你竟做出此等事!趁老子喝醉,把我铁鹰镖局的令牌调包不算,还妄想诬赖好人!”于宏上前两步,揪住他衣领,恶狠狠吼道。“啊……我知道了,刚刚老子醒过来时,正是你小子在系这假牌吧?为了掩盖,才抓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究竟是何居心?” “于……大哥,你听我说,这,小弟万不得已啊,小弟是被别人逼的……”王前见此阵仗,早已屁滚尿流。 “放屁!” “喂……”柳依诺环抱双臂,从旁打断他们的话。“你们私人恩怨呢,拜托私下解决,现在,如何赔偿才是该讨论的好不……” “呃……姑娘,今日多亏你,才未让老子犯下大错。该怎么赔偿,姑娘定夺就是!”于宏拱拱手,倒颇有江湖侠士的豪气。 “这位大哥爽快,咱们自然不会难为你。”柳依诺摆了摆手,笑意盎然。“晴御楼这边,我就替茗烟姐做主了,你只要赔付损失的物品即可。至于那位老哥嘛……帮人治伤是一方面,其他的,你们私下商定就好。” “好,就听姑娘的!多谢!将来若有用到于宏之处,尽管开口!” “呵……罢了罢了……” “告辞!” 目送他们离去,酒楼内的闹剧才算落下帷幕,而柳依诺则盯着王前的背影瞧了半晌。不为别的,只因他衣服上总似有若无地传出股类似汽油的味道……唔,古代的话,应称之为“火油”吧? 火油可并非简单之物,只要少许,遇到火源便能炸毁间屋子!看起来,他该是搞“危险品”工作的吧? 唉,事不关己,还是高高挂起吧。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哪有闲心管他人? 想到此,柳依诺微叹口气,认命地转身,慢慢踱步到穆泽枫他们身侧站定,然后甜甜一笑:“嗨!王爷夫君……有没想我?” “没想到,原来你还会路见不平?”穆泽枫目光闪了闪,低头看着她。 “王爷英明……”柳依诺撇撇嘴,傲娇的男人…… 穆泽枫见其表情,忽而一笑。“怎么,对本王开始不满了么?” “哪里话,诺儿可是王爷以后的枕边之人,时刻不敢忘记要以光耀王府为己任……”说罢,只是主动挎住穆泽枫臂弯,气定神闲地回道。 穆泽枫抽出自己的手臂,略微远离她几寸距离。除去十日前想爬他的床,平日里柳依诺再大胆,都不敢这般理所当然地“碰触”他。然而今日……她带给他的“惊诧”是否太多了些? “呵呵,柳小姐别来无恙……”云靖秋听了她的言论,亦不禁莞尔。 “唔……靖世子安好!” 因云靖秋公认的脾气好,所以前身“在世”时,私下里也最喜欢嗲声嗲气地叫他“秋哥”……想想这个称呼,柳依诺都能浑身冒鸡皮疙瘩,但现在她已不是她,所以也不可能再那般叫他。 云靖秋有些微怔,她突然间改了称呼,倒让人多少觉得奇怪。“嗯,还是老样子。” 柳依诺点点头。嗯,云靖秋仍旧如印象中那样,有着很有磁性的声音和温柔的语气。 此刻,他明皙光洁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笑意,而那乌黑深邃的眼眸里,有如暖阳下荡漾起来微波的清澈湖水般,透出迷人的色泽。 还有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形,都恰似精雕细琢过,整个人,在一身白色竹花暗纹云袍的衬托之下,无不尽显其俊逸洒脱的气质,连柳依诺也不得不暗自惊叹,真是好一个潘安转世,谪仙下凡呐!这古代男人啊,确实品相不错。 “柳依诺,你看够了没有?”穆泽枫冷冷喝斥道,这女人,惹的麻烦还嫌不多? 柳依诺无奈地收回目光:“是……王爷夫君……以后诺儿只瞧你一人好不?” “哼……柳小姐真是个会见风使舵的人,本大人佩服佩服!”莫梓兮从旁插嘴,语气无不嘲讽。 “唉……莫大人此言差矣!诺儿怎敢呢?”柳依诺唇边扯出抹笑容,“您老人家乃朝廷命官,人品呢……就这么点儿,您可得省着点儿用吶,挥霍是可耻的……” “你!” “唉,诺儿才刚回来,你们就别吵了。上楼吧,茗烟姐我准备了足有一坛子青梅,给你们泡茶喝去!” “唔……还是茗烟姐最好!爱你!” “几日不见,嘴巴变甜不少!” “事实……” “呵呵……” 瞧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三个男人都不禁满脸黑线。他们……这是华丽丽地被当作空气给忽视掉了么? “呵呵,我们上去吧……”云靖秋收起折扇,对身旁愣怔的二人说道。这个女人,这次回来后倒开始有点意思了呢!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他预感,恐怕该不会那般无聊了…… ##第九章 楚王遗孤 平生泼墨为书香,几盏方田意蕴长。 一管龙毫堪笑傲,携来风雨入闲窗。 尚书府,翰香居内。 午时已过,有些炽热的阳光从暗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了宽大的檀木书桌上。除去几本书籍和笔架宣纸,桌上还摆放着两方古朴的竹叶浮雕端砚,天然写意。而其角落的“仙鹤长鸣”铜香炉,此刻也升腾起袅袅清烟,弥漫于整间书房。 “表哥,这次的事,是不是更为棘手了?”坐于藤椅中的荣恒有些焦急地首先开口问道。 自前几日收到柳轩送来的信件,他就已知情况不太妙,因此匆匆处理完山庄一些琐事后,便马不停蹄赶来。 “嗯……没错。”柳轩轻叹一声,靠于椅背之上,神色甚为凝重。“据探查,傲陵国那些人似乎已对湘尘的身份起疑,才索性派出杀手冒充洛冥宫围剿的。” “宁可错杀,也不放过?”闻言,荣恒恨得牙都痒痒,“果然像他们的一贯作风!不过……他们又为何要冒充洛冥宫?难道是借刀杀人?” 柳轩点点头。“想来,原因无非如此吧。两虎相斗,必会损伤。虽不知他们与洛冥宫有何过节,但到底都可坐收渔利。” “唉……本想让湘尘平淡度过一生,可究竟事与愿违啊,由此,反倒还牵连到表哥你,荣恒这心里实在是……” “哎……荣恒!”柳轩抬手打断他的话,“湘尘这孩子,既出息又懂事,这么多年,我早已将其视为己出!莫要说我和傲陵的楚玄王爷有两面之缘,即便未见过,我也会出手相助。” 话说傲陵国,是位于龙熙东南方向的另一个国家,紧邻桑翎,并与其国土面积相差无几。只是二十年前,发生过一次宫廷内乱,曾致使其国政一度分崩离析,朝野上下,遍地哀鸿。 而傲陵当时的楚玄王,虽无意参与皇位纷争,奈何身份之故,却仍被推至风口浪尖,强行认定为意图谋反。 结果,可想而知,面对权力,哪里还有所谓的血脉情深?因而,整个王府上下近百余口性命,便于一夜间尽数陨殁! 当柳轩及荣恒二人赶到之时,发现早已回天乏力。唯独从后院找到奶妈用自己身体护住的一个男婴,尚且存有一丝微弱呼吸。 之后,在多方隐蔽下,两人才安全把他带回龙熙国。那年,荣恒本打算由自己抚养其成人,但终被思虑再三的柳轩制止。只因荣恒与楚玄王曾经交好,也是某些人知晓的事,况且他已收养一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凭空再多个出来,被发现的话,后果则不堪设想,甚至连荣恒都有危险。 自然,抚养婴孩的任务,柳轩便接了过来。再加上夫人陈氏见到可爱的娃娃同样爱不释手,所以,从此以后,夫妇二人开始对其进行悉心照料并施以教导,这一晃,即为二十多年。 这名男婴,就是如今的龙熙少将柳湘尘,柳轩的养子,楚玄王之遗孤。 但今日,时隔几十年,傲陵国竟仍未放弃对他赶尽杀绝,只因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 正如荣恒接到信时所想,既无法再去纠结孰是孰非的定论,那么该来的,总归会来。 …… “爹……湘尘可以进来么?” 两人正在谈话时,一身朝服的柳湘尘意料中地出现在书房门外。想必是处理完公事刚刚回府,尚未来得及换衣服。 “湘尘回来了?”柳轩朝门外招招手,“外面热,快进来吧!” “表叔……”走进书房,见荣恒也在,柳湘尘客气地打个招呼。 “哎,快一年没见,湘尘越发俊朗潇洒了……”荣恒笑着拍拍他的肩,“可比君奕那兔崽子强多了!” “呵……表叔哪里话,君奕只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了,他还未回来么?” 荣君奕,是荣恒早年的养子,五岁被送至乾门山拜青岩神医为师,如今已是赫赫有名的“雪曜谷”少主。 “是啊,前些时候他去谷里弄药材,近一半天也该回了。”荣恒上下又打量他一番,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湘尘,表叔已听你爹提及你们被围杀之事,料想接下来他们定不能善罢甘休,你务必一切小心为上……” “湘尘清楚……”柳湘尘目露怒意,狠狠地紧握住拳头。灭门之仇,如何不恨?只待有朝一日手刃仇人,替父王沉冤昭雪! “唉,真是难为你了……”柳轩蹙紧眉头,语气严肃无比:“孩子,无论你打算如何做,爹都会支持。不过……作为爹娘,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哪日就算要离开,也愿你能生活得更好……” “爹……”闻听此言,柳湘尘扶住他的手臂,并屈膝跪于地面上。“这么多年,是您和娘抚养我长大,那么,此生您二老就是我亲生父母,永不会变!” “起来吧……”柳轩安慰地点点头,拉他站起身。看着眼前这身躯挺拔,俊逸不凡的男子,实在令人感慨万千。 “本来,爹娘还打算将诺儿许给你来着,谁知,那丫头却……” “诺儿长大了,她有自己的想法……”提起柳依诺,柳湘尘的眼眸中满是温情。即便她不知道自己不是她亲哥哥,即便她喜欢的人是穆泽枫,可若还能时时见到她,他亦会知足。 “你呀,真是把她宠坏了!”每每闯祸,第一个替她求情的,只有他。包括这次禁足,不然以自己的脾气,哪能那般轻易放过她。 “爹……” “好了,明日一早,桑翎国公主进城,你也早点去准备下。”作为临时护卫队伍的将领,明天开始有的他忙了。“至于傲陵这边,恐怕还会有所动作,我们多方面谨慎注意些就是。” “好……” 晴御楼,飞雪阁内。 “茗烟姐腌制的青梅,味道果然不同,再加上玫瑰花瓣,这泡出的茶,真是清新雅致……”柳依诺浅抿一口,顿时满齿留香,连初夏的燥热都被消去几分,令她享受至极。 “嘁,你难道头回喝么?”莫梓兮在一旁嗤之以鼻,“马屁精……” “你又不娶我……”柳依诺不咸不淡地翻个白眼儿。 “你这女人脸皮真够厚!” “你又不娶我……” “你!” “你们两个,就不能少拌几句嘴么?”云靖秋有点好笑地从旁插话道。 柳依诺虽变化较多,但和莫梓兮见面就吵架的习惯倒没变。只不过……他怎么感觉,现在反而莫梓兮“吃亏”的时候比较多了呢? “哼!” “王爷夫君,你瞧瞧,我可没招惹他……”柳依诺见穆泽枫只是沉默着喝茶,便伸手拉拉他的衣袖,笑容满面道:“这莫大人长得丑也就罢了,还缺点‘金疮药‘,咱以后不理他了!” “噗……”此话一出,莫梓兮嘴里的茶索性被直接喷了出去。他丑?要知道,龙熙国有多少闺阁少女都视他为“梦中情郎”?自己的魅力,绝不亚于穆泽枫和云靖秋好不好?这个死女人…… “金疮药?”云靖秋一头雾水,“柳小姐,那是何意?” 而另一旁的穆泽枫亦放下手中茶盏,交叠起双臂,并挑了挑好看的俊眉,似乎也在好奇她的答案。 “呵,靖世子,金疮药做什么用的?” “治伤啊!” “没错……”柳依诺指指自己脑袋,“他缺的就是这个……” “柳依诺……!”后知后觉的莫梓兮脸色早已黑透,恶狠狠瞪了眼忍俊不禁的云靖秋和穆泽枫后,又用带着刀子的目光刮过她几遍。“你,很好……咱们走着瞧!” “嘁……”才不信,他能将她怎么着。 懒得再搭理他,于是干脆托起下巴,把头扭向窗外。现在已接近薄暮,市集上人来人往,重新开始热闹起来。 确实,古代人没有多少可以消遣的项目,除了逛大街,便是泡青楼。而在晴御阁斜对面,即有家名叫“醉芳苑”的,此刻,一个个打扮得如孔雀开屏般的女子正站立于门前,嗲声嗲气地招揽客人。 柳依诺由于在二楼,因此街道上的状况倒可以看的清楚。但当她觉得无聊准备收回目光之际,忽然,一道不算太陌生的身影刚好出现在视野中。 是他?那个她在回尚书府途中所救的中年大叔? 这世界还真的小呢……不过,和他一起的矮个子小书生又是谁?瞧他面目清秀唇红齿白,眉眼间还透出几许娇媚之姿,难不成……是女扮男装? 看样子,此时那“小书生”似想要去前面的醉芳苑,而中年大叔则目露难色,正在街边低声劝解着。 唉……蛮任性的大小姐,真是。 微微摇了摇头,尽管她跟中年男子有过一面之缘,但也不会闲到对人家的事过分好奇。 可正当她瞧得意兴阑珊,甚感无趣时,她的眼角余光却不经意扫过了对面客栈二楼的窗户。 由于客栈二楼比她所在的位置略高些,因此柳依诺只看到原本摆放在窗沿边的盆花,不知何故突然一头栽倒,然后直直掉落下来!而与此同时,虚掩着缝隙的窗内,刹那间闪过道浅灰色的身影。 “喂!小心!”柳依诺急忙喊出了声。就因花盆对准的,恰好是那个小书生所站立的位置……“千浔!” 千钧一发,刻不容缓,但尚未待千浔出手,从街边另侧却蓦地传来阵破空之声!随即,一支通体翠绿色的玉笛疾驰袭来,竟如利剑般,顷刻打在了花盆上!花盆应声破碎,泥土和残片霎时撒落到周围。而玉笛则于空中兜转一圈后,又掉头返转,最终稳稳当当地落回来人的手中…… “好……好!”街上的百姓,哪里有机会见识如此利落漂亮的功夫?因此大家伙儿频频鼓掌叫好。不过,当他们看清玉笛主人堪称惊为天人的相貌时,居然再次被华丽丽地震撼到了…… 但见他光洁白皙的面庞,透出丝丝红润。眸光清澈又不失明媚,却似乎透着股神秘,令人无法琢磨。鼻若悬梁,剑眉飞鬓,唇若涂脂,长身玉立。一套紫色玄纹云袖锦袍,将其挺拔俊逸的身材体现得淋漓尽致,使他立于人群中,便好似珠玉在瓦石间,处处散发着凛然的英锐之气。 但是,对于众人的唏嘘和惊诧,男子并无丝毫反应,只是抬起头看了下晴御楼二楼的位置。 “唔……”从窗边缩回头的柳依诺不禁撑住茶桌扶额哀叹,今日到底咋的,为何碰上的都是熟人?怎么……会是这个家伙呢? ##第十章 无奈替身 “请问,阁下是何人?”飞雪阁内,穆泽枫又仔细打量几眼面前的男子后,不由得暗自赞叹一番。 颜如冠玉,仪态翩翩。一支翠笛不离手,犹显风姿俊雅。更难得的是,虽其身不在朝堂,却有龙凤之表,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然而,不知为何,此刻柳依诺见着他,竟露出一副被抓到般无可奈何的神情,反让他颇感新鲜。 认识她许久,除去整日跟随自己屁股后面跑,倒未曾听闻其有怵惧之人,因此,他对这男子,多少都有了些好奇。 “荣君奕……”男子不卑不亢地开口回道,紧接着,又将目光落在柳依诺的身上。“诺儿……” “表……哥……呵呵,你回来啦?”柳依诺赶忙站起身,帮他斟好茶。“表哥坐下歇歇吧!” “敢问,你便是雪曜谷的妙手雪医?”莫梓兮微怔。妙手雪医之名,不说整个龙熙人尽皆知,但也响彻大江南北,只是人们鲜少见过他本人罢了。 荣君奕颔首。“正是在下……” “没想到,今日能有幸在此遇到荣少主,实乃有缘!”云靖秋拱了拱手,似有相见恨晚之感。“这位,是当今三王爷,那位是御史莫大人,而在下是云靖秋。” “三位客气……君奕愧不敢当。”荣君奕同回过一礼,浅浅笑道。“想必,平日里诺儿给各位也添了不少麻烦,还望多多包涵。” “哪里……” “哎,表哥……”说的好像她整个就一只麻烦精似的,殊不知,她这前身果然真是——很大的一只。 “喂……你们让我进去!” 几人闲聊时,蓦地,门外突然传来阵脚步声,且伴随着女子很不满的声音。 单纯听声,柳依诺便知是刚刚那名“小书生”和中年大叔,如今恐怕她已恢复女儿身,跑来寻“救命恩人”的吧?唉……这只黄金单身王老五,但凡摆酷耍帅,必定吸引女子如苍蝇般紧紧盯梢。 想到此,柳依诺认命地暼了眼坐于身侧正老神在在喝茶的荣君奕,语气甚为哀怨:“表哥,你又有麻烦咯……” “那诺儿再陪表哥演回戏吧?”荣君奕嘴角微勾,这丫头,之前还屁颠屁颠的,现在至于表现得那般不情愿么?她哪里有吃亏? 可柳依诺想的,则是为毛每次都逃不脱做“替身”的命?几个月前,前身已陪他演过不下三回,结果今日再见他,居然又来?这厮就不想正经八百娶妻教娃么?还能否好好玩耍了? “最后一次,下回换人!”柳依诺恨恨地白了他两眼。给他当表妹,真亏!不行,亲兄弟都明算账,她说啥也得捞点好处才成。 “白银五千两,外加梦魂丹三枚!” “嗯……成交……”荣君奕挑挑眉。有段时间未见,她学聪明不少。钱无所谓,再多都给得起,但唯独梦魂丹稀少,令他有些蛋疼。 而另一旁的三人,在闻听此言后方才恍然大悟。难怪柳依诺对他会有那种表情,原来是这么回事。 “千浔,让他们进来吧!” 话音未落,大门即被人推开,果然,从外面走进两人。 为首的女子,俏丽若三春之桃,清雅如九秋之菊,且看她约莫十七八岁,身着粉红纱衣,修眉端鼻,双目湛湛有神。想必刚被花盆中的泥土撒到,此时,她的一头青丝仅用根丝带系住,倒也简洁利落。 紧随其后的,即为中年大叔。典型的国字脸,两腮落下胡须,虽面相普通,可至少看起来精明干练。 “原来是恩公?”一见坐在窗边的柳依诺,大叔立刻认出了她。昨日于街上犯癫病,尽管意识不太清楚,可亦能大概知晓一二。待他恢复神智时,自己已经到了医馆。 “多谢恩公出手施救,才保住方岭一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呵……原来是大叔,好巧。”柳依诺挥了挥手。“您不必客气,其实只碰巧我会治罢了。” 荣君奕闻言稍愣,之后疑惑地侧首看看她:“你?” 荣君奕当时不在现场,因此并不了解其过程,但莫梓兮却是自己亲眼目睹的。 原本以为她和雪医乃表兄妹关系,学些医法无可厚非,毕竟名望较大。然而,当荣君奕同样露出惊讶神情时,才知道他似乎对柳依诺懂医术之事也不知情。 那么她到底和谁学的?为何又一直隐瞒了众人?这次禁足回来,虽顽劣未改,可近两日所发生的事,以及她的表现,的确不得不让他们注意到各种细节的变化。 柳依诺这个尚书千金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还要为他们带来多少惊异?于是,包括莫梓兮在内,三人望向她的目光,更多了一丝探察之意。 “嗯?怎么了,你娘子我守着你这江湖郎中,没事偷点玩玩不成么?”柳依诺眨眨眼,嗤笑了一声。 “哈哈,成……娘子做什么都成!”江湖郎中?嗯,蛮贴切的。 “娘子?”但不知,如此称呼,却令那女子霎时如漏气的皮球般失望不已。原来,他已经成亲了? 柳依诺点点头。“小姐有何见教?” “这位公子刚刚救了本小姐,我是来报恩的!那么,他的夫人仅有你一人么?”女子轻抬下巴,颐指气使地问道。 “自然……”柳依诺捻起镶金边的茶杯略抿一口,姿态优雅至极。“我相公他还不敢再纳旁人。” “凭什么?”不止女子好奇,在场几名男子也同样。 “因为……我能降服得住他呀!有求得满,为何还想别人?” “咳……” 无视他们的尴尬表情,柳依诺缓缓走至她近前,不禁轻叹道:“我看小姐该为贵族中人,也定能寻个门当户对的好夫婿。另外,报恩方式有很多种,未必要以身相许哦……正如我救过这位大叔般,难不成,他还要许给我?” “该瞧该摸的,一样不少,到底也没吃亏。”女子很不屑似的轻哼。 “这位小姐……”柳依诺顿时冷下脸来,眼神微凛。“正所谓医者仁心,对待病患,是不能用有色眼光去感情用事的!即便病人乃至亲,也要做出正确判断而不允许有任何犹豫!” “你……” “在小姐眼里,或者世俗之事更为重要。可在每位医者眼里,只要争取一刻,便能挽回条人命!人生一世,除死,无大灾。想想,哪怕如今有点病痛都应好好珍惜着呢,若连命都没了,那他还会有什么?” 一番话,不但说得女子哑口无言,甚至连其他人都陷入沉思。 “没错……”荣君奕把玩着手里的玉笛,忽地灿烂一笑。“娘子肺腑之言,句句都说到人心坎里了。且行且珍惜,所以……为夫此生有你一人,足矣。” “嘁……”不知怎的,柳依诺听言反而差点笑出来。换成别的姑娘,事先要不知道演戏,指定会当真呢!这家伙,简直祸害得不要不要的。 “你们!” “不知小姐怎么称呼?”柳依诺突然话锋一转,“若有合适的,我会帮忙牵线搭桥。” “那……如果本小姐坚决不退让呢?你又如何?”女子撇撇嘴角,以她的身份,弄个人还不容易? “哦?这样啊……”柳依诺作势扭回头瞅了瞅仍在喝茶摆酷的荣君奕,“那便让他不能人道好了……” “噗……” 今晚,莫梓兮已经是第二次喷茶了。他猛然间觉得,这个赫赫有名的妙手雪医似乎比自己还要“惨烈”些,不过难得此刻他尚能稳如泰山,因此投给荣君奕的目光里,夹杂着更多敬佩以及万分的同情。 “哈……有意思,这样吧,你与本小姐杀一盘,若你赢了,我就不再纠缠,怎样?”女子眸光闪动,笑颜若花。 “当真?” “当真!” “嗯,好吧……”唉,早知这般麻烦,刚刚就多要点酬劳了。 “喂,你行吗?”始终保持沉默观望一切的穆泽枫蓦地开口问道。 而柳依诺并未言语,仅仅递过去一个浅笑,却也美艳盈盈。 …… 二人于棋盘两侧分别落座,女子执白,柳依诺执黑。古代围棋为白先黑后,于是眨眼间便落下数子。 都言棋场如战场,但见黑白二龙缠绕搏斗,辗转腾挪中,不知觉已至中盘。然此时,竟仍看不出孰强孰弱,而女子似已有些心急,遂开始发起猛烈的“包围攻击”。 柳依诺自不甘落后,也开始“自卫”,不多时亦将其先头子吃得溃不成军。女子略感惊讶,随即又把棋子分成两拨,分别攻打黑子左右两侧,想必欲靠夹击将对方主力一举歼灭。 柳依诺一边看着棋盘,一边用手里的黑子轻轻敲打着桌沿,且乐呵呵道:“相公呀,若娘子我输了,你就跟这位小姐走吧!” 给这臭小子找个媳妇儿其实也不错吧,至少荣恒表叔能少操点心。 “娘子……”荣君奕似笑非笑凑近她,“假如你敢输,为夫就先将你掐死,然后……” “咋的?”柳依诺斜睨他一眼。 “然后再把自己搞成不能人道……” “够狠……”听他如此说,柳依诺反倒有些脸红起来,不止够狠,还有够变……态! “你们夫妇真是伉俪情深……”女子得意洋洋地靠于椅背上,如今的棋局,大势已定。“但棋如人生,并非是你想赢就赢的。” “这话没错……”柳依诺执起棋子继续慢慢落下。“不过,小姐只知棋术所在之理,又是否明透棋艺之五得?” “五得?”众人面面相觑。下棋,无非修身养性为主嘛? “何谓五得,柳小姐能否赐教?”云靖秋毕竟同为爱好者,可从未听过此理论。 “五得嘛,即是:得好友、得人和、得教训、得心悟、得天寿……” “哦?” “得好友比较好理解,尽管初次相见,只要纹枰相对,无需语言,就会灵犀相通,棋友之间坦荡的胸怀就越可明鉴。”说话间,果断落下一子。 “得人和,纹枰对坐寄舒情怀,逍遥自在凝神心静,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优哉游哉,聊复尔耳。乃你我等流之辈也。” “得教训呢?”莫梓兮挑挑眉,从旁插问道。 “得教训,小处着手,大处着眼,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从失败或错误中取得经验,吸取教训。” “那心悟,是否为始于乐趣,而后得理?”穆泽枫眼眸轻抬,看着她清秀的侧颜。 柳依诺颔首,又略微顿了顿才放落一子。“正是。俗话说,早得道,早得到,得道通达。随年岁增长,阅历渐深,处事渐广,心悟由然而生。并由棋道得以证悟大道,超然的人生态度,会使人变得心平气和,追求均衡,豁达大度。” “得天寿呢?就是能长命百岁咯?”女子也嗤笑一声。 “呵呵,下棋乃严谨的思维和推理锻炼,日长消闲兴,走向棋局畔。老而忘忧、忘物、忘我、清乐才长寿……”柳依诺扯扯嘴角,点下最后一枚棋子,“还有,人们往往在棋中纠结,那会让自己很痛苦,原因呢,一是因为求之不得,二呢,是因为舍之不得。棋尚且如此,何况人生?……小姐,你输了!” “什……么?”女子登时睁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呵呵……必要时,这釜底抽薪蛮管用的……”柳依诺捶了捶已经发酸的腰,“唉,我这条老命总算保住咯!” “好吧,愿赌服输……本小姐即使再痛苦,也会说话算话!”女子上前两步,环住她肩头。 “呵呵……”柳依诺不禁轻笑。不过当她的眼光在扫过女子耳后有同样一枚微型蝎子图案时,不禁再次因脑中闪过一个无法捕捉到的片段而刺痛。 “幸好,你不是我的敌人……告辞!” …… “诺儿,你怎么了?”见她脸色似乎有变,荣君奕疑惑地问道。 “哦,没事……”柳依诺甩甩头,“可能今天有些累吧。” “是么?” “嗯……” “表哥?” “什么?” “现在什么时辰了?”柳依诺猛然回想起一些事情。 “大概戌时……怎么?” “我去……”不由分说,当事人拉起荣君奕的衣袖转身便往外跑。 “诺儿,你去哪?”荣君奕被搞得一头雾水。 “唉……还能去哪,回家!” ##第十一章 高超术法 尚书府,前厅内。 当柳依诺拉着荣君奕气喘吁吁跑进来时,霎时有两道冷冽的目光意料中地投射到她身上。 顾不得暗自哀嚎,柳依诺小心翼翼地挪步至主位者近前,并嗲声嗲气叫了声:“爹……” “还知道死回来?”柳轩浓眉一挑,虎目怒瞪,颇有战场大将的凛然之威。“爹让你什么时辰回来?啊?当耳旁风是不是?又想被禁足么?” “爹……” “湘尘你别说话!” “啊……没有没有,今晚确实有事……”柳依诺无奈地看了眼柳湘尘,看来老哥也不好使了。于是,赶忙拉过荣君奕,对着他挤眉弄眼道:“表哥来了,他一直和我在一起呢!” 说完,还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臭小子,倒是说话啊! “没错,叔伯,今晚诺儿的确与君奕在一起。”见她急得整张俏丽的小脸蛋都发红,荣君奕才不忍继续故意逗她。他以前怎么未发现,这丫头窘迫起来,其实还蛮可爱的…… “好了老爷,诺儿既然回来了,就让她陪我回房吧,顺便帮我扎几针。”柳夫人陈氏从旁插嘴道。 近日许是天气闷热的原因,她的头痛病又犯了,不过当柳依诺为她行两日针灸后,反倒有所见轻。 自然,当时她亦很惊讶,追问之下,才只回说是拜个“师傅”学的。无论怎样,这么多年,总归学得个正经八百的技法傍身,也该是好的。 “锦玉,一个你,一个湘尘,你们简直要把她宠上天去了!看将来嫁到王府,谁还能那般护她?”柳轩愤懑不满地拍下桌沿。“唉,罢了!去吧去吧!” 若说作为父亲,他焉能不疼爱女儿?可尽管她禁足回来有所改变,但如果仍顽劣不羁,无法无天,今后吃亏的,还不是她自己?都言一入侯门深似海,皇家之内,究竟是他们这些人家所比不得的,只怕她到底吃不开。 “爹,还是不要责怪诺儿了。”柳湘尘瞧着她们母女离开后,方才轻笑一声,劝解柳轩道:“诺儿已经改变不少,爹多少要再给她些时间……” “湘尘所言甚是。”荣君奕也勾勒出抹浅笑。回想起柳依诺在晴御楼内的言行,不得不说,如此变化,同样令他震惊不已。 “也不知她为何偏偏喜欢上那三王爷,真是!湘尘或者君奕,哪个娃不优秀?非要舍近求远?”虽气消大半,柳轩却还是表示不爽。 荣恒听言放下手中茶盏,不禁解颜而笑:“呵呵,表哥,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选择吧,总之能幸福就好!” 说着,又扭头转向荣君奕:“君奕,还好你回来的及时,明日桑翎公主进宫,我们也会出席。” 作为凌旭山庄,目前其经济实力已不容小觑,就算未富可敌国,多拉拢些毕竟没有坏处。 “知道了,爹。”荣君奕颔首,而后拍了下柳湘尘,“咱们二人许久未见,喝两盅去。” “君奕,明早湘尘有任务在身,切记莫要贪杯!”荣恒微微皱眉,并轻斥几句。 “表叔,放心吧!湘尘自有分寸。”柳湘尘温和地笑笑,随后两人一同离去。 “唉……荣恒啊,我总觉得近日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般,常常心神不宁的。”柳轩站起身,背着手踱步到前厅门口,重重叹息口气。 “表哥还是不要思虑过多的好。所谓兵来将挡,我们行事多加小心便罢。” 话如此说,可谁都无法保证。唯愿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够一切顺利…… 翌日,紫怡阁内。 堪作梅花引,余心几度尝。 难言天下事,倩影入诗囊。 今日入宫,作为尚书之女,柳依诺理所当然地也被早早拎起来梳妆打扮。 脸上薄施脂粉,水嫩唇瓣一点红妆,墨玉缎般的青丝,也被小吉简单地绾成个如意髻垂于脑后,随配两对饱满圆润的珍珠簪花,珍珠流苏缀饰其间,熠熠放光,让秀发看起来尤其柔亮润泽。 另外,与往常包裹严实并利落的着装不同,今日,穿于自己身上的,乃是出自京城有名的成衣坊——碧澜斋的一套浅紫色浣纱抹胸长裙。 此套衣服的特别点在于,除去裙摆上绣了几点散落的梅花,还在胸口位置有一对翩翩振翅的蝴蝶!且正因为女子穿着时此处有所凸起,从而使得娇艳的蝴蝶仿佛真要凌空飞去般显得立体感十足…… 还有,再加上外罩同色略淡雅的半透明纱衣,则更令美人白皙的脖颈与藕臂充满了诱惑,飘逸若仙……不过美中不足的,就是左手腕因伤仍然缠绕着几层纱布。 “小姐,你好美……”小吉和小丫纷纷喟叹不已。“可要将那些官家小姐都比下去了呢!” “唔……”柳依诺闻听瞅了瞅铜镜中的自己。“还好。”如此裙装,让人拘束不少倒是真的。“赶快走吧,要不我娘又该唠叨了。”每当想起这个爱絮叨的“娘亲”,柳依诺都不由得心生温暖之意。 尚书府,大门前。 柳依诺出来时,包括荣恒父子,都已经等在了那里。而柳湘尘这护军统领也早随穆泽枫去城外迎接公主一行,所以此时并不在。 “……诺儿?” 当荣君奕转回身,不期然地看到面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娇美人儿时,竟瞬间愣怔住。她的装扮并不张扬,更不奢华,然而正由此才显出其优雅之姿,在不知觉的举手投足间,便尽生万种风情…… “嗯?表哥怎么了?”见他似有些发呆,柳依诺疑惑地问。不过这会儿才意识到,他也一身紫色,反倒和他“撞衫”了。 荣君奕笑着摇摇头,玩笑道:“没怎么,就是看到土鸡变成凤凰后很惊讶罢了……” “荣君奕!你个过河拆桥的家伙,有本事下回别找我做替身!”柳依诺恨恨地一个拳头捶过去,却被他轻松抓住手腕。 “唉,大家闺秀,注意点……” “你!” “君奕,该走了,还闹!”荣恒见二人仍在吵吵,不由得开口训斥着。 柳依诺挑挑眉,得意地瞥过他一眼,才径直跳进马车,只留下荣君奕在身后哑然失笑。 半个时辰后,皇宫。 由于邻国公主到访,因此朝中文武百官几乎都会出席。随着小公公的引路,众人亦纷纷到达会场。 御花园里,古树翠柏棵棵参天,甬道两旁各式各样的怪石奇花点缀在园内。另外,亭台楼阁,水榭花坛,可谓五彩斑斓,令人目不暇接。 花园中间的空地之上,临时还搭建了个圆形舞台,而下面两侧的桌椅也分散摆开。此时,已陆续有官员家眷落座,相互寒暄着。 不过,若说这会儿最受瞩目的,则非柳依诺他们莫属。一来,美人倾城绝色,出尘脱俗。二来,俊男玉树临风,举世无双。由于荣君奕第一次出席宫宴,所以在场的官家小姐们除了对柳依诺惊艳之余,更对她身旁手执玉笛的紫衣男子充满好奇。 “诺儿,你笑什么?”趁几位长辈正与他人闲聊之际,荣君奕斜睨她一眼,低声问道。 柳依诺轻抿口茶,举止优雅:“自然是感叹如今妖孽当道咯,简直横扫千军嘛……” “哦?”荣君奕爽朗一笑,语气甚为欠扁。“诺儿在吃醋?” “我还吃酱油呢,边儿去!”柳依诺白了他两眼。这厮的自恋情结,比玉扶灵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再搭理那家伙,柳依诺索性执起块精致的栗子糕塞进嘴巴里,可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缓缓路过的一名绿衣女子身上。那是……尹静虞? 话说尹静虞,乃吏部尚书之女,其父与自己父亲等级相当,主负责考核、任免四品以下官员。 身为官家子女,理所当然秉承了大家闺秀的优质特点。面容清秀,性格温婉内向,多才多艺,与柳依诺前身交往虽少,但怎么说还算过得去。 瞧她微垂着头,状若心不在焉地朝后方小花园而去,柳依诺猛然间觉得她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借出恭之名悄悄尾随其进入花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侧栽种了满满的凤仙花和桂花,一丛丛一簇簇,无不娇艳。而中间曲曲弯弯的甬道,亦是由鹅卵石铺就而成。跟随到尽头,则有个小片的荷花池塘,清凉的水流不断涌动着,发出轻微悦耳之音…… 绕过池塘,便是座黄石假山,石色近土红,好在假山足够大,且周围花草植被较多,有利于藏身,因此她距离尹静虞和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男子所在的凉亭倒并非很远。 尹家小姐跟这男子偷偷在此会面做什么?一个老实本分的闺阁女子,倒不大可能搞些偷鸡摸狗之事吧?不过,为避免发现,柳依诺仅小心翼翼将头探出一点,所以只能看到尹静虞的背影,还有隐约被她遮挡住的男子脸庞。 但见男子从袖口处掏出个纸包,递至她的手中,并靠近她小声说了两句话后,急忙转身离开,并未停留。 毕竟有些距离,于是柳依诺只模糊不清地听见大概几个词语:“药……素晴……茶……” 这是什么意思?可当想起男子交给她的纸包时,猛然间意识到,那里面装的,一定是他所说的药了!还有提到的“素晴”,自己也认得,正是朝中另位侍郎家的千金——蒋素晴! 敢情……原来男子在示意尹静虞将这包药放入蒋素晴的茶中! 天……她们究竟有何仇怨?居然敢于在宫里害人? 可令人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命令她下手?像她这样的,恐怕连弄死只老鼠都没胆量吧? 柳依诺的脑子在飞速旋转的同时,尹静虞也从亭内缓缓而出。奇怪……刚刚觉得她神色怪异,怎么现在仍然如此?甚至……眼神还有些呆板? 对了,眼神,就是眼神!难道她…… 柳依诺心中刹那间冒出股不好的预感……催眠?按目前种种迹象及其反应表明,她很可能已经被某人进行了“心理暗示”,从而利用其去做这些事情! 当初,出于好奇,她曾读过本类似的书籍。一般来说,利用催眠手段指使被催眠者去“犯罪”是不容易做到的。 处于催眠状态中的人,对于违背道德观念的行为通常也会有拒绝实行的倾向。若被强迫,则多半会使其从催眠中惊醒。 但是,若特别精通催眠技术,使被催眠者陷入极深的催眠状态之中,再施以巧妙的暗示,避免使行为与观念的直接冲突,就很可能会获得成功…… 看来,尹静虞明显属于后者!真未料到,在这古代时空,竟还存在这般厉害的高手! 她该怎么办?以前读过的东西,早已忘光,况且现在根本容不得再想其他办法!如果自己没有看到这一幕也就作罢,而偏偏却碰见了,可见死不救又不是她性格! 突然,柳依诺灵机一动,扭头看看身后的荷花池塘……若其他外力无法唤醒她,也没有更好的方式,那只得尝试让人的“本能”唤醒她了! 说时迟那时快,柳依诺一把拽过刚走至近前的尹静虞,并拉住她的手,迅速将其推进池中…… “噗通!”水花立刻飞起,甚至溅到了岸边周围。 “来人啊!有人落水咯!”柳依诺扯着嗓子高喊几声后,即刻俯下身焦急地观察水中之人的状态…… “救……救命!”不大会儿,尹静虞逐渐由开始的无意识,到后来的不断扑腾,再到表情惊恐地求救,想必,她定是已清醒过来了! 柳依诺不由得心中欣喜,连忙伸出手对她叫道:“快拉住我的手!” 听闻,尹静虞也抬起手,似乎努力要靠过来。可是,兴许她的力气尚不够多,此时,竟有即将慢慢沉没之意…… “唉!”柳依诺已听到园门外众人的脚步声,但水里这位却一刻都等不得呀!她若被淹死,自己岂不成了凶手么? 于是,万般无奈下,柳依诺咬咬牙,一个猛子扎进池塘中…… “诺儿!”柳湘尘刚跑进来,就看到她跳水,来不及阻止,一颗心像吊起来般蓦然提至嗓子眼儿。而紧随其后的穆泽枫等人见状,同样甚感意外。 柳依诺自顾不及那些人,只死死拖拽住昏厥的尹静虞,使劲往岸边拉去。 “唔……好痛!”可能因过分用力之故,左手腕伤口处传来一阵剧痛。唉……看来百分之百又裂开了! 原本离堤岸不远,待众人赶至,两人已到达岸边。 不过,当她也要随其上来时……糟糕!她右手腕上的蓝冰镯呢?我去,八成方才在混乱中拖人的状态下不小心掉落的吧?万一丢失可麻烦了! 心里打定主意,于是,柳大小姐返回头,再次迅速潜入水中,完全没顾由瞬间呆愣转为恼怒的柳湘尘和荣君奕他们。 好在池塘水不算深,大概三四米的样子,因此,柳依诺在水中不大会儿便瞧见躺于底部的镯子。 出手抓住蓝冰镯,正准备返回,但眼睛余光却瞥见些许光亮。那是……一枚戒指? 呃,恐怕也是谁掉的吧?可它的形状……竟为一只蝎子!柳依诺惊讶不已,为何自己近日总会三番五次看到与蝎子相关的东西?又为何仅会头痛,却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唔……”正当恍神之际,自己的腰间忽而多出只有力的手臂,紧紧被揽住后,便一路向水面游去…… “噗……表……哥,你要……把我勒死啊?”柳依诺被拉上岸后,跌坐于地,并靠在柳湘尘怀里,气喘吁吁问着同样浑身湿漉的荣君奕。 “勒死,勒死倒省心!”荣君奕冷起张俊脸,看她一身的狼狈和手腕处的猩红,劈头盖脸就赏了顿臭骂。 “喂!” “诺儿,你确实过了!”此时,连柳湘尘都面色不善,甚至举起了手…… “……啊,哥……”柳依诺本能地紧抱住他,且貌似害怕般闭上眼睛:“老哥最好,老哥最温柔,老哥最帅了……所以你不要打我……” “呃……”这丫头乱说什么?他不过是抬手要将自己外衣脱下来给她,哪里要打她? “披上!”还未等柳湘尘说话,头顶便落下件黄色锦缎外衣,搭于柳依诺的肩头。“柳将军,带她到春晓殿去更衣,顺便处理伤口……” “多谢三王爷……”柳湘尘颔首道谢。 “不必。”穆泽枫低头瞅了瞅脸色稍显苍白的人儿,之后转向荣君奕。“荣少主,你也一起去吧!” 望着他们的背影,穆泽枫不禁颇为感慨。这几日,她这个“未婚妻”给他带来的惊异实在太多了吧?晴御阁内的盗玉事件、途中的施救事件、昨日当“替身”下棋事件,乃至之前假扮如花“栽赃”他的事件…… 一个人,可以改变得如此彻底吗?或者说,以前的她,可以隐藏得如此彻底吗? 柳依诺,曾经,你的目的便是要引起本王的“注意”,那么如今恭喜你,你确实成功了! ##第十二章 巅峰对决 皇宫,春晓殿内。 春晓殿,是穆泽枫未搬至王府前所居住之地。虽仅是个偏殿,却也巍然而立,黄瓦盖顶,斗拱交错。 屋内,摆设并不奢华,但均为精雕细琢之物,黑檀木的案桌,画有山水画的四条屏风,镶玉牙床,锦被玉衾,帘钩上还挂着龙涎香囊,散发出淡淡幽香。 已近午时,窗外阳光充足,而先前满身狼狈的柳依诺,也在宫女的帮助下,重新换过一套锦服。 与来时所穿的纱裙不同,除去玫红色绣菊的薄丝质抹胸长裙,连搭配的明黄色富贵花暗纹外衣亦为上等蚕丝织锦制成,在骄阳的反射下发出柔和的光芒,使她整个人愈加显得雍容美艳。 此时,坐在桌前,柳依诺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一旁面似微蕴的柳湘尘。这家伙,不愧是少将出身,就算平日里再如何温良恭俭,可他板起脸后的模样,还真令她感觉怕怕的。 “好了,伤口已包扎完成,柳小姐注意些,莫再让它碰水了。”另一边,始终没开口的太医首先打破屋内的安静,声音低沉,又不失纯净。 “呃,多谢季太医……”柳依诺回过神,扭头看了看眼前这位太医院中年纪最轻,且长相不凡的男子。不知为何,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她竟觉得似曾相识……难道以前,他们接触过?不大可能吧? “柳小姐不必客气。”季映寒收拾好药箱,微微颔首,“柳将军,在下先告辞了。” “太医慢走。”柳湘尘客气地拱拱手,起身将其送出门口。 …… “……哥。” 直至季映寒消失,柳湘尘才转回身面向柳依诺:“怎么,是不是又想说知错了?前日你怎么保证的?” “我……” “每次都要那样鲁莽才甘心?”救人无错,可当她再次潜入水中时,他的心也随着漏掉半拍。幸亏荣君奕水性好,及时拽她回来,不然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 “哥,你别生气了……蓝冰镯不是丢在池塘里了么?”柳依诺拉住他衣袖,讨好地笑笑,“老妹知道你为我好……但生气多了可容易变老哦,到时该讨不到媳妇了!” “你……唉……”柳湘尘再恼她,亦舍不得继续斥责,无奈之下,最终只叹口气,并揉揉她的头,语气极尽温柔。 “诺儿,爹娘只有你一个……女儿,况且你已经长大,要多替他们想想。万一出事,让他们该如何是好?” “好啦,我知道的,老哥……”闻言,柳依诺多少有些动容,但表面却貌似耍赖般伸手搂住柳湘尘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间。因此,他并未瞧见她眼中其实已蒙起一丝水雾。 “此生能遇到爹娘和你,真好!” 从未料想过,机缘巧合之下,她变成了“她”,居然还有了这么多疼爱自己的人,其中的幸福实在难以言表,而哪怕只是几句充满善意的责备,都能令她温暖不已。 “傻丫头……”轻揽着怀中的人儿,柳湘尘不禁面露苦笑。他又何曾未觉得幸运?应该感谢上苍,能将她送到自己面前,真是对他的厚爱了。 不过,说到底,也许终其一生,她也不会知晓他的心意吧?尽管这丫头喜欢别人,可在他心里,却没有人能代替她的位置啊…… “湘尘……”蓦地,门外突然传来荣君奕的声音,打断了二人各自的思绪。 “君奕……” “嗯……”已换好干净衣服的荣君奕走进来,“怎么样了?” “放心,都处理好了。”柳湘尘回道。 荣君奕来到柳依诺跟前,抬手轻拍了下她光洁的额头后,又塞给她一个小瓷瓶。“呐,补血丹拿去,每日两粒!” “表哥……”柳依诺愤懑地瞪他几眼,枉费她还觉得他穿白衣同样能帅别人满脸血呢,这厮! “谁叫你不要命的?” “诺儿,话说尹家小姐是怎么回事?她因何会掉落池塘?”提起刚刚的落水风波,柳湘尘倒疑惑不已。 “哥,你听说过关于催眠之事么?”柳依诺微蹙眉心,开口问道。 “催眠?”柳湘尘与荣君奕相互对视一眼。“难道是类似于摄人心魂的巫术?” “差不多,但没有那么夸张,不过是心理暗示搞的鬼。”柳依诺摆摆手,大致将当时情景描述一遍,最终语气稍显沉重地道:“尹静虞便是中了此种催眠术,虽施术者不明,可唯一知晓的,就是对方必定深谙其道,且为高手中之高手!” “如此说来,事情还蛮复杂。”荣君奕摩挲着下巴,略有所思。 “我们不了解状况,所以暂且莫要声张的好,否则很有可能会造成更大伤害。”柳湘尘的担心,并非没道理。狗急跳墙的话,谁都无法预知结果。 “嗯……” “嘘……有人来了!”荣君奕举起手指在唇边比划一下,示意柳依诺噤声。 果然,不多会儿,便传进来个小太监尖细的嗓音:“柳将军,奴才奉三王爷之命前来接几位,不知是否已准备妥当?” “哦,有劳公公。” “请吧……”小太监手中拂尘一抖,躬身前行带路。 御花园。 待柳依诺三人再次回到席间,众人均已到位。对于后花园发生之事,免不得又被柳父柳母絮叨一通。含糊其辞勉强应付过去后,柳依诺才定下心,观察起宴会主角来。 为首正中央,自然是龙熙皇帝穆呈,黄金冠、镶龙袍,将帝王之仪展露得淋漓尽致。 其左右,分别为皇后李氏以及慧贵妃吴氏。皇后不必说,同为黄袍加身,雍容华贵。相比较而言,慧贵妃,也就是柳依诺未来婆婆的一身月牙色宫服反而显得清丽许多。或许因保养得当,看起来年岁亦不过三十左右的模样。 再往下,便是如今桑翎太子妃、龙熙的大公主穆雨璇,只见她身穿淡绿色的纱衣,简单又不失典雅,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现出了丝丝妩媚。随其一同的,则是太子穆若卿、二皇子穆天岚、三皇子穆泽枫以及小公主穆雨蓉。 至于桑翎国的紫兰公主,此刻并未在座,而是正于宽敞的圆形舞台上飘然起舞。肤似温玉、目若秋水、前凸后翘的性感身材、盈盈一握的楚楚纤腰,再搭配一袭火红的露脐装,使其甚为妖冶动人。 “不错,够带劲……”柳依诺托住下巴,眯缝起眼睛盯紧台上的美人,之后不禁由衷赞叹一番。只是完全未注意到,其实她身上散发出的柔美,恬淡,以及嘴角噙着浅笑的模样,早已在不经意的刹那间落入某些人的眼中,成为了一道被欣赏的“风景”…… “还能行么?对女人也犯花痴?”另一边,荣君奕见她好像被迷倒了似的,顿时嗤之以鼻,满脸鄙夷。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们男人只知道食色性也,哪懂得欣赏艺术?”一舞已毕,柳依诺收回专注的目光,有感而发。 “喂……”听闻,荣君奕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表哥我可不是那种人好不?” 对于自己没兴趣的女人,他才懒得去搭理。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让她帮忙做“替身”了。但是,这回柳依诺却没有答话,只因此时她瞧见了一个令她无比惊讶且欲哭无泪的人…… 他?居然是他?怎么会是那个紫薇花会上强送她花的“天然呆”呢? 瞧他坐的位置,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就是和紫兰公主随同来访的桑翎世子颜初吧?他为何提前到达龙熙了?不过,幸好那晚自己化妆成“如花”,按说应该认不出她来的…… 柳依诺心里虽七上八下,且默默反复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可表面上仍然镇定自若地端过茶盏,轻酌着上等玉螺以缓解自己的尴尬情绪,但下一刻…… “噗……”天雷滚滚啊,她看到了什么?那个堂堂的桑翎世子,那只“天然呆”,这会儿竟扭转过身来,朝她快速扮了个鬼脸!原本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亦因摆出个斗鸡眼而硬被挤兑在一起,才使毫无心理准备的柳依诺,华丽丽地把尚待咽下的茶水喷将出去…… 静……全场霎时间死一般地寂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于她的身上,且面露怜悯之色。 “柳小姐是对素晴的画有何看法么?”此时的台上,已轮至侍郎之女蒋素晴即兴作画,她刚信心满满地完笔,正命小太监一左一右展示给众人观赏,谁知才打开画作,还未等赞美声传来,反而先听到柳依诺忍不住喷茶之声! 她的画一直都受人追捧,何况今日桑翎国公主和世子也在场,这要让她脸面往哪搁?若换成别人也罢了,却没曾想是这个一向名声不大好的痴纨女! 即便柳依诺是未来三王妃又如何?她蒋素晴还可能会当上二王妃呢,现在虽没最终定夺,但毕竟八九不离十。凭借与皇后娘娘走动的关系,做王妃岂非板上钉钉之事?届时,那丫头不得管她叫声皇嫂? 因此,蒋素晴甩向柳依诺的眼神,仿佛像带了刀子般冷冽…… “蒋小姐,本王的准王妃向来有些不拘小节,想必是茶烫,她方才喝急了才如此……”说罢,穆泽枫瞥过一眼对面桌的颜初,之后又对着柳依诺温和地道:“诺儿,以后小心些,烫坏了可不好……” 很明显,穆泽枫是在为他的未婚妻找台阶下。但他的话,看起来平常,可同样充满提醒之意,这里根本不比皇宫外面,稍不留神,都会惹出是非。 事实上,穆泽枫能帮她开口说话,连柳依诺自己都甚觉诧异,难道是怕给他丢脸么?但眼下又没有别的办法,因此只得急忙站起身应和道:“没错……” “若要本公主说,柳小姐倘有何见解,不妨直言的好,王爷作为未婚夫再护短,也不能不让人家说话嘛!”正当柳依诺欲继续解释几句,坐于前方桌边的紫兰公主则轻声一笑打断了她。 如今,紫兰一句话,就摆明了是穆泽枫在死活限制柳依诺的“言论自由”。 闻听此言,柳依诺的眼神闪了闪。这紫兰公主,看来很不简单呢!她如果说不出点子丑寅卯,穆泽枫定被扣上屎盆,因为本来就是他不让说的。但相反,如果说出什么,则仍代表紫兰所言属实……一个翻转,便令她和穆泽枫同时陷入两难境地,果然小瞧不得的! “咳,回公主,刚刚臣女其实是想说,臣女这眼神儿不太好罢了……”眼神儿不好,必定看不清台上画的东西,因此蒋素晴和紫兰说的,也自然不攻自破。 “不过,臣女平日对书画多少有些涉猎,倒想近前欣赏一番,不知可否?”丫的,蒋素晴,还敢给姐摆脸色,姐已经救你一命了好不? “请便……” 柳依诺颔首,步履优雅地走至两个小太监所执起的画前,颇为细致着瞧过一遍。不得不承认,蒋素晴这幅名为“思”的桃花美人图确实笔法微妙精美,尤其画中女子立于树下手执桃花枝并满脸沉思的模样,更惟妙惟肖。 可是再形象逼真,却如何都缺乏些“生气”,书画要讲求所谓的画龙点睛,即使图中女子以自我陶醉神态表示出思情,但终究显得意境不足,差强人意。 “如何?柳小姐看出些什么门道?”蒋素晴撇撇嘴巴,神情不屑一顾。她懂?她懂的话,猪都会爬树了! 柳依诺微微侧首,而目光并未从画中移开。“泪眼描将易,愁肠写出难。蒋小姐之画,的确从这女子神态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只可惜……” “可惜什么?”听她拉长语调,不仅蒋素晴,其他在场众人同好奇不已。 柳依诺唇边挂起一抹淡笑,从容踱步到案桌,取了支蘸过墨汁的毛笔后,又重新回到画作前。 但见柳依诺在诸人震惊的目光之下,素腕微抬,用笔于画上一边游走着,一边轻启朱唇:“桃花、美人乃至表情都是有形的,好画;但唯独不好画的,却是思情……思为心之所念,看不见,摸不着。而这画,着眼就在于一个‘思‘字……” 顿了顿,柳依诺继续侃侃而谈道:“画若无着眼,仿佛做无用之功,再如何精致,不过空有其表而已。啧啧,如今,我反倒能理解‘无欲则刚‘的难处咯……好了,完成!” 众人顿时回过神,迫不及待地将注意力放置在画上。但见画与刚才相比较并没有太大变化,但唯有女子身旁的石桌上,多了一只绣上并蒂莲的荷包!大家恍然大悟。并蒂莲的荷包,无非男女之间交换的定情信物,正由于它的存在,才把“思”之意凸显得愈发透彻了…… 可是,更令他们觉得吃惊的,乃是柳依诺留在空白处用行书写下的一首诗: 树上桃花树下人,花容人面两难分。 当年挥笔花开处,愿赋情诗半叩门! 笔走龙蛇,蜿蜒而行。笔锋苍劲洒脱的同时,又不失轻灵淡雅。况且,她并非在书案上写成,而是由太监一人手执一端的状态下挥就的,可想而知,薄软的宣纸背后没有支撑点,要写出这般漂亮的字该谈何容易? 因此,刹那间,几乎所有钦佩的、感叹的、复杂的眼神都频频投向了曾经被他们鄙视得一无是处的女子身上…… “柳小姐,本公主刚听到你提过‘无欲则刚‘一词,感觉蛮有意思……”紫兰浅酌口香茶,重新打量几眼风华决绝的女子。“难道说,摒弃掉一切身心之欲,便能所向无敌了?” 闻言,柳依诺不由得轻笑出声,转身面朝紫兰:“人要生活下去,理所当然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欲望。但是,凡事总要有个尺度。欲望多了、大了,就要生贪心,必定欲壑难填。贪求欲者往往被财欲、物欲、色欲、权欲等等迷住心窍,攫求无已,终至会纵欲成灾。” “哦?”此番言论,倒让紫兰心生一些兴趣。“继续……” “呵……人有七情六欲,也是自然之理。‘无欲则刚‘,并非不允许人们有欲,而是要克制私欲。如此,方能淡泊守志,刚锋永在,清节长存。” 说着,柳依诺走下台阶,来至紫兰跟前,笑颜如花:“正如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豁达大度、胸怀宽阔,同属于一个人修养的表现。姑且不论谁最有肚量,但人们通常都会敬佩具有广泛胸怀之人。公主说是不是?” “柳小姐会武功吗?”紫兰挑挑眉,抬起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略懂皮毛……”她要干什么? “那就好……”话音刚落,紫兰伸手迅速向柳依诺的肩膀抓了过去。 柳依诺见她玩真的,同样不敢怠慢,旋即收敛笑容一个箭步侧过身,躲开了她的袭击。紧接着,又是道迎面而来的掌风,速度不慢,但偏缺少些力度。 原来,紫兰公主跟她差不多,都属于二把刀啊?于是,她无奈之下,抬手同样挡住其攻势…… 如此这般,二人竟也过了足有十几招!直看得现场精通武功的几个男人,嘴角一个劲儿抽搐,甚至连穆泽枫都横抱双臂满脸兴味地观望起来。 柳依诺一边应付她的招式,一边心里开始焦急。这些“见死不救”的混蛋们!对方是公主,不知道她根本不能出手的么?难不成还要眼睁睁看她被打? 心里尽管如何想,可手脚始终没停。猛然转身之际,忽地,莫梓兮那张欠扁的脸恰巧映入她的眼帘…… 灵机一动,柳依诺有了些许打算后,于是开始渐渐引导紫兰,不多会儿,二人便打到莫梓兮和云靖秋他们那桌附近。 等距离、角度均差不多合适时,柳依诺暗暗露出“阴险”一笑……机会来了! 因为紫兰此刻正出手再次准备攻她的肩,重力自当向前,而柳依诺则在她要碰到自己之前,快速与其擦身躲开。不过,脚底下却没闲着,仰仗她穿的为裙装,所以她玉足微勾,直接绊了紫兰的脚腕一下…… 不难想象,被绊的结果,便是紫兰重心不稳且毫无形象地朝莫梓兮的位置扑去…… “哇,公主好厉害,臣女认输了!” “柳依诺!”莫梓兮快被这死女人气疯了。难怪她刚才露出邪恶无比的表情,敢情在琢磨馊点子呢? 可待他眼疾手快扶稳紫兰公主后,哪里还有那丫头的身影?原来她早屁颠儿溜回他们自己人身边去了…… “哈哈,朕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啊……”皇帝穆呈爽朗笑道。嗯,他这个儿媳妇,不但才华灼灼,还很有意思!“好了,都到此为止吧!来人,为蒋小姐与柳小姐犒赏!” “多谢皇上恩典!” 一场风波,总算尘埃落定,两人分别叩首谢恩。 “哎嘛,真累死我了……”柳依诺深呼吸几口气,小声嘟囔的同时又将自己“扔”进带把手的檀木椅中……参加个宴会,搞得好像巅峰对决一样,能继续好好玩耍么? 然而…… “……啊……”霎时间,坐在椅子上的柳依诺却一动不敢动,仅皱紧眉头,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腰。我去,都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只不过临时恶整下莫梓兮和紫兰公主而已,“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诺儿?你怎么了?”柳湘尘就见她一副痛苦的模样,连忙问道。 “哥……” “嗯?” “看样子你今天得背我出去了……” “嗯?” “因为,我……我这老腰给扭到了呀……” “活该!” “荣君奕!”臭小子,就会幸灾乐祸! “呃,我说的是椅子……” “滚犊子!” ##第十三章 惊人发现 傍晚,春晓殿中。 柳依诺以俯卧的姿势趴在宽敞的镶玉牙床上,神情多少有些郁闷。 宴会中无意间被扭到的腰,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些。究竟是怎么回事?即便霉运当头,老天也不带这般整人的吧?虽说在宫女帮助下涂过太医院送来的药膏后有所缓解,可仍然难以动弹。 “一日之内便出好几次状况,你可真够麻烦人的……”一旁,坐于雕花檀木椅中的穆泽枫姿态优雅地浅抿口香茶后,慢悠悠站起身,踱步至床前低头望着始终未发一声的柳依诺。 这女人,倒蛮能忍住疼嘛! 闻言,柳依诺不禁暗自翻个白眼儿。这家伙简直跟荣君奕一样,都是喜欢幸灾乐祸的主!懂不懂什么怜香惜玉之类的啊?搞成这幅德行,难道她愿意? 不过,心里虽那般想,可面上仍表现出柔柳纤弱的模样,微启朱唇嗲声嗲气着娇嗔道:“王爷夫君……人家都这样了,还如此奚落,诺儿的这小心肝呀,都一阵阵痛得发酸咯……” 抹了,顺带丢去林妹妹牌特大号哀怨眼神一枚,丫的,臭小子,叫你看姐笑话,恶心不死你! “柳依诺,好好跟本王讲话!”语落掌下,“啪”地一声,便在她的后脑勺轻赏了个“爆栗”……反正春晓殿内的宫女和太监已被母妃临时差遣走,此刻别无他人,所以趁机“教训”下她,亦不会有旁人看见。 “哎呦!王爷你干嘛?”趴在床上的人儿根本未料到他会有如此举动,因此愣过之后,面露委屈颜色。不过,不知是否因为被穆泽枫打的缘故,柳依诺埋于锦缎绣枕中的脸蛋都显得红扑扑的。 “今晚开始你就留在这休息,待伤势好些再回去。”穆泽枫仅淡淡开口宣布这一决定,并没理会其吃了瘪的表情。 “嗯?什么?”让她呆在春晓殿养伤? “不必自作多情,这是父皇和母妃的意思……”挑了挑俊眉,光看她的样子就知是想入非非了。 “你……” “先休息吧,别胡思乱想,等会儿本王差人来照顾你。”穆泽枫及时打断她的话,并不露痕迹地瞄过门外一闪而逝的影子。 “唔……”柳依诺恨恨地对着他翩然离去的身影挥挥拳头。穆泽枫……你大爷的,不傲娇你会死呃?当下好女不吃眼前亏,给姐等着! 可谁知刚走到门口处的穆泽枫此时却忽然回过头,而后别有深意地略勾起唇角:“今晚你最好老老实实睡觉,免得多事……” 说罢,方才转身,背着手潇洒跨出房门。 “哎,喂……”她这是华丽丽地被扔下了么?除去她以外,这里到底还有没有个喘气儿的?她想要出恭啊…… 春晓殿外。 “朗悠!”待穆泽枫行至不远处的假山石旁站定,一名黑衣装扮的俊俏男子才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边。 “王爷” “今晚开始,你亲自在春晓殿守卫,暂且不必随我回王府了。” “呃?哦,是!”被唤朗悠的男子略显错愕之后,还是颔首领命。 身为贴身暗卫,他与穆泽枫一起长大。经历这么多年摸爬滚打,感情早已胜似手足。虽此刻对其决定感觉有些意外,不过,王爷毕竟是主子,他的命令自己仍然要听的 。 穆泽枫转回身,望着面前同样丰神俊逸的好兄弟,语气颇为严肃:“既然傲陵国的人已出现,这些日子,务必要多警惕些,我倒想瞧瞧,他们还会做什么?” 桑翎随同而来的仆从中,居然混入了傲陵的探子,真够可以的!龙熙即便各方势力均比较强,但素来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因此常年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这次令他甚感不解的,是他们为何仅围着柳家人转?梦溪湖边柳氏兄妹遇袭,以及刚刚春晓殿门外一闪而逝的人影难道,尚书府还与傲陵私下有什么渊源或者过节? 想到此处,穆泽枫忽然于脑中涌现出柳依诺灵动狡黠的脸庞。亦是此刻,他内心里也不期然地萌生起一丝期盼,但愿 并非如他所想的最坏的那样! “王爷,王爷?” 朗悠多少有些纳闷,刚刚说的话,他没听到么?他何曾见过王爷和自己说话时会走神?他怎么了? “咳没事,本王先去看看母妃,这里交给你了!”语落,穆泽枫则亦如往常,酷酷地消失在视野中,徒留仍旧一脸茫然的朗悠频频疑惑不已。 …… 深夜,安静的街道上由于鲜有人至而显得阴沉暗淡。 商铺两旁,几棵高耸的树木交错地生长着,茂密的绿叶遮天盖地,在略带苍白的月光沐浴之下,闪烁出墨绿色的光晕。 潇湘客栈,二楼天字号雅间内。 潇湘客栈在这条街虽然算不得最上等,但房间却收拾得十分整洁。一头是翠柏花纹的帐幔和床铺,另一头是草花梨木制成的八角桌。 此刻上面摆有四道小菜,但坐于桌旁的玉扶灵却纹丝未动,唯独手执一壶陈酿杏花酒,一杯接一杯地斟满后,仰头饮尽。 “当当……”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随即虚掩的木门被来人推开。 “是你?”玉扶灵并未停止手中动作,又一杯酒全数下肚。 颜初见其反应,倒也在意料之中。于是大大咧咧地坐在他对面,顺手抄起几粒花生米丢进嘴里,戏谑着笑道:“怎么?听师兄语气,见是小爷我,你很失望的么?” “有点……”玉扶灵白了他两眼后,便不再理会。这臭小子,最爱蹬鼻子上脸。 “哎,别这样嘛,爷知道你心情不好……”颜初哥俩好地将手臂搭在他肩头,“但身体才最重要不是?你的红藤毒至少尚有一半未清呢,千万别前功尽弃咯!” 玉扶灵闻言微垂眼眸,“我清楚。” 内功高强如他,历时许久,方才把毒素逼退近半。红藤没有解药,因而只得用内力相抗,但为逼毒所耗费的功力,几乎每次都会增加许多。换句话说,兴许尚等不到他把毒全部扫光,就有可能中途一命呜呼了。 “唉,但愿你的付出,最终还是能有所回报吧。”颜初撂下酒杯,不由得感叹几声。并非他泼冷水,只不过从目前来看,物是人已非。若要柳暗花明,对玉扶灵来讲,恐怕更为难上加难。想必这亦是他闹心的主要原因。 “呵……我也仅仅是做一个男人该做之事,所以,我不求有何结果。”玉扶灵如实所说,竟不料在说出口后,心中仿似被针刺般划过些莫名的痛楚。 “好吧……那个,柳依诺她因伤留宿在宫里了,所以才……”颜初拍拍自己光洁的脑门,他差点忘记此行目的,喝酒真能误事啊!“但好在不严重,只扭到腰而已。” “她受伤了?”玉扶灵稍愣,原来如此,难怪…… 颜初大致将今日皇宫所发生的事避重就轻地复述一遍,自然,他并未将她先前跳水救尹静虞的事告诉他。 “呵呵,不用担心,爷可见识了这小师侄,鬼机灵得很呢!过几日应该就活蹦乱跳地死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再度抄起酒壶为两人满好香酒,“今朝有酒今朝醉,师兄,快陪爷继续喝几杯!唔……真不错!” 无奈至极的玉扶灵叹息口气,刚刚他还劝自己身体为重来着,这会儿见了好酒反而立刻倒戈,真是有够……没品! 翌日,午时,春晓殿中。 柳依诺倚靠在床榻软垫之上。此刻,身着一套青衣官帽的太医季映寒正为她试脉。 已至夏中时节,今日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甚至没有点微风,再加上另一侧肃然端坐的慧妃以及大公主穆雨璇,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 瞧瞧,出身皇家的女子,无论举止言谈均合乎礼仪,淑女嘛,甚至坐着的姿势亦这般赏心悦目。想来,她还真的跟她们搭不上边,或者说,自己是不适合呆在时刻讲规矩的皇宫里吧? “季太医,柳小姐的伤势如何?”沉默许久后,慧妃首先开口询问道。声音清脆,却又不失婉转柔和,且人长得美艳不可方物,有如此基因,难怪会生出穆雨璇、穆泽枫和穆雨蓉这样的俊男美女来。 季映寒闻言,起身抱拳施了个礼:“回娘娘,柳小姐身体暂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寒,恐与近日劳累和休息不好有关,微臣会开些补药的。” “柳小姐没事便好了,母妃,您也不必过分担心了。”穆雨璇拍拍慧妃的手背,扭头继续笑着对柳依诺说道:“瞧母妃,昨晚就多半夜没睡好,若非泽枫去劝,怕是整宿都睡不着了……” “呃……让慧妃娘娘如此费心,臣女真该死!”她没想到,慧妃能这般待她。当初前身设计让自己成为她准儿媳,以为最多是貌合神离相敬如宾罢了,谁知…… “呵呵,还慧妃娘娘呢,过几个月,你不也要叫母妃了么?”穆雨璇掩嘴而笑,“依我看,莫不如私下里就直接改口好了,至少能让母妃高兴高兴,母妃说是不是啊?” “呵呵,雨璇,你都嫁人了还那么顽皮!”慧妃抬起手,用青葱玉指点了点自己女儿的额头,语气无不嗔怪。 “柳小姐,别见怪,这雨璇啊,确实被本宫宠惯了。”单纯看她略显目瞪口呆的模样,便知是被“吓”坏了。 “啊……没有没有,臣女怎会呢?娘娘和大公主如此和蔼可亲,臣女倍感受宠若惊,呵呵!”殊不知,柳依诺并非被吓到了,只因她接近穆泽枫的目的,是为拿到莲炔啊!何况,待东西到手后,还要想办法和他退婚呢…… 可瞧瞧面前巧笑涟漪的母女俩,柳依诺不禁开始觉得,她这样做,是否太可恶了些?若不然……莲炔不要了?但前身赔进去性命,为的不就是救玉扶灵么? 哎……她该怎么办?她要如何在能救玉扶灵的前提下,又不会伤害到慧妃她们呢? 送走她们三人,已是两柱香后的事。其间无非反复叮嘱她在这里好好休息,务必待伤好利落了再回去,不用急于一时等等。最终搞得她也颇不好意思,只剩下道谢连连。 一番折腾,委实生出点困倦之意。可当她欲挪动些身体以便躺下时,忽然床角下一个小纸条映入她的眼帘。 “咦?这是什么?”柳依诺好奇地嘟囔道。昨天还没发现呢,直到现在,除去伺候的两名宫女,来过春晓殿的仅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人,这玩意儿谁掉的? 柳依诺一边想着,一边用手肘支撑在床沿,缓缓朝纸条够去。敷了两天药,腰部多少能好转,可幅度若较大,依旧挺费力。因此,等拾捡起纸条,柳依诺亦被累得气喘吁吁…… 但是,待她完全看清纸条上的字后,霎时间自己的脊背便冒出股冷汗! “诱导,暗示效应,意像,应用性催眠,易催眠力……” 天呐,这些词句,不都是与催眠有关的术语么?难道说,将尹静虞进行深度催眠去加害蒋素晴的人正是他? 不过等等!本就看到这些已经很震惊的柳依诺,此刻却发现另一个更让她错愕无比的事…… 季映寒!原来,那个实施催眠术的不但是你,而且你竟然也是……! ##第十四章 意外解围 傍晚,春晓殿内。 话说自打午时无意间发现了季映寒掉落于她床脚的纸条后,直至傍晚,柳依诺还尚未从惊愕无比的状态中恢复完全。 当然,令她吃惊的,并非仅限于他是深度催眠的施术者,而是纸条上的字体,竟为活生生的简体! 众所周知,古代的书写方式均属繁体,即便某些与简体类似,然不尽相同。因此,当冷不丁冒出现代简体汉字时,唯一的解释,那便是……季映寒,他亦同为现代人!难怪,他的术法竟会如此高超! 只是,对方究竟是否魂穿的,还有待考证。即使面貌上看不出有何差异,可他除去皮肤更白皙些外,颧骨貌似稍微显高,所以,依照柳依诺猜测,他魂穿的可能性极大。 但甭管如何,无论怎么来的,他现今的身份就是季映寒!那个龙熙国太医院正春风得意的有为青年、前途不可限量的八斗才俊。 不过,这些暂且通通搁置于一边,唯独令人觉得好奇和疑惑的,无非是他为何要利用尹静虞,从而去加害蒋素晴?能使唤“借刀杀人”招数的,想必私下定有过节。 可话说回来,堂堂一个男人,又身为“穿越者”,跟这个时代的闺阁小姐究竟有何大不了的冤仇,至于要置人死地么? 该不会碰到个小肚鸡肠的人了吧?唔……那般的话,可实在让人太恶心了。 “吱呀……”正当柳依诺双臂枕头望着床顶胡思乱想之时,突然,门口处传来个极其细微的声响。 而后,木门被悄然推开,紧接着,一道略显娇小的蓝色人影蹑手蹑脚地摸了进来…… 由于天色已晚,柳依诺早将伺候的宫女摒退。再加上屋内并未掌灯,因此,在床上的她仅能凭借外面月光,隐约看到来人的衣色和大致的身材轮廓。 咦……在古代,难道不都是黑衣人么?如此这般偷摸进别人房间,就不怕被发现?可是……究竟为何,她猛然觉得这个身影看起来十分眼熟,很像刚见到过不算久似的…… 柳依诺屏住呼吸,在观察来人动向的同时,慢慢朝床尾挪动着身体。另外,出于自卫,她又迅速伸手将头顶绾发用的唯一一支玉簪拔下来握于手中。 并非她不想喊人求救,而是来者此刻已在房内,若使其狗急跳墙,待别人赶至,因腰伤导致行动缓慢的她难保还有性命在。所以,求人莫如求己,如果对方摸到床头,她尚且能来个出其不意,胜算还是较大的。 不多时,许是其渐渐适应了周遭的黑暗,因此,这会儿也准确地来到床边。说时迟那时快,可当柳依诺举起手中玉簪正欲刺下去时…… “柳依诺……喂!柳依诺……”那人压低了嗓音,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盖住枕头的绣花锦被。 当然,待此人说过句话并露出真面貌时,居然生生地令柳依诺傻愣在当场…… “紫……紫兰公主?” “呃?大晚上的,你怎么跑床尾呆着去了?”紫兰见到她人,眼里顿时一亮。 啥?我为何在那呆着?还不是拜您老人家所赐?来便直接来好了,鬼鬼祟祟做什么? “哦,没……这么晚,公主有何事么?”柳依诺收起簪子,再次将散落的发丝绾起,之后亦从床尾改坐在床沿。 “柳依诺,你的伤怎样了?”紫兰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下她,“能走路不?” “多谢公主,已经大好了,倒可以活动的。”柳依诺礼貌性回道。 “那敢情好!”言罢,紫兰顺手拉起她衣袖,“走,本公主带你去个地方瞧瞧!” “啊?去……去哪?”这下,她更摸不着头脑了。 “哎,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跟我来吧!” 只不过,她们并没发现的是,两人前脚才刚刚离开,便有另外一个黑影亦紧随而去…… 皇宫,太医院后门。 紫兰带领柳依诺一路偷偷到达此处时,已过去大约两刻钟的时间。好在其居所位于皇宫靠南侧之地,并距离春晓殿尚不算远,如若不然,柳依诺恐怕自己还真的走不到这里。 紫兰朝四周望了望。确定左右无人后,才小心翼翼示意其跟上。绕过柴房,顺着前方长廊缓缓而行,未走至多远,便踏入了正堂范围。于是,两人为避免被发现,最终才躲进不远处的某个角落内。 在这个角落躲避的好处,一来是由于有扇虚掩的窗户,能观察到堂内状况。二来亦能隐蔽身体,再加上此刻已经天黑,即便临时有人来,也看不到她们。 “公主……我们到这做什么?”柳依诺伏在紫兰耳边轻声问道。 “嘘……你看……”紫兰伸手指了指堂内一隅,并为她挪了些位置。 那是……季映寒? 只见他正端坐于宽大的案桌前,手执一盏个子比正常小、且外罩一圈纱布的油灯。而坐在对面之人则紧盯着油灯的光芒,看起来,此时已逐渐开始要进入另一种迷蒙之态…… 敢情,这油灯,充当的是现代手电筒的作用啊?现代催眠用的道具,除了需要反复摇晃的怀表外,最好用的当属手电筒。 因为人的眼睛在受到一段时间的光照之后,由于其作用,受术者会感到眼前存留着电筒光芒的“残像”,这类催眠方法,柳依诺记得最初是由一名叫查尔斯的催眠师发明的。 “好,请你现在闭上眼睛……”大约过了几十秒后,季映寒才凑近油灯,将火苗吹灭。 “你会看见自己眼前有个非常明亮的光团,随着时间流逝,光团会逐渐黯淡下去,直至彻底消失……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在光团上,当你观察它的时候,就会感到越来越困倦,直至陷入梦乡,除非,当我拍你肩膀时,你才能重新醒来,并且要忘记为你催眠的人是我……” 季映寒一边看着面前之人的反应,一边轻启薄唇开始诱导。他的声音浑厚而低沉,令人听着听着,仿佛就要被吸引过去一样。 “很好……现在,你已经来到了一片草原上,这里天高云淡,牛马成群,你躺在草地里,十分惬意,十分轻松……” 跟随其指令描述,对面宫人装扮的小太监果然露出些开心之色。 季映寒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轻声嘀咕道:“这特制的油灯,的确比怀表好用许多!” 试验终于成功了!亦不枉费他费力将催眠工具改良了这些时日! “公主……你怎么知道他在搞这个?”另一边,柳依诺暗地悄悄问紫兰。 “昨晚就发现了。”紫兰挑挑眉,双臂环抱。“是因为雪梨偷跑进来撒尿……” 雪梨,正是与紫兰公主随行而来的……一只狗狗!通体雪白,脸部尖尖,模样和萨摩很像,只不过性格过分活泼,总爱到处乱逛。 “呃?这样啊……”柳依诺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救的尹家小姐,听说后来根本不清楚自己为何落水,所以,本公主怀疑跟他有关!” 闻言,柳依诺不由得心生赞许。这个紫兰,倒挺善于思考和观察。 “呜……”二人正低头窃窃私语着,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个白色影子,并用鼻尖耍赖般地蹭蹭紫兰的腿部。 紫兰被吓了一跳,由于没有心理防备,因此下意识往旁边躲过一步。 “当……”好巧不巧的,竟碰到立在角落里的木棍,发出不算大亦不算小的声响…… “什么人?”屋内,自始至终注意力都放在受术者身上的季映寒,猛然听到外面传来响动,于是厉声而喝。与此同时,又站立起身,伸手拍了下对面之人的肩膀。 糟糕,被发现了!紫兰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眼仍然要傻乎乎往她怀里扑的雪梨,实在是欲哭无泪。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狗一样的队友! “是本王……”还未等另一旁的柳依诺拉着紫兰开溜,却不料穆泽枫的身影已出现在正堂门口。 “三王爷?”见是穆泽枫,季映寒反而颇为诧异,不过依旧上前躬身行过一礼,“王爷深夜到访,不知……” “哦,本王今晚忽觉有些头痛,所以顺路到这里拿些药带回王府。”说罢,穆泽枫背起手环视下四周,“今晚只有你和小路子当值啊?” 小路子,即是刚刚那个被催眠者。此时他才真正清醒,正纳闷自己怎么好像睡着了的模样,没想到穆泽枫竟过来了。 “是的……那么,三王爷,让微臣替您把把脉吧!”季映寒转身便要去拿脉枕。 “哎,不必了。”穆泽枫摆了摆手,无所谓地道。“就拿上次开过的凝神丸即可。” “回王爷,今晚慧妃娘娘宫里已将剩余两丸领走,所以王爷若要的话,恐怕得在此稍等些时候了。” 凝神丸所用的药材,均为上等,只是唯独保质期短,因此存量向来不多。 “无碍,反正此时没事,你和小路子一起去弄吧,本王稍等就好。”说罢,便撩衣坐下。 “是……” 季映寒二人领命,随即从正堂一侧拱门处穿过,朝后堂内室药房而去。 “呼……”见状,柳依诺和紫兰都不禁松口气。还好还好,幸亏穆泽枫出现,不然,若被他发现,说不定有什么麻烦呢! 可是,这么晚,穆泽枫一个人跑来拿药,想想也蛮匪夷所思的。如此小事,还劳烦他亲自走一趟? 还有,他头疼?是病了么? 哎,还是先不琢磨这些了,三十六计走为上!想到此,柳依诺碰了碰身旁的紫兰,示意其尽快撤退。 紫兰会意,但当两人准备转身要走时,忽地…… “啪……”又是一个轻响,柳依诺的脑袋,居然在毫无发觉的状况下再次被迫吃了记“爆栗”! 原来,此时的她们身后,早已站定一人。 “王……王爷?”穆泽枫?他刚不还在堂内坐着的么?为毛下一刻在这现身? “你行啊,胆子越来越大了,嗯?”穆泽枫冷下张脸,眼里多少显露出点怒意。若非朗悠及时通知他柳依诺她们偷跑进太医院,若非他今晚为了陪母妃聊天未提早回王府,要不然…… “呃,那个三王爷……是本公主强带她出来的,所以……”紫兰见状,立刻首先抢了话。 “紫兰公主,本王是在‘提点‘她,说到底与旁人无关。”穆泽枫酷酷地回道,而冷然的目光始终未从柳依诺身上离开。 听闻此言,柳依诺的心里亦不禁涌出些不爽之意:“王爷,你应该也看到了吧?那个季映寒,根本就有问题,难道……” “这些事情,不必你操心,本王自会处理!倒是你一个女子,就该有点女子的模样,日后如若顽劣不改,岂非要时时闯祸?到时,别再指望本王帮你收拾烂摊子!” 穆泽枫根本不理会其越来越黑的俏脸,估摸着时候已差不多,于是继续言道:“他们也快出来了,你们走吧!” “呵呵,王爷夫君……”不知怎的,柳依诺不怒反笑,上前两步轻揽住穆泽枫的手臂,并蹭了蹭,“说到底,王爷夫君不就是希望诺儿成为温婉可人秀外慧中的小家碧玉型女子嘛……那么我……” 说着,满面绯红,神情娇羞,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怎样?”穆泽枫勾勾嘴角,好奇地等待她的答案。这女人,脑袋里装的全都是鬼机灵。 “那么我……”柳依诺缓缓抬起头,笑魇如花,之后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开口道:“去……你……大……爷……的!” 自然,不待穆泽枫反应过来,柳大小姐便急忙拉起同样已呆愣住的紫兰,也顾不得自己的腰痛,扭身一溜烟消失在大门外…… 柳依诺! 穆泽枫顿时被气得火冒三丈,好啊,很好……她还是个女人吗?他说教她,目的不是为她好么?偏要顶撞他?白眼儿狼的,竟敢骂他?咱走着瞧! 唉……他做了什么孽哦!怎么会碰到她这样的冤家?还有,腰伤才刚好转就那样跑,不怕又痛得下不了床? 无可奈何地微微叹息一声,穆泽枫终究还是朝隐藏于不远处的朗悠递个眼色:“去吧!” 打发走柳依诺她们,这边还有一个季映寒。同样的,他之前并非没有对他起过疑心。 这种摄人心魄之法在书籍中不乏先例,因此对于像他那样的医者,研究一些倒无可厚非。 只不过,若是利用它去害人的话,自另当别论了! “王爷久等了,这是您的药……”不多时,季映寒两人也从药房走出来,将新制成的凝神丸装入个小木盒内,并递给穆泽枫。 “有劳季太医。”穆泽枫站起身,略微笑笑,“本王多有打扰,就先回去了。” “王爷哪里话,恭送王爷……” “嗯……”不经意地,穆泽枫在接过季映寒交予他的木盒时,突然发觉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孔。 这是……火油? 穆泽枫心里当下一惊。火油是非同小可之物,仅需少许,遇到火源便能炸毁间普通房屋。他俩明明在药房弄药,衣服上怎会沾染它的气味? 难道……火油被私藏在了里面? 穆泽枫暗自诧异着,但表面仍不动声色地道谢后,继而离去。 太医院内存有此等危险物,假如真的出事,后果定不堪设想! 季映寒,你究竟是何人?到底在做什么?看来,他要多加派些人力来探查了!一旦有所确定,其他的暂且不论,唯独暗藏火油这件事,是首先必须要解决的! ##第十五章 讳莫如深 夏日的夜晚,天空并非是纯黑色的。抬头望去,倒像是在一幅水墨画里,又透出片片无垠的深蓝,绵延着伸向远处。 月朗星稀,此刻,夜的香气弥漫于周围,织成个柔软细腻的网,将所有的景物都罩在了里面…… “唉……”镜花湖边,一声轻叹响起,柳湘尘终究还是收回仰望夜空的目光,从石头边站立起来。 这次紫兰公主到访,入住皇宫之内,作为宫里的临时护军将领,这些天他几乎脱不开身。 也不知诺儿的腰伤怎么样了?自从那日宴会结束,就再没见过她。虽说她在春晓殿小住,他们所在的距离并不算远,可毕竟这里规矩颇多,自己又有任务加身,因此,他尚且未得机会去看她。 但愿她能老老实实养伤吧,可别再出什么意外了。否则,他焉能放心得下? “哒……哒……”蓦地,从他的后方猛然间传来阵轻微响动,紧接着,一团白色的影子映入眼帘。 “……雪梨?” 见是紫兰公主家的宠物犬,柳湘尘不禁哭笑不得。他知道雪梨活泼淘气,最喜欢在外面逛,想必这会儿,又是偷溜出来找地方撒尿的…… 果不其然,只见这家伙在四周闻了闻,确定好位置,之后才抬起腿,在一棵树旁便堂而皇之地解决掉了自己的内急。 雪梨甩甩头,刚欲离开,却发现柳湘尘在它前面不远处,于是晃着尾巴屁颠屁颠跑过去,两只前爪一下子就抱住他的大腿…… “雪梨……”柳湘尘无可奈何地俯身摸了摸它的头。不知为何,它似乎特别喜欢自己,每回碰面,都会这般“亲近”。 “呜……”雪梨状如耍赖似的舔舔他的手,以示“思念”之意,而柳湘尘被它可爱的举动所感染,也暂且忘记了刚刚的一丝愁绪。 “呵……” 正当他们玩得开心,突然,雪梨却停了下来,黑亮的眼睛紧紧盯住另一侧方向,两只耳朵还不时机警地来回转动着…… 难道……有人往这边来了? 柳湘尘立刻带着雪梨隐藏于树荫之后,不多会儿,确实看到有个青衣人,手里拎只木桶,匆匆忙忙朝镜花湖方向走去。 那人竟然是……季映寒? 柳湘尘眼神微凛。这么晚,他拿个木桶跑镜花湖来做什么?桶里装的又为何物?虽心有疑虑,可他依旧未动声色。 但见其到了岸边,谨慎地瞧瞧四周,随即打开木桶盖子,将里面的液体,一股脑儿尽数倒进了湖里…… 而后,又把木桶放入水中,反复冲洗过几遍,才再次重新严丝合缝盖好盖子。 “季太医,你在做什么?” 季映寒忽闻身后的询问声,不由得被吓一跳,赶忙回首看向来人。 “呃,原来是柳将军……”季映寒略施一礼,态度谦恭。 “季太医客气。只是,这大晚上的,你到此做什么啊?”柳湘尘借着月光,扫了眼地上的木桶,并无异样。 “啊,是这样……这木桶内,均是之前微臣所制的,能助水内锦鲤吸取更多养分,从而使它们鳞色更为艳丽。” “哦?”柳湘尘眸光微动,“太医真是辛苦了!这种小事,还要劳烦你亲自前来。” “哪里,这亦算微臣份内的。那么……柳将军若无事,微臣便先告辞了。”言罢,季映寒顺手拎起桶,翩然离开。 能帮助鲤鱼吸收养分的药水?是么?看着他的背影,柳湘尘心中充满疑惑。季映寒的话若属实,何不光明正大去做,至于鬼鬼祟祟的吗? “呜……汪……” “雪梨?”当他回过神,却发现在身边的雪梨,此刻已跑至湖边,正用它尖锐的鼻子闻着什么。 那不是方才季映寒倒东西所站立之处么?难道…… 走上前去,柳湘尘蹲下身仔细地观察雪梨闻过的地方。原来,在泥土上确实有一小片已快看不清痕迹的水渍。 轻捻起少许灰土,放置在鼻下闻了一番,别的没什么,只不过这若有似无的味道…… 天呐!怎么会是火油? 柳湘尘顿时吃惊不已。季映寒从哪里弄的?而且,居然还有满满一桶? 但是,东西哪来的暂不提,他又为何偷摸给扔掉了? 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他究竟在搞什么阴谋?表面看起来医术高明、长相和气度都不凡的有为太医,谁知,竟这般讳莫如深! “柳将军!” 这时,一名戎装打扮的下属恰好见到柳湘尘在这,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忙跑至跟前。 “回禀柳将军,三王爷派人来,说有要事详谈,让您马上过去一趟呢!” “我知道了。”听闻,柳湘尘多少觉得有些诧异。穆泽枫这个时间找他,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小事…… 翌日,春晓殿中。 柳依诺坐在茶桌旁,双手托住下巴,看着对面连站姿都一丝不苟的嬷嬷,神情极度萧索。 该死的穆泽枫,你大爷的!昨晚她不过小小“回报”他一下,哪曾料到,今儿个居然就送给她份大礼…… “柳小姐,老奴好歹也是奉三王爷之命的,怎么能让老奴直接回去呢?”一旁,杨嬷嬷仍在苦口婆心劝道。 “杨嬷嬷……”柳依诺秀眉紧蹙,语气哀怨无比,“您看,我这身子骨才好转些,就要求我学什么女仪之礼,岂不是要我命么?您就去回了王爷吧啊……” “小姐,这怎么行呢?”穆泽枫可是亲自交代她,打今儿起每日到春晓殿,给这位“顽劣女”——她们未来王妃上两个时辰有关女德、女言以及女仪等内容的课程。谁知她前脚刚来,后脚却又要被撵走。 “啊……那这样好不好,今天,我今天就请一次假,您告诉王爷说我不舒服,还望嬷嬷通融通融吧……”柳依诺很清楚作为下人的难处,不过,她临时想拖延,也唯独只有这个方法了,先稳住眼前的嬷嬷更重要。 “这……” “不准!”还未等杨嬷嬷答话,随着一声喝斥,门口便出现了穆泽枫的身影。 “见过王爷……” “嬷嬷免礼。”说罢,穆泽枫又看了看满脸不爽的柳依诺,唇角略有上扬之意,“柳依诺,为确保你的学习成果,本王特地将这本《女德》给你带来,每日嬷嬷授课后,务必再把此书抄写一遍,之后派人送本王书房去……” “什……么?王爷你有完没完?你够了啊!”柳依诺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被他气炸了,这就是传说中如神祇般存在的王爷?确定不是大尾巴狼变的么? “柳依诺,怎么跟本王讲话呢?”说着,穆泽枫抬手对她白皙光洁的额头就是一拍,当然,力气并不大。 “喂,你!” “小姐……”杨嬷嬷适时地拉住即刻濒临“暴走”的柳依诺,不禁频频摇头…… “你辱骂本王,对本王不敬,今日开始只是让你学习女德而已,已经算网开一面了……杨嬷嬷,给她授完课再回去!” …… “柳小姐……”半盏茶后,杨嬷嬷见柳依诺仍然气鼓鼓的模样,于是再次开口劝着,“恕老奴多句嘴,可以说,老奴是看着王爷长大的,除去慧妃娘娘和公主外,还从未见王爷他对哪个女子特别在意过,小姐您可是头一人呐……所以……” “哎,杨嬷嬷,停……”柳依诺摆摆手,打断她的话,“若与穆泽枫比起来,我宁愿听您老人家讲课,开始吧开始吧……” 两个时辰后,柳依诺的耳朵终于遭完了罪。此刻的她,正坐于书桌旁,手里拿支毛笔愤然地瞪着眼前这本厚厚的《女德》。 娘亲啊,这古代真不是女人可以呆的地方!什么三从四德,相夫教子的,一条条一项项,只看几眼,都能把人逼疯,而穆泽枫居然叫自己每天抄写一遍? 我去,姐姐我未来绝不做你老婆,要乖乖给你抄,那才是真正的二百五…… 可……又该怎么应付他呢?柳依诺转转眼珠,忽然计上心来……你丫不是只说要抄写“女德”么?又没说必须写书里面的内容,呵呵,每天写一遍“女德”标题,这下,不就简单多了?甭说一遍,十遍也成! 打定主意,柳依诺摊开张宣纸,轻轻写下了“女德”二字。刚想收起笔墨,突然,一个点子从脑子里冒了出来……光写字多无聊,索性再送她家王爷点画吧…… 于是,仅几笔勾勒,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便跃然纸上,而“女德”二字,正好落在了小猪的额头位置…… “呵……”真像穆泽枫。 乐呵呵将画收起,塞进她刚从书桌上翻出来的一个带有“密”字的大信封内,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当废物利用吧! 做完一切,柳依诺才重重地把自己丢在了床上。 回想自己不到一个月的遭遇,实在令她唏嘘不已。简直比她在现代时可“惊心动魄”多了…… 可是,既然来了,她也没得选择。别人穿越同是公主小姐的,至少能享点福,再瞧瞧自己,身份虽不错,却没想到摊上穆泽枫那么腹黑傲娇又小心眼的男人,到底是她的“不幸”还是“不幸”呢? 唉……要是穆泽枫这个未婚夫能换成她老哥柳湘尘该多好?呵呵,那样的话,姐才不会琢磨到时怎么退婚呢! 想到此,柳依诺猛然间记起来,她好像有好几天没看着柳湘尘了。也不知他在宫里忙不忙?估计是离不开吧。 真想去瞧瞧他…… 眼见天已擦黑,心动不如行动。这会儿想睡都睡不着,还不若去走走。穆泽枫不也交代让她把抄写的女德送书房去么?正好顺路。谁管他看了会不会发飙,明天的事,明天再操心吧!况且,重要的是如何才能把莲炔弄到,真正让她烦心的,还在后面呢。 皇宫,祥龙阁内。 祥龙阁是穆泽枫在宫里临时处理事宜所用的书房。面积即使不大,但所有物品均一应俱全。笔墨纸砚、书画诗词,文化气息相当浓郁。古人本就注重这些,何况是皇子? 柳依诺朝左右看看,没人。兴许今晚有事,穆泽枫提早回王府了。 如此甚好。省的看着他闹心。 晃到宽大的案桌前,柳依诺拿出装了画的信封,直接放在桌角一摞文件和书信的最上面。 不过,转眼一瞧,在她的信封之下,居然还有个一模一样的信封,而且,上头同样标记着“密”字。 咦……什么情况? 只是,未经他人允许,柳依诺还不至于会私下偷看人家信件。但为了区分和自己信封的不同,因此,她便将穆泽枫那个袋子顺手转放到了整摞信件的最下面。 摆好后,柳依诺点点头,随即推门离去。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刚走不久,就又有一名小太监打扮的小厮,手里握根鸡毛掸子,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祥龙阁内。 小太监同样观察下周围,当看到书案角落处放在最上边带“密”字的信封时,顿时眼前一亮。 哈哈,真是老天助我!主子要的东西,没想到竟被我小路子这么容易拿到了!这下,他终于可以找主子索要报酬了! “喂,小红,小紫,你们动作怎的这么慢!赶紧的,快把煎好的药送慧妃娘娘宫里!” 门外,隐约传来阵宫女的叫喊催促声,恐怕,是慧妃娘娘的老头痛病又犯了。 不行,他得抓紧回去,太医院本来打下手的人就不够,若被上头发现他没在,就等吃板子吧! 如是想着,他快速把最上面的密字信封揣进怀里,待看不出破绽后,才重新抄过掸子,如来时那样,又悄悄地消失于暮色之中…… ##第十六章 旧疾得治 皇宫,花园内某处。 柳依诺站立于原地,极度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什么嘛,本打算得妥妥的,到穆泽枫书房送过“作业”,自己就偷摸去看柳湘尘。 可谁知,走来绕去,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迷路了! 什么情况? 眼见天色已发黑,倘若再乱走,真不知会跑到哪里。因此,她便索性停下,看周围有没有太监宫女的,也好打听下路。 可是,等了许久的结果,甭说人了,她连个鬼影子都没看着!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仔细观察下四周,此处花园虽说不大,但好歹亦属于风景隽秀之处,倒并非像无人打理的模样。 不过,却为何没有人经过? “柳小姐,你怎么在这?”正当她疑惑纳闷之时,忽然身后响起道低沉又不失干净的声音。 柳依诺被吓一跳,急忙转过身看向来人。此刻,他已走至近前,好奇地问道:“怎么只有你自己?”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以杜甫的《饮中八仙》里的诗句来形容眼前的男子,貌似一点不为过。 但见其一头乌黑的长发,仅用根束带整齐梳于脑后,剑眉下,是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多情。白皙似玉的皮肤,端正的五官,而厚薄适中的唇角边,这会儿正荡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呃,原来是二王爷啊……呵呵。”柳依诺根本没想到,在此地能恰巧碰到穆泽枫的二哥——穆天岚。 “嗯,你的伤好些么?”穆天岚上下打量她几眼,“在宫里可还住得习惯?” “习惯习惯,而且我也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多谢二王爷!”柳依诺礼貌性地回道。 “那你出来,为何不带个宫女随行伺候着?”伤才刚好,她竟独自跑这里来,万一再出事该怎么办? 柳依诺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语气颇为窘迫:“那个,我已打发她们去忙了,其实我本是为出来逛逛的,谁知反倒迷路了……” “唉……罢了。”穆天岚摆摆手,状似无奈不已,“慧妃娘娘的老头痛病又犯了,本王正要去云熹宫瞧瞧,顺路就送你回去吧!” “嗯?慧妃娘娘病了?”听言,柳依诺微微一愣,“头痛病?” “没错,这病已经有些年头。太医院的药吃过不少,不过效果不尽人意,总是好一阵坏一阵。”穆天岚如实回答道。 “那……我是否也可以一起去看看?” “自然……” “好,那我们……” “呵……呵……呵……”尚未待说完话,蓦地,从二人不远处的花园内侧似乎隐约出现了几声女人的痴笑。声音不大,可听在耳里,居然显得凄凉无比。 “这……”柳依诺顿时不由得汗毛直竖。大晚上的,里面的究竟是何人? “哦,不必怕,这花园的最里侧,便是冷宫所在。”穆天岚淡淡开口解释着,面色看上去平静无波。 “冷……宫?” 难怪,周围连些人影都见不着,敢情住的是这些命运凄惨的女人,曾经定是皇帝的某个妃子吧…… “呵……呵……呵……”即便两人离开有一段距离,但柳依诺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好像仍旧能隐约飘进来那女子的笑声。 不禁回首再次探望了下,而远处,除去灯火阑珊外,却发现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 云熹宫内。 “母妃,您现在感觉如何?”立于雕刻着富贵如意花的紫檀木床边,穆泽枫心急如焚。 母妃的头疼病,近半年内变得越来越重,每次犯时,都痛苦不堪。吃过补药无数,甚至针刺太阳穴的治疗方法也用上了,然并没有多大改善。 如今,看母亲如此遭罪,作为儿女,谁都能感同身受。 “母妃没事,药也吃过了,等会儿就会好的……”慧妃焉能不清楚自己的病,这么说,无非让他们放点心而已。 “季太医,张太医,你们快再想想办法啊!”另一旁,公主穆雨蓉有些按捺不住地叫嚷着,“难道现在连针刺都不行了么?” 闻言,季映寒与张林相互无奈地对视一眼。并非他们不想办法,而是瞧慧妃的病症,应当属于较为顽固的原发性颠顶疼痛。 古代医术非常落后,针灸术更应用不广,倘若在现代,针对此种毛病,采取针灸疗法刺激穴位则最能事半功倍。 可是,他季映寒虽精通现代心理学,到达此处后又承接过前身有关中医药的学识和造诣,但唯独针灸他并不精通。 所以,他们仅能加大药物的剂量去控制,即使效果不多,总要好过束手无策。 “雨蓉,太医他们已经尽力了,况且目前也正在想办法……”穆雨璇毕竟年长,处理事情多少冷静些,“你这样嚷嚷,岂非让母妃更难受?” “我……” “雨璇说的没错!” 随着答话,云熹宫门外,一身明黄的皇帝穆呈匆匆而入。不过令在场人意外的是,紧跟其后的,竟是穆天岚和柳依诺。 “儿臣见过父皇。”穆泽枫等人纷纷行礼问安。 “免礼吧!” “柳依诺,你不好好呆在春晓殿,怎么跑这儿来了?”趁父皇对母妃嘘寒问暖之际,穆泽枫私下里小声问着站在身旁的柳依诺,同时又瞄过前面的穆天岚,心中似有疑惑。他们二人怎么碰到一起了? “听说慧妃娘娘生病,我来瞧瞧,兴许还能帮上忙呢。”这话没错,她的目的就是来看能否助慧妃减轻痛苦的。 “你?” “对啊,我……”柳依诺呵呵一笑,不再搭理屌得不要不要的穆泽枫,随即越过众人,走至床榻近前。 “禀皇上,臣女近来始终在修习针灸之法,想必能帮慧妃娘娘减轻痛苦,不如,让臣女试试吧!” “哦?真的吗?”其实,不止皇帝穆呈,在场的所有人都抱着极度怀疑的态度瞪着面前的女子。 “柳依诺,你有把握?”穆泽枫紧蹙起眉头。上次莫梓兮所言柳依诺精通针灸之事,看来必定名副其实。只不过他们从未亲眼目睹,因此仍然心有顾虑。 “呵……”柳依诺眨眨眼,“王爷你说呢?” “好吧,柳小姐,你姑且一试!若真如你所说,朕会重重有赏!太医,去取针来!” 事到如今,连太医院都没有更好的方法,说不好听的,与其这样,莫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谢皇上!” 柳依诺收敛起笑容,开始正式为慧妃认真地检查病状。 在中医,头痛分为颠顶及眼睛痛(厥阴经)、前额及眼眶痛(阳明经)、后枕及颈部痛(太阳经)、偏头痛(少阳经)。根据疼痛的不同部位,可采取不同经络、腧穴来治疗。 所以,针灸的话,其对各部神经性、血管性疼痛还是有它独特治疗效果的。 经过一番查问,柳依诺确定,慧妃的状况,乃属厥阴经中的颠顶痛。 待心中有了数,她才摊开太医送来的针盒,取出来几根,慢慢用火烤过后,首先分别对百会、行间、阿是穴刺了下去。 另外,还听太医讲,慧妃常伴有腰膝酸软、眩晕耳鸣、气火内郁、失眠等症,算起来,这头痛,当与“五证”中的肝阳上亢脱不开干系。 于是,除去上面三个穴位,柳依诺同时又增加对风池、太冲、太溪等穴进行一番刺疗。 果然,过不多会儿,众人眼瞧着娘娘的脸色和之前相比就好转很多!因而,此时他们的表情,只剩下了惊愕。 当然,这其中唯有季映寒的震惊是与他人不同的……她难道是…… “母妃,您感觉怎样?”穆雨蓉在一旁试探地问道。 “嗯,好多了,虽然疼痛并未完全消失,但确实轻松许多!”慧妃终于展开笑颜,转身拉住柳依诺的手,“没想到柳小姐的医术竟如此高明,本宫遇到你,真是幸运……” “娘娘言重了,您洪福齐天,臣女不过只是略尽绵力而已。”被慧妃拉住,柳依诺反而觉得颇不好意思。 “哈哈,好……既如此,柳家小姐便再多留宫里小住几日吧!届时,朕会一同以厚礼相赠的!” “臣女遵旨!” “呵呵,这样好的儿媳,本宫好想早一日娶进来呢……”慧妃不由得感叹万千。就是穆泽枫那臭小子,经常不给人家好脸色看,真是! “嗯……确实,那朕回头改圣旨,也好让他们早日完婚!”穆呈自然和慧妃站立在同一个占线。 “呃……不,别……”闻听此言,柳依诺连忙举双手反对。 “为何?” “那个……只是,实不相瞒,臣女正在家里开始为王爷亲手制作喜服呢,臣女就想在新婚之日,能让王爷穿在身上,所以……还是需要这些时日的……呵呵。” 柳依诺一边说,一边慢慢低下了头。众人都以为她在害羞,但谁知她其实是要欲哭无泪了。亲手给姓穆的做喜服?做个大头鬼哦! “哦……原来如此,难得你一片痴心啊!泽枫,瞧瞧,啊?你小子若再不好好对待人家,朕和你母妃都不轻饶你!”穆呈终归摆出个严父的样子,教育着穆泽枫。 “是,儿臣知道。” 穆泽枫应声回答。不过,别人不了解柳依诺,可他了解。宁愿打着为他做衣服的引子,也不想让婚期提前,她是什么意思?曾经,她可巴不得早一天做他的王妃呢,如今却…… 因此,穆泽枫看向柳依诺的目光,更多了一丝不解之意…… …… 市集,某客栈厢房内。 一名身穿黄衣衫裙的美貌女子正貌似焦急地在屋里踱着步子,还不时地朝房间门口处张望着。 这该死的小路子,等他许久,可别被放了鸽子啊! “吱呀……”突然,木门一响,从外面便快速闪进个身影,并轻唤了声,“瑛儿小姐!” “你这死东西,怎么才来?”见他终于露面,崔瑛儿忍不住抱怨一番。 “哎哟,我说大小姐啊,您以为从宫里溜出来就那么容易啊?”小路子唉声叹气道。 “这不,小的前脚才拿到东西,后脚不就给您送来了么!”说罢,顺自己怀里掏出在书房祥龙阁偷来的密字信封,递给崔瑛儿,“还热乎着呐,连小的都没机会看……” “废话真多,拿来!”崔瑛儿不管他那套,只是伸手将信封一把抢过去。 “呵呵,瑛儿小姐,并非小路子吹牛,这回啊,可算为您立下汗马功劳了吧?那个……所以……您欠小的之前三个月的酬劳,总该给结了啊,不然……” 小路子从始至终没完没了地絮叨着,却并未发现崔瑛儿在看清信件内容后那越来越黑的俏脸…… “小路子?” “嗯?瑛儿小姐是不是答应给小的结工钱了?” “结工钱?结你个头啊!”崔瑛儿怒不可遏,把信封以及里面的宣纸一起丢到他头上,“你自己瞧瞧,你拿来的是什么?” “嗯?”小路子疑惑不解地捡起东西,然后再定睛细瞧,呃…… 这是……小路子霎时间睁大眼睛!甚至连双手都在不停颤抖……怎么会……怎么会是个额前写着“女德”两个大字的猪头呢? 不能啊!穆泽枫的书房里,哪能出现这种东西?究竟是谁的恶作剧啊?灭他么不是? “瑛儿小姐,小的……小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啊?我明明……”小路子急忙替自己辩解道。 “行了行了!”崔瑛儿恼怒地挥了挥手,“穆泽枫他们狡猾无比,想来,确实不应该那般顺利就让你拿到他们潜伏在桑翎和傲陵内应人员的分布地图!” 她崔瑛儿为与傲陵国进行里应外合,辛辛苦苦想尽办法去搞图,谁知,还整这么一出,岂非要气死她? “唔……瑛儿小姐?”沉默半晌,小路子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唤她。 “什么?” “啊……这次出的事,都怪小的,小的可以不要工钱……不过,那三个月前的账,您总该给我清了吧?” “滚!” “瑛儿小姐你不能这样,咱们皇上都昭告过天下,不允许拖欠我们下人的工钱哦!” “滚!给姑奶奶滚!” 唉……滚就滚。只是,现在的小路子,虽说心中郁闷十足,可他终于体会到作为个苦哈哈的跑腿儿下人讨薪难的滋味了…… ##第十七章 唯恐不乱 翌日傍晚,春晓殿内。 散开一头青丝,柳依诺任其垂落于自己肩头。今晚,倒难得显现出一丝凉爽之意,毕竟已属酷夏,在没有空调冷饮的时代,终归是种煎熬…… 自打昨晚为慧妃治疗头疾有所效果,这两日她都呆在了云熹宫为其持续施针。因此,穆泽枫那厮之前“特意”为她安排的女仪女德课程,就顺理成章地被取消了。她呢,自然亦清闲下来。 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实在很有道理。不过……不知穆泽枫是否看到自己交的“作业”了?倘若看到,为啥至今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还真不太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也罢,无论如何,他只要不来找她的麻烦,让她回尚书府前耳根子能清净些,就已经别无他求了…… “在想什么?”正当柳依诺神游太虚时,身后,忽然传来道浑厚且熟悉的嗓音,打断了沉思中的她。 坐在梳妆台前的柳依诺被吓了一跳,蓦地转头站起,当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人后,不禁面露惊诧之色,“师傅?是你?你怎么来了?”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再向门外四周打量一番,见并无他人,随即将房门关紧。 “师傅,你疯了?这里可是皇宫!如今守卫森严,万一被人发现便麻烦了!”幸好,已打发了春晓殿的宫女太监去做事,一时还未得归。 “徒儿如此不相信为师的功夫?”玉扶灵的俊颜上露出一笑,对柳依诺之言并不在意,只是大大方方走至茶桌旁撩衣而坐,姿态优雅地为自己倒满一杯茶。 “嗯,徒儿在宫里呆过许久,连喝茶都有品味了,这玉螺不错,很新鲜……” “师傅,我不是那个意思……”柳依诺暗暗扶额。皇宫毕竟和外面不同,不怕一万,还怕万一呢!他的毒应该尚未解除,倘若不小心被发现,他一个人能全身而退么? “其实是……” “诺儿,我教你流焰功吧。”玉扶灵撂下茶盏,突然面色严峻无比。 “呃?为……什么?”闻言,柳依诺顿时舌头都打了结。他没事抽什么疯? “什么为什么?师傅教徒弟功夫,不是天经地义的么?”玉扶灵仅淡淡开口回道,然而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不……我说师傅啊,你身上的红藤毒还没清呢,不能过于劳累。再说,学流焰功的话,会耗费师傅您内力的……” 柳依诺有印象,玉扶灵所说的流焰功,乃他们青鸠山门的独家绝学,只不过,在修习时,不但有心法,还需要以内力相渡才可成功。而玉扶灵此刻提出要教她,无非等于自寻死路。 “你何时会说这么多废话了?只回答学还是不学?” “我,不学!”柳依诺同样挂起严肃的表情,语气坚定。不管他在打算什么,总之学的话,导致的结果必定是令其损耗内功。可这些内功,是他抵抗红藤毒的唯一方法…… 玉扶灵并未发话,仅仅看了她半晌后,蓦然站起身,一把拉住柳依诺的手腕,直接出了春晓殿。 “喂,你做什么?带我去哪里?”柳依诺压低声音着急地问。这家伙,今天究竟吃错什么药了? 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敢明目张胆拉着她出门?被发现的话,他们二人都有麻烦了! “师傅……” “闭嘴!”玉扶灵冷眼一瞪,“既然你违抗师命,那我索性带你回洛冥宫,以宫规处置!” “学……我学还不行嘛?”柳依诺头大地被迫应下。但语气颇为不爽。哪有这样逼人学武功的?他自己的命就不要了吗? “诺儿,只因师傅的时日,已经无多了……”负手立于院子中间,背对着柳依诺,玉扶灵终归轻叹一声,“你我师徒一场,我希望,在最后的时间里,能传授给你些可以自保的武功……” 柳依诺看着他稍显萧索的背影,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世事难料,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的用意自己明白,可她也不愿因学功夫而害了他。 “师傅为何这般消极?也许……事情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糟糕呢?”柳依诺试图安抚着玉扶灵,“再说,如今红藤仍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您要再接再厉,别轻言放弃啊!” 至少,还有莲炔能医他的毒呢,并非没有希望么! “好个再接再厉,别轻言放弃!柳依诺,本王竟不知,你也会有给他人讲道理的时候……”尚未等玉扶灵回答,春晓殿的院门外,赫然出现了穆泽枫的身影。 “王爷?” 唔……柳依诺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哀叹不已。得,这下可好,春晓殿想不热闹都不成了! “你……便是洛冥宫的玉扶灵?”穆泽枫走至玉扶灵面前不远处,上下仔细打量他几眼。嗯,果然身姿挺拔,风流倜傥,实属人间难遇的俊男一枚。 “没错……”玉扶灵同样毫无顾忌,任由穆泽枫审视的目光停留于自己身上。 “呵……”穆泽枫面露一笑,“半夜三更,你竟敢擅闯皇宫,还与本王的准王妃私下幽会……是何居心,嗯?” “王爷,他是我师傅,不过是来看看我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柳依诺赶忙解释道。哎,这不是没事找事么?现在她只希望今晚玉扶灵能安全离开这里。 “是吗?来看你,还如此见不得人?”穆泽枫环抱起手臂,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恐怕,玉宫主心虚才对吧?” “本宫主心虚?哼,笑话!”玉扶灵嗤之以鼻,“王爷不必出言嘲讽,本宫主向来行正言端,至少,比你们皇宫之人算好很多了!” “哦?这样啊?”穆泽枫不怒反笑,背着手又慢慢近前了几步,“那么,玉宫主便让本王试试你的诚意,如何?” “奉陪……”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虽说没有似战场上才有的硝烟,但暗地里,二人已通过目光于瞬间相互厮杀了几回…… “喂,你们……”柳依诺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怎么回事,状况不太妙啊,这是要马上打起来的前奏么? “走开!”此刻,怒视中的两个人居然十分有默契地异口同声对她喊道。 “呃?” “进屋去!”穆泽枫冷下脸,再次补充一句。 “你!”柳依诺登时火冒头顶。 “徒儿听话!”玉扶灵破天荒附和了穆泽枫的同时,亦抽出随身软剑,立刻迅速朝其袭来。 眼见剑锋已到,穆泽枫一个闪躲便和他擦身而过。转回头,他的手里也已多出把折扇,反向其手臂攻去。 玉扶灵自不是酒囊饭袋,见状抽回胳膊躲了开来,将身体转过一圈,利剑便刺向其肩膀。而穆泽枫则举起扇子,恰好挡住剑尖,随着驱动内力再次把剑反弹过去…… 如此,一来二去,两人打得酣畅淋漓,似乎难分上下。可他们不晓得,一旁观战的柳依诺才真的心急如焚。 玉扶灵夜晚擅自闯宫,还与穆泽枫大打出手,怎么说都会被判死罪。他到底是为她而来,自己总归不能视若无睹吧? 如是想着,当柳依诺正要跑过去阻止继续“比武”的穆泽枫和玉扶灵时,猛然间,院内又闪过一道身着鹅黄色锦服的人影! 柳依诺定睛细瞧,不由得呆愣住。这不是那只“天然呆”——颜初么? 但见他进入院中,二话不说上前就欲出手隔开两人,可两人仿似都不领情,同时直接用掌力推走他。 颜初多少有些急眼,爷来劝架,还不拿爷当回事了?于是,他再次冲将前去,即刻就与那二人混战在一处…… 此刻,柳依诺是彻彻底底要欲哭无泪了!劝架的,最终反倒加入战团,都唯恐天下不乱么? 唔……不管了!托住腮帮,柳依诺索性坐在房门口的台阶上,无聊地看着三人你追我赶貌似好不欢脱的模样,终于打了个呵欠…… 翌日,皇宫,镜花湖畔。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是柳依诺第一次到镜花湖边时的感觉。 由于已是夏中,岸边各色的花朵都开了,红的、粉的、黄的,像绣在绿色地毯上的灿烂斑点,而三五只蜜蜂也在花从中忙碌着。两岸柳树成荫,在如镜般透明的湖水中,洒下一道道清凉的阴影。 没料到,这皇宫里头还有如此大的活水湖。想想,古人到底也知道如何享受,实在是太美了! 经过石子铺就的甬道,望至不远处,便是个由黄色琉璃瓦屋顶搭建而成的凉亭。而亭顶处还雕刻了四只形态各异的狮子,远远瞧去,顿觉威风凛凛,煞是气派。 近前处细瞧,一块紫檀木匾高悬于正中,上书“松露亭”三个字,且落款为“宗允”,字体虽中规中矩,然独显其笔锋苍劲有力。 “柳依诺,恭喜你啊,这下你终于重获自由咯!呵呵……”坐在亭里的石凳旁,紫兰顺手抄起块酥糖糕塞进嘴里,并调皮地朝柳依诺眨眨眼睛。 “呵……紫兰公主怎么能如此说呢?我住在皇宫是养伤,又不是坐牢……”对面的柳依诺闻言回过神,不禁翻个白眼儿。 “好……是养伤,成了吧?”紫兰应承道,有何区别哦?“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闷闷不乐的,好像有心事的模样啊?” 呃……有那么明显?她肯定有心事没错,但自己发愁的,无非是怎样才能尽快将莲炔弄到手,以便救玉扶灵。 昨晚之事,她还依旧历历在目。本来是坐在台阶上观战的,最后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待她一早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着急忙慌问过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说今日未听闻宫里有什么事,也没听说昨晚抓了什么人。 稍微松口气后,她也终于放下点心,都没事即好。但摆在眼前的,还需要想法去做。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难不成真要嫁给穆泽枫? “紫兰公主,假如说,你想要别人一样东西,而这东西十分珍贵,还不好直接和他开口要……那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柳依诺朝紫兰问道。 “哦?”紫兰挑挑秀眉,“若不能开口的话,那就偷呗!” “偷?”柳依诺嗤笑出声,点了点头,“还真是不错的办法哎!” “喂,柳依诺,本公主替你想招儿,你还笑……” “行,我错了……”这个紫兰,倒诚实得可爱。她还是自己琢磨吧! “咔嚓……”倏地,一阵树枝断裂的轻微响动不期然地传进柳依诺的耳膜里。赶忙转回头,只见一个太监身影,鬼鬼祟祟从前方不远处掠了过去。 柳依诺愣了愣神,那是……啊!她想起来了,他就是那晚被季映寒施催眠术的人!好像叫什么……小路子吧? 看他手里似乎还攥着什么……这是,究竟要去哪? “公主,我才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做,就先告辞咯,改日再见!” 小路子毕竟属于太医院之人,并且与季映寒有关,因此,柳依诺总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干脆打定主意,准备跟过去瞧瞧状况。 随着小路子走了没多远,柳依诺开始觉得,周围的景色好像越来越熟悉,而待真正到达目的地时,她才更加疑惑满腹…… 他,怎么跑这里来了? ##第十八章 冷宫密事 皇宫,风荷园内。 当柳依诺悄悄尾随太监小路子一路跟到风荷园时,方才令她大吃一惊。 这里,竟然是前晚自己迷路后误闯的那个庭园!而穆天岚也说过,园子的最内侧,便是冷宫所在! 可是,无论从哪里看,此处都没有点像冷宫的模样…… 庭院无人闻鸟语,声声尽是暗香来。 相反的,用此诗来描绘这里的景色,柳依诺却觉得根本不为过。 参天的古树,墙边开满蔷薇的花架,以及精致的八角石桌和上面摆放的棋盘,无不彰显出庄重与淡雅之味。 尤其那一架蔷薇,花瓣重叠,三五朵一团,七八朵一簇,沉甸甸地缀于枝头。而花朵的颜色,虽明却不艳,粉中透红,有的微微还添了些淡紫,或许,这才是所谓的蔷薇色吧? 只是,小路子身为太医院之人,他偷偷跑进来要做什么? 因心有疑惑,所以柳依诺在他推门进入房间后,亦蹑手蹑脚躲在角落,从窗户的缝隙中观察着动静…… “唉……黄妃娘娘,您多少还是吃点吧!小路子喂您好不好?”房内,小路子满脸哀愁地轻叹口气,并打开手里始终攥着的油纸包,“瞧,小路子带桂花糕来了!” 可惜,他面前约摸近四十岁、头发有些散乱的女子仅仅露出呆滞的表情,对于他的话,几乎充耳不闻。 “娘娘啊……都怪小路子没本事,帮别人做了好几个月的事,可就是拿不回酬劳,想攒钱给您买回点好吃的都……”说着,小路子吸吸鼻子,并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的眼泪,索性站到黄妃身后,开始为她梳理一头青丝。 “他们那帮人,平常不给好脸色也就罢了,居然还克扣您的吃食!你说,娘娘和小路子是同乡,我能眼睁睁瞧着不管您吗?早晚有一天,那些个黑心肠的坏人必定得报应的!” 小路子愤恨地念叨着,却并未发现表情呆滞中的黄妃眼中忽然一亮。 “小路子?” “呃……对,奴才是小路子,是小路子……娘娘您终于想起来了吗?”小路子似发现新大陆般即刻跪伏于她面前,“奴才就是从小在就在您宫里服侍的小路子啊!” “小路子……皇上,你说皇上他来了是吗?啊?那你快,快点帮我梳妆!我要见皇上了……见皇上了!”黄妃一把揪住小路子的衣领,慌慌张张地四处在寻找什么,“我的脂粉呢?小路子,赶快帮我找找,不然要怎么去见皇上?” “娘娘……您还是没好啊?”小路子顿时沮丧无比,“唉,这又何苦呢?” “小路子,求求你,你叫皇上来呀,我生的,真的是个正常的男孩儿!他怎么,怎么就找不着了呢?为什么就找不着了?” 黄妃喃喃嘟囔的同时,也是泪如雨下。 “娘娘,您要坚强……一定要坚强!这样,才能将儿子找回来!”小路子扶住她,语气坚定,“娘娘放心,您曾待小路子不薄,我只要有口气在,也会去帮您寻的!” 安抚好情绪不怎么稳定的黄妃,已经是一盏茶后的事。 待收整好屋内的杂乱桌椅,小路子则如同来时那般,在确认周遭没有任何人后,又重新悄然离开…… 始终躲于暗处看着一切的柳依诺不禁喟叹不已。原来这黄妃,亦是命运多舛之人。 听她疯癫时的乱语,应当是丢了自己的儿子?可她身在皇宫,生下的必定是皇子,怎可能会说没就没?还有,看黄妃的面相,她为何忽然觉得跟某人有点相似? 但这个并非重点,重点在于刚刚她所说的那句,“自己生的,真的是个正常的男孩”,难不成……想到此,身为戏曲演员的柳依诺猛地反应过来,难不成又是个“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唉……倘若被她猜中,那黄妃也实在太可怜了。儿子不知所踪,自己还深陷囹圄,搞得连精神都不正常。好在有个对她忠心耿耿的小路子照顾着,不然,想必已活不过今日。 哎?小路子……她记得偷听墙角时,他好像提到帮别人做事,已几个月未领回酬劳。如此来说,除去太医院的活计,他私下还替他人卖命?会是季映寒么? 柳依诺直觉觉得不应该是姓季的。再如何,一个现代人,又身为太医,命人做事不至于拖欠人家工钱。 那他的另个主子,是打哪个庙来的? “碰!” “唔……”一边闷头走路并且一边神游太虚的柳依诺霎时间疼得捂住自己的鼻子。 原来,她才刚出风荷园不远,便稀里糊涂撞上堵墙……不,是胸膛。 “柳依诺,你整天都在想什么?”立于她面前的穆泽枫紧蹙起眉头,之后瞥了眼身后的风荷园。 她没事跑去那里干什么? “呃……王爷?”柳依诺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头。怎么回事,为何每次在不同的地方,都好巧不巧的会遇见穆泽枫? 那晚在太医院,他临时来拿药。昨晚玉扶灵擅闯春晓殿,他又找茬打了一架。而今日在风荷园门口,竟再次被其堵个正着…… 她与穆泽枫,就那么有缘?可如若不然,那就是……柳依诺眼神微暗,大爷的,臭小子八成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 “呵,王爷啊,你怎么到这来了?”柳依诺不动声色,依旧笑意浮面,很自然地上前挎住他的手臂,“是不是想念诺儿来着?” “这个问题,该本王问你才对,你为何在此出现?”穆泽枫并未理会她撒娇似的语气,只是冷下脸质问道。 “那个,我是走错路了嘛,随便逛逛而已!”柳依诺打着哈哈。 “随便逛逛?”听闻,穆泽枫倒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一番,继而快速抽出自己被挎着的胳膊,之后又反手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再慢慢将自己的脸凑近她的…… “你……” “本王警告你,这段时间,你最好老实一点,别再找什么麻烦,否则,本王对你不客气……” “呵……王爷怎能那么说呢?谁喜欢去自找麻烦啊?”柳依诺使劲推了推穆泽枫的胸膛,这厮,都要把她的腰勒断了!仰仗自己力气大便欺负人,真是有够没品! “但愿如此!” “王爷还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对你,有必要吗?” “没有吗?” “没有。” “王爷难道只会欺负女人?” “谁叫你偏偏是本王的准王妃?” “你……大爷的……” “咳……”正当二人搂在一起你来我往地悄悄“耳语”之时,后方不远处蓦地插进来一阵轻咳声。 “呃……”柳依诺连忙抬眼望去,来者并非别人,正是云靖秋、莫梓兮和崔瑛儿。 云靖秋和莫梓兮倒没什么,但当她见到崔瑛儿,心里才暗道不妙。糟糕,她将崔瑛儿荷包搞丢之事,早就忘于脑后了!唔……自己该如何给人家交代? “呵呵,我们不会是打扰了二位的雅兴吧?”云靖秋唇角微勾,审视的目光始终在穆泽枫和柳依诺之间打转儿。 崔瑛儿亦没落闲,虚掩朱唇同附和着:“王爷和柳妹妹虽尚未完婚,可如今看来,想必早已伉俪情深了吧?恭喜恭喜!” “泽枫,你不会真的……”莫梓兮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他的确已经接受了她? “你们怎么一起进宫了?”对于三人的疑问,穆泽枫没有回答,仅仅松开被他钳制的柳依诺,神色自若地询问道。 “泽枫,你还不知道吧?傲陵国的使节已经护送一批贡品刚刚到达皇宫。”云靖秋顿了顿,“贡品虽送到,可是,他们却故意刁难……因此,皇上方才紧急宣召咱们过去呢!” “有这等事?”闻听此言,穆泽枫不由得有些惊讶。“去看看!” 皇宫,陶然殿内。 傲陵国使臣到访,被皇帝安排在这个充满文化气息的偏殿里接待。 龙熙不是小国,且又以文书道儒之法赋予盛名。在柳依诺看来,倒与孔孟颇为类似。 和宫里其他生活的地方不同,殿里四面都搭起了高高的书架,摆满各式丛书典籍。 殿内正中是一把中等大小,双侧雕龙金交椅,椅背处一颗拳头大小夜明珠镶嵌,熠熠放光,而此刻皇帝也坐于其上。 而殿下,则为雕花藤椅和茶桌,在两端一字排开。另外,四角尚各有一鼎铜制凤形昙花香炉,这会儿正烟丝袅袅,气味清新怡人。 “陛下,请问贵国还有无可解答此问之人呢?”殿内正中,一位身穿傲陵国服的中年男子再次催促道,而语气却相当傲慢和不耐烦。 “常青,你莫要如此目中无人!我龙熙人才济济,还不至于答不上你那问题!”皇帝穆呈轻拍了下椅子扶手,之后又环视一遭各位大臣和亲眷,“众位卿家,你们谁能答出,朕重重有赏!” “这……”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并非他们不想答,是他这个问题,确实不好答啊! 若说究竟什么难题会难倒这么多人?其实,完全源自殿内正中所摆设的贡品——一尊半人多高的纯金弥勒佛像。但它所谓的奇特之点,就是在佛像的后脖颈上,竟骑了只表情欢快的小猴子!而佛祖的一只手,同时亦抓住了它的脚。 那么,使节常青所提问的便是:佛祖和猴子,究竟哪个更为厉害? 有人答,自然佛祖厉害,他能掌管万物生灵。常青回,既佛祖厉害,又为何被只猴子骑到了头上? 又有人答,那么猴子厉害,连佛祖都敢戏弄。常青则又回,既猴子厉害,它缘何逃不出佛祖的手掌心? 于是,众人均哑然。此题答不出,非但所有贡品留不下,还会使龙熙颜面尽损!这又该如何是好? “皇上……这道题,还是由臣女来答吧!”语落,殿门口不期然地出现穆泽枫等五人的身影,适时打断了在场所有人的窃窃私语。 “柳依诺,你……”穆泽枫在她身边压低声音喝止住她。他没想到这丫头会贸然开口,此事关系重大,万一不慎搞砸了,他可没把握能护得住她! “兄弟,对姐连这点信心都没有么?”柳依诺斜睨他一眼,完全不顾其貌似快喷火的神情,慢悠悠地踱步至殿堂中间站定。 “使节常青是吧?你的题,由本姑娘来作答,你看如何啊?” ##第十九章 力挫使节 芳菲一片惹尘烟,满目娇柔意自闲。 许是香风频入梦,引来仙女降人间? 话说傲陵国使节常青正在陶然殿中摆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并再次催促百官答问时,从殿门处忽然传来个如黄鹂般的清脆声音。 驻足回身,不料想来人却是个面容精致且体态婀娜的年轻女子。 但见其身着黄衣,不过双十年华,一张俏丽的瓜子脸,目若星子,两颊红晕,肤光胜雪,眉目如画。不必说,当真是个绝色丽人。 而此时她亦笑吟吟地踱步至自己面前,并轻启朱唇:“使节常青是吧?你的题,由本姑娘来作答,你看如何啊?” “请问小姐是哪位?”常青打量过一番柳依诺后,方才开口回道。 “我?哦,我爹是兵部尚书柳轩,我就是他那个不肖女,柳依诺。”说着,还用余光四处观察几下。果不其然,在侧面后方,柳湘尘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几天未见,还真挺想念他的。 “柳家小姐?”常青挑了挑眉毛。这个女子的名声,貌似不太好吧? “对啊,怎么了?这影响我回答您的问题么?”柳依诺好笑地看着他。对方心里如何想,她又怎能不清楚? “没错……”皇帝穆呈从旁插嘴道,“常青,你可千万不要小瞧人啊!” 这准儿媳,他之前算是领教过了。兴许,还真能挫挫傲陵的锐气! 其实不止穆呈,包括在场所有人亦在祈祷,她即便答不对,但至少别丢掉龙熙颜面! 因此,众人对于柳依诺,都不由自主地捏了把冷汗。 “不敢……柳小姐请讲!”常青做个“请”的姿势,之后静待下文。 “常大人,其实关于佛祖和猴子哪个更厉害的提问,根本就是个违命题!正好比世上究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所以,它没有答案!” “没有答案?”众人自然疑惑不解。 柳依诺莞尔一笑,继而侃侃而谈:“佛教中讲,‘无缘大慈,同体大悲‘, 意为若予人之乐,则无需思虑其亲疏、情感远近,均一视同仁,平等无别!而同体大悲亦复如是……” “这……”听其言论,大家似乎也开始明白些什么。 “由于因缘果报的关系,所以现前的生命形态各有不同。而佛祖善于根据众生不同的根性,以不同的教理说法,度其出轮回苦海!因此,无论人还是动物生灵,未必就不能成佛……所以呢……” 柳依诺再次缓缓晃悠到常青的近前,不客气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呢大叔,我们为人,亦要像这位佛祖学习才是。有些小人,你不须计较。有些繁事,你不必在意!世界很大,人心很杂,哪能保准你遇到的都是君子而不会遇到小人?人世浮华,想的浅一点,看的淡一点,佛门本无贪求之念,佛祖如此做,正乃其慈悲之举咯!” 一番话,铿锵有力,直说得常青的脸红一阵黑一阵。他岂能听不出柳依诺的那些言语是讽刺他的? 她将自己比喻成如那只猴子般的小人,从而来体现龙熙似佛祖般的宽容,虽无直接点名道姓,但却令所有人都明白了其中含义。 “啪……啪……”正当在场之人都还陷入沉思中时,几下鼓掌声蓦地响起。原来,那人竟是穆天岚…… 柳依诺朝穆天岚礼貌性地点头笑笑,而穆天岚此刻也正看向她,同时回以温和一笑。殊不知,二人之间的互动,看在某人眼里,却像极了“眉目传情”…… 有带头的,殿内刹那间便已掌声雷动。如今于他们看来,柳家小姐的确已和过往大相径庭。可又缘何会懂得如此多,倒让人匪夷所思。不过,她既然已为龙熙挣得颜面,还挫了其威风,谁还去计较那些? “柳家小姐……”常青终归恢复些正常神色,继续朗声道,“诚如你所说,此问没有答案。不过依柳小姐方才所言,如果人人能成佛,那么灵摆占卜,又做何用处呢?” 闻听此言,柳依诺眨了眨美目,之后绕着常青转悠了一圈,最终在其面前站定:“常大人,你能占卜出下一刻你会怎么样吗?” “不能……”常青有些莫名其妙,但仍然如实回答。 “啪!” 手起掌落,柳依诺的巴掌,便于所有人都毫无预警且目瞪口呆之下,狠狠地甩在了常青的脸上! “你!” “常大人……”柳依诺顿时委屈着一双水汪汪的小眼神儿,貌似害怕地迅速朝穆泽枫身边蹭了蹭,“那个,人家只是为证明一下天都有不测风云的道理,更何况人的旦夕祸福呢!但因一时太急躁,想不出啥好方法,所以才得罪您了,失礼失礼哦!” 柳依诺态度诚恳,声情并茂,可谁都知晓,这丫头心里定已笑抽了! 穆泽枫低头瞧了瞧身边一脸狡诈的人儿,同样微叹口气,略感无奈。 “常大人,本王的未婚妻没见过什么世面,言行多少粗鲁些,还望大人海涵,莫与其计较。” “没错,柳小姐平日确实不拘小节,大人请见谅。”另一旁,始终观望状况的云靖秋也适时地开口言劝。 “大人,舍妹向来娇生惯养,作为其兄长,责任在我,愿大人莫怪罪。”柳湘尘自不能无动于衷,即使对她的所为他也很惊诧。 不但吃瘪还吃亏的常青内心纵有万般屈辱,亦不好当庭发作,那样只会让他们捡了笑话去! 说到底,是他自己太过轻敌。柳依诺这个女子,竟如此不简单!装疯卖傻之间就占尽便宜,同时还能令他有苦说不出…… 还有,最后说话的那个男子,原来他就是柳湘尘?如此,果然…… “各位多虑了,柳小姐聪明伶俐,想必她只是一时欠考虑,常某自不会计较。”常青大方回道,并神色自若地收回观察柳湘尘的目光。 “哈哈,常青你能宽宏大量,朕就很高兴了!”说罢,又转过头看向堂下的柳依诺,“柳依诺,朕说话算话,谁能答上来,定重重有赏!” “皇上……” 穆呈刚刚落话,柳依诺便突然上前,撩起裙摆跪伏于地,神情严肃认真:“皇上,臣女……臣女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应允!” “哦?你有何要求,说来听听?”穆呈见她似有所求,于是也充满好奇。 “皇上慷慨赏赐,臣女心怀感激,不过臣女想要的,却并非金银珠宝……” “那你想要什么?”这下,所有人更为不解。 “臣女想要的,正是莲炔!” 柳依诺之前还发愁怎么搞来,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恰好借此机会,她能堂而皇之开口索要。 “莲炔……柳家小姐,你确定,你只要莲炔?”穆呈怎么都有些惊讶,“朕其实已决定在你和泽枫大婚之日把它送给你们啊,你因何着急提前拿走呢?” “这……不瞒皇上,臣女听闻莲炔有非常好的驻颜功效,另外还……能有助女子早日有孕……所以,呵呵……”柳依诺的脸蛋越来越红,头越来越低,最终只差扎到胸前了。 “哦?哈哈,原来如此啊!好,很好……”穆呈得知其想法,心情无比愉悦,“朕准了!” “呃,多谢……多谢皇上!”噢耶!柳依诺同样松出口气。还好,皇帝顺利地答应了。 唉,玉扶灵啊玉扶灵,姐为你,实在算是够拼的! 但在另一侧,与其他人羡慕或者嫉妒的表情不同,瞧着柳依诺那乐得屁颠屁颠的欠扁模样,穆泽枫仅微蹙下俊眉后,继而若有所思…… 傍晚,皇宫,飞絮阁内。 飞絮阁,是柳湘尘在宫里暂住时的临时居所。装饰虽简单,但日用生活品一应俱全。 此刻,他正坐在书桌前,手捧本诗书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可惜,今晚似乎总静不下心来,已经个把时辰过去,却连一页都未看进去。 索性把书搁下,起身给自己斟满杯茶,一饮而尽。 今日在陶然殿,他并非没有发觉使节常青注意自己的目光。 包括之前梦溪湖畔的刺杀,想必,傲陵他们即将要下血本了——只为将他这楚玄王遗孤赶尽杀绝! 哼,要杀要闹,尽管来吧!他身为龙熙少将,定不是吃素长大的。自己被灭门的血海深仇,他同样会一点点讨回来! 唉,再转回头想想,幸好,他从小到大一直牵挂呵护着的小妹,如今终于能有个好归宿了。 看得出来,皇帝很喜欢她。她彻头彻尾的改变,已逐渐让他人慢慢接受。行啊,只要她一生都幸福,无论怎样,他柳湘尘亦能心满意足……即便在他自己的内心深处,似有刀划过般的难受。 “哥,哥……你琢磨什么呢?”猛然间,柳湘尘便被来人打断思绪。 柳湘尘回过神,见柳依诺乐呵呵站在面前,不由得讶异不已:“呃,诺儿?你怎么跑来了?” “呵……当然是想我家又帅又温柔又拽得冒泡的老哥咯!”说罢,两步上前,就送给柳湘尘一个结实的熊抱! “柳将军,你辛苦了!” 闻言,柳湘尘哭笑不得,但仍与往常相同,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你这丫头,又胡言乱语。” “我哪有……”柳依诺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哥,过两天我为慧妃娘娘施完针,就可以先回府了,你能不能也一起回去啊?” “呵……你哥我啊,目前还走不开的。”柳湘尘笑笑,据实答道。 “就知道这样!”柳依诺重重叹息一声,随后松开他,坐到茶桌前,“对了,有件事,我想和你说说。” “什么?”柳湘尘在她对面坐下来,且为二人都添置好茶水。 “嗯……哥,你还记得之前我被禁足别庄那几天么?其实,那个时候,崔瑛儿去找过我一次……”她今天碰到崔瑛儿方才想起关于荷包之事,正好来飞絮阁探望时,顺便将此事告知他。 “然后?” 看他没任何表情,柳依诺继续说道:“然后啊,她怕你被紫兰公主拎走做驸马,所以留给我一个亲手制作的荷包,托我转交予你……可惜,可惜在那天回府的路上,让我给搞丢了……” “哦?丢了?”柳湘尘微愣,“也罢,丢了反倒最好。” “呃?” “天意如此。” “那……你真的,对她哪怕一点点感情都没么?” 柳湘尘摇摇头。 唉,崔瑛儿也够倒霉,痴心错付,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呜……汪汪,汪……” “去去……走开!” 外面怎么回事?柳湘尘和柳依诺对视一眼,即刻推门跑到门外。 “哎呦,柳将军,奴才刚到此地,您瞧这雪梨哎!太淘气了!”说着,还用手里的拂尘甩了雪梨一下。 然而,雪梨仿佛毫无惧怕之意,依旧对他汪汪直叫,甚至还要往其身上扑去。 “雪梨!”柳湘尘在旁边喝止它一句。谁知,它竟真的安静下来,可它清亮的双眼,始终死死盯住那人。 “你是哪个宫里的,有何事吗?”看面相,眼前的太监应该很面生。 “禀将军,奴才乃是紫兰公主随行的太监,小德子。”小德子躬身施过一礼,“紫兰公主吩咐奴才,叫奴才带柳小姐到贵福宫里一叙……” “哦?是吗?”柳湘尘打量他几眼,疑惑地问道。“每次紫兰公主吩咐事情,不都是命苏公公来的么?” “呃……其实,确实如此。只是今晚苏公公临时有别的差遣,因此,公主便派奴才前来呢!” “小德子,今日天色已晚,你回去转告公主,柳小姐明日再过去相聚。”柳湘尘神色未变,仅面无表情地搪塞着。 “这……” “哎,哥……”柳依诺碰碰他手臂,并在柳湘尘看向她之际,迅速冲他眨了下眼睛。 “公主专门派人来找,我不去,似乎不合适啊?那我就去贵福宫瞧瞧好了!哥,刚刚你教诺儿的那首诗经里的《幽风·鸱?》,诺儿已经记住了!下次再继续学啊……小德子,我们走吧!” 柳依诺说罢,扭身便开心地拉着小德子的衣袖离去…… “诗经里的《幽风·鸱?》?”柳湘尘听言,瞬时间反应过来。他才刚在房里看的诗书,摊开的那页正标记的这首! “迨天之未阴雨,绸缪牖户。”译文为在天还没下雨的时侯,即该修补好房的门窗。而柳依诺所不言而喻的,无非是让他未雨绸缪!原来,她也看出小德子有问题了! 呵呵。看来此人到底不太了解紫兰公主身边那些随从啊!什么苏公公,紫兰的近身太监里面,根本没有姓苏的!作为护卫统领,他早已将其随侍的人员名单调查得很清楚了。 难不成,此人就是那晚穆泽枫紧急召他去议事时,曾经提到的混入桑翎人员里的傲陵国探子? “雪梨,咱们走吧……” 今晚,这座皇宫里,恐怕不会那么安静了。 ##第二十章 媚妖现形 夜晚的甬道小路上,弥漫着淡淡的轻雾,甚至连周围的树木花草都显得轻柔缥缈。明亮的月光透过树阴漏下,也仿佛像撒了满地的碎玉那般闪烁点点…… “我说,小德子,你伺候紫兰公主多久了?”走在其身后,柳依诺状似无意地和前面领路的小德子闲聊道。 “呃,大概有两三年吧。”小德子手捻拂尘,略微躬身回了一句。 “哦,这样啊?那么她之前的臭脚病,近日好转没呢?” 柳依诺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题,令他差点撞到树干上。 “呃,这个,应该是有些好转,公主自然吉人天相……”小德子呵呵一笑,随口附和着,“柳小姐,我们还是快走吧,否则,公主该等急了。” “哦……我说小德子,这条路,是通往贵福宫的么?”柳依诺站住脚,前后左右仔细打量过眼前僻静无比的小路,“好像并非这个方向啊!” “怎么会呢?” 小德子面色未变,继续催促道:“这条可是近路,柳小姐放心随奴才走吧啊!” “真的么?你要是骗我怎么办?”柳依诺眨了眨眼睛,表情单纯至极。 “哎呦,姑奶奶,奴才哪能骗你呢?快走快走啊,别耽误工夫咯!”小德子似乎再受不了她的絮叨,索性直接拉住其手腕,就欲往小路上拽。 柳依诺本能地想抽回手,但令她惊讶的是,虽说自己已使了六七成力量,但结果,对方却纹丝未动! 原来,此人的武功可不低啊!他究竟是谁?为何要假冒紫兰身边的太监? 如是这般,不大会儿,她便被小德子带入到小路的中间。 “喂,小德子,你到底想做什么?莫不如挑明了吧!”柳依诺实在没心情陪他玩下去,于是干脆打开了天窗说亮话。 “我要做什么?哼!”听她这般说,小德子就已知晓她看破了自己伪装的身份。 只不过,他没有回答,仅仅朝着另一个方向喊道:“媚妖主子,属下已经替您将人带到!” “媚……妖?”柳依诺听闻不禁顿住。那不是害玉扶灵中毒的家伙吗?怎么竟会在皇宫内出现? 随着小德子的呼唤,从不远处的树梢之上,一个浑身火红的人影缓缓飘落于地面。 但见其身若扶柳,眉如墨画。眼角因微微上挑而显得妩媚。纯黑的瞳孔搭配略微细长的眼型,出乎意料地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 再加之浓密的发丝仅用同色的红绳随意束起,因此使其本就雌雄莫辩的脸,更为……雌雄莫辩。 柳依诺看着面前的“美人”,不由得瞬间呆愣了下。媚妖之名,江湖中即使颇有微词,但能见其真身者寥寥无几。她今日走了什么“好运”,居然就让她碰着了? “喂,那个,媚……”柳依诺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因此忙捅捅身边的小德子,“小德子,媚妖是男还是女?” “呃?” “死女人,你竟看不出本座是男是女?”上一秒,媚妖尚且离他们两人十几步之远,但下一秒,他的手便已掐在柳依诺的脖子上。 “知……知道了,你先放开我!”柳依诺憋得脸色发红,感觉自己已快濒临窒息。 “哼!”媚妖强行压下怒气,恨恨地松开手掌,语气相当不耐烦,“姓柳的,今日本座请你来,是要你归还本座的凤翔令!识相的,赶紧拿出来,本座倒不会为难你,否则……” “凤翔令?”这下,柳依诺更摸不清头脑,“凤翔令是什么东西?再说,我又没见过你,怎么会拿你的东西?” “你没拿?”媚妖嗤之以鼻,“难道你忘记了之前在梦溪湖的那件事?” “梦溪湖……”经媚妖提醒,柳依诺方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日她和柳湘尘遭遇围杀,冒充洛冥宫杀手的,就是他派去的人! 而且,当时从杀手头领身上搜出的那枚雕刻金凤的白玉扣,想必正是他所说的凤翔令吧? 可是,如此重要之物,怎么会给了别人? “哦……我说呢,原来买凶的人是你?你为何要杀我们?”看起来,事情似乎变得有些复杂化了。 “嘁,有人出重金买柳湘尘的命,我媚妖何乐不为?少废话,东西赶快交出来,否则,本座杀了你……或者,也让你和玉扶灵一样,尝尝本座红藤毒的滋味?”说着,媚妖再次欺身上前,眼中露出嗜血般的光芒。 待前些日子刚得知刺杀失败,而东西就在柳依诺手中时,她已经身处皇宫。 若非紧急需要使用到凤翔令,他今晚亦不会潜入进来。凭他的功夫,皇宫虽说可以自由出入,但如今因紫兰公主的到访,各宫院戒备更为严格,所以,为确保胜算,这两日他才派个下属伪装成太监,伺机而动。 “你说什么?有人花钱买我哥的命?”闻听此言,柳依诺震惊不已。柳湘尘得罪过什么人?难怪……那件事之后,她便觉得他似乎有心事的模样,他自己会不会早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了?可他为何从未透露过什么? “究竟是何人?” 媚妖冷哼一声,抬起手指直戳她的头:“你傻吗?啊?雇主是谁,本座能告诉你?” “你才傻!令牌都能随便丢!傻到家了!”柳依诺生平最烦别人指着她的头,此刻,同不例外。 “柳依诺,是不是本王让你研修的《女德》遍数太少了?怎的还敢出言秽语……”语落,不远处,又有几人慢慢走近他们。 为首的,正是穆泽枫和柳湘尘,而跟随其后的,竟是云靖秋、莫梓兮以及朗悠。 “王爷?你还有完没完?”柳依诺本来见他们几人还是很高兴的,至少她有点放下心来着,可谁想到劈头盖脸地又对她一通批判和讨伐? 穆泽枫照样没搭理她,而是负手面向媚妖:“媚妖是吧?本王知道你们杀手行的规矩,对于雇主信息要保密的,不过……” 转头看了看柳依诺和柳湘尘兄妹,微微笑道:“你可以回去转告买凶之人,还是莫再打这些主意了。” “三王爷真深明大义啊……”媚妖冷哼不已,“可惜,本座才不会放着大把银子不赚!还有,柳依诺你记住,今日未交出凤翔令,本座终会让你有后悔的那天!” 此地不宜久留,更不宜恋战,因此媚妖言罢,手一挥,连同伪装成太监的小德子一起,两人便迅速消失于夜色之中…… “哎?”就这么走了? 见状,穆泽枫冷眼相视:“怎么?还舍不得吗?” “王爷哪只眼睛发现我舍不得的?”柳依诺回转过身,语气自不甘示弱。 “泽枫,柳小姐毕竟也是受害者,算了吧……”另一边,云靖秋适时地打断二人的话。 穆泽枫这家伙,心肠一等一地好,可总不能恰如其分表达出来。原本三人小聚,当听说柳依诺被个假冒太监拐走时,穆泽枫便即刻拉着他们火速赶来搭救。谁知,两人见面,竟仍旧谁都看不惯谁。 “靖秋说的对……”难得的,莫梓兮亦从旁插句嘴,“现在看来,这小太监并非是混入桑翎国随从里的探子,所以在宫里,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 “本王清楚。柳将军,既然媚妖受雇杀你,拜托近日务必更小心谨慎些。另外,本王猜测,主凶者很可能也与傲陵脱不开干系……”联想之前的种种迹象,这个可能性十分之大。 “是,末将领命!”柳湘尘抱拳行过一礼。 “唔……哥,咱们回去吧!”柳依诺拽着柳湘尘的手臂作势就要走。其实,她是想回去单独问问柳湘尘究竟怎么回事。 媚妖杀他是为钱,而买凶者又怎会和傲陵扯上关系?或者,柳湘尘得罪过傲陵的什么人? “柳依诺,天色已晚,柳将军还要去飞絮阁,你就随本王回春晓殿吧。”穆泽枫看出她的意图,于是开口制止道。 “咱们两个……回春晓殿?”柳依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本王不会宿在那里的!”穆泽枫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自作多情!” 说完,潇洒地扭身带头离去。 “喂!”这个傲娇的娃哎,可咋整才好? …… 翌日,镜花湖畔。 由于昨晚经历的媚妖事件,柳依诺几乎一夜没睡好。早早起身,本想赶奔至飞絮阁找柳湘尘,可到达之后才被其下属告知他这个时辰已经去忙了,根本不在这里。 柳湘尘既然忙于公事,她自不能私下打扰,只是眼见时间尚早,而飞絮阁离镜花湖又较近,因此索性到湖边散散心。 此时,阳光下的湖水是绿色的,看在柳依诺的眼里就像一片辽阔草原。视线与湖面平齐望过去,远处仿佛铺了块光滑的绿绸,在微风中抖动着千万个嶙嶙的细小皱纹,且阳光也把细碎的金色撒在上面,不时闪烁出灿烂的光芒。 宽阔的湖水,美丽的景色,再伴随一曲悠扬的萧声,柳依诺感觉,自己的心再也没必要回到从前去。 萧声?坐于岸边的柳依诺猛地睁开眼睛,并四处搜寻着。谁会在这个时候吹箫? 终于,离自己不远的松露亭内,一位手持玉箫,身着蓝色锦袍的男子映入眼帘。 穆天岚? 此刻的穆天岚仍沉浸于美妙的旋律中。他的曲调深厚,却也灵透柔和,潇洒飘逸。都说字如人,而音乐又何曾不是?人在不同的心境下,所弹奏出来的曲风亦有不同,因此,从曲子中,可以一下子明白弹奏者的心情。 “不羡落花逐远客,秋心若水更澄明!好……二王爷的萧音,确实雅致!” 待曲子已毕,柳依诺方才出声赞叹他一番。她也喜好音乐,只要听着平和悠扬的曲调,柳依诺觉得确实可以平熄人内心所有的欲念之火。那些费尽心机追逐的,马不停蹄奔忙的,芸芸众生里一切的悲伤和喜悦,都显得渺小了很多。 “不羡落花逐远客,秋心若水更澄明……没有料想,本王的知音,竟是柳小姐你,呵呵……”穆天岚放下玉萧,站立起身。 “柳小姐能不深陷虚妄,悟得人生真味,倒不免令本王有些悲从中来咯……” “呃,不不,二王爷,其实我说的,亦不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已。”柳依诺急忙摆了摆手,她知道穆天岚所期盼的境界为何。 “你太谦虚了。” “没……” “二王爷……”这时,一名太监见二人恰巧在松露亭中,于是连忙进来禀告,“蒋小姐、尹小姐还有崔小姐进宫了,皇后娘娘命奴才叫您和柳小姐都过去一趟呢!” “呃……还有我?”闻言,柳依诺莫名其妙地指指自己。那几位小姐造访,跟她有毛线关系? “千真万确!” “好,本王知道了。柳小姐,咱们过去吧。”穆天岚似乎同样略感诧异,可母后之命,又非露面不可。 只不过,他心中依旧疑惑颇多,怕就怕是……来者不善吧? ##第二十一章 内藏乾坤 皇宫,栖凤殿内。 第一次踏进皇后娘娘的宫殿,看着雕龙画凤的房屋,柳依诺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感慨。 琉璃瓦制成的双檐屋顶,朱漆的红门,而在这扇门内,曾上演了一个个春宵帐暖,一个个明争暗斗的故事。包括冷宫那已经疯癫的黄妃也同样,说到底,终生不过只为捆绑住帝王罢了,可这究竟是女人的幸福抑或悲哀?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好了,正巧大家今日都在,本宫想趁这机会,和你们商议件事情。”殿中首位之上,一身明黄凤袍的皇后李心怡巍然而坐,尽显出当朝主母的风范。 “皇后娘娘请讲。”众人随声附和道。 不过,令柳依诺稍微有些诧异的是,此刻除去蒋素晴、尹静虞以及崔瑛儿外,穆泽枫亦在场,只是面色颇有不善。刚刚见她和穆天岚进门时,还狠瞪过她一眼。哎,这家伙,近日究竟怎么的了? “嗯,想必你们也都知晓,紫兰公主到访的主要目的,便是和亲……” 李心怡略微顿了顿,再次环视几人一圈,继续说道:“如今,除了太子已婚配,咱们皇室里,就仅剩余天岚和泽枫了。泽枫虽然与柳家小姐定下婚约,但仅是正妃,而侧妃之位尚有空缺。至于天岚呢,更是孤家寡人一个。” 说着,又轻轻叹息一声:“天岚,母后即使有意让你多清闲自在几年,可毕竟你已长大成人。况且身为皇族子女,绵延后嗣乃重中之重的事。因此,母后已和皇上探讨过了,紫兰此番招的是入赘驸马,但我朝皇子也不能白白送予桑翎。所以,为防万一,你父皇有意将蒋小姐和尹小姐许配给你,分别册封正侧妃……另外,也打算一并将崔小姐纳给泽枫做侧妃,如此,就两全其美了!你们意下如何?” “什么?”穆天岚闻听此言,不禁惊愕无比。他清楚蒋素晴对自己有意,亦知晓父皇母后想撮合他们,但未料到,速度竟会这般快,且一来还是两个? “母后,儿臣感念您与父皇恩典,可是……婚姻之事,非同一般,儿臣甘愿宁为玉碎,因此母后,这件事便由儿臣自己做主吧!”穆天岚直视着皇后,语气诚恳,且毫无惧怕之意。 始终在另一旁未出声的柳依诺见状不由得挑了挑唇角。自古媒妁之命,父母之言,能敢于反抗的,倒寥寥无几,何况身在皇家?今日听穆天岚能如此说,反倒心生一丝赞许。 “二王爷,素晴……自从几年前偶遇王爷,就决意非君不嫁,我……”蒋素晴不知哪来的勇气,见穆天岚反驳,便急忙开口以表衷心。她未料想,本是顺水推舟的事,却又横生出枝节。 “蒋小姐……感谢你的肺腑之言,不过……”穆天岚及时打断蒋素晴,“本王不才,并非是你的良人。” “天岚,你……”李心怡似乎没想到向来随和温润的儿子会是这般反应和强硬态度。于是瞥了眼殿中表情尴尬的蒋素晴和一直垂首不语的尹静虞,顿觉自己威严尽扫。 “母后,其实二皇兄所言,也正是儿臣心中之愿。”尚未待穆天岚回话,穆泽枫忽地插了句嘴,继而走至柳依诺身边,十分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如今,儿臣很庆幸已寻得毕生挚爱,唯盼与其一人白首相携……诺儿,你说是不是?” 说罢,随即低头看向柳依诺,同时,搭在她腰肢上的手暗自捏了下。 柳依诺轻蹙起眉心,亦抬首望着他。她自然明白穆泽枫的目的为何,无非想利用她配合他而已。臭小子,原来你也有求姐的这一天? 四目相对,二人瞬间用眼神交流过数回,最终,穆泽枫竟流露出一副无奈的神色,反而令柳依诺觉得很是新鲜。 好吧,看在方才穆天岚的那番话并且她自己也不大中意崔瑛儿的份上,姐就勉为其难替你说句话吧! “皇后娘娘,其实……”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不好了!”当柳依诺正准备声情并茂地发表言论时,猛然间跑进来个上了年纪的太监,匆匆跪倒在地。 “刘公公,什么事?你身为老太监,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李心怡最反感下人失仪,于是忍不住斥责几句。 “是……老奴该死,求娘娘恕罪……”刘公公一边不停磕着头,一边求饶道。 “究竟出了何事?” “回禀皇后娘娘,风荷园里面的黄妃不知因何突然跑出来撒疯!另外,还误伤到了紫兰公主……这会儿,连皇上也赶过去了呢!” “呃?什么?”在场众人无不惊愕,“走,去瞧瞧!” 皇宫,风荷园门外。 “儿子,儿子!你别走,是母妃不好,才把你弄丢,可我不是故意的呀!求你别再离开了好不好?”此时,黄妃跪坐于地面上,双手还死死抱住颜初的腿,不断苦苦哀求着。 颜初一脸的无可奈何。那边紫兰公主被这个疯女人抓伤了脸,他这边又被其抓住,却不能过分使力推开她,所以只得摆手摒退几名欲上前拉人的侍卫,弯下身好言相劝。 “娘娘,您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您儿子,不过我可以帮忙把他找回来好不好?” “不,不会的,我没有认错人,没有……”见颜初始终不认自己,黄妃顿时亦泪如雨下,“你还在怪母妃是不是?” “没有,我真的不是唉……” “荒唐!你们这群饭桶,还愣着做什么?赶快把黄妃拉开!”到达现场的皇帝见此阵仗不禁勃然大怒,“风荷园里的看守奴才呢?怎么回事?” “回,回皇上,奴才也不知为何娘娘突发疯病,连奴才们也拦不住啊!”在风荷园驻守的两个太监被吓得屁滚尿流,“皇上饶命啊!” “哼,朕看你们就是疏于懈怠!每人去领二十板子,调到粗使杂役处,罚三个月的俸禄,以儆效尤!” “皇上!”说话间,皇后李心怡一行也奔至而来,恰巧闻听到穆呈在责罚太监。 “皇上,黄妃她有疯病,您又不是不清楚,他们二人,平日里没有功劳毕竟还有苦劳呢,会不会太重了些?” 这两个人,可是她的心腹,再如何,也不能让他们被调离。 “他们未看管好人,导致黄妃出来撒野,甚至还伤及紫兰公主,难道不该重罚?”穆呈怒瞪了李心怡一眼,“徇私舞弊,你这皇后,便是如此当的?” “皇上,臣妾绝无此意!”李心怡满身冷汗,忙下跪解释道。 “你们放开我,放开!”那厢,被侍卫拉起来的黄妃怎肯老实,依旧吵闹不堪,“儿子,还我儿子!” 只不过,在疯癫状态下的她蓦地看到人群中正仔细观察自己且若有所思的柳依诺后,竟呆愣了半晌,继而蓦地猛然挣脱身后侍卫的钳固,迅速冲将至她面前,并紧紧抓住其双手! “你……”黄妃那毫无血色的唇微微颤抖着,两只眼睛亦瞪得有如牛铃。 “娘……娘……”柳依诺的目光闪了闪,似乎也对她刚才的某个举动深感意外。 “黄妃娘娘……请您放开手。她是儿臣的王妃。”穆泽枫看黄妃只揪紧柳依诺的手,表情虽怪异,却并未说话,因而上前劝解道。 黄妃未做理会,仅仅抬起略显枯黄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蛋,泪眼斑驳:“是……是啊,我儿子若还在,也该这么大了吧?” “娘娘,您放心吧,您的儿子,肯定会回来的,啊……”柳依诺也不由得有些动容。一世凄凉,莫过于骨肉离散。前世的她,何尝不是如此? “真的?” “嗯,真的!” “好……太好了……太好了……”黄妃灿烂地一笑,之后转身,慢慢朝风荷园里面走去,“我儿子要回来了,要回来了,呵……” “咳……那个,皇上,皇后娘娘还跪着呢。”在气氛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刻,紫兰适时地开了口,“另外,本宫只是脸被抓伤而已,并无大碍,就算了吧。” “唉,好!既然紫兰公主替你们求情,那朕姑且从轻发落,你们两个奴才,就各自领十个板子,俸禄减罚一个月,去吧!”皇帝好面子,自当会给坡便下。 “皇后,你随朕到御书房来!”穆呈甩下句话后,随即率先离开。 “是……” “公主,你的伤没事吗?”待恭送走皇帝皇后,柳依诺才来到近前询问。 紫兰摇摇头:“没事没事,抓破些皮罢了,过几日就好。” “春晓殿里有我带来的碧凝胶,过会儿给你送去擦,很管用。”这瓶碧凝胶,还是没进宫前的那晚,玉扶灵临走时交予她涂抹手腕疤痕用的。 碧凝胶?这时,大家未注意的是,站立于另一侧的崔瑛儿在听闻之后,眼中迅速掠过了一抹阴狠…… 而同样的,颜初亦不露痕迹地瞄了眼崔瑛儿,心中似有所思。 …… 回春晓殿的甬道上,穆泽枫和柳依诺一前一后地慢悠悠走着。 趁穆泽枫不备,她偷偷打开了手里攥的小纸条,想看清究竟写的什么。没错,这纸条,正是刚才黄妃紧握住她的手时塞给自己的! 救我。 当她看清纸条上仅有的两个字,顿时内心澎湃不已!黄妃……原来居然是装的? 她为何要那么做?她要自己救她,难道是……一直有人在故意下黑手? 会不会,就是皇后? “你磨蹭什么呢?”穆泽枫停住脚步,扭身瞧了瞧后面走路像蜗牛爬似的柳依诺。 “没有啊,想事情呢!”柳依诺回过神,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他,“王爷啊,那个黄妃到底怎么回事?又为何说自己儿子丢了呢?” “她么……”穆泽枫顿了顿,最终略微叹口气,“据说当年,除了皇后外,她曾是父皇较为宠爱的嫔妃,倒也盛极一时。那年,她们几乎同时怀孕,本以为都能平安诞下龙子,可谁知,最后生产之时,黄妃腹中竟生出不人不鬼的妖物……” “妖物?放屁!”柳依诺一听,当即嗤之以鼻。上次猜测的不错,果然使用了狸猫换太子的伎俩!看来,自古皇帝的后宫始终都是个内藏乾坤之处。 “可当时有很多人瞧见,事实如山,即便黄妃身长百口,也无法辩驳。于是,迫于舆论,她被打入冷宫,那妖物也于不久亡故。”穆泽枫难得没再指责柳依诺的不雅用语,反而细致地替她讲解着。 “王爷,那你相信黄妃是遭人陷害的么?”柳依诺挑了挑眉。这家伙虽腹黑又傲娇,可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她知道其为人的基本品性并不差。 穆泽枫撇撇嘴,不置可否地道:“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 “那王爷,奴家能求你件事呗?”柳依诺的笑,谄媚至极。 “别用这种语气跟本王说话!” “好了好了,人家只不过是想让王爷弄两个人进宫来呆几天而已。” “谁?” “千浔和千羽!”有些事情,兴许两人还真能帮得上忙。 “他们?” “是啊,那对大帅哥……” “柳依诺,你又在想什么鬼点子?”穆泽枫拧紧剑眉,“你的桃花,惹得还不嫌多么?” “嗯?你说什么?什么惹桃花?我有吗?”柳依诺一脸的莫名其妙。 穆泽枫突然双手揽住她,使其贴近自己:“你心里清楚……” “我?喂,你放开我先!”看他这样,柳大小姐也有些急眼,“不然我不客气了!” “哦?怎么不客气法?” 摇了摇头,眨眼间他便轻松抵挡掉她的拳头。就这样啊?臭丫头,几招花拳绣腿,还想和他动粗? “姓穆的!”这下可好,被钳制得更紧了。 “那边有人……”他一边俯首在其耳垂边慢慢蹭着,一边小声提醒道。 “谁?”柳依诺呆愣了下,大白天的,难道还有跟踪他们的? “嗯……你先回去。” 最终,穆泽枫还是放开了她,之后也不再搭理她疑惑的表情,转身大步而去…… ##第二十二章 夜探冷宫 傍晚,春晓殿内。 柳依诺托起下巴,坐在桌前,颇为惊讶地瞧着静静躺在檀木盒中仅有她巴掌大小的莲炔。 果真不愧为稀世珍宝!虽说没有养分供应,然而其如莲状的花瓣,竟也似初开那般粉嫩娇艳! 这么个小小的玩意儿,驻颜倒可相信,不过,它真的有解百毒的功效吗? 呵……甭管真假,对玉扶灵,她也算做到仁至义尽了。 上次他夜半潜入春晓殿,就想不要命地传授她流焰功,想来其内力确实已快损耗殆尽。还好,老天眷顾,让她没太费力便得到莲炔。 前身啊前身,你的心愿我即将替你完成,届时,自己与玉扶灵,亦该各走各路了吧…… “小姐……” 正当她趴在桌边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之际,一道熟悉的浑厚嗓音蓦地传来,即刻令柳依诺回过神。 “呃,千浔千羽?” 顿时,柳依诺像见到亲人般,心中欣喜无比。本以为穆泽枫那家伙不会应她的要求,谁知道才傍晚时分他们两个就到了。看来,他有时也蛮通情达理的。 “哈,小姐我可想死你们了!”柳依诺嗤笑道,并且哥俩好地一边搂住一人的肩膀,“小姐我将你们弄进宫来,还能享受几日清福,怎么样,够哥们儿吧?” “小姐……”千浔和千羽听闻不由得哭笑不得。 他们二人乃其属下,职责就是为保护她,怎可以“哥们儿”相称?但即便如此,两人暗地里竟也生出些莫名的暖意。 “我爹娘他们还好吗?”柳依诺仰头问道。 “小姐,尚书大人和夫人也很惦记你,进宫前特意嘱托属下转告,望小姐务必谨言慎行,莫惹事端。”千浔如实回答。 “没错。夫人还说,让小姐一定注意身体,别因天热再贪凉,免得胃又会痛。”千羽同时补充着。 柳依诺点点头,微垂下眼眸:“我知道了。” “嗯,对了,千浔千羽,这回我让你们进宫,确实有点事想麻烦你们帮个忙。” “小姐何必客气,尽管直言。” 柳依诺放开两人,走至书桌边取出一页宣纸,迅速在上面写下几行字后,小心翼翼折叠好,放入装有莲炔的木盒中。 “千羽,麻烦你趁今晚出去一趟,将这个东西交予玉扶灵,他就住在潇湘客栈。你务必小心些,别让旁人瞧见。” “嗯,好的……”千羽接过东西,随即转身离开。 “千浔,你今晚随我去个地方……只不过,呵呵……”柳依诺转了转眼珠,上下打量他一番。 “什么?”千浔见她这般表情,不禁后背多少有点发凉。 “呵,也没什么,就是需要给你简单化个妆而已咯!” “化……妆?”化什么妆?她究竟想做什么? “别问了,过来呀!” 半个时辰后。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千浔难以置信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面部极度僵硬。他,活了二十几个年头,今日居然被他家主子小姐,活生生地装扮成了个姑娘! 他是男人,并且是很正常的男人好不好? “唔……千浔,你好漂亮啊!”柳依诺简直佩服死自己了。 这俏丽端庄的脸蛋儿,这清如泉水似的明眸,这红若樱桃般的嘴唇……原来这家伙改了扮相,竟如此的美艳! “呵……千浔,小姐我都要被你迷得七荤八素了!开不开心啊?不过……”柳依诺微蹙下眉头,还是伸手掐了掐他的脸,“喂,你别一直这样板着脸成不?笑,笑一笑,要自然点嘛……” “呃……”千浔在一旁,终归是欲哭无泪。 “成咯,咱们可以出去行动了!” “去哪?” “冷宫,风荷园!” …… 夜晚,风荷园外。 由于出现过黄妃发疯癫病跑出来伤人的事件,因而皇帝下令,为避免她再次惹事,其周围加派了更多人手进行守卫,甚至大门口处都有站岗之人。 “前面是谁?”此刻,守门的侍卫官见由远及近走来两个人,于是出声询问道。 “咳,是我!”柳依诺拉着改扮为女子的千浔迎面走至门前,笑意盈盈地答复一句。 “柳小姐?”为首的人倒认得她,“这么晚,您到此处做什么?” “是这样的。黄妃娘娘精神有些不大正常,所以皇上吩咐我有空过来给娘娘施个针,好让她能老实安静些。这不,施针用的药箱我也带来了。” 说着,顺手指了指千浔手里抱的小箱子。 “哦?既如此,柳小姐是否有皇上的令牌?” “这个啊,难道皇上的口谕也不行么?”千算万算,唯独皇帝的令牌搞不到。因此,她才安排好“后备”力量。 “柳小姐,我们也是公事公办,没有皇上的令牌,谁都不能随便出入的呀……”侍卫挠挠头,面露些为难之色。未来的准三王妃,他其实亦不想得罪。 “你……”千浔神色微凛,暗自凝聚内力,准备在必要时出其不意。 “侍卫大哥啊……”柳依诺趁机递给千浔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你瞧,我呢,也不算外人是不?我进去无非仅是为娘娘扎个针而已,很快就出来。再说,她老实了,你们不也省心多了?呐,这样吧,叫我家菜花儿在这里陪你们聊聊天,顺便谈谈人生好不好?” 说罢,柳依诺便快速将千浔拉过来,并拿下他手里的针盒笑道:“我们菜花儿这么美,她却还尚未婚配哟!” 果然,几个侍卫见着“菜花儿”的真实相貌后,都有些不同程度地红了脸。 “行了行了,菜花儿呀,你在这就好好先陪大哥们唠嗑儿吧啊,小姐我即刻便回!” 之后,也不等守位答话,就匆匆忙忙朝风荷园里面跑进去。 “哎,柳小姐!”侍卫尚且还有些犹豫,因此仍想拦住她。 千浔及时挺身挡在他们前面,微微扯了扯唇角:“大哥们,咱们……还是聊聊吧?” 唉,这个鬼机灵的女人。 风荷园主屋前。 到达上次的屋门口时,柳依诺没有直接进入,而是小心翼翼地趴于窗外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待确定屋内安静如初后,她方才伸手轻推下房门。 可是……为何会打不开?里面怎么上锁了? “娘娘,娘娘……”她再次拍拍门,同时小声叫着,“你在吗?我是柳依诺,娘娘开门啊!” 无论她如何叫,里面却无丝毫反应。难道,黄妃出什么事了? 柳依诺随即开始检查两侧的几扇窗户,直至最后一扇,才被自己打开。 屋内乌漆墨黑,甚至连盏灯都未点。跨过窗子跳进去,她慢慢向内室搜寻着。 “娘娘……” “别过来,别过来,不要害我!”猛地,从床尾处传来黄妃惊恐无比的叫喊声。 “娘娘,你不必害怕,我是柳依诺啊!”奔到床边,柳依诺赶忙出言安抚道。 “不,我什么都不吃,你别来害我,求你了!”黄妃声泪俱下,颤抖的身子我见犹怜。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柳依诺扶住她,霎时间疑惑不解,“难不成忘记了吗?你还塞给我纸条,要我救你呢!” 黄妃只是频频摇着头,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 这…… 看样子,她确实已经患了病,只不过,应该偶尔明白,偶尔又糊涂而已。 也是,换成谁,谁也不见得能承受得住如此打击和长期的折磨。 哀叹一声,柳依诺起身点燃盏灯。既然来都来了,虽没有达到了解实情的目的,至少还能为她施回针灸……让她精神放轻松些也好。 “娘娘,我不是坏人,是来帮助你的,你看,我手里没有吃的,什么都不给你吃,好吧?” 她并未忽略黄妃说的那句话,“什么都不吃”……想必,她的食物是被下了药的。 “真的?” “嗯!” 一盏茶后。 黄妃终于安静地躺下睡着了。柳依诺为她擦干布满泪痕的脸,暗地里同情不已。自己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帮到她呢?看来,此事并非一朝一夕便可解决的,还需从长计议。 临走之前,她随手摘下只头上的珍珠珠花,塞在其枕头下。如果她清醒,就能知道她已来过。 还有,关于她的食物……想了想,柳依诺果真在桌上找到些剩余的白米饭和糕点碎沫,于是掏出随身的绢帕裹好,揣进衣袖中。 假如能确定里面有何药物,顺藤摸瓜的话,说不定就可使那主谋浮出水面了! …… “怎么会这样?”回春晓殿的路上,千浔听闻柳依诺的讲解,不禁略显惊讶。 柳依诺取出从风荷园偷拿的食物,直接递给了他:“千浔,你有空时将这个交给我表哥荣君奕,让他看看,里面究竟放了什么。” “小姐,恕千浔多嘴,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管,免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清楚他家小姐的为人如何。即使多数情况下都大大咧咧,但终究有副好心肠。 只是,这宫里的事,尤其后宫,比他们想象的更为复杂,他担心,她会因此而受到不必要的牵连。 “呵,千浔,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若换成是你,她向你求救,你又该怎么做呢?无动于衷么?” “我……” “好了,千浔大帅哥,你瞧,生活很美好啊,有空多想想开心的事,总那么少年老成,像我爹似的,不累吗?”柳依诺忽然莞尔一笑,表情八卦不已,“呐,给小姐说说看,你想起什么才会高兴开心?” 闻听此言,千浔竟略微尴尬地红了下脸:“以前没有,现在的话……” “哦……我知道了,呵呵。”柳依诺摆出一副“我懂得”的神情,之后在他的肩膀用力拍了一巴掌,“这就对了嘛,哥们儿,你有前途!加油啊!” 说罢,扭头便开心地跑走,徒留下有些愣怔的千浔还立于原地。 “哎哟!”可尚未等柳依诺跑出多远,一阵哀嚎声就响起。原来,由于天黑光线暗,仅顾赶路的她根本未注意站在前方的人。所以,结局就是自己华丽丽撞到了人家身上…… “柳小姐?你……没事吧?” “呃……季太医?”柳依诺微顿。天色已晚,他在风荷园附近做什么? “哟,季太医啊,您这是散步呢,还是遛弯呢?” “那柳小姐呢?您是散步还是遛弯?”季映寒不答反问。 “我啊……当然在跟我家丫头散步顺道遛弯咯!”柳依诺瞅瞅闻声赶来的千浔,“唉,菜花儿你走得也太慢了!” 季映寒见到菜花儿,虽心有疑惑,但并未声张:“柳小姐,这里夜黑风高的,最好不要于此处闲逛。” “哦?那季太医在这夜黑风高之地,是等什么人呢吧?”柳依诺双臂环抱,仔细打量着他。 季映寒没做回答,只似笑非笑地靠近她两步,语气淡漠:“柳小姐,有些事情,咱们都心知肚明。那句话说的很好,好奇会害死猫的……” 她以为他不知道那晚偷偷摸进太医院的人其实是她么?穆泽枫的出现和她们发出的响动根本非同个方向!别看他季映寒身无武功,可这点分辨能力还有的! 另外,再加上她与先前迥然的性格,以及对现代针灸疗法的精通,那时他已能断定,自己和她,原来正是“老乡”! “呵,季太医这话说哪去了?”柳依诺作势在唇边摆摆手指,神情极度欠揍:“不是还有个传说嘛,就是只要不作死,就不会死的,no zuo no die,你说对么?” 季映寒看着她,半晌过后,仅轻吐出一句话:“季某先告辞了,柳小姐慢雅……” 言罢,转身翩然离去,不大会儿,便消失于暮色中。 “小姐,你们刚刚说的……”千浔琢磨半天,还是猜不透。两人的话,貌似能听得明白,但却又那般奇怪,还做什么袋子? “嗯,没事。”柳依诺无所谓地回道。其中原委即使坦白告诉他,他亦不能相信。 只不过,她可以预感到,自己和季映寒既已挑破彼此的来路,那么他们之间的对碰,日后将不会太少了…… ##第二十三章 欲吐真相 婆娑倩影醉人心,笑对尘寰几许真。 若是无情何必问,一窗月色任浮沉? 夜半,潇湘客栈内。 立于客栈二楼的窗边,玉扶灵出神地望着天边的弯月,半晌后,还是不经意地轻咳了几声。 自己最近的这次逼毒,基本令他内力耗损七成有余。本想趁着他尚有口气在,将流焰功传授给柳依诺,谁料竟被穆泽枫给破坏。 眼见时日已无多,他究竟该不该再继续等她? 媚妖…… 每每想起这个罪魁祸首,都会让他恨得牙痒痒!不但使计诱逼他中毒,还命杀手冒充抹黑洛冥宫。 今生与其的仇怨,不共戴天!我玉扶灵今生若杀不掉你,即便就是魂化厉鬼,亦会取你性命! “当当……”门外,忽然响起两下轻微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谁?”这么晚,谁还能来找他? “是我,千羽。”语落,千羽随即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玉扶灵见来人倒颇为讶异:“你怎么到这了?” 千羽微微颔首,顺便将手中的木盒放置于桌面上道:“玉宫主,这个东西是我家小姐嘱托属下交予你的。” “柳依诺有东西给我?”这下,玉扶灵更疑惑不已了。她身在皇宫,有什么需要特意派人交给自己的? 因此,他匆匆把木盒的盖子打开进行查看。而里面,除去一朵粉色的莲花状植物外,还有封折叠起来的信件。 玉扶灵猛然间愣怔住。这难道是……江湖传说中的莲炔? 柳依诺……她究竟怎么弄到手的?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玉扶灵慢慢摊开她留下的信纸,但见几行清秀俊雅的行书小字跃入自己眼帘: 师傅安好,见字如面。 徒儿现托千羽将可解百毒的莲炔转交予你,以供解毒。 不必询问此物来源何处,只需利用它医治好身体即可。 你我师徒一场,至此缘分已尽。唯望师傅日后务必珍重,一生安泰。 徒儿依诺敬上。 “她什么意思?”玉扶灵抓紧这仅有寥寥数语的信件,心中顿时犹如钝击。 怎么回事?现如今她替他弄到莲炔,便要这般着急和他断绝师徒关系了吗? 她脑袋里在想什么?不对,应当说,那么久以来,她到底都做了什么? 莲炔乃稀世珍宝,非达官显贵所不能有。可柳依诺反而轻易拿到,难不成……东西本出自皇家? 那么,如是所想,她的准三王妃之位……说不定也是策划安排得来的? “千羽,她还说过其他的话吗?”玉扶灵赶忙问道。 千羽如实摇摇头:“没有。” “没有?” 不会的。柳依诺先前还痴缠于自己,自己中毒后不久却传出她与穆泽枫定亲的消息。一个人变化得再彻底,也不应该为救他赔上她的一生,更不会想与他立刻撇清干系。 “玉宫主,如没有别的事,千羽先告辞了。”夜半三更,为以防万一,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回宫里去,避免惹出麻烦。 玉扶灵点了点头:“有劳。” 送走千羽,慢慢返回桌旁,他再次仔细地观察着莲炔和那封信,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倘若一切都如他所猜想,柳依诺的所作所为,岂非要因他而毁掉她自己? 不行,虽说眼下需要莲炔解毒,可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她继续错下去?其中的原委,看来还是有必要直接找她问清楚的! …… 翌日,皇宫,云熹宫内。 “慧妃娘娘,这针灸再下个三四日左右,您的头疾也就能好利索八九成了,接下来再配合服用太医院的凝神丸,想必痊愈便指日可待咯!” 坐在床边,柳依诺一边逐个拔下银针,一边对慧妃轻声解释着。 “好,本宫的老顽疾,真多亏了你,辛苦你了。”慧妃吴氏颔首微笑回道。 闻言,柳依诺赶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娘娘说得哪里话?您吉人天相,定会安然无忧的。” “呵……柳小姐,待你与皇弟完婚,母妃才会真的安然无忧呢,母妃您说是吧?”另一旁,穆雨璇忍不住插了句嘴,语气戏谑。 “呃……呵呵。”柳依诺略显尴尬地笑笑,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 这对母女,她是真心的喜欢,因此亦不想伤害她们。 而至于穆泽枫那家伙,即使人性不坏,但她对其又确实不感冒。唉,如今,为什么总会出现令自己矛盾之事呢?她在前世,独自一个人惯了,向来雷厉风行的,何曾优柔寡断过? 见柳依诺似乎有瞬间的不开心,慧妃顿时了然于胸,随即拉住她的手安慰道:“孩子,本宫清楚,你和泽枫一样,都希望毕生仅属于对方……所以,你放心,本宫会与皇上说明,打消让泽枫同娶侧妃的念头。” “呃?”柳依诺听言回过神,不禁觉得头又大一号。八成他们在皇后那的事,已传至慧妃耳朵里了。 “没,我并非这个意思,娘娘……” “唉,母妃暂且不用操心,这件事就包在女儿身上!”穆雨璇从旁拍拍胸脯笑道,“这点力度,女儿还是有的!” “这……” 不成,照这样发展下去,她岂非必须要和穆泽枫成亲了?这桩婚姻是前身用计谋撮合的,本就有愧她们在先,而现在却又使其误会在后,她的良心,还怎能过得去? 柳依诺咬了咬牙,拿定主意后便立刻起身跪在床前。 “哎?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慧妃见其贸然跪倒,颇感疑惑。 “娘娘,其实,事实不是那样的……” 与其日后无法挽回且伤人更深,莫不如趁机提早和盘托出。 一人做事一人当,她柳依诺至少懂得善恶分明。反正莲炔已交给玉扶灵,前身心愿已了,她自己的前途未来亦该由自己掌握。 以慧妃的脾性,不求她能原谅自己,但求骗婚这件事只由她个人承担,不会祸及柳氏家门。另外,也希望对眼前这位和善的老人家造成的伤害,能够降到最低。 “臣女只是……” “三王爷到!” 一声高喝,打断了柳依诺即将说出的话。随着太监公公的通禀,身穿一套紧身素白戎装的穆泽枫蓦然出现于三人面前,反倒让她觉得很意外。 “母妃,今日感觉可好?”穆泽枫仅面无表情地暼了眼正跪在床前的柳依诺,之后向慧妃行礼问安。 “嗯,很不错!”慧妃笑颜如花,“哎,泽枫,你这是?” “父皇准备在碧霄园狩猎,也召集了些官臣,儿臣是顺道来接皇姐和柳依诺一起过去的。”说罢,扭头转向她,“怎么,这是又做错事了?” “王爷哪只眼睛看着了?”柳依诺抬头反问一句。这厮,三天两头阴阳怪气的,今儿个又吃错什么了? 穆雨璇见状连忙插话道:“没有啦,那个,既然父皇等着呢,皇弟呀,你就赶紧先带柳小姐走吧,皇姐帮母妃安顿好之后再过去!” “也好。”穆泽枫向前一步,伸手拉住柳依诺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起,“还跪上瘾了?” “你!嘶……腿麻了……” “泽枫!母妃告诉你,柳小姐可是母妃的宝贝儿媳,你必须好好善待她,听到没?”慧妃也觉得自己儿子有些过分,于是开口呵斥他几句。 “母妃放心吧,儿臣会的。”穆泽枫及时揽住她的腰,并为她理了理额头前的碎发,语气相当严肃,“你瞧你,多大的人了,只跪这么会儿腿就麻,看来,今后要勤加练习才是。” “呵呵,王爷真喜欢说笑。”当着慧妃的面,柳依诺强压下满腔的怒气。丫的,臭小子开玩笑还能开得那么一本正经? “好了,你们快去吧。”慧妃在旁边笑道。他们二人的相处方式虽然独特些,但以后只要能彼此恩爱,她作为母亲,亦心满意足了…… “儿臣告退。” “姓穆的!你放手!”走出云熙宫,被穆泽枫拽着的柳依诺最终忍不住爆发。 “过河拆桥……”穆泽枫索性松开她,负手而立。 “堂堂王爷,专门欺负女人,你很得意啊?” “没错,本王欺负你,确实很得意……”穆泽枫挑了挑唇角,“那又如何?” “不如何,鄙视你而已……”柳依诺斜睨他一眼。 “哦?”穆泽枫突然莫名一笑:“丫头,你是否是真心想嫁给本王的?” 柳依诺微愣,他瞧出来了?也是,他暗中在春晓殿安插眼线,要掌握她的动向很容易。不过,他并没下令拦住千羽将莲炔送出去,到底让她松了口气。 既如此,那便实话实说吧,省的他们来回兜圈子。 “不是……” 闻听此言,穆泽枫摇摇头,最终还是叹息一声:“罢了,你说的话,可信度不高,当本王没问。” 说完,背起手潇洒地扭身走开。 “呃?”啥,他什么意思?她明明说的是实情,什么叫可信度不高? “喂!你等等!” 碧霄园内。 由于碧霄园设立在皇宫靠东南侧的把角处,所以穆泽枫与柳依诺到场时,已过去近半个时辰。 此刻,园内正锣鼓喧天,各色彩旗在两侧飘扬着。 朝中间望去,大片空地之上,几名同样戎装打扮的男子跨骑于马背,个个都是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眼见他们两人才刚到,为首的太子穆若卿即刻招了招手,并高喊道:“老三!快点!” “好!”穆泽枫一边回应着,一边转头吩咐柳依诺,“你到那边看台去。” 说罢,牵过太监领来的白马,动作利落地翻身而上。 “柳依诺,想不想让本王拿第一?”居高临下,背朝阳光,有那么一刻,她竟觉得他的面容灿烂得仿佛神祇。 “嗯,是否第一无所谓,王爷尽力而为就好。”柳依诺抹抹鼻子,“反正输了被嘲笑的人又不是本小姐……” “没心没肺……”穆泽枫早料到狗嘴吐不出象牙,于是只轻斥一句,便手拉缰绳快速离去。 “喂,柳依诺,你怎么才来?”身后,公主紫兰笑嘻嘻地搂住她肩膀,“是不是光顾着和你家情郎打情骂俏了?” “紫兰公主?”柳依诺回过神,“我哪有?哎对了,你怎么没坐那边?” 皇帝他们此时都聚集在北面那侧搭建好的凉棚内,除了龙熙的部分人外,傲陵使臣常青亦被邀请出席。而紫兰的所坐之处,则比较刻意地被安排于靠中间的位置。 “想必,这次狩猎的目的之一,也是让你方便选驸马的吧?” 紫兰双手叉腰,无奈地颔首:“是啊,你说本公主选谁好呢?” 柳依诺哑然失笑,不禁看了看场内已开始比赛的十几个人。其中,穆若卿和穆泽枫除外,相比较而言,更出类拔萃些的,也只有穆天岚、云靖秋、莫梓兮和她老哥柳湘尘了。 “我老哥就免了吧,其他人,任你选,呵呵……”柳依诺双臂环抱,频频点头。 “可惜,他们几个,本公主都不喜欢……”紫兰扁扁嘴,同时亦把目光放在场里骑着马不停奔跑的众人身上。 只是,当她不经意暼见一身深蓝色戎装的穆天岚背影时,心头竟浮出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那背影,那姿态……怎么会,和之前的那个男人,居然如此像?莫非他…… 紫兰强忍着内心里的澎湃。究竟是不是他,现今,仅有一个方法可以尝试去证明! “柳依诺,你跟本公主来!” “呃?公主,怎么了?”柳依诺虽摸不清头脑,但仍旧趁所有人没注意,紧随她偷摸溜出了碧霄园。 “公主,我们去哪?”冥冥中,她觉得紫兰要做的,该不是何好事…… “去穆天岚住的明幽殿!” “呃,为什么?” “本公主要搜证据!” 呵呵,穆天岚,假如你确实是他,那么本公主和你的缘分,还真不浅呢! ##第二十四章 银面蝎王 皇宫,明幽殿。 明幽殿,乃是二皇子穆天岚的住所。由于其生性淡漠,始终又喜好清净,因此直至现在,他都独居一隅,在宫外仍未设立自己的王府。 走进院落中,一片绿意盎然的梧桐首先映入眼帘。此时已过正午,烈日虽当头,但因枝叶茂密,倒能感觉些清凉之意。 抬头望去,正中自是主屋。雕花的门窗,檐框上一块花梨匾额,上书“志洁行芳”四个烫金大字。 “公主,我们私自进入人家寝殿,这样真的好吗?”柳依诺略有些犹豫地低声问道。 紫兰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哎呀,来都来了,本公主就是要找证据而已,又没想偷东西!” “你究竟要找什么?”柳依诺疑惑不已。按理,她一个邻国公主,怎么说跟龙熙的皇子也扯不上关系啊! “面具,一枚银制的,并且侧面刻了只蝎子的面具!”紫兰神秘兮兮比划了下,“几个月前,本公主私下从桑翎偷溜出来,路遇劫匪,幸亏被他路过救下。但那几日,他始终以面具示人,也不怎么和本公主讲话,所以,至今都没见过他真实容貌……” “有这等事?也就是说,公主现在怀疑穆天岚便是那个面具男?”蝎子……怎么又是蝎子? 未进宫前,自己在回府途中救的中年大叔,以及那个和她对弈“抢”夫君的女子的耳后,都曾发现过蝎子图案。而且,每次均会令她产生头痛欲裂的感觉…… 莫非,他们之间,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她自己呢?又因何是这种反应? 轻推开门,一股薄荷檀香小心翼翼钻进两人鼻孔。穆天岚喜欢薄荷,他身上的味道亦如是。 房间里,摆设即使挺简单,却处处透着整洁。每日除去打扫的宫女太监,这明幽殿基本无人值守。 木门对面,是张精致的方桌,上面铺就素花锦缎,一套圆口提梁茶具安静地摆放在那里。中间有道翠竹屏风,将房间分为两段,越过屏风,是一袭纱帘,此时窗外微风拂过,纱帘亦跟随其轻轻摇曳。 房间另一边,整面酱紫色紫檀木书架几乎已占据整片墙壁。上面全为薄厚不一的史书杂记。靠近最内侧的,便是床和衣柜了,床上的素枕和被褥叠得齐整规矩,毫无异常。 “唔……奇怪,他能把东西藏哪去呢?”紫兰不由得嘟囔着。她刚刚已经查看完整个房间,甚至连衣柜都已翻遍,竟然没有任何影子。 而柳依诺在书架各层也仔细寻找过,同样一无所获。 “公主,会不会是你认错了?” 紫兰紧蹙眉心,之后摇了摇头。怎么会呢?她绝对相信自己的直觉! “即便正是他,我想,这种东西,也不会放于明面的。”柳依诺猜测道,“至少,得有个暗盒或者密室之类的吧?” “也对哦……”紫兰长长叹息一声,“那要怎么找才好?” “嗯……”柳依诺站立在书架旁边,摩挲着下巴,再次四处打量一番。 可当她的目光扫回到身侧整面书架时,忽然,其中某个略微靠上的格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由于阳光照射角度的原因,刚才正面查找过程中并未发现问题,但此刻,她站在书架的侧面,反而看到只有那块格子的木头颜色,与周围的不尽相同! 会不会……那里有机关?而东西就藏在后面? 想着,柳依诺即刻奔至近前,开始摸索尝试将其弄开。果然,不大会儿,木格便有松动迹象,再次捣弄几下,整个木块就完全脱离了书架! 定睛瞧去,这里面,一个正方形的小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两人相互对视一下。紫兰忍不住迅速伸手进去,将放置于里面的黑色布包拽出来,且匆忙把它打开…… 面具……一个在右侧脸部雕刻了只通体全红色蝎子的银制面具,此时正静静躺在地上…… “是他,真的是他!柳依诺,我找到他了!”紫兰一边抚摸着银蝎面具,一边兴奋无比地叫道。 “嘘……公主,小点声!”柳依诺举起手指,提醒她别发出太大声音。虽说平时此处无人,但为防万一,还是小心些更好。 “嗯!”紫兰拼命地点头,可依旧按奈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甚至已开始啜泣:“柳依诺……你……知道吗?我找他好久了,好久了……谁晓得,他居然是穆天岚,是他……” “呃,好了,公主,你别哭啊。”柳依诺亦有些哭笑不得,“找到他,不是好事么?哭什么?” “唔,好,不哭不哭……”紫兰吸吸鼻子,抹干眼角的泪水,“对了,除去这个面具,还有枚蝎子形状的戒指呢!本公主听他说过,那枚戒指,未来是要送给他妻子的……哎?这里面没有啊……” “呃?”蝎子形状的戒指?柳依诺猛然间想起,紫兰到访那日,自己为解救身中催眠术的尹静虞,曾推其掉入御花园池塘。 后来,她再次潜水去捡回自己的蓝冰镯时,在水底就发现过蝎形戒指!只不过,她尚没来得及拿,便被荣君奕给硬拽出来。 她所说的,八成就是那只吧? “公主,我想,我知道戒指在哪里了……” “你知道?” 柳依诺颔首:“倘若没有变化,它如今,仍然会在池塘水底……” 御花园,后院池塘边。 “柳依诺,你说你上次真的在下面看到戒指了?”紫兰对她的说法颇为疑惑。如此重要之物,穆天岚为何不妥善保存,反倒丢进了这里? “虽然不清楚他因何将东西遗落此地,但是……我千真万确是看到了!” “好嘛,可现在,怎么把它捞上来啊?”紫兰看看自己,又瞧瞧柳依诺,“总不能,要再跳下去吧?咱们还要赶回碧霄园呢,还有我,不会枭水……呵呵。” “有何不可?”柳依诺莞尔一笑,“好吧,看在我跟公主你十分投缘的份上,这点小忙,我帮了!” “真的?” “自然咯!那等会儿,我就不便去碧霄园了,若他人问起,公主替我挡回就是!” 闻言,紫兰点头如捣蒜:“放心吧,本公主会的!谢谢你哦!” “不必客气!”说罢,柳依诺仔细寻找好上次大概的位置,待瞧准方向后,即刻扑进水中…… 凭借着印象,潜入约摸四五米左右的样子,她方才找到先前掉落蓝冰镯之处。紧接着,她又继续朝一旁的石头摸去,还好,在其附近,那枚亮闪闪的蝎形戒指最终被自己找到。 柳依诺心中暗喜,一把将戒指握于手里,随即再次扭身重新浮出水面。 “柳依诺!快,这边!”紫兰见她没多会儿就回来,亦难掩高兴之情,于是朝她伸出手,将其用力拉至岸边。 “呼……”柳依诺蹲坐在地,频喘着粗气。这一身儒裙,看似轻薄,但沾过水后,哪知却沉得要命! “公主,我……找到了……给,你收起来,日后,你们也好相认……” “唔,辛苦你了!本公主定厚礼相谢!”紫兰搀扶起她,“趁现在没人,本公主送你去春晓殿,好方便换衣服……” “嗯……” 只不过,还未待二人迈步离开,御花园拱门却外蓦地响起阵杂乱的脚步声,继而听闻有人高喝一句:“在那边!” 柳依诺和紫兰刹那间愣怔住。发生什么事了? 说时迟,但那时快,眼见不远处,某道灰色的人影极速掠过,并直向她们两个奔来! 柳依诺的反应,终究比紫兰要快些。她先猛地推开紫兰,与此同时,又迎上前几步,使出招扫堂腿,欲拦截住那蒙面的灰衣人。 可灰衣人亦非等闲,他扭身旋转一圈,便灵巧地躲过她的招数。不过,如此一来,毕竟耽误些片刻,所以眼瞧着追兵已至,无奈之下,只得瞬间拉过行动略显迟缓的柳依诺,并将手中的短柄匕首死死抵在她白皙的脖颈间…… “都别动!” “诺儿!”当柳湘尘和穆泽枫等人赶到,看见的正是这幕场景。 “放开她!”柳湘尘怒目而视,剑指歹人。 听言,灰衣人不屑地冷哼:“放开?哼,你们穷追不舍的,正好我可以用她做个人质!怎样?想让她活命的话,就都给老子闪开!” “你以为,拿她做人质,就能保证你安然无恙么?”穆泽枫看了眼被抵着脖子并且浑身湿漉的柳依诺,不禁皱紧俊眉。她刚刚又跳下水偷摸干什么了? “能否安然无恙不好说,只是,有她,至少我就有些胜算!”灰衣人说着,又拽往她后退了两步。他的后侧便是池塘,已无路可再退。 “站住!你们敢再往前,我真的会不客气!” “你到底是何人?在皇宫鬼鬼祟祟地想做什么?”莫梓兮手中紧握随身携带的流星镖,只待看准机会,出手救下柳依诺。 “我是谁?你们还不配知道!”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此时束手就擒,你兴许还有机会。”云靖秋也从旁插了句话。 “呵……” 闻声,在场众人均呆愣住,柳依诺刚刚居然……笑了?架在她脖子上的可是刀啊,她还笑的出来? “喂,我说没脸的……”柳依诺微微撇了下头,盯着蒙面人来回瞧着,“咱有话好好说成么?” “你说谁没脸?”灰衣人立刻怒了,又比划下手里的刀,“信不信我现在宰了你?” “你戴着黑布蒙着脸,难道不是没脸见人么?”柳依诺朝对面几人眨眨眼,“要不你摘了面纱,叫本小姐瞧瞧,若是长得比我那个准王爷夫君好看,那便收了你,从此让你吃香喝辣,如何?” “你……呸!”灰衣人登时被气得浑身发抖,连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都出现些许颤动。 “嗖!”突然间,倏地传来个金属破空之声!一枚小巧的流星镖,飞速被打了出去!刚刚柳依诺冲他们眨眼时便已知晓,她的意思是让几人伺机而动。 飞镖速度极快,在灰衣人尚未反应去抵挡时,已然被刺中手臂! 柳依诺见状,赶忙双手抓住他受伤的地方,欲挣脱开钳制。那人吃痛,一把将柳依诺推向及时奔来的穆泽枫,之后立刻回身一个猛子跳进池塘…… 他要跑?这个大池塘并非死水,若让他跑掉,岂不是再难寻找?刚刚她距离灰衣人最近,因此总觉得这人似曾相识,但于哪里接触过,却又临时想不起来…… 因而,着急抓人的柳依诺,便挣开穆泽枫的怀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下,紧随其身后,一个猛子也跳入水中! 笑话,她怎么能让他轻易跑了?别看她在陆地上功夫差,但在水下……呵呵,在现代都没几个人比得过她!更何况他还受了伤? 岸上众人皆惊诧不已,他们根本没料想到她竟会随着他跳下去!并非几人不去阻止,而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幸亏为夏日,水里不至于寒冷。柳依诺控制住身体,朝灰衣人的方向游去。 灰衣人因为受过伤,多少影响些速度,亦没想到后面还有个追他的柳依诺。等发现时,她已在自己身后,而同时,自己的下摆衣襟,也被她死死抓住…… 柳依诺心里暗暗欢喜。让你跑……看你小子能憋多久?可正当她洋洋得意之际,身后又出现只手臂,紧揽住她的腰…… 另一边,还有几名侍卫也潜入下来,将那灰衣人牢牢抓住。 柳依诺见状,终于松出口气。扭头瞧去,抱住自己的,原来是……穆泽枫?哎?他也懂水性的? 岸上的人都在焦急等待着,没多会儿,忽见水面泛起阵浪花,顿时,哗啦一声,几人的身影便冒了出来…… 因为柳依诺是第二次被拖拽上来的,所以和之前差不多,已经不自觉喝进好几口水,被拉上岸后,仍然还咳嗽不止:“王……爷……你……” “诺儿,你疯了吗?不要命了?你以为你多大的本事?还要去抓人?”柳湘尘再不顾及此刻有旁人在场,气极的他近乎有些咆哮地吼道。 “呃,哥……”长那么大,他还从没发过这般大的脾气吧? “闭嘴!”柳湘尘怒意不减,“你做事为何总是莽撞?你想过没有,万一出事,让爹娘和我怎么办?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那样任性?” “我……”柳依诺被他批判一通,心里委屈至极,“我没……” “柳将军,这事要怪就怪本公主好了,是我拉她出来的……”紫兰到底看不下去,立刻出言替她解释。 “公主……”云靖秋从旁朝紫兰摇一摇头。有些话,柳湘尘可以说得,他们不便插嘴。 “泽枫,被俘之人,看起来倒颇为眼熟啊?”莫梓兮环抱双臂,适时地岔开话题。 “嗯……”穆泽枫俯下身,仔细瞧着趴在地上已无力挣扎的人,“他是……王前?” “的确……”云靖秋也想起,前些日子在晴御阁内,正是这个王前用偷梁换柱之法,偷换朋友镖局的腰牌,还意图栽赃陷害他人,反被柳依诺给识破了。 “来人,先将他押入牢内,好生看守。”穆泽枫站起身吩咐道。他的衣物上,同样若有似无地冒出股火油之味,说不定,他和太医院里的季映寒还能扯到些关系呢! “另外,顺便把这个消息也放出去……”他想瞧瞧,那个季映寒得知以后,会有何反应和动作! “是!” “柳将军,暂且还是让本王带她回春晓殿换衣服吧,其他的,过后再说。”穆泽枫自己亦浑身湿透,若不抓紧换掉,即便是夏日,也有患风寒的可能。 “是,王爷。”柳湘尘颔首听命,可脸色仍旧不善。 而柳依诺虽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因此仅仅抬头看了他一眼,终归没再言语,迈步急速而去…… ##第二十五章 火油悬案 傍晚,春晓殿内。 柳依诺托住腮帮,有些愣怔地呆坐于桌前,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紫兰找到了她久寻不着的救命恩人,而这个人,竟不料真是那个性格温润淡雅的穆天岚。 他身为龙熙皇子,深入简出,谁知背后还有不被人知的隐秘身份!可红色蝎子代表了什么?之前的中年大叔和小姑娘,难道都是他的蝎子团成员? 还有,值得注意的是,为何这次见到此种图案后,她的头居然没疼!究竟是何缘故? 另外,被抓住的王前,在晴御阁偷东西不成,咋又跑进皇宫里来了? 唉,一个个谜团,虽然猜不透,但这些通通都可先放在一旁,现在令她心里十分难受的,则是关于柳湘尘对她发火一事。 的确,她做事确实偶尔考虑欠缺,可当时的情况,却也容不得她再仔细琢磨呀!机不可失,她自知自己水性比其他人好,因此便有足够把握将人捉住。 她也知道柳湘尘出于关心才这样,兴许是他们不清楚这点罢了。 “小姐,多少还是吃些东西吧,你坐在这里都已快两个时辰了。”千浔见她从回来换完衣服后就呆坐桌旁一动未动,因此开口劝道。 “千浔,你说小姐我,是否真的很任性?”柳依诺微蹙眉头,轻声问着他。 “小姐为人豪爽正直,是否任性……还要具体看什么事情。”千浔据实回答,“不过属下相信小姐,即便会如此,想必也为情势所逼。” “呵,千浔,没想到,你倒蛮善解人意的!”柳依诺苦笑一下。 “小姐你怎么?”她的眼眶瞬间都红了,让千浔颇感讶异。 “没怎么。”柳依诺扭过头去,并站立起身,“我出去逛逛,你先休息吧!” “小姐!”千浔欲言又止。 “我想一个人静静,不必跟着我……”说罢,随即推门而走。 镜花湖边。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虽说夏夜,可也因多了一丝凉风而使人倍感清爽。 在前世,她最喜爱的便是在夜晚之时,坐在水边,独自想自己的心事。她觉得,夜晚总会有种魔力,可冲淡一切的烦扰。 不过,唯独今晚,却无论如何都安稳不下来,胸口闷闷的,犹如被块石头堵塞住。其实她很想直接到飞絮阁去找柳湘尘,可一旦回忆起白天他说的话,就有些犹豫了。 他指定还在生她的气呢!与其过去找不痛快,莫不如等过两天他气消了再说?唉…… “喂,柳依诺,不会被骂了几句,你就要想不开了吧?”身后,某人很严肃的声音传进柳依诺的耳膜。 柳依诺坐在靠近水边的草地上,悻悻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之后再次悻悻地转回去。 “你怎么没回你的王府?” 穆泽枫挑了挑眉,踱步走至她身旁,同样席地而坐。 “今日狩猎,本王和太子并列第一。”他并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比赛结果告知给她。 “哦……” “你不开心吗?”穆泽枫侧首看着她。 “哦,那恭喜。” “果然没心没肺……”穆泽枫也把头转回去,望向宽阔的湖面,“你和紫兰公主在池塘那边做什么?” “捡东西而已。” “你们两个,胆子还不小。”穆泽枫的话,意有所指。 “嗯,多谢夸奖。”柳依诺翻个白眼,“王爷安排的眼线,也只会通风报信罢了。” 能把自己掩藏得很好,功夫应该不低。当她们遇到危难时,却连个毛线影子都没有。 “朗悠是本王的暗卫,是本王命他不到万不得已,就别轻易出手的。”穆泽枫自听得明白她的意思,“不然,如何凸显你的英明神武?” “王爷,我倒发现你越来越懂得幽默了。”柳依诺嗤之以鼻。 “柳湘尘对你很重要?”不知为何,他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个问题。 “当然……”想都没想,她脱口而出,“这辈子,我只有他一个哥哥,所以不想让他不高兴,可是,我又总当不好一个妹妹,还让他操心。” 若说对柳湘尘,她可能是愧疚更多些。 “嗯,很有自知之明。”穆泽枫垂下眼眸,不知在琢磨什么。但下一刻,唇角又微勾起抹笑容,“你噘嘴生气的样子,真丑。” “啥,我……丑?”柳依诺扭头指指自己?“胡说!” “本王从不说谎。”穆泽枫笑得云淡风轻,“绝不像你……” “喂,我怎样啊?你忘记求本小姐配合你的事情了么?还说我没心没肺,真正过河拆桥的是你才对!”闻听此言,柳依诺不禁有些火冒三丈,忍不住伸手恨恨地推他一把。 谁知,他竟然顺势而倒,连带的,被其出其不意拽住手腕的柳依诺,也一并跌倒,只不过,穆泽枫是躺在草地,而她是趴在他身上而已…… “想不到,你还蛮开放的……” “你!”她根本未曾预料这臭小子使阴的,“无赖!” 说着,便急忙手撑其胸膛,想从他身上下来。 不过,尚未等她爬起,穆泽枫则迅速搂住她的腰,一个翻转,就轻而易举地将其反压于身下…… 柳依诺猛然愣怔住。两人脸与脸的距离,不过咫尺,四目相对,竟也生出片刻的温润。自从认识穆泽枫开始,她似乎并没这般近地观察过他。此时,方才发现,其整个人要说最好看的,当属那双黝黑又明亮的眼睛了。 穆泽枫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美人俏丽红润的脸蛋,但微凉的触感,下一秒却使柳依诺蓦然回过神。 “喂,做什么?快下去!”他这是在“调戏”她么? 穆泽枫则没答话,而是再次细致入微地端详她一番后,最终正经八百地开口道:“嗯,没有丁点女人味,确实挺丑。” 说罢,他才真正放开她,慢悠悠站立起身。 “王爷……”柳依诺同样皮笑肉不笑地走到他近前,语气十分无辜,“你怎能这样子评价诺儿啊?谁说人家没女人味了?那王爷想不想给人家个机会证明让你瞧呀?” 穆泽枫闻言倒表现出一丝好奇:“哦?你如何证明?” 柳依诺展颜而笑,伸出左手搭于他肩膀,之后仰起头,微踮脚尖,半眯着眼睛将自己的脸缓缓凑近他的…… 可正当两人的唇瓣距离仅有一两厘米之时,她却忽地停住,继而快速举起右手的拳头,竟出其不意地一下子狠狠落在了他的左脸上! “柳依诺,你!”穆泽枫根本猜不到她会使这种招数,更没想到她也真敢动手打自己。因此,他几乎没有心理准备。 “呼……”柳依诺赶忙跳至老远,顺便甩了甩手,“唔,好痛哎!” 不过,看着他脸上瞬间形成的“熊猫眼”,她仍旧笑得乐不可支:“我说王爷,这个呀,就叫做兵不厌诈。呐,以后讲话,可务必要留点口德哦!呵……” 完了,还学着先前颜初的模样,硬把两只眼珠儿挤兑在一起,朝他扮个鬼脸后,转头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王爷……呃,药……”不知何时,穆泽枫身旁又多出个黑衣男子,并将某个蓝色小瓷瓶递于他,神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唉,他家这位潇洒英武被人奉为神祇的王爷,如今也有栽倒的时候了。 “咳,朗悠,你这表情是何意?”穆泽枫斜睨他一眼,“还有,此事必须给本王守口如瓶!” “是,王爷还信不过我嘛?”朗悠终归表露出些笑意。 这个柳家小姐的性格,与其他闺阁女儿不相同,几乎没有那些刻意做作,反而爽朗如男子,其实他也很欣赏。 “对了王爷……”朗悠收回笑容,严肃地道:“被关押的王前,已经招供,他确实在私下里搞倒卖火油的生意。” “哦?继续说……” “先前他为更便于弄货进城,因此才意图偷取铁鹰镖局的令牌,以期避开城守人员的盘查。”朗悠微微顿了下,“只不过,他的上家是谁,是何身份,他却不知情。每次和他交易的,仅有一名个子不高的蒙面人而已。” “那么,他为何偷溜进皇宫?”令穆泽枫怀疑的,无非是和太医院里的那位有无直接关联。 朗悠也点了点头:“据其本人讲,今日,他接到上家消息,说让其即刻混入进来拿取火油的改良配方。如此,他们今后即可自行制作,就不必从别处运送了。只是他还尚未拿到时,已被我们抓住……” “在哪里拿取?” “风荷园外附近的一棵树下埋着。可那里我们仔细搜查过,根本毫无所获。”朗悠亦是疑惑不已。 “没有?”这下,连穆泽枫也难以猜透了。今日才匆忙给王前送过消息让其进宫,而地点竟选择在了风荷园周围,要知道,那里和他们狩猎的碧霄园距离是最近的! 如此一来,王前被暴露则无可厚非。难不成,给他送信的人乃故意为之的? “朗悠,季映寒那边表现如何?”说到底,目前仅有他的嫌疑最大。 “如常无异。”朗悠回想一下,“不过,昨晚他在风荷园出现,还遇到了柳小姐。两人交谈一番后,他也就回去了。” “继续命人盯住他……”这里面的事,蹊跷之处太多,主谋是否是他,尚且还不能断定。 “另外,去转告梓兮,让他多注意下出入城的过往车辆和货物,若有异常,先别打草惊蛇。” “是!” …… 翌日。 京城,都御史府,落云斋内。 “主子,冷幽阁的右统领传来消息,他们今日一早在城门附近发现辆可疑的运货马车,但守门官却未进行检查就放行了……”书房内,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向莫梓兮汇报着情况,“从货车滴下的一些液体来看,应该属于火油类的物品!右统领他们已经去跟踪了。” 莫梓兮闻听微愣,随即放下手中的毛笔。好啊!昨晚穆泽枫才派人来传话,结果今早便有了眉目。 守城之人轻易放行,想必早被买通。而王前昨日入狱的消息,这些人应该还不知情。正好,先看看这些货物送至哪里再说吧! “知道了,让右统领务必小心为上。”莫梓兮叮嘱道,“有何风吹草动即刻回禀。” “是!”侍卫领命告退。 莫梓兮背靠在藤椅上,不由得思虑万千。以前的自己,闲得发慌,想找点事忙都难。谁知,最近反而怪事连连,到底是怎么了? “咣当……”莫梓兮正闭目养神之际,书房的木门被人一下子推开,发出很大的声响。 “死小子,你以为躲在这就没事了吗?” “呃……”莫梓兮见到来人,顿时满脸无奈,“娘,您这是又做什么?唉,家里的门,都让您弄坏三扇了!” “你这臭小子,为娘整坏几扇门便心疼了?有本事,赶紧给爹娘讨个媳妇儿回来,生几个胖小子也让我们做老人的高兴高兴……”莫梓兮的母亲——冯秀灵抬手指着他,“你呢?可倒好,整天都不着调,还经常跑得不见踪影。呐,所以啊,今日趁你娘我晚上的寿宴,就从一些差不多门当户对的小姐们当中至少给我选个出来,听到没!” “什,什么?”莫梓兮呆愣当场,老娘的寿宴,是要让他变相相亲啊? “什么什么嘛,娘告诉你,你今天老老实实地选便罢了,如若不然……”冯秀灵呵呵一笑,表情阴险至极,“你晓得为娘的手段的。” “唉,娘……”莫梓兮苦哈哈地哀叹几声。他怎会不清楚自己老娘的手段?连老爹这些年都被她治得顺溜服贴的,何况是自己? “娘,您先别急嘛!”他转了转眼珠,然后讨好地按住她的肩,让其坐在椅子上,“儿子知道爹娘操心这件事,所以也并非不往心里去,话说……如今,其实儿子已经有意中人了……” “嗯?真的?”冯秀灵连忙抬头看着他,“嘁,你小子鬼灵精怪的,八成在唬娘呢,才不信!” “儿子怎能骗您呀?”莫梓兮摆出副无辜的模样。 “哦?那你倒说说,是哪家姑娘?” “那个……究竟是哪家姑娘,儿子想暂且保密。但是……”莫梓兮边说着,边走到书架前,拿出个小盒子,递给了冯秀灵。 “呃……荷包?”冯秀灵打开盒子,眼前突然一亮。这枚绣有鸳鸯戏水的红色荷包,色彩鲜明,针角功夫独见真章,一看便知出自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之手。 “哎呀,你瞧你,都有了意中人,怎么没跟娘说啊?” “呵呵,儿子是想届时给您个惊喜而已。”莫梓兮傻乎乎地笑了笑,但多少觉得有些心虚。 柳依诺,对不住咯,眼前情势所迫,本大人只得先利用你的荷包顶坑了。 “好好,不错,这下,娘跟你爹明年是不是就有希望抱孙子了?”冯秀灵难掩兴奋之情,用力拍了拍他的胸膛,“行,你小子,一定努力哎!” “啊……” 莫梓兮含糊其辞回道,暗自却汗流不已。 “啊,儿子,娘呆会儿让人给你送套新衣服,晚上好穿啊!”冯秀灵光顾着自己高兴,差点忘记也该替儿子打扮一下。 “娘,我不缺衣服穿!” “不成不成,你怎么也是快做新郎官的人了……”冯秀灵摇一摇手,“要比之前更体面些才是!” “我……” “别婆婆妈妈的啦,娘去忙咯……” 望着娘亲开心离去的背影,莫梓兮不禁摇头叹息。他们想孙子,都要想疯了。可并非他真打算独身的,只是他根本不愿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 再次将荷包拿起,放于手掌中把玩着,而脑中竟不期然地浮现出柳依诺精灵狡黠的脸庞。 她的笑,她的傻,她的机灵,她的豪爽……一点点片段,一幅幅画面,几乎毫无遗漏地尽数掠过。 扶了扶额,他是怎么了?为何此刻想起她时,就会有种别样的感觉?另外,这些画面究竟何时落入他记忆里的?他自己怎么不清楚? …… 傍晚,御史府内张灯结彩,人流不断。 莫老夫人寿宴,即使算不上大事,但因莫梓兮在当朝的官位的缘故,很多大臣官宦仍然趋之若鹜。 由于参加宴会的人数众多,所以酒席均被安排在了后花园。 园中凉亭内。 府里的后花园虽说不太大,但也因种植了各色花朵树木以及悬挂的彩灯显得五彩斑斓。再加上从荷花塘处不时飘过阵阵荷香,因此更令人感觉心旷神怡。 “没想到,这御史府的花园,也是美不胜收呢……”坐于凉亭中的户部尚书之女王漫雪轻摇手中的团扇,首先开口赞叹着。 她身旁的尹静虞亦颔首回应:“确实不错。” “哎!我说尹小姐,今日能见到你,本小姐蛮惊讶的,还以为你这二王爷侧妃没当成,回去会想不开呢!”另一边,侧坐于其对面的孙玉暼她几眼,语气十分轻蔑。 “就是……就是……”她身后,还有几个差不多同龄的小姐随其七嘴八舌地附和。 “攀不得高枝儿,便开始打莫御史的主意了吧?” 尹静虞听闻之后不由得面红耳赤,急忙为自己辩解道:“这件事,本就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安排的,成也好,不成也好,作为臣女,不都只有听旨意的份?” “孙小姐,我觉得尹小姐说的对,这又不怪她。”王漫雪有点看不下去。 “嘁,王小姐,你和雨蓉公主交情匪浅,怎么也没见帮你拉扯桩好姻缘呐?” “你!” “难道不对吗?” “吵什么?我这御史府,是给你们吵架的么?”未等王漫雪回嘴,已走到亭外的莫梓兮闻声呵斥一句。 “儿子!”一身华服的冯秀灵暗地拉了拉莫梓兮的衣袖,他今天的脾气怎么这般爆躁?平日也没见他如此的。 “嗯……各位小姐,今日是本夫人的寿宴,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尽量多联络下我们各家的感情才好……”冯秀灵忙打着圆场,“来,都快过去坐吧,桌上已经准备下不少糕点水果呢……” “多谢莫老夫人。”孙玉站起身,面容娇羞无比。刚刚说的话,被莫梓兮他们听到,定会有损她的闺秀形象,因此,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挽救回来。 “此处风景如画,又难得各位都在场,不如,等会儿由玉儿为大家弹曲一首,聊以助兴,如何啊?” “唔,好啊,欢迎!”冯秀灵自当能满足其要求,“玉儿小姐可先行准备。” “三王爷到!靖世子到!柳小姐到!” 随着管家一声高喝,三个人迈步现身的同时,场内众人也安静下来。 穆泽枫仍然是一套黄色锦袍加身,头上戴个紫金发箍。唯独和平常不同的,只是额前留下一缕头发,遮挡住左侧少半部分的脸。不过也正因发型有所改变,才更突显了他俊雅潇洒的气质。 而云靖秋始终都是白衣飘飘,整个人透着不食烟火的轻灵,就犹如神祇降临。 跟在他俩后面的柳依诺则不禁撇撇嘴。包括莫梓兮,看来龙熙的颜值担当,果真非这几人莫属。瞧那些不是脸红便是娇羞的小女子们,就知道已经被荼毒得不轻! “泽枫,靖秋,你们来了?”莫梓兮迎上前去,首先打个招呼。 “莫大人,怎么,你只欢迎王爷和靖世子,难道就不欢迎本小姐吗?”柳依诺乐呵呵地看着他,“我也是来给莫老夫人祝寿的呢!” “呃,没有,来者是客,我自然欢迎。”莫梓兮将目光落于她脸上后,才客气地回复一句。 但见其肤白似雪,眼若清潭,琼鼻俏挺,红唇如樱。头上除去简短流苏发饰外,再无其他。两侧垂在肩头的青丝,分别又用玫红色的发绳束住,并缀饰两颗圆润的珍珠,在灯光和月色掩映下,即使仅是个淡淡的妆容,便已然令她光艳照人。 “唔,莫大人,多谢你昨日在宫里出手搭救了。”他的飞镖,又快又准。她向来恩怨分明,以前如何吵闹互损,但不影响自己对他表明谢意。 听言,莫梓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哦,没关系,应该的。那……泽枫,你们先坐下休息会儿吧。” “好……” 一刻钟后,寿宴正式开始,莫老爷以及莫老夫人连番致辞道谢自不必说,为了烘托气氛,场中央舞台上还有歌舞表演。 开始,柳依诺多少会有些兴趣,可越看到后面,就越觉得无聊。 这次寿宴,柳湘尘在宫里走不开,她爹娘又被慧妃临时宣召进宫。琢磨着,兴许跟她和穆泽枫的婚事有关。 看来,必须要抓紧时间和他“退货”说拜拜了!她期盼的自由生活啊,快些到来吧! 环视一圈,今晚的酒席大概开设十五六桌,此刻桌桌都正觥筹交错中。但当她望向不太远的方位时,却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了季映寒的影子。 他开始凑热闹了?呵呵,也是,魂为现代人,装得再好,时间一久肯定觉得闷,出来散散心还是可以有的! 因为季映寒在这,所以柳依诺又下意识侧首朝尹静虞瞄了瞄。这一瞄不要紧,她居然发现,坐于尹家小姐旁边与其谈话的崔瑛儿,状似不经意间抬头朝季映寒的方向看去,并且掩嘴轻咳一声。 季映寒若无其事地手捻着青花茶杯浅酌,只是在听到崔瑛儿咳嗽声才动作略顿,然而后续再无其他反应。 有情况哦有情况! 他们两人,彼此仿似比较熟悉的感觉,是不是,私下之间有往来? “咳,咳……”崔瑛儿再次咳嗽两下,力道比先前要更重些,“静虞妹妹,不好意思,姐姐有点不舒服,先失陪了。” 说完,立即离开座位,又朝家丁询问了茅厕位置,之后慢悠悠踱步而走。 咦,那季映寒,为何仍旧无动于衷?崔瑛儿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给他“信号”,便是想约他单独找地方聊天啊。 “静一静,下面的节目,便是由户部尚书之女,孙玉小姐准备的古琴曲,《百花争艳》……” “好!”台下诸位均鼓掌欢迎。 “感谢各位捧场!”孙玉上台后,首先行了一礼,“不过,仅小女独自弹奏琴曲恐多有无聊。因此,小女想提议,在弹曲的同时,再请两位小姐来配舞,大家意下如何呢?” “不知要请哪两位?”有人开口问道。 “那就请……尹小姐和赵小姐吧!” 什么?尹静虞猛然听到自己被点名,甚感惊讶。 “尹小姐与赵小姐的舞蹈技艺在龙熙数一数二,相信她们定有出色表演,对不对啊?” “对!”台上煽动,台下亦积极响应。 见自己没法再躲,尹静虞实在不得已,终归还是起身登台。 “唔……”柳依诺手托下巴,神色微凛。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孙玉的表情,怎么看都透着不怀好意的模样。尹静虞……该不会又要被欺负了吧? ##第二十六章 调虎离山 谁将心事付瑶琴,一曲欢歌唱古今。 此阙吟成应笑我,梦中不做有缘人! 都御史府,后花园内。 莫老夫人寿宴,孙玉借机登台弹奏古曲。只不过,为了烘托气氛,又临时煽动尹静虞以及另一位官宦家小姐赵之梅同台献舞。 若说柳依诺为何第一反应就是尹静虞可能要被欺负,主要还是因那赵之梅与孙玉关系匪浅的缘故。大庭广众之下,她们假如搞些歪点子联手捉弄人,想必尹家小姐怕也只会有苦说不出。 在她思虑的期间,台上舞曲已然拉开序幕。 此刻,跟随轻灵欢快的琴声,换过舞装的两人缓缓而出。水袖甩将开来,无数花瓣便飘飘荡荡从天而落,一片一瓣,仿佛牵扯出缕缕馨香…… 台下的人,尤其是在场的男人们,都看得如痴如醉。有此美人,若能带回去一亲芳泽,即便让他们折寿三年也愿意啊! 柳依诺亦将手肘撑于桌边,眯起眼睛瞧着台上的几人。曲子自不必说,而那尹静虞和赵之梅的舞蹈,的确如孙玉所言,果真是美轮美奂。 不过,在她不出预料地听到另个方向传来恶狠狠的那句“真是妖精”后,柳依诺轻笑一声,方才回过了神。可却发现这桌上的几个男人,包括莫梓兮在内,不是喝茶的喝茶,就是聊天的聊天,甚至……打盹的打盹。 “喂,你们怎么不看?很好看啊……”柳依诺奇怪地扫过众人,他们,不都是男人么?哪有对美女还无动于衷的?这……多少有悖于常理。 “你既然喜欢,那便看吧。”穆泽枫摇了摇头,一副很鄙视的模样。 “咳……”柳依诺颇为尴尬地咳嗽一声,拿起茶杯小酌了口。如今看来,她怎么反倒像个“色鬼”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记得她对荣君奕也说过同样的道理。 “嗯,还好……”云靖秋的话到底比较中性,不容易得罪人。 坐在云靖秋身边的莫梓兮听闻后,继而微勾唇角忽然笑问道:“柳依诺,如果台上换做是你,本大人倒有些好奇,你能跳成什么样子?” “我?”柳依诺侧首想了下,“兴许,会吓死人吧?” 哈,她前世乃戏曲演员出身,形体舞蹈以及训练是基本功。但在此处,她尚且不想透露给他们知道。 “嗯,这点本王相信,因为你从不谦虚。”穆泽枫总会适时出言暗讽。 “王爷……”柳依诺乐呵呵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左侧脸颊周围,“都说人该吃一堑长一智,小心哦,兵不厌诈哎!要不,给您老凑成一双可好?” 穆泽枫则瞥了其两眼,神色自若回道:“罢了,与你这样的女人,难讲道理。” “喂……” 正当他们闲聊时,忽然,台上的古琴曲竟戛然而止……紧跟着,便是一阵美妙的翠笛声渐渐而起。 轻风带动两位仙女的衣袂,使她们看起来恰似那凌飞之燕!而下一刻,笛声又开始加急,她们的身体和长袖随其节奏转动得也越来越快,正犹如在流光的河面上自由飞舞般,给人感觉飘渺朦胧…… 此刻,尹静虞的步伐和着乐声节拍在向另一个方向挪动,她对面的赵之梅,亦同样朝她这边靠近。 两个人,于舞台中央处汇合。但是,本该擦身而过之际,却猛地听闻“刺啦”一声,然后,只见尹静虞也因重心不稳,毫无形象地跌倒于地面上…… “啊!” 现场登时寂静无语。刚刚还在欣赏美人舞蹈的人们,哪知会突发如此状况? 尹静虞趴倒在地面,头脑仍旧发蒙。她只下意识地连忙将自己被扯破的衣服裹在已裸露近半的肩膀上,不停抽泣着。 台下的柳依诺刚开始也略惊讶一番。可随即便想到自己方才的猜测。这种状况,出现得太巧合了,再加上赵之梅那欲盖弥彰的动作,以及后面的孙玉幸灾乐祸的样子,不无证明,她们确实是事先早有预谋的! 年纪轻轻,尚未出阁的女子,就学会了如何算计陷害他人。不得不说,这也是身在古代社会的一种悲哀吧!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并非故意的!”见状,赵之梅亦手足无措地想扶起她,然不知是否因过于紧张之故,反倒把尹静虞身上遮挡的衣服,拽得更为松散了些。于是,她的细嫩香肩,再次被暴露于大家眼前,令众人不禁重新呆愣住。 “呜……赵,小姐……你做什么?”尹静虞边啜泣着,边对“罪魁祸首”指责道。 “我当然要扶你站起来啊!”赵之梅无辜地眨眨眼,“你别躲嘛!” “慢着!”一切发生得太快,当现场的状况稍显混乱时,台下的柳依诺突然呼喝一声,并快步跳到台上。 “你?” 赵之梅与孙玉多少有些意外。没听说未来三王妃和尹静虞关系密切啊,难不成,她要替其出头? “我?我怎样?我还想问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呢!” 言罢,也不顾在场所有人万分惊愕的神情,柳依诺扭头直接将自己身穿的外衣利索地脱下,之后搭于尹静虞的肩膀…… 还好,除去外衣,她里面还套有两层,因此,倒不用担心会暴露。 “柳小姐,你……”对于她的做法,尹静虞根本料想不到!女子的贞洁,仿若生命一般,即便只脱个外衣,但在别人眼里,亦与全褪没有丝毫差别! “你披着!”柳依诺自然懂得她的意思,可自己才不在乎那些有的没的。再说,包裹得又这般严实,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柳小姐,你如此做,又要将三王爷置于何地啊?”柳依诺,她孙玉更看不惯。只是她命够好,能勾搭到皇家罢了。自己这么说,无非就想再看场穆泽枫对其发火的戏而已。 “柳依诺,看来,本王又得命嬷嬷给你安排学习女德课程了。”穆泽枫嘴里虽如是说,但手下却没停顿,他同样脱下自己的外衣,又搭在了柳依诺身上。 穆泽枫的举动,摆明他并没有要暴怒的意思。亦令现场的某人,不禁刹那间松了口气。 “呵,多谢王爷费心。”柳依诺咧嘴笑笑,她知晓他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不过,诺儿即使不懂女德,但我至少知道,‘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句话的道理!” 侧首瞧了瞧已脸红脖子粗的孙玉和赵之梅后,柳依诺继续说道:“这话讲的正是做人的道理。只要是善,即使小善也要做。而只要是恶,即使小恶也不要做!可人们往往觉得,自己就算做点恶,他人亦不会知晓,但殊不知,这种侥幸心理,的确害人不浅!” “失之小节,也许是酿成大错的开始,因为每个人的素养往往体现在小节上。反之,自律,自爱,自尊,自强,从小做起,就务必使己心常存善念。时常修正,时常省悟,才能发心从事,将善念行之于起止之间……孙小姐,赵小姐,你们觉得,我说的对不?” “呃,听柳小姐所言,真令我们有醍醐灌顶之感……”孙玉冷汗涔涔地答道。 这里没有傻子,怎么回事,经柳依诺一番提点,众人便都已明白些许。但她所熟知的种种处世的道理名言,又在哪里学得的?为何本国的书籍中从未见过? “那个,我看,还是让丫鬟带着柳小姐和尹小姐去客房先换下衣服吧。”冯秀灵毕竟是经过风浪之人,因此为避免更多不必要的麻烦,才及时出面打个圆场。 柳依诺向其颔首示意:“有劳莫老夫人。” “柳小姐客气。” “嗯。”寒暄过后,柳依诺正准备随府内丫鬟离开,然而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瞥到台下座位时,却蓦地发现,刚刚还一直坐在桌旁的季映寒,此刻竟没有了踪影! 他……去哪了?眼见崔瑛儿也始终未归,难道他去找她了吗?另外,他选择在自己登台为尹静虞出头的时机溜走,会不会……是为防止她进行跟踪? 季映寒,如此的话,不能不说,你一个玩心理学的,心思果真缜密得很! 唔……可恶!枉费她白白浪费整个晚上盯着他的动向,到底还是错过了! …… 蜀都城,某片草屋外。 夜色沉沉,月朗星稀。今晚的月光较往日要透亮些,因此可以看到草屋周围的杂草,长得已近屋门一半高。 门板处早已烂掉几块,泥墙上的两个小窗户,也被堵满破席乱草。由于太陈旧,它就犹如个耄耋老人般,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右统领,我们要不要现在进去瞧瞧?”暗处,与冷幽阁右统领卓文清共同跟踪可疑马车的张博以及曹宇附耳问道。 不久之前,他们尾随这辆马车兜兜转转方才到达此地。将几桶货物卸下并抬进这茅草屋后,赶车的两人便匆忙离去。为防止他们临时折返,因此三人就多等待了些时间。 今晚这里过于寂静。寂静得令他都觉得有些异常。可是,猫了很久,根本不见任何动静,但如此下去又不是办法,所以,卓文清最终朝周围观察一番,还是开口道:“嗯,务必小心。” 说罢,三人开始小心翼翼地潜入屋内。里面并没有其他摆设,他们进来之时,仅发现中间空地上,矗立着十只不到半人高的木桶…… 见状,张博和曹宇刚欲上前查看,却被卓文清瞬间伸手阻止住! 不对!这么多个木桶,假如装的全是火油,怎可能气味会这么小?而且,现在由于离得近,他才发现,从那里竟传出些若有似无的人的气息! 难道……桶里面的,并非火油,而是人? “快走!”卓文清心中暗道不妙。随即命令同伴迅速撤离。 另两人亦觉有异,因此二话不说转身跳出门外。与此同时,几只木桶顿时爆裂,从里面迅速窜出十名身披黑衣斗篷手持利剑的男子,如闪电般冲向三人! “死士?”卓文清多少有些吃惊。死士和普通杀手还是有区别的,难怪,他们能将气息掩藏得很好! 说时迟那时快,十名死士的剑已至近前。卓文清三人也非等闲之辈,同样抽出软剑与他们打斗在一处…… 不过,功夫再高,毕竟对方人数偏多,且武艺普遍超群,因此未过多久,己方逐渐趋于劣势。 卓文清心里不禁开始懊悔。自己终归太大意了!折腾一路够,原来还是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想必他们真正的货物,已经被转运别处。在冷幽阁呆这么多年,居然会犯此低级错误,倘若还能回去,定当向主子负荆请罪! 如是想着,但其手下却无丝毫停顿。终于尽力刺毙四名死士,可他们三个也没落得好处,同样被累得气喘吁吁。 “嗖嗖……”正当他们即将寡不敌众时,从夜空中又有五名黑衣人飘落,每人手里均提着长剑,直接加入了对抗死士的战斗。 人数一多,应敌自然轻松不少。所以,未待很久,八名敌人均被击毙,而剩余两个,亦避免被俘,即刻吞毒自尽。 “这位仁兄,多谢你今日出手搭救!”卓文清收好软剑,向对方领头者抱拳行过一礼,“不知尊姓大名?文清好他日相报!” 那人摆摆手,顺便将脸上的布巾扯掉,露出了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唉,真是闷死爷了!” “你?”卓文清乍见来人的相貌倒颇为面善,略顿之后,立刻想起他的身份,“原来是颜世子!你怎么……” “啊,就是爷!”颜初呵呵一笑,仔细打量了下眼前容貌不输于自己的英俊青年,“这帮倒弄火油的家伙,爷从我们桑翎那边就开始盯着了。他们太狡猾,不但爷未将其剿灭,没想到,连你们冷幽阁也骗了!” “我……”卓文清有点尴尬地垂首而笑,“是文清轻敌了。” “无妨。这些人,之前在桑翎蠢蠢欲动,如今在龙熙也不安生。看来,这是要做番大事业啊!” “主子,我们已逐一查看过十具死尸,除去找到些毒丸碎沫外,其他无所收获。”另一边,颜初的属下和张博曹宇等已验尸完毕,前来汇报情况。 “哦……”颜初点点头,这样的结果,早在他预料之中,“那就将毒丸带回去查验,说不定,还能找到些别的线索!” “颜世子,能否将毒物让文清带回少许?”卓文清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们双方齐力,案子便能早日破获。 “没问题!”颜初爽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顿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意,“有空去找爷喝酒!” “一定!” 待他们一行五人再次离开,卓文清不由得轻叹口气。富贵在天,成事在人,若不能将歹人悉数绳之以法,岂非枉称堂堂七尺男儿? “走,回冷幽阁!” ##第二十七章 私探地牢 皇宫,春晓殿内。 从莫府回到春晓殿,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踏进大院门,柳依诺便一屁股坐在院内石凳上,神情极度无奈。 想当然耳,对于自己在宴会那“惊世骇俗”的做法,穆泽枫虽当时没说什么,但回程的途中,却被他冷眼瞪了好久! 开始她还不服气地回瞪几眼,可到后面,她索性放弃,闭上眼睛假寐起来。即使引他不满,而这招却很奏效。 临下马车前,他只丢下一句“孺子不可教”后,才甩袖而走。 这厮,唔,实在让人受不了! “想什么呢?” “呃?” 夜深风静,周遭无人。当出神想事情的柳依诺身后没有预警地传来个声响时,她的脊背立刻在不自觉间已寒毛直竖,冷汗淋淋。 “师傅?” 她连忙转头站起。而面前之人,除去脸色苍白之余,双唇还无一丝血色。 “你怎么?”见到如此状态的玉扶灵,她心中不免惊诧。 难道他没服用莲炔解毒么? 仿佛在印证她的想法一般,玉扶灵仅仅将他手里的包裹打开。里面,正是那只装有莲炔的木盒。 “什么意思?”柳依诺多少冷下些脸面。前身搭进去性命,自己又千方百计想尽办法,好不容易得来东西可以助其解毒,如今却原封不动送回给她? “这句话,应当是由我来问你……”玉扶灵轻抬起眼眸,直望着她,“这么久,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我做了什么?”柳依诺闻言轻笑不已,“尽人事罢了。” “你与穆泽枫定婚,目的是不是为得到莲炔?”玉扶灵逼近她两步,语气甚至已开始有些颤抖。 柳依诺亦回望向他,且毫无惧色:“是如何?不是又如何?结果有差别吗?” “当然有!”玉扶灵猛然伸手抓住其肩膀,“假如是,立刻把它还回去!” “还回去?”开什么玩笑? “诺儿,你听着。我玉扶灵再不济,也不可能为自己活命,理所当然地接受你用后半生换来的莲炔!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 “呵……” 柳依诺挣脱开他的双手,慢慢走至石凳旁坐下,并幽幽叹息一声:“的确,她付出的代价,真的很大。” “什么?”此话是何意?她说的是哪个她? “玉扶灵……”柳依诺微垂下头,细长的睫毛在她脸蛋上形成了抹好看的弧度,“如果说,之前的那个柳依诺,早就死了,而我只是为其完成心愿而已,你信吗?” “诺儿……”对于她的话,玉扶灵一时难以置信,“你胡说些什么?” “信不信由你。难道你就没觉得,我和她根本就不一样?”柳依诺挑了挑眉,语气揶揄,“看来,你确实不了解她。” “不是……我……” “好了,该讲的,我都已讲完。”柳依诺打断玉扶灵的欲言又止,随即站起身,“莲炔现在你手上,请自己考虑清楚。总之,想用便用,不想用,丢掉就是,都与我再无关系,只要觉得能对得起她……你走吧!” 说罢,转头便欲回房间。 她替前身该做的,均已做到。玉扶灵既然想不通还不买账,她又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由他自生自灭去! 玉扶灵眸光闪了闪,迅速移步挡于她面前。 “等等!” “还有事?”柳依诺抬头询问道。 “一日为师,终生不变,你写的这封信收回去!”玉扶灵将之前她留下的信件塞回至其手中,而后又再次看了看面前之人,旋即拿起莲炔消失于暮色之中…… 瞧着他的背影,柳依诺终归放下心来。还好,玉扶灵虽固执,倒不至于听不进去她的话。 往后只盼他能更好地活下去,亦算是对前身最好的报答了…… 翌日,皇宫地牢内。 王前万般懊恼地坐在潮湿阴凉的地面上,心里难受得很。 为了多赚些银两,他出生入死的,容易么? 先前接到上家传给自己的纸条,命他潜入宫中拿取火油改良配方,只因当时过于兴奋,还以为可趁机大捞一笔,谁知今日却身落囹圄。 不过,令他想不通的是,上家没理由陷害自己呀?他王前到底仅是个转手倒卖的中间者而已,再说他若被俘,对他们又有何好处? 莫非……给自己传信的,并不是真正的上家?想到此,王前不禁脑袋发麻。怪只怪他当初未做细致考虑就行动,如今看来,确实蹊跷点颇多。 不谈别的,单论上家真要给自己东西的话,何必如此急促,另外还大费周章?他们完全可以等下次交易时再拿也不迟啊! 可如今,问题在于那个冒充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王前!” 当他正低头琢磨其中的来龙去脉时,牢门外某个守卫朝他喊了一声。 “呃?” “路公公来看你了!” 路公公?王前听言微愣。做买卖生意的,除非上家愿意透露自己身份,否则,他们也不会过多去刨根问底,即使他知道搞火油的八成还会与宫里之人有些关联。 “路公公,这后门儿,可是小的给您开的,您呐,尽量抓紧,倘被人看着,你我可就麻烦了!” “哎,好咧!刚子,这回多谢你啊,改日请你吃酒!”小路子边说边从袖口掏出块碎银子,“拿着!” “都是同乡,你这是做啥……”被唤作刚子的守卫推搡了下,不过最终还是揣了起来,“我先去给你们把风!” 说着,刚子将牢门的锁头利索打开后,示意他进去。 “王前……” “你是谁派来的?想干什么?”王前心里总归没底,因此戒备地盯着他。 小路子也不敢过多耽搁,走近前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不必管本公公是谁,今儿个我来,只为给你送东西的……” “呃?这是……信?”王前疑惑不解地接过小路子递过来的信封,“写的什么?” “上头都吩咐过了,这里面的信啊,必须由你亲自过目,我哪晓得写什么哎?” 完了,又再次确认周围无人后,才屈身其近前小声叮嘱着:“还有,上头说了,他们近日会想办法救你的,还望你懂得分寸,千万不要乱讲话。” 他昨晚才收到主子的字条,命令他务必今日内将信送进去。没办法,为了拿到自己前三个月的工钱,他不得不照做。 “哦,好好!放心吧!”王前闻听自己还能有命出去亦高兴不已。 “那我先走咯!”小路子一甩手中拂尘,随即快速离开牢房。 只不过,两人都未注意,在另一侧的暗处,还有双眼睛在注视着这里的动静…… “咦?为何没有字?”等小路子走后,王前迫不及待拆下信封,打开信笺想查看内容。可是……翻来调去瞪了半天,上面竟什么字都没有! 这代表什么意思?逗他玩儿呢么? “阿嚏!”呆愣状态下的王前突然间感觉鼻子发痒,于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唉,兴许这两天呆在牢房过于潮凉,自己不适应,要得风寒了吧? 他的命,怎么就这样苦? …… 傍晚,皇宫内。 柳依诺抱着针灸盒,慢悠悠地行走在回春晓殿的路上。 慧妃的头痛病,经过连续的治疗已明显好转,最近两日都属于巩固期。想必再用个三五天时间,她就可以回尚书府了。 玉扶灵的事,基本已算圆满解决掉,她多少都能减轻些负担。可自己的这婚又如何退,还眼睁睁摆在面前呢! “小姐!” 不远处,千浔和千羽看到她的身影后,连忙抬手招呼。 “千浔千羽?”柳依诺停住脚步,“你们回来啦?” “嗯……”千浔颔首应道,“小姐,之前从风荷园带回的食物,荣公子那边已查验完毕。” “结果如何?” “食物果然有问题。”千浔顿了顿,“不过,据荣公子说,里面掺杂的毒物,并不会使人死亡,而是最多只能令服用者出现些幻觉!” “致幻?”难怪,黄妃的精神时好时坏的,“那他有没有说是哪种致幻剂?” “荣公子说,这些应当是从谷物生长过程中提取的麦角碎沫。”千羽从旁补充着,“只是很多人都不清楚其中妙用罢了。” “提取的麦角……”柳依诺努力搜索着脑中在前世所读过的相关知识,“难不成,利用的正是提炼的麦角酸?” 提起麦角酸,它可是属于致幻剂的代表。它由麦角精炼所成,而麦角又是从麦子等谷物开花时衍生来的。 人服用后,对时间、空间以及体像和界限认识就会产生错乱,并且伴有联觉。甚至情绪变化出现起伏无常,对他人的反应或是冷淡或是出现偏执行为。 当然,古代尚且没有较高的提炼技术,因此药力方面恐怕相对低些,但却不会影响它的效果! 既然大多数人不明白其作用,那皇宫里又有谁能懂?季映寒吗? 不对,按说她病的年头应该挺长,若非宫内老人,恐怕都未见过她的。 “千浔千羽,你们先回春晓殿,我去飞絮阁一趟。” 思前想后,柳依诺还是决定去找柳湘尘。甭管怎么讲,他身为自己的兄长,遇到事情,她也该和他商量谋划才行。大不了,见到他时,认头再被其骂一顿便是! 飞絮阁外。 “哥,你在吗?”到达目的地,见房门紧闭,所以柳依诺抬手敲了敲。 “柳小姐?你要找柳将军吗?” “哦?袁副将?”柳依诺回过头,看清来人后便礼貌性打个招呼,“我哥他不在么?” “柳将军方才被三王爷叫去祥龙阁了。不知何时能回呢!” 啥,让穆泽枫给拽走了?真是!看来,这一时半会儿见不着他人的吧? “好,那麻烦袁副将等他回来后转告一声,让他有空到春晓殿找我下,就说有事商议。” “柳小姐放心,一定转告。” 走出飞絮阁,柳依诺百无聊赖地在镜花湖边散着步。 这个时节,水里的荷花几乎已全部开放,一朵挨一朵地缓缓摇曳,煞是热闹。 “沙沙……” 忽然,几下细碎的声响吸引了柳依诺的注意。寻声望去,不大会儿便有团白色的影子映入眼帘。 “雪梨?” 瞧它边闻边走的模样,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雪梨,喂,到哪去啊?等等哎!” 她刚刚喊出声,雪梨就已朝前方奔跑而走。 已经天黑,为防止它乱闯,无奈之下,柳依诺只得尾随其后一路小跑追去。 “你还跑!”终于,在追踪了有三个弯后,她才一把抓住雪梨的身子。 不过,虽然抓住了雪梨,但她抬眼所看到的面前的景象,竟令她不由得大吃一惊,足足在当场呆愣了许久…… ##第二十八章 御蝎之术 皇宫,怡华园内。 怡华园,位于皇宫靠西侧较偏僻的位置。前身是为宫女太监准备的居所,后因调整搬迁才被闲置。 古代等级制度划分向来严格,龙熙国亦如此。从一等到三等,各房各处,均有细致分派。 由于人数多,因此一排排房屋相连而建,呈“回”字形分布。飞檐青砖,四角悬铃,连屋顶上的琉璃瓦,在细碎的月光折射下,都闪着若有似无的光芒。 天色已即将黑透,只不过,这本应寂静无人之处,此刻,却不经意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刚刚抓住雪梨的柳依诺下意识地闻声抬头。但当她看清面前的景象时,竟也令她呆愣当场,震惊不已! 原来,之所以会发出怪声,只因怡华园内的地面还有屋顶上,居然都爬满了通体全红的蝎子! 院子中央,只见一袭蓝衣的穆天岚正将手指放于唇边,吹着类似口哨的音节。而这些蝎子仿佛听得懂其指令般,也开始陆续钻进靠墙边的坑洞中…… 御蝎术……真没料到,他还有如此本事? “柳小姐?”与此同时,始终站在角落处环抱双臂观望的季映寒亦发现柳依诺的身影,于是不由得叫出声来。 “呃?”柳依诺刹那间回过神,之后连忙一把抱起仍在低声呜咽的雪梨,并退出院门几步,“呵,那个,打扰你们了,雪梨太淘气了,不好意思,我这就带它走!” 他怎么会在这里?并且还和穆天岚一起?莫非他们是同伙儿? “慢着!” 季映寒似笑非笑地踱步至其近前,上下打量一番:“柳小姐既已到此,又何必着急离开?” “怎么,季太医,难道你还想灭口不成?”柳依诺挑了挑眉毛,抱着雪梨斜睨他两眼。 “那有何不可?反正,让一个人闭嘴,我知道很多种方法。比如,利用那些红蝎……” “咳……季太医。”另一旁,穆天岚亦来到二人面前,“你就别吓唬柳小姐了。” “呃,二王爷,你们这是?”柳依诺指的,当然是关于蝎子之事。 穆天岚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如何,本王的御蝎术,与之前相比,是否有些进步了?” “你……问我?”什么,他问她是否有进步?难道前身早知道穆天岚精通这个? “唉,果然,很多事情你终归是忘了。”虽在他意料之中,可穆天岚的眼神还是变化些许,“罢了,过去的回不来,就没必要再强求。” “什么……事?”听言,柳依诺禁不住冷汗涔涔。 他的话,信息量很大啊!这番话便说明他们二人原先非但认识,而且还清楚其秘密,更甚者,她怎么觉得,前身貌似还与他有一腿? “那个,二王爷啊,我因为受过伤,所以很久前的事,确实已记不得。”柳依诺又暗地拍了下趴在怀里不老实的雪梨,之后继续说道,“所以你刚才说的,能不能再重新告诉我一次?” 早先之事,对现在的自己来讲,终究已没那么重要。可如今,她只是出于好奇才问出口。也兴许正因曾经的记忆影响,自己才会被刺激产生头痛感吧? 穆天岚私自研修此法,说白了亦正亦邪。但关键是,因为紫兰看上了他,牵连其终身的话,多打听些,该没什么坏处。 “呵呵,柳小姐既然都不记得,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天意如此,你不必过分纠结。”穆天岚摆摆手,继而面朝向季映寒,“季太医,你也先回去吧,接下来,还要继续有劳你多费心了。” “是,微臣告退。” 季映寒微微躬身行过一礼,随后又再次瞄了眼柳依诺,举步与其擦身之际,小声地丢下一句话:“你们柳家的秘密也不少,关心别人,莫不如多关心下自己家人……” “你说什么?喂!”柳依诺猛地回神。柳家的秘密?有吗?他指的什么意思?为何她自己却从不知道自己家中还有所谓的秘密? 再者,退一万步讲,即便有,他一个和她同为穿越者的现代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岚王爷!岚王爷!”尚未待柳依诺叫住季映寒质问,便从不远处传来阵惊喜的欢呼声,“你们果然在这里!” “紫兰公主?”不止穆天岚,连柳依诺瞬间也有些讶异。只因跟随紫兰身后的,还有柳湘尘。袁副将不是说,他被穆泽枫给拎走了吗? “公主,哥,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哎呀,当然是穆泽枫告诉我们的啦!”紫兰抱过柳依诺怀里的雪梨,神秘兮兮地笑着,“你那王爷未婚夫,还蛮懂得体贴的哟!” “呃?”柳依诺闻听即刻明白,什么体贴,八成又是那个眼线打的小报告吧? 坏了,那穆天岚的蝎术,岂不是也…… “无妨,三弟早就知情的。”穆天岚见柳依诺脸色有变,于是出言解释道。 “那,你为何又要隐瞒本公主呢?”紫兰自然百个不愿意,索性将雪梨放到地上,奔至他面前抓住他的衣袖。 “公主……”穆天岚微皱眉心,但并未显现厌弃之色,亦未躲开她的拉扯。 “哥,走啦,走啦……”另一边,柳依诺蓦然发现他俩似乎“有戏”,因此她和柳湘尘没必要还杵在这里当电灯泡,遂拉着他悄悄离开了怡华园附近。 …… “诺儿,你去找过我了?”某片花园的甬道上,两人慢悠悠地走着,最终还是柳湘尘首先打破沉默。 “嗯。”柳依诺顿了顿,停下脚步,语气竟颇有无奈之感:“哥,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柳湘尘摇摇头,伸手替她拢了拢额边的碎发,神色温和:“你是我妹妹,疼惜尚且来不及,哪舍得一直生你的气?不过……” “唉,哥……我知道你要讲什么道理。”柳依诺及时打断他即将开始的说教,“等咱们回家,我天天给你念《女德》听好不好?” “诺儿……”对于她,其实他也无可奈何。 “哥,还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柳依诺收敛起嬉皮笑脸的模样。见他,不光是为缓和兄妹气氛,更重要的,是关于荣君奕发现麦角的事。 本来,她想同时问他季映寒刚才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不过想想仍旧没说出口。真也罢假也罢,如果刻意不愿让她知道,那么问也白问。还是等回府,有机会去套她老娘的话好了。 “哦?商量什么?” “是风荷园里那位黄妃……” 柳依诺前前后后便将最近的状况以及发现都说给了他听,甚至包括自己和千浔乔装偷溜进去探查也没有遗漏。 末了,她只是拉了拉他的手臂:“哥,黄妃太可怜了,被人陷害还无处申冤,如今又弄得神神叨叨的,你说,咱们该袖手旁观嘛?” “诺儿,后宫里的事情,有时候的确是管不得的,况且,此事想必与皇后她们脱不了干系。并非咱们无情,而是……倘若搞不好,会连累到更多人的。” 柳湘尘的说法,其实自己早已料想到。 “所以啊,才需要想个万全之策才成。”柳依诺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按道理讲,咱们的皇帝其实并不笨,顶多只是被那些邪说蒙蔽了而已。那么……哎,对了!演戏,咱们可以演出戏!” “演戏?”被她一说,柳湘尘反而摸不着头脑。 “过几天,不正是皇上寿诞之日吗?咱们可以给他安排出好戏呗!” 既然目前不可一下子打翻幕后主使,哪怕先给老皇帝敲敲边鼓也是好的。他若能警醒便成,彻查起来应当不太费力。假如无用的话,再另想他法就是! “什么戏?” “呵呵,不是别的,正是狸猫换太子!” “诺儿,你可别再胡闹,你何曾会唱戏?”柳湘尘及时开口阻止她道。皇帝的寿辰,非比寻常,丝毫差错都不允许有,岂能容她乱扯? “哎呀,亲爱的帅老哥,诺儿我会的,有好多你还没见过呢!”柳依诺讨好地把手肘搭在柳湘尘的肩膀上,“呐,哥,有句话叫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黄妃自己命运悲惨就罢了,甚至还丢了亲生骨肉。你想想,若是换成我,你会不管不顾吗?” “净胡说!”柳湘尘状似微怒地轻拍她手背一下,“无论如何,你给我记着,绝不允许你不顾及自己性命,有事务必提早说,王爷和我至少还能帮衬你,听到没?” “唔,老哥太好了!么!”柳依诺激动地上前捧住柳湘尘的俊脸,照着他的脸蛋狠狠香了一口,甚至还发出很大的声响…… “你……”柳湘尘当即呆愣于原地。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吗? 虽然明白,柳依诺的举动别无他意,可当她柔软粉嫩的唇碰触到自己脸颊时,那如潮般涌动的心情,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都城,晴御楼二楼,飞雪阁内。 桌旁,莫梓兮抓起一小坛子酒,送到嘴边后,便仰起脖子全数灌了进去。 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 他堂堂冷幽阁的主子当家,一生杀伐果断,何曾如此纠结过? “莫大人,别喝了,你究竟怎么了?”推开门,茗烟看到的,正是他在大口灌着酒。 在楼下的时候,跑堂伙计就告诉她,莫梓兮来了便让人搬进几坛子烈酒,谁也不让打扰。 茗烟伸手抢过其手里的酒坛:“到底什么事?” “茗烟,你别管!把酒给我!”莫梓兮面露不满,便要去抢酒坛。 “不给,除非你说是什么事!” “你是老板娘茗烟吧?”这厢正在劝说,门口却不知何时闪现道人影。 “您是?”茗烟纳闷地打量来人一遍。只见其面容精致穿着得体,身上充满了十足的贵气,怎么看都属于身份不凡之人。 “呵,在下颜初,与莫大人亦算是朋友。”颜初笑呵呵走至桌对面优雅落坐,“老板娘,就让在下在此陪莫大人几杯,如何?” “哦,那好,颜公子若有其他需要可以再叫我们。” 茗烟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应承两句后退走。 “莫大人,这是喝闷酒呢?”颜初为自己斟满一杯,同样一饮而尽。 “你也是吗?”莫梓兮翻个白眼,扭身不愿搭理他。 颜初摇摇头:“爷倒想为情所困啊,可惜……不过,今晚爷来找你,可不是为谈这些的哦!” “难不成是火油的事?”先前,右统领卓文清已将他们遭遇埋伏的情况说明,也提及到是他出手相救的。 “没错。爷清楚,他们收藏火油的地点不止一个,而且相当隐蔽。另外,某些个地方,还会像上次一样,仅有死士在埋伏……” 莫梓兮听闻抱起双臂沉思道:“还有很重要一点,这些据点,不但有真有假,而且一旦某处暴露,又会迅速再次变换场所,这也是他们的狡猾之处。” “但遗憾的是,我们似乎都未完全掌握其所有点位,不然的话,一举歼灭倒未尝不可!” 颜初顿了下,继续说道:“对了,其中有两处,竟设置于尚书府周围,你有何见解啊?” “呵呵,掩人耳目是假,想必要顺便对付尚书府才是真。本大人已派文清去蹲守,以便伺机而动……”莫梓兮冷然地回答。 兵部尚书,向来比其他同等级的权位要高,若被击毙,亦可事半功倍。 “莫大人的动作确实很快。” “啊!”此时,不知何故,从晴御楼对面的醉芳苑猛然传来声惊叫,继而又是一阵不小的骚乱。 坐在靠窗边的莫梓兮眼神冷了冷。本就心乱,听闻吵闹则愈加烦恼。可当他看清从里面跳出的身影时,反倒有些讶异。 怎么会是那个人呢? ##第二十九章 阴错阳差 醉芳苑,大门外。 话说莫梓兮正在飞雪阁与颜初讨论火油案件之际,哪知中途竟被对面的一声惊叫打断。 可当他看清从醉芳苑中跑出的身影时,却略有些感到惊讶。只因那并非别人,而是前些时候被荣君奕救下,并与柳依诺拼棋艺抢“夫君”的女子! 不过,这次仅有她一人,却未见那名中年大叔随行。 此刻,只见其双手叉腰,对着醉芳苑内纷纷围上前来的龟奴恶狠狠叫嚣道:“你们醉芳苑,不就是青楼嘛!有什么牛气的?把姑奶奶惹急了,信不信直接一把火将它烧了?” 闻言,其中貌似领头般的某个男子不禁嗤之以鼻:“哟呵,年岁不大,口气倒不小。你女扮男装来蹭姑娘们的便宜就罢了,还妄想用作废的假银票行骗……哎,大家说说啊,有这么不讲理的嘛?” “确实啊……” “这个小姑娘怎么如此啊?真是的……” 在他们吵嚷的过程中,四周早已围满了瞧热闹的百姓,不但对其指指点点,而且还相互交头接耳着。 “你们!我的银票,的确是从丰泰钱庄换来的,怎可能是假的?再说,我凤苏行正言端,绝不会做这种事!”自称凤苏的女子哪曾被如此奚落过?因而气得脸色发红。 “哈,瞧瞧,行正言端?那你还溜进我们醉芳苑捣乱?另外,谁不晓得丰泰钱庄早已关闭了啊?” “钱庄关没关,我根本就不清楚!反正我身上除去这张银票,已经没钱了!”凤苏双手一摊,一副爱咋咋地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你就留在这里做姑娘还债吧!”领头者说着,又色眯眯瞅她几眼,“姿色虽不属于上乘,可到底还能有些台面,来啊,把她拖进去!” “狗奴才!你们谁敢?”凤苏怒目圆瞪,大声呵斥道。 “哎,吵什么呢这是?”当醉芳苑门口的众人正剑拔弩张之时,从里面大摇大摆走出名续着胡须的中年男子。 身着绛紫色缎面锦服,头戴金镶玉冠,整个人微微发福,看起来一派满满的官家风范。 “哟,是刘大人。”龟奴赶忙哈腰行礼。做他们这行,主要是靠这些官富家支撑。另外,刘全德还身享蜀都城参将待遇,负责城门镇守以及进出往来货物的查验。因此,见了他们,就犹如亲爹降临无二。 “刘大人,是这么回事……”他原原本本将始末道出,并把作废的银票递予刘全德。 刘全德仔细察看过后,点了点头:“的确是张已废掉的银票。这样吧,姑娘,你欠下的债务,本大人就替你担了!不过,你得需要到我府上做三个月的贴身丫头,如何啊?” “放屁!姑奶奶还不至于差这点破银子!只是今日身上仅带了一张银票而已。大不了,你们派人随我去取便是!还有……”凤苏随即扭向刘全德,手指其鼻尖,“还有你,姓刘是吧?当官就了不起了么?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背地里还不是满脑袋的龌龊?” “你!”刘全德同样被气得浑身发颤,“不识好歹!” “哈哈……刘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威仪啊!” 忽闻此言,在场众人均愣怔住,尤以刘全德为最,更是脊背处直冒冷汗。 “莫,莫大人?” “刘大人,你貌似是在趁火打劫吧?”莫梓兮淡淡地开口道。刘全德,作为城门之守,却将运送火油的车辆故意放行,他的一举一动,如今亦在掌控之中。 刘全德哪里还敢大摆官威,只讨好般连忙奔至其面前不停作揖:“莫大人哪里话,下官不过是在帮这位姑娘而已,您确实误会了。” “哦?是吗?” “是啊是啊,您瞧,这是银票……”说着,刘全德即刻把钱塞给醉芳苑的人,“这位姑娘的账,就算结清了啊!” “这就妥了。本大人还以为,你要给咱们脸上抹黑呢!刘大人果然爱民如子,堪称官者典范!改日本大人也会上奏朝廷,说不定还能给你加官进爵……很好很好!”莫梓兮一番明褒暗贬的话,说得那叫正经八百,甚至连凤苏都憋笑憋得肚子疼。 他可真牛。不但让对方掏了腰包,还恶损其一顿,确实解气! “呃,多谢莫大人提携,下官定万死不辞,万死不辞……” “大人,大人!” 刘全德刚直起腰,忽地,从另一侧匆忙奔来个身着仆人衣衫的小厮,见到他家大人便急急凑上前附耳说道:“禀大人,府里,府里出事了!” “呃?什么事?”刘全德不由得微愣住。 “府里的后院闲置的厢房内不明原因竟起火了,夫人她们正带人赶过去救火呢!” “起火?”刘全德瞪大眼睛重复一遍,继而瞬间又猛然想起什么般使劲儿拍了下大腿,“哎呦,我的祖宗!不能……快!快回府!啊,莫大人,下官先失陪!” 说罢,连身旁的凤苏也未再搭理,转头便示意小厮一起慌张离去…… 莫梓兮的眼神下意识闪了闪。观其反应,他家的后院该存着什么重要之物么?今日真是阴错阳差,说不定……他们还会有些新的收获呢! “哎,你……”凤苏见莫梓兮和另外一个男子亦要走开,因此忙开口唤住二人。 “姑娘可还有事?”莫梓兮驻足回望向她。 “哦,其实,我就是想谢谢你的。”凤苏笑了笑,“不然,我真的可能会跟他们大打出手来着。” “嗯,有时候,使用武力未必能解决问题。姑娘好自为之吧!” 莫梓兮好言劝道。她发起飙来时的蛮横,倒比柳依诺有过之而无不及。 “喂!闪开,快闪开!马匹受惊了!” 此刻,道路的另一头,随着几声高喊,霎时间出现辆马车,而在路中间的行人,听闻骚动后立刻闪躲至一边,甚至连两侧的摊位,有的都已被挤倒…… 混乱之中,马车仍然快速地横冲直撞,而在上面正努力帮车夫想控制马的人,居然是……柳依诺? 莫梓兮回身看清来人后同样震惊不已,并及时朝颜初递个眼色:“颜初!” 颜初自然会意,于是紧随莫梓兮旋即飞身至马车附近。 由于拉车的马已受惊吓,因此看有人到面前,遂改变方向。但颜初这会儿已利落地翻身骑上马背,且手握缰绳死死勒住它。 如此一来,马儿的两只前蹄便伴随嘶鸣声突然抬起。不过,它的双蹄下,对着的正是名不足几岁的女童……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莫梓兮极速冲向女孩,抱起她后便丢给站在侧面还未反应过来的几名百姓。 当然,也只因是急刹,始终在马车边缘的柳依诺根本没抓紧横栏,亦同时被惯性作用甩了出去…… 莫梓兮救女孩在先,所以他的动作到底稍慢一步。只是,因为其速度够快,他终归还是来得及揽住她的身体,可无非结果就是——倒霉的两人,都双双好巧不巧地一起跌倒进摆在街边装有少许垃圾的大竹筐内…… “咳,莫大人……”柳依诺被周围飞腾起的灰尘呛得直咳嗽,瞅了瞅身下给自己做肉垫且满脸狼狈的莫梓兮,不禁苦笑一下,“莫大人,虽说你长得丑了点,但也没必要把咱俩都丢进垃圾桶里吧?” “柳依诺,本大人真该袖手旁观,然后让你摔成残废!”莫梓兮搂着她的腰,恶狠狠地怒瞪她一眼。 好心没好报!她摔出去的位置,正对两块石墩。若非他,她至少会被弄断几根肋骨,否则,她哪里还有闲心跟自己在这胡扯? “唔,那多谢了!”柳依诺方才发现自己与他姿势暧昧,于是手忙脚乱地挣脱他的怀抱站起身,“那个,莫大人,你也起来啊,里面挺不舒服的。” “你!”这个女人,不见她时便不由自主地想念,但如今见了,似乎又会有种要掐死她的冲动。 他,究竟该如何是好? 另一边,颜初亦安抚好马匹和车辆,重新检查之时,偶然间,眼尖的他发现马腿处竟有点亮闪闪的东西。 难怪……原来,那里插了根极细的银针! 而惯用此种银针做武器的……颜初的面色微凛,蜀都城内,唯独只有她崔瑛儿一人了! …… 晴御楼,飞雪阁内。 待柳依诺和莫梓兮收拾整理好自己,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诺儿啊,你那马车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忽然受到惊吓呢?”房间里,茗烟分别给他俩沏满茶后,才开口询问。 “唔,我不知道哎。”折腾半天,柳依诺也开始觉得乏累,古代的夏日,实在难熬! “原本走得好好的,谁知会成这样?兴许,得罪什么人还说不定呢!” “你倒有些自知之明。”闻言,莫梓兮如同往常般从旁奚落着。 “莫大人,你又救小女子一次,小女子感激不尽!不过呢……”柳依诺笑呵呵凑到他跟前,“有句古话说得同样很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看,像我们如此有缘之人,是否正应了这话呢?” “噗嗤……”在坐的茗烟最终没忍住笑意。说白了,她柳依诺就是小女子,那么莫梓兮,理所应当便成为个小人了。 “呵呵,诺儿,常言道天灾人祸不可免,但有时,人祸会多过天灾。”茗烟的话,意有所指,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的巧合? “嗯,我明白。”柳依诺认真地点点头。她今日出宫,一方面为采办些过几日演戏需用到的道具。另方面,顺道又去找荣君奕要了瓶麦角的解药。 哪知途中自己会碰上这等事?不管天灾还是人为,今天都多亏了莫梓兮和颜初,若不然,还不知后果能如何。 “嗯……莫大人,不开玩笑,我柳依诺,现在正式地谢谢你!”说着,便举起被斟满的酒杯,“我先干为敬!” “呃?哦,无碍……”莫梓兮摇摇头,看她都已喝光,自己更没理由推脱。 “你们慢慢聊吧,我出去照顾下,诺儿,你可别喝多哦!” “知道啦,茗烟姐忙吧!”柳依诺摆了摆手,“难得能碰到好酒,来,莫大人,咱再喝一杯。” 良久过后…… 莫梓兮瞧着趴在桌面上已睡得不省人事的柳依诺,神情万般无奈。 自己不胜酒力,她不清楚的么?今天不要回宫了? 可他又不方便亲自送她回去,所以只得派人给穆泽枫送信了。看来,今日暗卫应该没跟着她,否则,早在刚才有事时就该现身的。 莫梓兮轻叹口气,将其拦腰抱起,放置在房间内的睡塌上。 但不知因何,柳依诺的双手,此刻却死死搂住莫梓兮的脖子,嘴巴里还不停喃喃念叨着:“别走哦,别走……雪梨,别走!” “喂,柳依诺,你醒醒!”莫梓兮哭笑不得地轻拍她的脸蛋。什么啊,她把自己当成那只肥狗了? 可柳依诺依然毫无知觉,仅在他怀里蹭了蹭,又找个舒适的位置后,再次沉沉睡去…… ##第三十章 自作自受 无情最属空中月,总把盈亏挂眼前。 踏遍红尘今又是,清辉漫洒照青山! 夜,已然寂静。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偶尔还会传出蛐蛐的几声叫唤。夜晚的雾气弥漫在空中,仿似织成了个迷蒙的网。 忽然,由远及近,只听得风吹动衣摆的声音,一个淡绿色的人影速度极快地奔驰而来,划破了林间原本的寂寥。 接着,不远处又出现道鹅黄色人影,亦紧紧跟随其后,丝毫未有让步。 颜初手指微弹,一枚流星镖朝那人肩头直直飞掠而去。绿衣人也不含糊,耳闻金属物破空之声,即刻移换了脚法。 此时飞镖已到,由于躲的及时,只是擦衣而过,但也因此,速度略被影响几分。 那厢见此机会,再次猛提口气,几步加速便越过绿衣人,稳稳落在前方不远的空地上负手而立,且俊目含笑:“崔瑛儿,还想往哪去?” 崔瑛儿站在原地,同样笑若桃花:“哟,敢情是师兄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却跑来追师妹我,你意欲何为呢?” 颜初面色冷峻了几分,并未搭理她的嬉皮笑脸:“方才在市集,果然是你对马车下的手……嫉妒,真的能令人丧心病狂么?” “呵呵,师兄,你不懂!”崔瑛儿此刻虽面带笑意,可看起来竟也多出些许凄凉,“可以说,你,我,还有扶灵师兄都是一起长大的,但凭什么?凭什么她姓柳的就能入得进玉扶灵的眼?甚至将洛冥宫的宝贝碧凝胶都给了她?” 别以为那日在宫里她没听到,黄妃闹疯病伤及紫兰时,柳依诺分明说过有这东西的。 “啊,是哎,甭说碧凝胶了,连他自己的命,都可以给她呢!否则,若非暗中助其脱险,他又怎能中媚妖的红藤毒?可如今人家正主呢?竟把他抛得远远的,另投别人怀抱,哈,他确实很蠢呐!” 崔瑛儿一边说着,一边不禁嗤之以鼻。 “你还真会狡言善辩!这难道就是你做恶的理由吗?”颜初紧皱浓眉,语气愤慨,“再者,若非你勾结媚妖使诈,师兄岂能上你们的圈套?还有,关于火油之事,到底也与你脱不了干系!只因一己私怨,得不到的便欲悉数毁掉,还要赔进更多人命,你以此为筹码要挟,天理难容,难道不怕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呵呵,好一番正义凛然的说辞啊!”崔瑛儿环抱双臂,冷睨他一眼,“不妨告诉你,本小姐要对付的,不过只是柳家而已。至于其他的,我可没有闲心和精力去管!你们若想在我身上打主意,那便错了,因为至今,我都没真正见过主子……” “如此的话……”颜初慢慢靠近她,“今晚爷就杀了你,以绝后患!” “杀我?”崔瑛儿闻言索性抬起头,“你信不信,一旦本小姐出了事,不说别处,首先尚书府会被夷为平地?连玉扶灵都不敢冒这个险,你敢么?” “即便你背后有人撑腰又能如何?恶有恶报,早晚爷会杀掉你!” “哈哈,颜初,你的口气还不小嘛!”话语未落,蓦地从不远处飘落一道火红色身影,瞬间移步至两人近前。 “媚妖?” 颜初略感惊讶。他怎么知道他俩的踪迹?难不成是崔瑛儿故意引自己到这里来的? “媚妖,替本小姐教训他!最好打得他满地找牙!”崔瑛儿嘴角噙着笑意,并朝媚妖吩咐道。 “嗯……一千两!”媚妖伸出比女子还要细长且粉嫩的手指晃了晃。 “一千两?”听言,颜初反而不满起来。他好歹也是桑翎堂堂世子,居然……太不值钱了吧? “好,一千两,本小姐现在就能给你!” “咳,别急呀!本座所说的一千两呢,是黄金!”媚妖轻咳几声,及时纠正过来。 “黄金?你不如去抢啊!”再怎样,她不过乃侍郎家小姐,手里的钱财,终归还是有数的。这媚妖狮子大开口,岂能不会令她吃惊? “哟,崔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媚妖索性扭身冲崔瑛儿继续掰起手指比划着,“呐,上次在梦溪湖边,冒充洛冥宫的人去刺杀傲陵国楚玄王遗孤和柳依诺之时,不但我损兵折将,甚至还丢了凤翔令!除去这些,包括各种苛捐杂税等等,你说,如今干啥不花钱呢?那些人的安葬费都是本座自己个儿掏的腰包来着!” “看来,柳湘尘兄妹被伏击,也是你崔瑛儿和背后之人指使做的好事了?”颜初之前并非没怀疑她,只不过线索断了,查不到什么有力证据而已。 还有,傲陵国楚玄王遗孤?媚妖所说的,定是指柳湘尘!今晚这个发现,倒令他很意外。 “媚妖!”颜初转了转眼珠,忽而一笑,“一千两黄金,爷给你出了!爷要你做的……就是把她给监禁起来!当然,无论用何办法,让她老老实实即可……” “什么?” “真的?” “另外,听说你练就的易容术和缩骨功已炉火纯青,那么,爷还需要你假扮成她回侍郎府,给爷揪出后面的主谋!”颜初从怀中随即掏出几张银票在媚妖眼前晃动着,“这是定金,事成之后,爷会再追赏你一千两黄金!” “成交!” “颜初!兔崽子!你敢!姑奶奶非扒了你的皮!” “喂!”尚未待崔瑛儿继续抗议下去,媚妖便顺手同时点住她的几处穴道,霎时间让其动弹不得亦说不出话。 “唉,真是,难怪不讨男人喜欢,女人呀……坏就坏在这张嘴上咯!”媚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接着如拽麻袋般一把将脸红脖子粗的崔瑛儿扛起,然后一个飞身,便迅速闪身而走…… …… 翌日清晨,春晓殿内。 柳依诺迷迷糊糊地从床上撑起身子,突然有瞬间的愣怔。 她何时回来的?昨晚不是和莫梓兮在晴御楼喝酒的吗?怎么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完了,现在的她,根本记不得当时自己有没有失态!朦胧中只似乎感觉梦到雪梨,之后便很舒服地睡过去,后面的事,就再没任何印象,不会让那家伙看了她笑话吧? “你醒了?”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屋内的茶桌旁又传来个闲散声音。 柳依诺猛地抬起头,舌头都有些打结:“呃?王爷?” 他又啥时候来的?现在才清晨时分,他就已在她房间里,究竟什么状况? “王爷,你为何这么早过来了?不用去早朝吗?” “托你的福,父皇和母妃命本王今日可以不必早朝。”穆泽枫仅轻饮口香茶,表情未见丝毫波澜。 “什么……意思?”柳依诺忽然生出种不好的预感,“我怎么了?” “你怎么?”穆泽枫缓缓踱步至她跟前,并俯下身注视她半晌后,方才开口道,“昨日出宫,你竟顺路跑到晴御楼拼酒!待本王带你回来,却被父皇母妃撞见,你当时抓住本王死活不放,所以……” “所以,你……昨晚也睡在了这里?”柳依诺讶异无比地猜测道,她的酒品真有这么差? “你觉得呢?”穆泽枫反问一句。 “我……”柳依诺登时头脑膨胀,继而觉得自己的脸亦开始发烧!天呢,都是嗜酒惹的祸,她欠么不? 但问题是…… “那我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柳依诺不禁哀叹几声。 索性豁出去了,两人只是睡了一晚上,她作为现代人,这种事即便发生,早已无法挽回,也权当赶回现代的时髦吧,因此不会过分纠结,想开便罢。 再者,自己身体并无感觉不适症状,想必没他说的那么严重。 穆泽枫微勾唇角,浅浅露出一笑:“你认为你会对本王怎么样?” “喂,你够了啊!”柳依诺颇为恼火地使劲推开挡在面前的他,“故弄玄虚很好玩么?” “就算你想,本王能让你得逞吗?”穆泽枫也未对她的举动进行斥责,仅转身走到门口处打开房门,“进来吧,帮她梳洗下。” “梳洗之后,你随本王去趟梨园。” “梨园?” “你不是需要找戏子对戏的吗?”穆泽枫回头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略动,而此刻的语气与刚才相较亦柔和些许:“父皇寿辰,本王不希望你出何差错。” “好吧……”柳依诺应承道,“你放心,我保证安排好演戏事宜,不会出纰漏的,也绝不会给你丢脸……” 柳湘尘定是把相关状况已经全部告诉他了。本以为会受阻挠,谁知竟如此顺利。看在他肯帮忙的份上,也就不必跟其计较了! “罢了,对牛弹琴。”说罢,穆泽枫则背着手先行翩然离开房间。 “嗯?你说什么?什么对牛弹琴?” 这厮,今日说话怎么莫名其妙的? …… 皇宫,梨园内。 梨园,是宫里为自养的戏班所设置的平日练功场所,紧邻于镜花湖。 虽说炎炎夏日,但园内各色鲜花已盛放,黄的,白的,绿的……团团簇簇,美不胜收。除此以外,还有高大的树木,矮小的花草和长长的青藤,且它们的叶子形状各异,亦成了道独特的风景。 园子中央,正好有片长廊和空地。此刻,早起的戏子们练嗓的练嗓,压腿的压腿。当柳依诺见到此场景,同样萌生出久违的怀念之思。 “见过王爷,柳小姐。”两人在梨园一现身,随即有名身着利落服装的女子迎上前打招呼。 “免礼。”穆泽枫略点下头,“柳依诺,这位便是梨园总管,你唤她断娘即可。” “断娘?”好奇怪的名字。 “是,奴婢断娘,还望柳小姐多多指教。” “不不,你客气了,咱们是互相探讨。” 身材窈窕,唇红齿白,目若星子,俏鼻高挺,这位断娘实乃……难得的美人! “喂,愣什么神?”穆泽枫用手肘碰了碰柳依诺,“随断娘去吧,有事吩咐她就好。” “王爷请放心,断娘定侍奉柳小姐周全。”断娘福了福身,并做个请的手势,“柳小姐这边请。” “多谢!”柳依诺颔首示意。她言语谦卑,礼仪得体,反倒令随性惯的自己有些不适应。 “你跟断娘在一起,耳濡目染的,多少也可学些女儿家该有的谈吐礼貌,别再将那些胡言乱语挂在嘴边,到底有失仪态。” 穆泽枫的话,说得极其一本正经,仿佛是在“教育”自己的子女那般苦口婆心。 “王爷啊……”柳依诺眨眨眼,接着又凑近他些许,小声回答,“既然您那么不待见我,莫不如,咱俩合计合计,干脆取消婚约好了?” 闻听此言,穆泽枫暼了她一眼:“嬉皮笑脸,没有诚意,改日再论吧!” “呃,我哪有?” “王爷,王爷!柳将军已在祥龙阁等候,说有要事相商……”另一头,从对面匆匆跑来名太监,见到穆泽枫的身影,遂行礼禀报。 “知道了。” 穆泽枫回首面向断娘点了点头后,也未再搭理身旁的柳依诺,即刻抬步而走,不大会儿,便消失了踪影…… ##第三十一章 扑朔迷离 皇宫,书房祥龙阁内。 待穆泽枫匆匆赶至祥龙阁,柳湘尘和莫梓兮他们已在此等候。不过令他略感讶异的,便是还有颜初在场。 “王爷,颜初不请自来,不会不欢迎吧?”颜初抱了抱拳,看着倒颇有些侠士风范。 “颜世子哪里话,请坐吧!”穆泽枫客气招呼的同时,亦摆手摒退其他伺候的仆人。 “王爷,今日我到此,有件事情是需要告知诸位的。”众人分别落座后,他首先开口道。 “请讲。” “嗯……”于是,颜初便将有关崔瑛儿之事以及今后由媚妖冒名顶替追捕主谋等等,悉数详细地复述一遍,唯独未提到楚玄王遗孤的话题。 “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我想这些你们也有必要知晓。毕竟,我们共同要对付的敌人是一样的。” “没料到,这个崔瑛儿的城府竟那么深。”柳湘尘不由得感慨着。 原先她曾频频向自己示好,幸亏他对其毫无男女之情,仅下意识间觉得她过于做作和扮假,谁知她身后还有强大的背景? “所以,的确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啊!”此刻,想起在晴御楼时柳依诺说过的话,莫梓兮莫名觉得十分有道理。 “柳将军,即使现在崔瑛儿被监管,但你仍然要多加小心。”穆泽枫手撑书案沉思了半晌,“对了,太医院那边动静如何?” “回王爷,除去前段时间往镜花湖内倒过一次火油外,近日季映寒于太医院的所作所为均很正常,而他也并未对王前拘禁的事有何反应……”虽然觉得奇怪,但柳湘尘还是据实回答。 “没有动静吗……”穆泽枫顿时亦一头雾水,“难道我们都错了?他并非和他们是同伙?可王前又是谁骗来的?还有小路子送进去给他的信,为何一片空白?” “如今确实变得更扑朔迷离咯!”一旁的莫梓兮微微勾下嘴角,“不过,城守参将刘全德那里,倒可以下些工夫的。” 他家后院无故着火,料想其内还另有千秋。能将火油放行的,八成都与他们有关联!偷摸去打探的卓文清尚没回来,等知道结果就好办多了。 “我这边,会与媚妖暗地勤加联络的,有事及时通知你们。”颜初也插进一句。 “嗯,有劳。如此,大家便各自分头追踪调查,而王前的事,由本王亲自掌管。” 接着,穆泽枫又再次扭头朝柳湘尘吩咐道:“柳将军,父皇寿宴在即,宫里各处开始调集更多人手严加巡防,以免出现差错。” “是,王爷。”柳湘尘亦颔首领命。 “哎,对了,这两天,怎么始终没见靖秋的影子呢?”莫梓兮突然猛地想起,那家伙似乎一直没露面。 “每年的此时,他都要到灵鄂山祭祖啊,你忘记了么?另外,正好雨蓉也去天宝禅寺帮母妃祈福,所以他们就一起走了。” 莫梓兮闻听拍了拍自己的头,懊恼不已:“呃,是啊!你瞧瞧我,忙得连这个都忘了,真是……” 穆泽枫有些奇怪地观察莫梓兮一番。值得注意的是,近期的他,总好似心不在焉的状态。包括云靖秋每年上坟这件事,从未抛诸脑后过,有时闲暇亦心血来潮还会陪他逛逛来着…… 也不知他究竟遇见什么事情,但如此这般的话,可并非好现象。 还是等只有他们二人时再详细问问吧,现在人多,恐怕他不愿透露。 “王爷,王爷不好了!”几人尚在讨论相关案件时,书房门外刹那响起道声音,“牢头来报,那被关押的王前,突然间奄奄一息了!” “什么?”众人皆惊诧不已。明明在牢里,而且还派遣“专人”看守,为何突发此种情况? “去看看!还有,也通知季太医!” …… 皇宫,地牢内。 王前软趴趴地四脚朝天躺在牢房的空地之上,出的气,甚至比喘的气要多不少。 老天爷,到底怎么回事?今日他要命丧于此了吗? 王前即使尚且存有些意识,但根本无法动弹,更无法说话。 “季太医,如何?他怎么了?” 牢里,始终瞧着季映寒为王前检查的穆泽枫开口问道。 “王爷,他……是中毒,可此物又不是毒。”季映寒及时喂他吃进两粒药丸后,缓缓直立起身,“而且,它只对某部分人有效。吸进后发作可快可慢。幸好,他摄入身体里的量不至于送命,倒有得治疗。” “什么意思?”另外四人不禁相互对视一眼,“什么叫做是毒又不是毒?” “这个……叫做青霉素。”季映寒眼神闪了闪,之后继续说道,“某些人,生来就对它过敏。有时,哪怕很少一部分,都能使其身亡。可是,假若是正常人,却没有多少危害。” “竟然有如此东西?不过,此处看管和吃食十分严格,它如何被带进来的?” 说到底,这才是重点。 “嗯……”思虑中的穆泽枫忽地眼睛一亮,“信,那封空白的信!” 几人霎时明白些许。没错,唯一的异常,正出自那封信!据眼线回报说,小路子曾让其亲自查看,难怪,当他打开时,沾于信中的毒粉末必定仅其一人能接触! “王爷,找到了!”柳湘尘搜索半天,才最终于墙角缝隙的地方寻见个纸团。 小心翼翼地打开纸条,众人仔细查验着。想必当初拆开时粉末早已掉干净,如今上面几乎看不到任何残渣。 “这……” 没有残留,也就无法断定它的问题了。 “王爷,还是让微臣带回去检查吧。”季映寒拿过纸团,接着轻捻几下,“说不定,微臣能让它又重见天日呢!” 地牢里长时间潮寒,因而纸张上亦有些湿漉之感。只要回去用火慢烤,先前化晕开的些许粉末,应该会再析出一部分! “那么,季太医,不如我们一起随你到太医院见识下,你如何使其重见天日好吧?” 针对季映寒,他们充满了种种疑问。王前的致病唯一根源在此,倘若把物证给了他,万一有意外纰漏,可得不偿失。 “好,就请诸位随微臣过去吧!” …… 皇宫,梨园内。 “呐,这些呢,是我分别给你们几人写下的唱词,正好近几日可抓紧练习。” 聚集在园中某处,柳依诺同样忙得满头大汗。分配角色,抄写词句,罗列道具……等等所有的杂事,都重新细致地过了一遍。 好在龙熙的戏曲曲调和京剧十分相似,因此她倒可节省不少力气。 “断娘,你要扮演的角色,是李妃,那么你就一定要演出来她当时的凄惨,还有无尽的愤恨哦……”柳依诺一边给断娘讲解着戏中人物,一边对其指导所需展露的面部表情,“对,对,就是这样,再愤恨一点,唔,好极了!” “柳小姐,你说,世上真的有那般凄凉的故事么?”断娘手捧词稿,不禁唉声叹息。 “有啊!”想都没想,柳依诺瞬间回应道。 断娘抬起头望向她:“真的?” 柳依诺呵呵一笑,眸中似乎光华闪动。 “红尘浊世,发生的故事千千万万,不过都是人生中该经历的。但最终,无论悲的,喜的,都是个结果罢了。其实,真正的幸福,并非是活成别人那样,而是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正如她自己,莫名其妙地被拽回所谓的所属之处,谁知未来会如何?可既然再回不到曾经,便尽最大努力活得更好! “哈哈,说的好!本公主佩服!”话语未落,紫兰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背后,并顽皮地将手搭于两人肩头,“喂,我说柳依诺,你真够意思啊,有好玩的事,为何不叫上本公主?” “呃,紫兰公主,您这又从何说起呢?”柳依诺无可奈何地瞧瞧她,“我们正在对戏,对戏,可不是玩……” “哎呀,本公主知道!”紫兰索性拉住她的手臂,讨好地笑着,“柳依诺,你给我安排个角色,好不好?” “什么?公主别说笑了……您是啥身份,哪里能唱戏!不行不行……”柳依诺赶忙摆摆双手。 “哎,人家还不是为了那个穆天岚嘛!”紫兰一提起他,多少都有些丧气,“整天爱答不理的,这次,是想给他个惊喜而已……” “公主,我明白啊。但皇上寿宴,非同寻常,你不会唱,就算到台上,岂不是只有出丑的份?” 这孩子,已经被爱情冲昏头脑了吧? “那怎么办?不管,要不,你给我弄个不必唱的角色!”那厢依旧不依不饶地耍赖。 “不用唱的角色?只有太监了。” “那成,本公主,就……演……太……监!” ##第三十二章 莫名示好 皇宫,太医院内。 话说穆泽枫等四人跟随到达太医院后,季映寒便即刻准备好了油灯和小刀等物品。 几人围坐于桌前,季映寒首先将油灯点燃,其次又拿出纸团,放在火上仔细地反复烤着。 将近一刻钟过去,再观察一番,似乎未有较大反应。 “难道上面已经没了?”莫梓兮好奇地问道。 “再等等看。”穆泽枫从旁回答。毕竟量很少,即使有所沾染,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被找到。 大约已过去半个时辰,果然,在纸团中间靠下的位置,逐渐开始出现一些细密的粉状物! 季映寒用小刀慢慢地开始把粉状物全部刮掉,并放置于另一页纸张上。 “如何,季太医?是你说的那种东西吗?”颜初也迫不及待地追问着。 季映寒略微皱眉后,最终点点头:“可以确定,正是青霉素物质。” 闻听此言,四人相互对视一眼。 主谋之人很聪明,居然想出这种办法进行灭口。杀人无形,才是最厉害的高手! 而那个小路子,看得出来,除去跑腿打杂外,其他的事基本不知情,最多只是条线罢了,但他日后还可进行利用,以便顺藤摸瓜。 “对王前,继续严加看管!” “是,王爷。” 按如今情况看,若要揪出幕后之人,定需他们花费更多的力气了…… 傍晚,春晓殿内。 柳依诺在院子中来回踱着步子,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千浔和千羽怎么去了那么久?她命他俩将麦角的解药偷偷送进风荷园,按说这会儿也该返回了,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可是二人轻功不赖,对付几名看守的侍卫根本不在话下,但愿,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妹妹做什么呢?”正当她琢磨事情时,忽地,从另个方向猛然传来个甜腻腻的声音,顿时令她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呃?”柳依诺即刻转过身,见到来人后,反而颇为讶异,“崔姐姐?” “呵……正是!” 媚眼含笑,唇红若滴,如今站在此处的崔瑛儿与先前相较,其装扮更为媚艳些,可柳依诺却觉得,她似乎哪里有点变化了。 “姐姐到此,不知有何事吗?”柳依诺在打量她一番过后,方才开口问道。 无缘无故夜晚来访,谁晓得她意欲何为? “呵呵,妹妹啊。”崔瑛儿边说边自作熟络地揽住她的手臂,“其实,咱们也好久没在一起聊天了吧?因此,趁着今日进宫之机,姐姐方才跑到这找你,妹妹该不会不欢迎吧?” “哪里话,姐姐能惦记着我,我也很开心的。那姐姐要聊些什么呢?”柳依诺亦客气地回复。 “呃……呵呵,自然是闲话家常啦,还有女孩们都喜欢的话题咯!” 崔瑛儿眼神微动,随即拉起她的衣袖继续说道:“对了,妹妹,姐姐我刚得知有种新的化妆之法,我教你吧!来,咱们进屋,进屋去弄!” “哎?我不用……” “走吧!” 她要教自己化妆?究竟什么状况? 房间内,崔瑛儿笑呵呵地将仍然还在拒绝的柳依诺强行按在梳妆台的木凳上。 “你就不必推脱咯!” 说罢,她四周环视一下,紧接着,伸手打开桌面摆放的几个首饰盒查看半晌:“这样,姐姐今日就教你个梨花妆如何?” “梨花妆?” 崔瑛儿并未回话,只是拿起画笔于她的额头间开始慢慢游走。 淡扫娥眉眼含春,精致的额头上,以中间粘好的玫红色小珍珠为花蕊,而其周围又有四片淡粉花瓣争相开放,使她原本就俏丽无比的脸蛋上显现出丝丝妩媚,再加上腮边处留有两缕青丝摇曳晃动,整个人更凭添了几分诱人的风情…… 若原先的淡雅颜容以倾国倾城喻之,现在的柳依诺则似误落凡尘的仙子般令人不忍亵渎。 但最令人沉迷的,依旧是那双星光水眸,此刻在梨花妆的衬托下,甚为灿烂无比…… “哇,妹妹,你瞧,多美啊!”崔瑛儿不由得感叹着,“果然好妆配美人!我们如果出去走走,姐姐断定,所有看到你的人,都会被你迷倒的!” “出去走?呵呵,免了吧。”柳依诺抬起眼睛望向她。今天崔瑛儿莫名其妙地来跟自己套近乎,她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呢? “对了,如此妆扮,倘若再搭配个白玉的吊坠项链,必然更能锦上添花了!”崔瑛儿的目光闪烁了下,“似乎妹妹应该有的吧?” “白玉吊坠?”柳依诺歪头回想过后,轻轻摇摇头,“没有。” “没有吗?” “怎么,姐姐莫非要送我个不成?”柳依诺语气突然兴奋不已,“那就先感谢姐姐咯!” “呃,好吧,改日送你便是。” “柳小姐……”两人正在谈话期间,门外蓦地出现一名小太监的身影,“王爷特命奴才请柳小姐到云熹宫用晚膳呢……” “到慧妃那用膳?”柳依诺听闻不禁微愣。今天咋的,都怎么回事? “既然王爷有请,那妹妹就去吧。姐姐正好也要回府,还能顺路陪你一起走。” “嗯,劳烦姐姐。” …… 晴天的夜晚,繁星漫天,于月光的照耀下,能够隐约地看到镜花湖中一片娇美的荷花缓缓摇曳着。 从春晓殿到云熹宫,镜花湖是必经之地。因此柳依诺二人在走过的同时,还不忘欣赏欣赏风景。 “姐姐,前面便是通往云熹宫的路了,我们就此别过吧。”柳依诺停住脚步,朝崔瑛儿颔首示意。 “那好,有空再找你。” “吱……” 柳依诺刚转身离开,猛然,从前方不远处的草丛内响起老鼠的鸣叫声,继而又迅速窜出个黑不溜秋的身子,几乎是贴着崔瑛儿的脚边溜走,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老……老鼠……” 崔瑛儿手指着地面,哆嗦半天亦未说出什么,仅仅翻个白眼儿,方才软趴趴地倒下。 但是,非常不幸的,由于其距离湖边很近,因而可想而知,最终的结果,便是她“噗通”一声,华丽丽地掉落进了湖里…… “崔姐姐?”待柳依诺看清眼前的状况,崔瑛儿已经掉入湖水中…… “救……命……” “快去叫人!” 朝领路的小太监丢下句话后,柳依诺不再耽搁,连忙奔回至湖边,同样跳了下去。 无论崔瑛儿如何,到底有没有问题,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自己总归不能见死不救。 因此,不大会儿,她便游到近前,将其一把搂住,而后架起已昏厥的崔瑛儿,有些费力地向岸边拖着。 这崔瑛儿,是不是平时吃太多了?看起来蛮瘦,现在怎么这般重? 她刚刚只是见人出事,当时想也未想就跳了下来,不过现在…… 柳依诺心里暗暗叫苦,可又不敢停歇,因此,好不容易到达岸边时,已然累得她气喘吁吁。 “快,把她交给我!” 穆泽枫、柳湘尘和莫梓兮等人到眼前时,瞧见的正是此番场景,而穆泽枫则示意她将崔瑛儿转交给自己。 “呃……” 没有负累,很快,柳依诺上了岸。但仍在喘着粗气。 顾不得周身湿哒哒滴下的水,柳依诺赶忙走到躺在地面的崔瑛儿身边。此时,柳湘尘正在压着她的腹部为其排水。 “哥……她怎么……样了?” 柳湘尘摇摇头,抬眼见她如此狼狈,不禁皱皱眉:“怕是灌进去的太多了。” “哥,你让开……”柳依诺闭了闭眼睛,又暗自狠下了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多少牺牲点亦无所谓,如今在古代,最多再让他们惊世骇俗回而已。 “你?” 于是,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只见柳依诺迅速跪伏在地面,捏住崔瑛儿的鼻子同时,又略掰开她的嘴巴,紧接着,就要将自己的红唇送上去…… “你做什么!”在她们二人的唇即将相贴时,穆泽枫一下子手快地阻止她,并把她拉扯起来。 包括莫梓兮在内,目睹者们都不由得差点看瞎眼!这,到底是什么救人之法? 另外,倘若崔瑛儿还是以前那个倒无事,可如今…… “喂!”柳依诺似笑非笑地扭头看着怒意尽显的穆泽枫,“王爷,我不做什么,只是在救她罢了!如果再耽误工夫,恐怕她没救了!” “那也不必采取这样的办法!”穆泽枫紧抓住她的手臂,始终都没放手。 “你别那么不讲道理好不好?我们都是女人,又能有什么?” 听他如此说,柳依诺反而觉得更火大。 “咳,还是喂她吃这个药丸吧。”另一旁,莫梓兮及时开口打个圆场,且将一枚黑色药丸塞进崔瑛儿的嘴里。 果然,未呆多久,终于,地面上的人才忽地有了一丝反应,接着,就开始大口吐水…… 昏迷的崔瑛儿缓缓睁开眼睛,迷茫之后多少恢复些意识。 “好了,先回去换衣服!”穆泽枫递给柳依诺件披风,示意让她披好,“安排马车,也把崔小姐送出宫吧。” 夏天的衣物原本就薄,更何况沾过水,全都被贴在一起,更凸显出了她身材的美妙。 在场的毕竟有其他男人,说到底不能在大庭广众下“暴露”才是。 “迂腐!嘁……” 人既已救活,自己再没杵在这里的必要。于是,不再搭理他们,柳依诺索性扭身,趾高气昂地大步而去,徒留下满脸无奈的几人。 “媚妖接近她,想来是为找回凤翔令吧。”穆泽枫负手而立,他的语气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不过,堂堂一个大男人,叱咤江湖的媚妖,居然会怕老鼠……啧啧。”莫梓兮双臂交叉,摇头连连。 柳湘尘同样有些忍俊不禁:“世上并无完美之人,每个人都会有弱点。” “兴许吧……” 穆泽枫喃喃地念叨着。他想,通过刚才发生的事,他已能真正清楚,自己的弱点究竟是什么了。 ##第三十三章 暗生情愫 “你们说,黄妃她始终在昏睡,一直都未醒?” 春晓殿内,柳依诺收拾好自己后,待听闻千浔和千羽所讲述的状况,多少略感惊讶。 “是的,因此我们二人喂她喝解药时,便多耽搁了些时间。”千浔据实回答道,“而且,守卫之人目前仅剩余三个。” “撤走了?” 难怪只留这么点人,黄妃被弄得沉睡不醒,八成正是他们私自搞的鬼! “留下的当中,恐怕有皇后的人吧?”柳依诺猜测,长期给黄妃下毒的,说不定是几人其中之一。 “有个名叫苏桂的太监,曾经倒是皇后宫里伺候的。”千羽回想一下,“他呆在风荷园的年头亦不短了,而每日的膳食,基本也由他去送。” “得,就他了!”柳依诺用手指敲了敲桌沿,红唇轻抿,“你们两人的任务,一个是盯着他,另一个,是想办法把下的毒替换掉。不然的话,即使有解药也于事无补!” 暂且能想的办法亦只有如此了。唯盼其能尽快清醒,好让别人清楚真相,才更方便搭救于她。 “好的。”千浔应承道,“呃,小姐,忙活了一晚上,属下还是叫人给您做些吃的吧。” “哦?是啊。”柳依诺才想起来,经过崔瑛儿的一番闹腾,自己的肚皮果真有些饿了。 “不过,不必麻烦别人,今晚本小姐还是亲自下厨吧,顺便也给你俩改善改善伙食,呵呵!” 天大地大,吃饱睡足最大。近日发生的事太多,搞得她的精神都开始疲倦,正可趁此机会,让自己有所缓解。 “这……小姐何必这般劳累?” 千浔和千羽听言,神色微动,再次相视一眼后,继续说道:“况且……我们又只是您的属下,哪有主子为下人煮饭的道理?” “喂……”柳依诺站起身,走上前使劲儿拍了下两人的肩膀,“你们既跟着我,我自然会当你们是伙伴!伙伴,懂么?就是哥们儿的意思,所以,咱们之间,虽表面为主仆关系,但在心里,我可从没有轻视你们的意思!” “呵呵,好啦,赶紧沙楞的给小姐我帮忙,别耽误工夫了!”说罢,也不顾他俩的错愕表情,柳依诺便笑呵呵地带头走出房间…… 伙伴……哥们儿?到底是他们太幸运了么? 多半个时辰后,望着摆放在桌面上的四菜一汤,柳依诺不禁觉得自己顿时食欲满满。 菜的数量虽不多,可却道道精致。翠微水晶虾、芙蓉鲜鸭片、黄焖牛肉、蒜蓉田七,再搭配香浓的玉米羹汤,的确十分诱人。 “呐,别愣着,快吃!”柳依诺分别给千浔和千羽的盘内夹着菜,嘴里还不停地嘟囔道,“你们不多吃,小姐我都不好意思甩开腮帮子了!” “多谢小姐!” “哎呀,都说过了,叫你们别客气的!”前世作为名副其实的吃货一枚,最大的成就,也无非是看自己煮的菜被人通通扫光。 谁知到此地后自己总共弄过两回,每回竟都要她死乞白赖地硬塞给人家,唉…… “你们倒还蛮惬意的嘛……” 当穆泽枫迈步走进春晓殿之时,看到的正是三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景象,而柳依诺对着两人的笑,最为明亮灿烂,灿烂得……甚至有些刺他的眼。 “王爷?”见穆泽枫到场,千浔和千羽即刻起身行礼问安。 “这么晚来,王爷有何事么?”柳依诺只是抬头暼他一眼,“崔姐姐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吧?” “怎么,你不欢迎本王?”穆泽枫亦未客气,面无表情地直接在其对面撩衣而坐。 “没有,我哪里敢呢?”柳依诺顺势别开脸,“千浔千羽,你们两个也坐下,继续把饭吃完。” “呃,小姐,属下和千羽,还是到外面吧,您与王爷慢聊。” 说着,二人忙将自己的碗筷撤走,并同时又添了副新的给穆泽枫。 “王爷,小姐请慢用。”出去的时候,千浔还细心地把房门为他们关好。 “王爷若有事的话,现在就可以说了。”柳依诺噙着标准的淑女笑容望着对面的他。 “柳依诺,你可不可以别笑得那么假?”穆泽枫索性抬手执起筷子,夹只水晶虾放入嘴巴里,“你的手艺,多少还差些。虾虽鲜美,但终归缺少些嚼头,还有……” “王爷……”柳依诺霎时打断穆泽枫的话,“您该不会是专门来挑剔我烧的菜的吧?您有那么闲么?” “并非本王挑剔,而是在提点你,以便日后改进。”穆泽枫不咸不淡地回道。 “提点?本小姐又不是厨娘,也不会每天给王爷您做菜吃,您管得有点多了吧?” “你对你的属下,向来都很不错……”穆泽枫没接她的话,却忽地蹦出这么一句。 “当然,我们是自家人。”柳依诺说的,倒属于实情,她没有高低尊卑的思想,因此包括小吉和小丫在内,自己的确已将他们当做了亲人。 “那本王呢?” “嗯?” 柳依诺突然愣怔住。他什么意思?但是,此刻四目相对,两人如水的明眸中,隐约着都仿佛看到了彼此的影子,似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 “呵,那什么,你是王爷,乃咱们真龙天子的后裔,整个龙熙,千千万万的百姓,都可以说是你的子民亲人啊,所以……” 良久,柳依诺首先从对望中回过神,不知为何,刚才那一瞬,她居然破天荒觉得心里冒出些窘迫之感。 闻言,穆泽枫慢慢走至她近前,弯下身,双手搭在椅背两侧,将其圈入自己的臂弯中,之后淡淡开口道:“本王问的是你……” “王爷……” 见其追问不休,柳依诺的表情亦变得认真,且毫无任何惧色地仰头再次迎上他的目光:“我接近你,只为拿到莲炔救玉扶灵的事,你是知晓的吧?” 她的秉性即使偏向懒散,可为人做事至少还懂得自做自担,不至于没有这点勇气。 “嗯。”穆泽枫仅仅应过一声,静待下文。 “但你没拆穿,而且如今还肯帮忙救人,我对王爷感激不尽。不过,我想说的是,既然咱们的婚约都非自己所愿,莫不如……” “还有吗?” “呃?没有了。” 穆泽枫点了点头:“看在你似乎有一丝诚意的份上,那么本王同意……” “啊,王爷同意退婚了么?”柳依诺急忙问道。没料想,他如今还比较好说话的。 “你急什么?”穆泽枫微勾唇角,“本王的意思是说,会同意考虑而已。” “什么?同意考虑?”柳依诺满脸刹那间布满阴霾。她这是被他故意忽悠了! “那么大声做什么?你与断娘在一起,难道就没学到些该有的言谈仪态?” “是是是,我知道,王爷心仪温柔甜美的女子嘛!只可惜……” 柳依诺忍住怒气,面若桃花般笑着又凑近他些,之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姐、就、喜、欢、暴、力!” 紧接着,她迅速伸出手,朝穆泽枫的右侧脸颊,恶狠狠地便落下一拳!随即猛地推开他的圈制,利索地跳出去老远…… “你!”穆泽枫万没猜到她同样的伎俩会使用第二次,因此他的脸顿时阴暗下来。 “唉……兵不厌诈啊王爷,人总要长点记性才行哦!呵,我先走咯!” 柳依诺甩了甩发痛的左手。真是,左右手的力气相差甚远,不过能为其凑成一对“熊猫眼”,亦算自己的成绩吧?谁叫他嘴巴仍然那么欠? 然而,下一刻…… “喂,穆泽枫,你放我下来!” 柳依诺的脸不由自主地发黑。她自认速度不慢,哪知手才刚碰到门,便被他瞬间揪住脖领,并快速拎至墙角处…… “柳依诺……”穆泽枫神色不定地向她靠近,语气听不出好坏,“你第一次对本王动粗,本王已不计较。如今竟又来第二次,该如何惩罚你好呢?” 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上下抚摸着她的脸蛋,令本就怕痒的柳依诺不断想躲闪。 “王爷,这……要不,您也送我双熊猫眼?” 受不了,穆泽枫对她这样,还不如直接给她两拳来得痛快! “那好,你先将眼睛闭上。” “呃?啥?”她不过说说,他敢情还真要打她? 另外,闭上眼睛做什么?方便他动手吗? “闭不闭?睁着的话,恐怕会伤得更惨呢……” 唔……死就死吧,柳依诺索性豁出去了。 见其视死如归般紧闭双眼的模样,穆泽枫忍不住露出抹笑容。 这个女人,说傻也不傻,耍弄的小聪明都是一堆堆的。生性纨绔不羁,可却有着如男子的豪爽正直,这些也是他逐渐关注她的原因。 于是,他只轻抬起她的下巴,缓缓地将自己温热的唇,贴附在于她两片娇艳欲滴的柔软之上…… 唔…… 毫无心理准备的柳依诺不禁呆若木鸡,而脑中已在瞬间变成空白。突如其来的吻,却令她不知该如何招架,老天,她的初吻啊!怎么稀里糊涂让这厮夺去了? “你……别……” 柳依诺的身体早被他死死禁锢住,因而她只得用力推搡着他的胸膛羞恼地低斥。 “嘘,别闹……”再度寻上她略显红肿的唇,穆泽枫此刻的吻,已不似方才的浅尝辄止,而是更为霸道地追逐着她的丁香粉舌…… “王爷在吗?”蓦地,从屋门外传来几下煞风景但却急促的敲门声。 “有人……来了……”猛然间反应过来的柳依诺努力推开他稍许,并满脸通红地轻喘着粗气。 “嗯。”穆泽枫则撇撇嘴,表情甚为不满,“真是扫兴!” 打开门,原来是名小太监,兴许来的匆忙,其额头上都布满了细汗。 “什么事?” “见过王爷,皇上吩咐,请王爷和柳小姐即刻到云熹宫一趟……” “知道了。”穆泽枫同时扭身朝柳依诺使个眼色,“收拾一下,我们这就过去。” ##第三十四章 雨蓉中毒 月上中天,明亮皎洁,星茫灿烂,微风轻轻。柔和的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静与安详,令人顿有心旷神怡之感。 穆泽枫与柳依诺一前一后快速地走在甬道上,两人始终都没有言语。 瞧着他俊逸挺拔的背影,柳依诺心里此刻仍生着闷气。说实在的,自己之前充其量只是对其动点粗而已,大不了再被打回来便罢。 哪知这厮竟采用那种方式“报复”她?初吻啊,在她的憧憬幻想中,该是很美好的一件事。再不济,至少也要和心悦的人才行。可他对自己用强算是哪门子?居然一下就被丫的打破了梦想! 啊,那什么,穆泽枫往常不是有洁癖的么?他既与自己亲近,从另个方面想,莫非……他会不会是有点喜欢自己? 不能吧? “咚……” “唔……”垂首赶路的柳依诺,根本没注意到前面的穆泽枫已停在原地,因此,结果就是——她很悲催地撞到了他的后背…… “你怎么回事?”穆泽枫转过身,看了看她颇为阴晴不定的脸,“连走路都心不在肝上。” “谁晓得你突然停下不走了?”柳依诺不禁抚了抚发痛的鼻子,“再说,王爷你的心是长在肝上的么?” 她绝对是猜测错了。穆泽枫这傲娇腹黑的家伙会喜欢自己?喜欢个毛线吧! “巧舌如簧……”穆泽枫扭回身,继续盯住前方不太远的某个人影。 “小路子?” 柳依诺也顺其目光瞧去,竟发现他正鬼鬼祟祟地蹲在角落里的一棵树旁,手里还不停地往面前的火堆里添些纸钱…… “唉,真是作孽啊……”小路子边拨弄火堆边暗抹眼泪,“奴才无能,护不得黄妃娘娘,小皇子啊,奴才知道娘娘当初生的根本不是什么妖孽,也知道其实你也性命难保!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你母妃能重见天日吧!” 闻听此言,柳依诺与穆泽枫相互对视一眼。在皇宫里,太监宫女不得私自烧纸钱,否则会受重罚,而小路子却违反宫规,就不怕惹出事端? “这小路子,倒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见状,柳依诺不禁低声感慨道。 “即便有情有义,可若为虎作伥,最终也难得善果。”穆泽枫轻叹口气,“走错一步,兴许便是万劫不复。” 柳依诺侧首看着他:“王爷要严惩他吗?” “你觉得呢?”穆泽枫不答反问。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倘若他能回头上岸,王爷就留他一命吧。毕竟这样忠心之人也不多。” 不管他为谁做过坏事,说到底仅是多为赚些钱财,本性不坏,因此才好将其拉回正途。 “你倒心善……”穆泽枫挑了挑眉毛,语气戏谑。 “是啊,比起王爷的非君子行径,本小姐的确算善良得多!” 说罢,柳依诺也不再搭理他,扭头朝前而去。 穆泽枫立在原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看得出来,这丫头还在生自己的气呢! 可她到底真傻抑或假傻?她只以为他是在报复么?若对她无心无意,又怎会有此亲昵之举? …… 云熹宫内。 “皇上,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啊……”茶桌旁,慧妃焦急地开口央求道。 “雨蓉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可叫臣妾怎么活?” 穆呈闻言亦不由得重重叹息一声:“唉,你啊,稍安勿躁吧!云靖秋已带她在回城的路上,一切待回来看情况再说!” “父皇说的是,母妃,雨蓉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另一侧,穆雨璇也劝慰着母亲,“兴许没有那么严重呢!” 穆雨蓉和云靖秋到灵鄂山为母妃祈福还愿,本属于好事,但谁知回途中在某客栈却因一时失口,与两位江湖食客起了冲突。 原以为事端已过,不料还未到三个时辰,穆雨蓉便忽然晕倒在马车上。 经云靖秋初步断定,她的状况是中了一种名叫“醉烟”的毒,这种毒不会令人痛苦,唯有于七日内昏睡不醒。而七日过后,人即使会醒来,却再认不清亲身爹娘,亦记不得前尘旧事,完全变成个痴傻呆儿…… 为避免耽误时间,因此云靖秋派下属快马加鞭提前赶回报信,以期事先准备寻找可解之药。 “唉,雨蓉这孩子,都怪平日被母妃娇宠惯了,她的脾气,怎能不吃亏?”慧妃抹着眼角的泪,神情悲哀不已。 “父皇,母妃,你们这是……” 当穆泽枫和柳依诺进入到云熹宫,正巧看到慧妃低泣的模样。 “皇弟,你们来了。”穆雨璇见两人出现,即刻迎上前来,“你们俩也劝劝母妃吧!” 于是,穆雨璇便将有关穆雨蓉的事,一五一十地又复述一遍。 “雨蓉出事了?”穆泽枫听后也十分诧异。按说,有云靖秋随行,她更不该似之前的任性跋扈才是。 “泽枫,你知不知道,这个毒哪里能找到解药?”如今,大家最关心的,还是如何救人的事。 穆泽枫眉头紧蹙,微微摇头道:“醉烟,闻言是由一对称作刀魂和龙吟婆的老夫妻所研制。想必,雨蓉在客栈中得罪的人,很可能就是他们。” “王爷,醉烟的毒,跟红藤一样无解吗?”柳依诺抬头好奇地问。 “醉烟倒并非无解。只不过那对夫妻性格怪异,且来去无踪,若要再找寻,根本不知何时能碰到。还有,他们愿不愿给解药,也很难说。” “那雨蓉岂不是没救了?”慧妃在一旁哭得更加梨花带雨,“我可怜的孩子……” “慧妃娘娘,您先别激动,您的身子要紧。”柳依诺见不得她如此,亦忍不住开口劝说,“现在至少还有几天时间,可以再想办法的,但凡有希望,我们都不能放弃!” “诺儿所言甚是,母妃您暂且安下心才好。” “不知公主她们最快何时到达京城?”转了转眼珠,柳依诺的心中猛然间冒出个想法。或许……但愿他还在城里! “据消息说,大概明日午时左右。”穆呈从旁回答道。 “如此……今晚便让臣女出宫一趟吧,可能会找到救治公主的办法!” “真的?”众人均愣怔住,她能有什么主意? 而当穆泽枫听到她这般说时,便已然猜出其出宫的目的为何了。 莲炔!她定是想要去找玉扶灵,看他是否还有剩余的部分! 莲炔可解百毒,唯父皇他们目前不知情。果然……这个方法,确实是最为快捷的! “诺儿,本王陪你去。” 天色已晚,她出宫未定有什么事,他终归不放心。 “呃,不用了。王爷在此陪慧妃娘娘吧,有千浔和千羽在呢!”柳依诺急忙摆摆手,“另外,王爷你的脸……多少要去擦些药膏才是,不然明日该见不得人了。” “呃?”其他几人听后不由自主地看向穆泽枫,刚刚太着急,并未注意他。现在经柳依诺提醒,才发现他的左侧脸颊确实好像有点淤青的样子…… “咳,皇弟啊,这次,你是不是又没小心撞到树上了?”穆雨璇掩嘴轻咳两声,并瞄了瞄柳依诺。 这两口子的相处模式,真是一如既往地……嗯,特别。 “哦,是啊。最近王爷的眼神,似乎有点问题,但没关系,褪褪火便成。” 说着,柳依诺连忙福了福身:“皇上,娘娘,臣女先就此告退。” 救人事大,她不敢过多耽搁。 “有劳你了!”穆呈颔首应承,“尽量多带些人。” “我让朗悠随你同行。”穆泽枫及时插进句话,神情认真无比,“务必小心,不要过于勉强。” “嗯,我知道。” …… 都城,潇湘客栈。 客栈值夜的小二哈欠连天地晃悠至大门前,才伸手慢慢将门栓打开。 真是,这么晚了,谁还来打扰他的清梦? “来了来了,急什么?” 可待看到匆匆而入的三男一女,他的眼神顿时一亮!男的俊,女的俏,他呆在客栈做跑堂那么久,除去之前住在这里姓玉的公子外,还未一次性见过如此多的俊男美女。 “呃,三位公子和小姐,你们打尖还是住店呐?” “都不是!”柳依诺首先开口回答,“我们要找人!” “找人?找哪位啊?”小二疑惑地摸摸头。 “玉扶灵!他说住在这家客栈的!” “哦?小姐找玉公子?他前两日,就已经走了呀!”小二据实而言。 “走了?”柳依诺霎时间觉得失望不已。终于,就差了这么一步! “对呀,不过,他人虽已离开,但有些东西却没带着,说是过十天半月的,还会回来呢!” “真的?”玉扶灵究竟跑哪去了?十天半月的,那时候连黄花菜都凉了! 不行,说什么她都得想点主意。 “小二,带我们到他之前住的房间里瞧瞧。”东西没随身携带,说不定,莲炔就被放置在屋里。 “呃?那可不成!”小二摇头拒绝道,“客人不在,我们怎能随意领他人进入呢?万一东西有失,我们店担当不起啊!” “哎,我们是玉公子的朋友,不会随便拿他东西的哦,况且由你亲自带领,我们只到里面查看一下就好。” 甭管如何,能先混进去再说。 “不行不行!” “小二,难道通融一点点都不成吗?”柳依诺掏出张银票,在其眼前晃晃,“若可以的话,这银票就是你的咯!” “小姐,不是……唉,小的真不敢……” “好,你不让进,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柳依诺给身后的三人使个眼色,“千浔,千羽,朗悠,瞧你们的咯!” “是……”三人缓缓从不同方向包围住他。而那小二,早已吓得抱头喊叫着。 “别打我,啊,别打我!” “吵吵什么?” 小二在厅堂内的叫喊,顿时引起立于楼上某人的不满,于是便出言相斥几句。 随着脚踏木梯的声响,那人的身影也渐渐映入众人眼帘。但当柳依诺看清其全貌时,脸上亦顿显诧异之色。 “呃,怎么会是你?” ##第三十五章 客栈之遇 话说正当柳依诺等人威胁值夜的店小二带他们到玉扶灵所住的房间进行查看时,从二楼响起了某人的插话声。 可当柳依诺看清那人全貌时,同样觉得颇为惊讶。 “呃,怎么会是你?” 这颜初究竟什么状况?他不是住宫里的么?缘何又出现在潇湘客栈内? “哦?柳小姐,天都晚了,你们到此找玉扶灵做什么?”刚才在楼上,他倒听闻个大概,因此不免好奇。 “颜世子,你认识玉扶灵?”柳依诺连忙走至他近前,“那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呃,爷是认识他。”见她十分焦急的模样,料想他们必定有重要之事,“柳小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唉,当然是找他拿点东西去救人。对了,他的房间,你可以进么?” “可以,爷带你们过去。”颜初摇了摇手,“咱们到楼上说。” 二楼,某房间内。 “你是说……你现在需要的是莲炔?”坐于桌边,颜初在了解柳依诺等四人到访的目的后,才再次出声询问。 “没错,所以比较着急,可是却不知莲炔还有没有剩余。”柳依诺阐述着目前的现实问题。 颜初亦颔首,继续说道:“师兄近日回了洛冥宫,当然,他同时也将莲炔带走了。至于有无剩余,爷也不太清楚。” “看来,那我势必要走趟洛冥宫了!”柳依诺紧蹙眉头,半晌,最终才下定决心。无论如何,目前最好的办法只有取回莲炔,穆雨蓉被救的希望才最大。 “啊……你要亲自去?”颜初突然间仿如想起什么般,又开始摇晃着手,“不,不成,你还是别亲自去的好!” “为何?”洛冥宫她向来都是随进随出的,怎么这会儿倒不能了? “因为……”颜初略显出尴尬神色,“你当初那个名叫孟茹的情敌此时正在那里!” “咳,情……敌?”柳依诺差点被刚喝进口里的茶水呛到,敢情,一年之前她终究还是跟玉扶灵有比较多的光辉历史。 “你不记得吗?”颜初颇为奇怪地看了看她。那时听闻,两人为争夺玉扶灵,早不止一次大打出手过。 “呃,以前是以前,今后不会的啦!”柳依诺含糊其辞应付道。“如今救命要紧,谁还管得了他的老情人?再者,怎么选择也是他自己的事,已经与我没什么关系。” 颜初闻言不禁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扶灵师兄真的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要隐瞒对她的情意? 只是担心嫉妒她的崔瑛儿会暗中下毒手伤害她?他的付出,到底是不是值得? “可是,即便你不似从前,但她八成也会与你针锋相对,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好啦,颜世子,多谢你提醒。我们赶时间,就不多说了。” 从京城到洛冥宫,至少需要四五个时辰,好的话,明日清晨即可到达,事不宜迟,越早动身越有利。 “啪!” 出了房间,几人顺原路正准备下楼,却忽闻前方不远的包间内传来一阵动静,继而,又有一道听着类似爆炸的声音猛然响起,令柳依诺顿时停住了脚。 那是…… 不大又不太小的爆炸声霎时间惊醒四周围已经熟睡的房客,众人被吓得纷纷披衣起身,并迅速出门查看状况。 柳依诺等人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至事故房间,方才发现除去距离木桌稍微远些的物品,其他东西几乎都已被不同程度炸损!另外,住在此房中的男子,亦因身上受伤而正趴在地上不停打滚哀嚎…… “怎么回事?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客栈老板颤颤巍巍着身子也奔上前,见到满处的凌乱,同样急得团团转:“小虎,快去叫大夫!哎呦!” “是!” 被称作小虎的小二领命,即刻调转身跑走。 由于现场比较混乱,店里人手不够,于是,一些热心的房客也开始帮忙抬伤者的抬伤者,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 “这……为何会爆炸啊?”有人不禁疑惑地问道。 “我……我只是……想点上油灯而已,可……里面油……不多了,所以……就再添了些……谁知……却炸了……” 受伤的房客断断续续说明着当时的情况,还好他反应比较敏捷,否则恐怕伤得会更重。 “添了些油而已?”众人更为无法理解。 普通的灯油,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按道理讲不会轻易出事的。 莫非…… 想到此,柳依诺忙追问道:“这位大哥,你添的油,是否还有富余的?” “有的,在那边……”男子指了指放于门边角落的某个罐子,“之前是小二拿给我的,没用到那么多,便剩下了。” 听言,千浔即刻将罐子打开,并仔细闻了闻里面的味道。 “小姐,是火油……虽然大部分的味道被普通灯油所掩盖,但还是可以断定的。” “嗯。”想来就和她猜测的相同。幸亏添油时混入了些旧的部分,不然造成的伤害不会如此小。 “掌柜的,这灌油是谁送来的?”柳依诺继续询问着。 “呃……是大川,大川,你说说,这到底怎么搞的?” “掌柜的,这……这是小的从隔壁房间发现的,因为客人已经走了,小的瞧没怎么动过,所以才……”见今晚出事,大川亦懊悔不已,因此回话时,声音多少都有些颤抖。 “不过……我们店里所用的灯油,都没问题啊,为何突然间冒出火油了呢?”另一旁,掌管库房的某个中年男人蓦地插了句嘴。 “既然如此,那就检查清点下,包括从哪里入的货,应该能寻到些端倪。” 柳依诺转了转眼珠,扭身对朗悠道:“朗悠,你立刻返回宫里,将此事通知你家王爷。另外告诉他,我要亲自走趟洛冥宫。” 客栈里出现火油的踪迹,兴许还与王前他们有所瓜葛。此案错综复杂,牵连甚广,正是遇到瓶颈之时,多条线索终归有些用处。 “可是,柳小姐,王爷嘱托属下要全程护你,所以……”朗悠从旁欲言又止。王爷的嘱托,他不能不顾。 “唉,朗悠,你就别婆婆妈妈的了。我身边又不是没人。”柳依诺摆摆手,打断他的唠叨,“再说,我重要还是案子重要,你不会分不清吧?这么肉,当心以后找不到老婆,白浪费你这副好皮囊了!” “呃……”此刻,无辜躺枪的朗悠也被堵得哑口无言。他肉?他婆婆妈妈?他讨不到老婆?真的……会吗? “这样吧,朗悠你便安心回宫,关于我家小师侄嘛,爷会陪她一起去!”颜初呵呵一笑,表情极度欠揍,“说不定,还能看些好戏呢……” “你……” 他没事吧?都何时了,居然还有心思开她的玩笑? …… 洛冥宫,地处龙熙国晋武县以北的山谷内,与坐落于蓝霆县的南邺山并称两大奇秀。 此地景色艳丽,四季温暖如春,流泉落花,飞禽走兽亦隐匿其中。抬首望去,一条瀑布白若莲花,悬天而挂。再探谷底,深潭仿若沸水,气势恢宏。 再往里去,一袭红砖砾瓦的房屋赫然矗立,于周围的苍松翠柏掩映之间,尤其显得格外秀丽。 再度踏入洛冥宫范围,柳依诺不由得心生感慨。前身上次从此地匆匆离开,哪知如今竟已化作魂烟。世事终究难料,谁也到底说不清是悲还是喜…… “喂!你这个臭女人,怎么又来了?” 正当几人向洛冥宫大门而去之时,忽地从侧面小路边快速闪出道浅蓝色身影!并且,其手中的一条血红色皮鞭也随着话语声朝柳依诺甩来。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柳依诺躲开,一旁的千浔首先移转身形,挡于她前面,同时抬手稳稳地接住落下的皮鞭,之后稍加用力,便轻而易举地将其从女子手里夺过! “把鞭子还我!”女子怒目圆瞪,“柳依诺,你都要当你的王妃了,居然还有脸跑到洛冥宫来?” “喂,你就是孟茹吧?”柳依诺上下打量她几眼。美目如杏,面若瓜子,身材火辣。长相不错,可惜说话却令人十分不爽。 “你说,我为何没脸到洛冥宫呢?相反的,正因本小姐要做王妃,才让它更加锦上添花了不是?” “呸,见异思迁、攀炎附势的女人!玉哥哥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孟茹口无遮拦地叫着,更被她不同往日的那种淡定表情所激怒。 曾经,只要两人碰上,必定是针尖对麦芒,大大小小的“战斗”已数不胜数,每次柳依诺都被自己气得哇哇大叫,可如今,缘何调转换成自己大叫了? “茹儿,不得胡言乱语!” 下一刻,未等他人答话,又是一抹纯白色人影从天而降,及时阻止了孟茹的话。 “玉哥哥!茹儿说的是事实,你为什么直至现在还偏向于她!”孟茹见他如此态度,心中煞是不满。 “闭嘴!”玉扶灵冷眼一瞪,“再闹,你立刻给我离开洛冥宫,回你的青鸠山去!” 孟茹父母过世得早,都是师傅孟霆将他这个侄女给宠惯了。 “你!哼……”孟茹见势不妙,索性负气扭过身。 “呵呵,师兄算了吧,我们难得能一起来看你,生气多不好?”颜初从旁打着哈哈。 “嗯,进去再说吧。” 玉扶灵瞧了眼刚刚未发一语的柳依诺,忍不住在心里轻叹口气后,率先领路朝前厅而去…… ##第三十六章 搬石砸脚 洛冥宫,前厅内。 洛冥宫不愧为江湖人士敬仰之地。仅仅是前厅,便给人气势恢宏的感觉。 房间四角的梁柱均由汉白玉制成,周围墙壁也全是白玉石砖铺就,上面雕刻的兰花还在妖艳地绽放着,青色纱帘随风而漾,身置其中,总似如临仙境般。 “玉……师傅,这次我们来,的确是有些莽撞,但事发紧急,又别无他法,因此,还请你不要见怪。” 厅内,几人纷纷落座,柳依诺便首先将此行目的和盘托出。莲炔倘有富裕那最好,若是没有,还需另外想其他办法。 玉扶灵闻言后微愣。望着她略显焦急的神情,心中终归冒出一丝失落,到底……她并非为自己而来。 “嗯,我知道。莲炔目前倒还有剩余,等会儿去拿给你。” “那就好了。”柳依诺等人顿时松口气,这下,穆雨蓉能有救了。 “这样吧……”玉扶灵又环视他们一眼,“现在是过午时分,想必你们赶路都已经乏累,莫不如今日就在这休息,明天清早再动身回去也不迟。” “小师侄,你师傅说的对,救人虽着急,可自己的身体同样要紧。”未等他人回话,旁边的颜初插进一句嘴,“若把你累倒,某人又该心疼不已咯!” 他们昨晚为赶时间,几乎都没有休息过。自己和千浔千羽作为大男人倒无所谓,可她就不同了。 “呃……那好吧,有劳师傅。” 柳依诺再想抓紧时间离开,也需要顾及别人,索性既来之则安之吧。稍微慢些的话,最迟明晚亦能到达皇宫。 “玉哥哥,玉哥哥!”随着门外的几声呼喊,孟茹满脸兴奋地踏进厅里,并急忙奔至玉扶灵近前,拉住他的胳膊。 “玉哥哥,那个,方才是茹儿不懂事,不该和柳小姐起冲突,所以,茹儿特意备下酒菜,好给柳小姐赔罪呢!玉哥哥你也别再恼我了哦!” 说罢,随即拍了拍手,示意等候在外面的仆人们将弄好的各色菜品与糕点挨个安排摆放于一张圆桌上。 “呐,柳小姐……”孟茹见众人都未动,紧接着又跑到柳依诺面前,目光微闪,“你瞧,茹儿态度如此诚恳,你便赏个脸,莫跟我计较了成不?” “呵,孟姑娘的盛情难却,我怎能弗你的好意?”柳依诺同回以微笑,不过,她并未忽略其眼里那一闪而逝的不明光芒。 她明白,女人的嫉妒心有时会令人丧失理智。更何况又是长时间非打即掐的“情敌”,她忽然对自己百般示好,其中的原因,八成是……她弄的食物有问题! 不过,柳依诺倒记得青鸠山门有个明文规矩,就是决不可私下暗用任何毒物以及药物整治他人。孟茹再怎样,按说亦不会连玉扶灵他们都一起整。 因此,自己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以玉扶灵为首,诸位分别围坐于桌旁,孟茹最先夹起块酸梅糕放置于柳依诺的餐盘中,同时开口道:“这个呀,可是茹儿用精挑细选的酸梅所做的呢,快尝尝鲜啊!” “嗯,好。” “玉哥哥,你们也吃,可别浪费茹儿的好意呀!”孟茹热络地为另外几人布着菜,俨若一副当家主人的姿态。 “诺儿,你不喜酸食,那酸梅糕就别吃了。”玉扶灵瞄了瞄孟茹,这里面难道没放砂糖吗?酸得也有些离谱了吧? 看来,她平白无故服软示好,的确另有所图。 “哦?敢情柳小姐不爱酸物啊?瞧我,之前也不清楚,还以为女孩子都喜欢呢!”闻言,孟茹赶忙又夹起一只正热乎的小笼包递于她面前。 “还是品尝下这个好了,很新鲜哦……” “多谢。”柳依诺颔首,之后便往嘴里送。 “哎,诺儿。”玉扶灵即便有心阻止,可也为时已晚。孟茹虽不会做下毒那些勾当,但谁知她能想什么歪招数来对付她? 但这会儿,柳依诺手里的小笼包已被咬下三分之一,然而,下一刻…… “唔……小师侄,你包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柳依诺身边的颜初眼尖地发现包子有些不对劲,再仔细一瞧,被夹进馅中的,竟然是……半只蚂蚱的尸体! 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到她身上,那么说明……另外的半只,此时正在其嘴里! “你……”不但颜初,甚至连平日被戏称为一对面瘫的千浔和千羽,都露出错愕无比的表情。 “你们怎么了?”柳依诺仍然老神在在地细嚼慢咽着,面色最为稀松平常,“这个味道蛮好啊!难得孟小姐有心,哎,你要不要也尝尝?” “呃,不不……”颜初慌忙摆了摆手。不成,他感觉自己仿佛要吐了。 “那你们呢?还有孟小姐?”柳依诺唇边挂抹微笑,“特意”举着剩下带有半只蚂蚱尸体的小笼包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 “唔……不,呕……” 孟茹本欲以此恶整她一番,哪知才搬起石头,却砸到自己的脚! “咳,诺儿……”玉扶灵轻咳两声,神色颇为尴尬,“还是把它丢掉吧。” “这么好的东西,干嘛丢掉?”说着,柳依诺又乐呵呵咬了一大口,“唔,粉香的造母?(很香的知道么)” 由于她边嚼边说,因此口齿都已有些不清晰。 “呕……”在场的几个男人闻言均不同程度黑了脸。而孟茹,则早开始一阵阵胃反酸水…… 天呐!这究竟是什么状况?她为何连吃到这么令人作呕的东西都能表现得如此淡定?又为何与先前的脾性相差甚远? “蚂蚱的营养价值很高,你们都不晓得的吗?” 柳依诺扁了扁嘴,这玩意儿听说在古代早有人食用,谁晓得架空的龙熙居然视其为呕物。若在现代,就算想吃,除非去抓,不然还不那么容易买到呢! “我……我先走了!” 孟茹最终忍受不住胃部的翻滚,因此未顾及其他人,旋即扭身跑出前厅。 唔,今后,恐怕再也不能让她看到小笼包了,这心理阴影,可不是三两天就会被抹去的…… …… 清风不语送斜阳,脉脉余晖罩四方。 逝水无心常润梦,情丝更比柳丝长。 洛冥宫,逸秀谷内。 夏日的天空总是蓝色的,让人无法不喜欢。 落日、静水、鸟鸣,还有一阵淡淡的花香,小心翼翼钻进柳依诺的鼻孔。 湖畔的小路就那样延绵着,而路和路之间总有片狭长的缝隙,以至于走在其中时,竟也有种沉重的感觉。 她想,自己身处一个又一个事件中,获得的是什么呢?恐怕已不能用普通二字来形容了吧?只是,无论怎样,这段时间的所有经历,起码让她懂得了什么才是生存。 “原来,你还记得这条路?” 身后,不期然地响起那轻灵却熟悉的嗓音。 “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柳依诺并未回头,而是撩开裙摆,侧坐于某块石头上,目望远方,“逝者已矣,不再如斯。” “你说你不是她,可你又似她。”玉扶灵立在她背后,不禁苦笑一下。 曾经的她,每次在心情不好时,都会跑到此处独坐,往往一坐就是整个晚上。 而他,也几乎每次都未现过身,唯有今晚,却已不想如往常那般默默无语。只因为他隐隐地有些预感,明日她走了之后,自己真的可能与其会不复再见…… “那便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如是而已咯!很多事情,如今,已没必要妄纠。” 柳依诺站起身,淡定自若地看着他:“如果你想对得起她,就好好替她活下去,然后娶妻生子,过点简单幸福的生活……” “够了,别说了……”玉扶灵猛地打断她的话,接着一个箭步上前,便将其紧紧揽入怀中! “你!” “别动!”埋首于她的脖颈与发丝间,他的眼里竟也浮现出些许水雾,“只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从未抱过她,甚至连些好脸色都没有,可她,仍然是那么傻,傻得让我心疼……” 颜初曾说的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此刻,即使他想重新不顾一切地抓住她,可事与愿违,她反而离自己越来越远。 听闻此番话,柳依诺多少觉得心有所宽慰,至少,他并非对前身没有任何感情。她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吧? “你不必太难过。”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柳依诺轻叹口气,“每个人的一生都难免有缺憾和不如意,也许无力改变如今的事实,但可以用不如意的缺憾,成就另一段的幸福人生啊!” “用不如意的缺憾,成就另一段幸福人生?”玉扶灵喃喃自语地念着,眸光微闪,“诺儿,我……” “宫主!宫主您在哪?” 玉扶灵的话尚未待说完,从不远处就传来几声侍卫急匆匆的呼唤。 “我在这!什么事?” 玉扶灵和柳依诺寻声走至甬道上,方才朝对方摆了摆手。 “宫主……”侍卫见终于找到人,忙迅速跑过来:“武林盟主君澜突然带人来访,他们已到前厅了!” “君澜?”他怎么来了?这个消息倒让玉扶灵不禁有些诧异。虽平日偶然碰面都是称兄道弟的,但谁都清楚,他们私下里哪有什么交情? 莫非…… 玉扶灵蓦然间意识到什么,因此马上转身对柳依诺道:“诺儿,赶快带着莲炔,和颜初他们立刻从后门走,千万不要耽误!张侍卫,你负责送他们出去!” “你……”发生何事了?干嘛要她们抓紧带莲炔溜走?啊……那些人难不成是为莲炔而来? “宫主!” “就这样,前面的人我来应付,你们快走!”说着,玉扶灵还顺势推了柳依诺一把。 “且慢!” 语落,只见前方呼呼啦啦地围过一群江湖人士打扮的人,目测至少有二三十个的模样。 为首的,乃一名身高八尺,穿着褐色衣衫,面容稍显白净,年岁在三十左右的男子。 “哈哈!玉宫主,如此着急,你想让他们走去哪里啊?” ##第三十七章 瞒天过海 夜雾弥漫,星光朦胧。圆月轮廓处,亦形成了一层模糊的光晕。 夏日里,本该闷热的夜晚,反倒因面前这群气势汹汹的江湖人士而显得有些冷然之意。 “哈哈!玉宫主,如此着急,你想让他们走去哪里啊?” 站立于最前方的君澜双臂环胸,嘴角挂着抹邪气的微笑。 “君盟主,天色已晚,您带这么多兄弟到我洛冥宫,究竟所为何事?”玉扶灵并未理会他的话,而是仅仅表露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 “呵呵,玉宫主……”君澜对于他的反应似乎早在预料之中,作为武林盟主,若连这点识人本领都没有,还如何能立足?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想必你也知道,江湖中视莲炔为圣物,倘若有何人得之,必须将其献出供于宗坛内。而你,却把它私自占为己有,这……你如何解释?” 闻听此言,玉扶灵背起双手报以一笑:“君盟主,想必你同样也清楚,我洛冥宫向来独立江湖,并非隶属于哪里。反倒是你,夜半三更带人擅闯,又有何道理?” 两人虽都面含笑容,然而气氛却剑拔弩张。此刻,接到消息的颜初以及千浔千羽也带领数名洛冥宫弟子到达现场,双方僵持不下,仿佛随时就要动起手来。 “哼,玉扶灵,你休要狡辩!”说着,君澜环视一下四周,“况且今晚大家都在,莫不如让大家开诚布公地说说,你的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 “是啊,盟主说得对,你私藏莲炔,无视武林同盟,难道想让所有江湖人士以你为敌么?” 有人从旁煽动,其余的随行者亦开始七嘴八舌地附和。 柳依诺在玉扶灵身后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按道理讲,自己给他莲炔,并没有无关的人知晓。而他自己,更不会将此事去大肆宣扬,那这些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而,未待玉扶灵发话,柳依诺便走上前几步,挨着他身旁站定,并朝君澜道:“嗯……君盟主是吧?你为何如此笃定,莲炔就在我师傅手里?” “哦?你就是传闻中的柳家小姐吧?”君澜听闻,仔细打量着眼前一身素衣却面容精致的女子,“本盟主如何得知的,与你没有什么关系。” “是吗?那真可惜……”柳依诺状似无奈地摇摇头,“原本还想告诉你,莲炔其实在本小姐手里,但早已被做成了药丸,想来我功夫尚浅,没有内力傍身,即便服食然则作用不大。方才听盟主所言,倒欲将剩余部分交付出来,哪知……” “什么?做成药丸?”君澜等人纷纷惊讶不已。 莲炔的功效,非比寻常,除去可解无解之毒,还有增强功力的作用,可前提是必须本人拥有内力。因此,哪怕只是一点点,亦能显现出不小的效果。 “诺儿……”玉扶灵转头扭向她,神色疑惑,她到底想做什么? “柳小姐,你仅仅是上嘴皮碰下嘴皮说说而已,我们又怎能相信究竟是真是假?” 君澜深邃的目光略微闪动,这丫头,不会是在诓骗他们吧? “倘若为真,你为何不转给玉扶灵?” “呵呵,我说君盟主,我师傅的功夫已属上乘,再者,他假如服用过多,正正为负,会使身体受损的哦……” 说罢,顺便从腰间掏出个不大的小瓷瓶,同时在他们跟前摇晃了一下:“这里大概还有十丸八丸的样子,呐,信不信由你们,要我说与其杵在这里,莫不如大伙儿拿去分分,也别让这么好的东西都浪费咯!” 紧接着,柳依诺随即将瓷瓶蓦地丢了过去。 君澜伸手接住,立刻打开瓶盖仔细闻着,但唯独只隐隐传来些类似藿香的味道。 “盟主,如何?”其他人见其仅皱眉不语,不禁开口问道。 “这……单凭味道,尚不能判断真假,恐怕需要带回去再仔细查验才行。” “带回去查验?”君澜话语刚落,身后便出现一道貌似不满的反问,“怕是盟主你欲独吞吧?” “周通,你胡说什么?”君澜当即火冒三丈,“本盟主岂能做此等事?药丸真假难辨,我们若被骗怎么办?” “哎,亲爱的盟主大人!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哦……”柳依诺在旁貌似很气愤地指了指他,“骗人,乃非君子的行为!还有啊……” 接下来又扭身冲着其他人继续义愤填膺地道:“我本着有福同享之心,将药丸交出来给大家,想让你们哪怕能强身健体也是好的,谁知这盟主竟怀疑本小姐!好,既然东西你认为是假的,那还给我吧!就算当成糖豆磕,也不再给你们便是!” 一番言辞,甚至连颜初几人都觉得柳依诺都是那般的正义凛然。好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利用人的自私和怀疑的心理,煽风点火,最终的结果,八成会造成他们内讧吧? “呃,柳小姐,我们并非那个意思……”见状,方才出言的大汉连忙解释着,“盟主,既然这样,我们在此分了吧!” “什么?”君澜冷冷地扫视他们一眼,“你们真的相信她的话?若是毒药呢?” “我们青鸠山门的规矩,便是禁毒!”玉扶灵淡淡地插进一句话。 “没错,玉宫主所言属实!”洛冥宫这个规矩,基本江湖上的各个门派都知晓。 “为了证明不是你想独吞,那盟主就按周通的提议给大家分发吧!” “是啊,是啊!”有人再次说话,迎合的人自然比刚才更多。 “可药少人多,如何分?” “按江湖辈分和名望呗,谁高给谁!” “嘁,那我们岂不是吃亏?我说,理当要按武功高低才对!” “哈,笑话!你的武功还不如我呢!真痴心妄想!” “谁说不如你?不然试试看!大家听着,咱们实力高者得!” “奉陪!” 说着,两人首先跳至某片空地,旋即战斗在一处。 “他们说的对,实力高者得!” 其他人见势,同样跃跃欲试,只要出现带头之人,其他的便似跟风的苍蝇般,一股恼儿全部蜂拥而上…… “住手!你们都住手!”饶是君澜如何大叫着阻止,然而奈何正处于混乱状态下,自己的命令并没有任何鬼用。 于是,他只得也加入战圈内,试图将他们隔开…… 唔,这么快就打起来了?柳依诺在心里暗自偷笑,之后悄悄挪到颜初和千浔千羽身边,迅速拉起他们的衣袖,示意跟自己走。 与此同时,玉扶灵亦给张侍卫递个眼色,命他随其一起离开。 洛冥宫,松雾斋内。 柳依诺进了屋,急忙将玉扶灵下午送来的莲炔连同小盒子仔细包在布裹里,继而递到颜初手中。 “颜世子,千浔,千羽,你们趁此时抓紧从后门走,张侍卫,有劳你准备几匹马,送他们出去!” “小师侄,那你呢?你不走吗?”颜初惊讶地问道。 柳依诺摇摇头:“你们的功夫好,脚程快,若是带着我,势必会拖后腿,万一被那些人再追上,会更麻烦!而且,公主还等着用它治病呢……” “可是……” “不用可是了,洛冥宫还有你师兄在,我又不能被欺负!还有,君澜他们尚未离开,我消失的话八成会让其起疑心,颜初,大局为重,快走吧!” 柳依诺推了推他,又对千浔和千羽嘱咐道:“千浔千羽,你们二人随颜世子回去,务必小心!” “小姐,千浔还是留下来好了,回京城时至少可随你同行保护。”千浔考虑再三后开口建议道。 “是啊,小师侄,让千浔陪着你,爷跟千羽先行一步。”颜初最终下了决定,“麻烦张侍卫了。” “客气,那随属下来吧!” …… “你们要去哪?” 几人刚刚出了松雾斋不远,哪知从前方的树荫下,一名全身黑衣的蒙面男子缓缓走至他们面前。 “你是谁?” 颜初戒备地问道。洛冥宫守备森严,此人能轻而易举避开守卫进入这里,想必武功造诣不低。 “呵呵……”来人轻笑一声,“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柳依诺你瞒天过海,将那些傻瓜耍得团团转,现在却又要把真正的莲炔暗自转移,你意欲何为啊?” “我意欲何为?跟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和他们一样,都是来夺取莲炔的?” 这个人,看着的确与他们那些泛泛之辈不同,今晚要把莲炔顺利送出去,怕是有点难度了。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来人的目光停留在柳依诺的身上,半晌才轻吐一句。 “不是的话,您给让个路,倘若是的话……您也必须给让个路!”柳依诺面色凛然地回道。对于其散发出的无形压力,根本视若罔闻。 “好大的口气!”男子冷哼了声,“如果我不呢?” “少废话,爷来会会你!”颜初说罢,随即闪身腾空而起,眨眼间便与其打斗于一团。 十几个回合下来,两人竟也难分高低。不过可以看出来,黑衣人的实力该在颜初之上,只是他貌似不想立马将他打败而已。 柳依诺此刻是心急如焚。前有君澜那拨人正混战,后又被这个神秘人堵截,再耽搁下去,万一事发,则更难脱身了! “千浔,张侍卫,你们也上!”顾不得什么所谓的江湖道义和规矩,目前只要能缠住他即成! “是!” 接着,柳依诺又坚定地转回头吩咐千羽:“千羽,你带着包裹先走,完事让颜世子去追你!” “呃……”千羽愣怔下后,终归点点头,“好吧!” “想跑?”男子虽陷入包围圈,然而注意力却在柳依诺他们那边。见千羽正要拿东西趁机溜走,于是虚晃两招,迅速抽身朝千羽奔去…… 柳依诺暗道不妙,因此下意识地猛跑到男子面前,意图拦住他,可未料到,由于受阻,他同样下意识地抬手对着柳依诺就是一掌! “噗!”柳依诺抵不住胸口的翻滚,大口鲜血应声喷出。 “小姐!” “小师侄!” 男子立于原地,眼神微凛,过后,仅轻点足尖,瞬间消失于黑暗的夜色中。 “千浔,别追了!”柳依诺靠在颜初的肩膀上,及时叫住欲继续追人的千浔。 “颜……世子,你赶快……和千羽走!”柳依诺强忍疼痛,急急催促道。 “你这样,我们怎么能安心走?”颜初揽住她,紧皱眉头,语气从未如此严肃过。 “颜初,你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柳依诺死死抓着他的手臂,“我没关系,休养两天就好!倒是你们,再耽搁下去,倘出了事,岂非前功尽弃?” “你……” “颜初,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两次!” 瞧着她已显苍白的脸,颜初的心中澎湃不已,自从认识她,他觉得今晚自己才似乎真正了解她。 “好,我答应你……” 点了点头,颜初终于应承下来。最后,再次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遂收起包裹,与千羽一同离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第三十八章 再生枝节 洛冥宫,前方花园空地内。 “唔……别,别打了,我不行了……” 话说众人从混战开始直到兴致缺缺地结束,约摸已过去将近半个时辰。 而结果,却并未明显分出胜负高低,反倒是挂彩的挂彩,受伤的受伤。自然,如此方式既不奏效,那亦没有继续的必要。 “真蠢!” 另一边,君澜恶狠狠地望着面前这帮丢人现眼的家伙,忍不住暗骂出声。 “盟主,你这话是何意?”听闻其语,立刻有人不满起来,“兄弟们陪你到此走一遭,难道还错了不成?” “就是就是……”他们苦哈哈陪他来与洛冥宫对质,一点好处都还没捞到便被骂,因此顿时开始个个怨声载道。 “君盟主,你们在我这里,也该闹够了吧?”玉扶灵始终冷眼看着他们,语气甚为凛冽,“传出去,就不怕有损你的脸面?” “我说玉宫主,说来说去,到底还是你们私藏莲炔在先,若非这样,我们众兄弟怎能来兴师问罪?”君澜边说边仔细环顾着周围,而下一刻,却蓦地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 “玉宫主,柳依诺呢?她去哪了?” 莫非……她在暗地搞什么动作?如今认真回想起来,刚刚其言行,确实颇有挑拨离间之嫌!难道,他们都上当了? 经君澜提醒,在场众人方才有所注意,她果然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闻言,玉扶灵不屑地轻哼一声:“柳依诺只是我徒弟而已,君盟主为何盯住她不放?” “哦?徒弟而已?”君澜环抱双臂凑近他几步,眼神犀利无比,“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和你有关吗?”面对君澜的咄咄逼人,玉扶灵仅以能气死人的淡定语气回道。 “你!” “呵,君盟主怎么瞧出来,我和我师傅关系不一般的?” 尚未等僵持中的两人继续对峙,从不远处便出现了柳依诺以及千浔的身影。 这个时候,她不禁十分庆幸自己留下是个绝对正确的决定。倘若一走了之,想必不用到达都城就会被他们再次堵截! 慢悠悠走至玉扶灵近前,柳依诺貌似有些撒娇般挎住他的臂弯,并同时晃了晃:“师傅……” “诺儿……”本以为她和颜初等人已离开,谁知此刻竟又见到她。玉扶灵虽说心中疑惑,但表面仍未动声色。 “师傅,你瞧你呀,将洛冥宫弄这么大做什么?害得徒儿我去换个衣服都需要好半天时间……” “换衣服?”一旁的君澜不由得挑了挑眉。没错,柳依诺现身之时,他就看到现在的服装的确与先前不同,“好好的,柳小姐换衣服做什么?” “唔……你们这些大男人啊,真是的!”柳依诺作势依靠在玉扶灵的肩臂上,面带羞涩之意,“姑娘家,自然每个月都有几日不便的时候嘛!这都不明白么?哎,师傅啊,人家还要你喂我喝红糖水哦……” 奶奶个球的,自己的衣物,早在蒙面男子打伤她时被吐出的血所染,为了掩饰,她不得不临时瞎掰了这么个“理所当然”的理由。唉……她的形象啊,基本都要毁光了吧? “好……”玉扶灵配合地轻搂着她,内心里却五味杂陈。他知晓柳依诺如此做仅仅是为应付君澜而已,但他仍旧情不自禁地冒出了些念想:假如……一切若是真的该多好? “哦?即便如此,那有必要连鞋子都换掉吗?”君澜的目光微闪,直接提出关键一问! 柳依诺听后也不由得略显愣怔,好个仔细的君澜,连这么小的环节都注意到了! “呵呵,看来您挺有心啊!”莞尔一笑,她奇怪地看着他,“可您难道不清楚,衣服和鞋子的搭配,会影响人的整体气质么?呐,连我师傅都吹毛求疵的,更何况我呀?啊,对了,你们不是在讨论如何分药丸的事么?为啥现在谈我的问题?” “嗯。”玉扶灵从旁漠然应和道,“他们暂且尚无结果。” “唉,真没救了。那么简单的事,非要搞得复杂做什么!”柳依诺惋惜不已地摇摇头,“你们将药丸一分为二,不就有的发了么?” “呃……” 众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她的提议……听上去似乎也比较有道理! “呵,诺儿如果早点说便好了。”玉扶灵忍不住轻笑一声。表面虽在“责怪”柳依诺,而实际却是讽刺君澜他们。 只不过,由于两人距离较近,所以当他低头望向怀中的她时,竟不经意发现其额头上,如今居然已经布满了一层密密的细汗!而脸色,亦逐渐开始有些发白,甚至连红红的胭脂颜色都快要遮挡不住…… 玉扶灵瞬间一惊。她怎么了?刚刚几人离开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唔,师傅,你何时陪我回房啊?”柳依诺扭回头,搂着他的脖子,并索性将整个脸埋入他脖颈间,恰好遮挡住君澜等人的视线。 “人家每到这时候都虚弱得有气无力的……” 很明显,她的意思,是在下逐客令。自己就要撑不住了好不好?他们再磨叽着不走,结果还未定会怎样。 “君盟主,玉某现在要带她回去休息,恕难奉陪。来人,送客!” 见她的状态,八成是受内伤了!因此,玉扶灵借机会即刻吩咐仆人准备请他们离开,哪知…… “玉哥哥!你怎么……” 窝在玉扶灵怀中的柳依诺本欲松口气,谁能料到孟茹竟好巧不巧地出现在当场!因而,她霎时就犹如被当头棒喝般,心里甚感悲催。 老天,半路杀出程咬金,这姑奶奶,是要来灭她的么? “柳依诺!你当那么多人的面抱玉哥哥那么紧做什么?原来,你平日装什么大小姐,都是惺惺作态!” 孟茹气急地上前,便欲将柳依诺强行拽开。 “你放手!” “唔,我不放!”柳依诺不敢抬头,更不敢撒手,她清楚如果让他们看到自己的面色,势必就会穿帮! “我和师傅才是真心喜欢彼此的!” “胡说!” “胡说么?”说着,柳依诺微扬起头,遂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红唇凑近玉扶灵的脸,之后迅速在他的唇角轻落一吻…… 呵呵。柳依诺不禁有些好笑地想,这下,自己和玉扶灵被迫制造出的“绯闻”,想来很快就要传开了吧? “姓柳的!你不知羞耻!” “茹儿,不得放肆!”玉扶灵即使对怀中人的举动感到些意外,但孟茹分不清场合的言行,实则更为令人恼怒,“赶快回去!” “我不!她凭什么可以对你那样?”孟茹也不顾及在场所有旁观者,语气激动不已,“她柳依诺明明是朝三暮四的女人,还有……” “住口!”玉扶灵及时喝止住她接下来想说的话,“我最后重申一次,从今日开始,若有谁再对诺儿不尊重,甚至有所欺辱,那便是与我为敌,届时别怪我不客气!” 眼见柳依诺很难继续坚持下去,于是,他动作利落地打横抱起她,遂再不搭理众人,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玉哥哥!” 那厢,孟茹仍然意图追上去,却被千浔一个闪身挡在面前。 “孟小姐,请自重!” “你!哼!” 孟茹自知打不过千浔,因此也气呼呼掉转头走掉。然而,所有人都未注意的是,另一旁的君澜望着她背影的目光,暗暗闪动了下…… “呵……师傅……” 途中,柳依诺靠于玉扶灵耳边气若游丝地呓语着:“刚才那个吻,是我……替前身讨的,我想……至此,她也该安息了吧……” “诺儿,你先别说话,保存些力气,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松雾斋!” 此刻,玉扶灵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因担心而有些许颤抖。 “我……” 只是,尚未待她继续把话说完,便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 翌日午后,皇宫,雅秀宫内。 公主穆雨蓉自从昨日回至皇宫,直到现在都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若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与平日熟睡时有何不同。 “泽枫,莲炔真的能有用?”坐于床边,慧妃将信将疑地问道。“都这么半天了,怎么还没醒呢?” “唉,刚刚喂进去,多少也需要点时间的,莫急莫急……”皇帝穆呈虽同样心焦如焚,但作为父亲,至少比慧妃要沉得住气。 “那么,微臣暂且先去太医院为公主配些补药,好日后服用。”站立在一旁的季映寒待收拾完随身的小药箱,随即施礼请示。 “嗯,季太医去吧!” “母妃,父皇说的是,您放心好了,莲炔可解无解之毒,雨蓉定会醒的。”穆泽枫一边宽慰着慧妃,一边朝颜初颔首以示感谢,“这次有劳颜世子了!” “没有,颜初不过举手之劳,其实,此事主要该归功于柳小姐才对……不过她……” 想起昨晚在洛冥宫时发生的一幕幕,颜初禁不住蹙紧眉头。 “她怎么了?”穆泽枫连忙下意识地脱口而问。 “她受伤了。” “受伤了?”难怪,从她走后,自己始终都有种不安的感觉,“怎么回事?严重吗?” “是啊,颜世子,你倒把情况详细说说……”穆呈和慧妃听闻未来准儿媳为救他们女儿身遇危险,又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嗯,事情是这样的……”颜初微叹口气,便将近两日状况从头叙述一遍。当然,对莲炔因何会在洛冥宫他并没有过多言明,仅仅说是她师傅玉扶灵前几日不幸中毒才给了他而已。 “我只知道柳小姐受伤,可是否严重,还不清楚。” “怎么这样?” 穆泽枫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柳依诺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居然还妄想拦住个高手?几乎没什么内力的女子,被伤到吐血,至少也会丢多半条命的! 临走前他分明叮嘱过她,不要过分勉强。为何她就那样傻? “父皇,儿臣准备立刻赶赴洛冥宫,并一同带她回来!” “嗯,你去安排吧,路上小心。” “是!儿臣告退。” “喂,等等!”穆泽枫与颜初刚欲走出雅秀宫大门,便从外面闪现过某道身影,并特意开口叫住了两人。 “你们稍等下,我也要随你们一起去!” ##第三十九章 意外连连 话说正当穆泽枫与颜初急匆匆刚跨出云熹宫大门,便从外面闪过道身影,并及时拦住了他们。 “你们等下,我也要一起去!” “紫兰公主?”闻言,穆泽枫不禁皱了皱眉,“公主,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哪?” “本公主都已经问过千羽了!”紫兰认真地回道,“因此才特意在这里等你们出来!” “我们又并非去游山玩水……”颜初哀叹一声,神情颇为严肃,“此行还未定会出什么事情,公主若同行恐怕多有不便。” “本公主当然晓得不是去游玩!”紫兰扁扁嘴,“我跟柳依诺是朋友,她受伤,回程的时候你们两个大男人就方便照顾了么?再者,本公主也有功夫在身,万一有事,还不至于会拖后腿哦!” “这……”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本来,穆泽枫是打算随行带个宫女,可如今经紫兰一说,也觉得确实有些道理。 “还是不行!”颜初考虑再三,仍然持否决态度。紫兰身份高贵,倘若出点差错,岂非追悔莫及? “颜初!”紫兰挑起嘴角,阴恻恻地靠近他身旁,“你信不信,等你回到桑翎,在踏进府门那一刻,就会有名新上任的世子妃等着你?” “呃?”颜初瞬间愣怔住,“公主,你不能这样……” “那废什么话?”紫兰白了他一眼,之后索性又大咧咧地拽住穆泽枫的衣袖,“王爷啊,别怪本公主没提醒你,假如再耽搁下去,你的老婆可都要被别人抢走了,到时连哭的地方都没!” “嗯,那好吧!”穆泽枫最终颔首应承下来,“公主先去收拾,半个时辰后去接你。” “好嘞!” 紫兰听闻开心不已。此趟洛冥宫之行,探望照顾柳依诺是一方面。而另个目的……呵呵,她该到那里查查某些情况了。 当初自己偷溜到龙熙,曾被自称洛冥宫之人堵截,也正是那次,让她偶然碰见带着银蝎面具的穆天岚。 如今看来,洛冥宫未定会做那种事,八成里面多有蹊跷,可究竟真相为何,势必要去探个虚实才行了! …… 皇宫,太医院门外。 “哟,季太医!您回的真够晚啊!” 季映寒闻声,顿时停住脚步,并扭过身看了眼那人,语气淡漠。 “哪门子的风将崔小姐给吹来了?有何事么?” 装扮为崔瑛儿的媚妖妩媚地笑了笑,一扭一扭地走至其近前,低声说道:“这不,最近几天本小姐总有心悸之感,因此才专门想让季太医瞧瞧么……” 季映寒不着痕迹移开些距离,轻哼一声:“崔小姐,先前我已按你的意思,利用给尹静虞催眠之机对付蒋素晴。不管最终成不成,我都不会再搞第二次。你与蒋素晴之间的恩怨,拜托以其他方式解决。” “呵呵,季太医说得哪里话?”媚妖转了转眼珠,掩嘴而笑。 敢情……之前的崔瑛儿与季映寒暗自勾结确实属于实情!本想今天就是要摸个底,结果证明,他正巧来对了!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大事着想嘛!” “大事?”季映寒冷睨她一眼,“命小路子送信暗害王前的人也是你吧?” 媚妖微怔,不过,那亦仅是刹那间的变化而已。 “话说到此,我还纳闷呢,王前因何无缘无故跑到宫里并被抓呢?莫非……是你搞的鬼?” “呵呵,在宫里的,又不止我一个。”季映寒再次上下仔细打量她一番,只因他刚刚并未忽略其眸中闪过的愣怔。 今日见到崔瑛儿,倒觉得她的举止似乎与平时多少都略有差异,该不会……她人有什么问题? “小姐,小姐!” 季映寒的话音才落,一个丫鬟打扮的小丫头从另一侧小路气喘吁吁地跑至两人面前。 “小姐……您,让奴婢……好找……”自己只不过临时腹痛去趟茅厕的工夫,她家主子小姐便不见了踪影,害得她快跑遍了大半个皇宫! “琳络,你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这么急做什么?”媚妖见是崔瑛儿的贴身丫鬟,不由得翻个白眼儿。 被称做琳络的女子慌忙地摆摆手:“不,不是……是……是府里派人叫……叫……叫小姐,回,回……回……” “唉,回府是嘛?”媚妖暗自无奈地扶额。这崔瑛儿究竟怎么回事?自己长得蛮光鲜,却弄个又丑又瘦又结巴的女子做贴身丫鬟?难不成仅是为了凸显自己的美艳? “嗯!”琳络重重地点了点头,“丞……相家的公……公子到……府……府里提……提亲,所……所以……所,哎!小姐你慢点走!等等我……啊!” 当媚妖听见“提亲”二字时,便已立刻扭头往外跑去!这……都什么跟什么? 颜初雇他调查所有事件,可没说还包括婚丧嫁娶!折腾一通,再把自己给赔进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再说,他虽长相妖冶了些,也比较有魅力了些,但并不代表取向不正常!唔……让他嫁人?简直是要被掰弯的节奏啊! “咚!……哎呦!” 光顾闷头快速走路的媚妖,也没注意迎面拐弯处同样匆匆而来的人,于是乎,二人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回事!” 媚妖穿着繁琐的襦裙,勉强站住身子后,抬脸就数落对方一句。 “嗯?莫大人?” 莫梓兮也揉揉被不小心撞疼的肩膀和胸口,没好气地撇她几眼。这媚妖装成崔瑛儿,瞧着娇小玲珑的模样,可力气倒蛮大。 “嗯,没事吧?”莫梓兮耐心问道。 他刚听闻柳依诺在洛冥宫受伤的消息,就马不停蹄赶过来,正想去找穆泽枫,哪知半路会碰上他。 “没关系……莫大人这是去哪里啊?对了,我还没谢过你之前的救命之恩呢!”媚妖故意摆出一副柔弱姿态回答道。但他并不清楚的是,其实关于他的身份,颜初早已告知过他们。 “无妨。你落水,救你的人是柳依诺,本大人只拿出些药物而已。”眼见再耽搁不得,因此他挥挥手,“那崔小姐请便,本大人还有事,不奉陪了。” 言罢,莫梓兮也不想继续搭理他,正欲和刚刚那般抬步离去时…… “哎……小……小姐,你看……那……是什么?” “嗯?” 媚妖和莫梓兮顺丫鬟琳络的手指看过去,在碎石铺就的甬道侧面,一抹鲜亮的红色映入他们的眼帘。 荷包?莫梓兮掉的? “呃……” 莫梓兮见状,面色蓦然变得有些窘迫,于是弯身捡起鸳鸯戏水的小荷包,赶忙又塞进怀里,接着朝她们点下头示意后,才大步流星地走开。 他的动作虽快,但媚妖乃何人?荷包即使小,亦让他看个满眼。如果没猜错,这玩意儿肯定出自哪家闺秀小姐之手! 哟呵,小子隐藏够深,他已经有心上人了啊? 然而,下一刻,身旁的琳络却忽地想起什么似的睁大眼睛:“小……小……姐,那……那不是……你……你绣的……呃……荷包嘛!” “……啥?”媚妖闻言亦不可置信,“我……绣的……” “对……啊!”说完,琳络还奇怪地看着她,“小姐……怎么……不记得?” “哦,恐怕我绣的多便忘记了吧?” 老天,莫梓兮居然随身携带崔瑛儿的荷包!那这玩意儿,必定是她送的!可是……为何刚才根本瞧不出来他对自己有点“意思”的样子? 啊,对了!既如此……媚妖勾勾性感的唇角,猛然间计上心来!他正愁怎么应付她家里那桩婚事来着,那么自己何不利用荷包去做个挡箭牌呢? …… 翌日,清晨。 洛冥宫,松雾阁内。 由于昨夜下过场小雨,所以,一早的窗台上就落着几片树叶,而树叶上的水露在阳光的折射下也发出五彩的光芒,显得无比晶莹剔透。 “嘶……” 柳依诺朦胧地睁开仍旧困倦的双眼,本要如往常那样撑着身子起床,但胸口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却令她霎时清醒。 对啊,自己不是受伤了么?唉,瞧她迷糊的…… 慢慢挪动着身体靠在床背上,此刻的她,额头又布满一层细汗。从没料到,受内伤的感觉竟然如此难受,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被掏空一样! 听说,这种伤,除去服药外,用自己的内力去治疗会事半功倍,也不晓得是真是假?她的功力即使没有多少,可也聊胜于无,试试总该行的通! 所以,想到这,她便尝试着依照前身记忆驱动内力,开始缓缓注入经脉中,然而…… “咳……咳……”柳依诺突然被迫自动停下,几声咳嗽之后,嘴角再次渗出些鲜血…… 怎么这样?柳依诺暗地心惊不已。为何她的气力,于运行中竟被生生阻隔,根本不能流入脉络里? 难道…… “诺儿!” 玉扶灵与千浔出现在屋内时,看到的恰巧是这一幕。 “诺儿,你做什么呢?”玉扶灵放下熬好的药,即刻奔至床前扶住她。 “师傅……”柳依诺靠在他肩头,连嘴唇都已发白,“我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这……”玉扶灵略犹豫了下,“你的伤,即使有点重,但放心,你没事的,为师会帮你治疗!” “玉宫主所言甚是,小姐,你别多想,还是安心养伤吧!”另一旁,千浔也开口劝慰着。 “是吗?”柳依诺直视着两人,她就算受伤,可脑子并不糊涂。 他俩嘴上那般说,但表情却不自然,再结合刚刚运行内力之际的发现,更让她觉得很不对劲。 “师傅,千浔,我知道你们两个都出于好心。”柳依诺一脸正色道,“而自己的身体,我也该有权利清楚怎么回事,你们还打算瞒着吗?” 闻听此言,玉扶灵和千浔都不禁蹙紧眉头:“诺儿……” “我的筋脉已经尽断,是不是?”柳依诺索性打断他的话,直接把自己猜测的结果说了出来。 “……是。”玉扶灵终归艰难地点了点头,“但你千万别泄气,为师既说过,就必定不惜一切代价替你治好!还有那罪魁祸首,我也绝不放过他!” “我还有多久?”柳依诺抬起清澈的眼眸,语气平淡得仿佛问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问题。 “由我们帮你定时输入内力疗伤护住心脉的话……估计,有四五个月……这期间,为师会再继续尽力找其他的办法!” “四五个月啊……”柳依诺眨眨眼,且低头想了下,“嗯,时间大概也够了。” “什么时间够了?” 玉扶灵握着她的肩膀,坚定地道:“你听好,除非我死,否则,你若敢死在前面,我就将你制成人偶,永远留在洛冥宫逸秀谷的菜地里赶鸟!” “呃,真狠……” 就算知道玉扶灵的话是为让她放松心情,但柳依诺仍情不自禁地幻想着,自己倘若真的能去当一枚稻草人,似乎也是件挺惬意的事吧? ##第四十章 小院闹剧 傍晚,洛冥宫内。 近日恐怕已是梅雨季节,过了午时,便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直至接近傍晚仍未停歇。 此刻,窗外细雨横斜,落于屋顶的雨水顺着檐角悄然滴下,砸在地面上后,晕开了一圈圈好看的涟漪。 柳依诺蜷起膝盖,侧倚于房内的贵妃榻旁,有些发呆地凝视着外面飘飞的雨丝。 来到这架空的朝代,约摸快一个多月了吧?不知落落和君君她们没有等来自己,会不会急疯了呢? 还记得她曾嗤笑着问过,如果可以在有爱人的地方生活,她们究竟喜欢呆在山野还是海边时,她们只笑呵呵地回道:“只要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哪里都好。” 那时,她的内心里总是特别憧憬,觉得离天堂也最近。 时光如梭,不知觉间,竟已过去了那么久。难得自己做回古,曾经的理想未能盼到,可至少能清闲些也好。谁料,这里的生活反倒始终很累,而经历,同样是一片混乱。 其实想想还真有些可笑和无奈。自己阴错阳差受了伤,筋脉尽断,生命堪虞。但目前,她需要做的事情掰手指算算也不少。 不过,事虽多,她却唯独不喜欢徒留什么遗憾,因此,在最后的几个月内,自己定当竭尽全力,将未做完的一律做完,之后……等待她的,该是命运的考验了吧? 她乐观地想着,几个月后,如果真的死了,还说不定再穿越回去呢? 唔,兴许会吧?因为那些穿越小说好像几乎都这样写的…… 不过,此刻趴在窗楞边望着外面且思绪飘远的柳依诺并未注意的是,其实她的身侧,早已无声无息地站立一人。 来人没有言语,仅悄悄抱起张薄被后,小心翼翼搭落在她的身上…… “呃?”柳依诺猛然间回过神,却因犯懒而没抬头,“师傅,我不冷。” “你心里,难道就只有你师傅?” “嗯?”听见他的声音,柳依诺惊讶得完全愣怔住,“王……王爷?你……?” “怎么,你身体受伤,莫非还把舌头给闪了?”穆泽枫漫不经心地坐在她对面,略微挑下嘴角,“笨到家了!” “王爷……”柳依诺也正经八百坐好,语气揶揄不已,“大老远的,您从京城赶来,便是特意来奚落我的?您究竟有多闲啊?” “嗯,还能跟本王顶嘴反驳,就证明没什么大事。”穆泽枫随手端起她使用过的茶杯,添满水后一饮而尽,“听你师傅说,再修养段时日即可痊愈,是吗?” “哦,是……”柳依诺翻个白眼儿,颔首应道。 关于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她早叮嘱过玉扶灵和千浔,暂且不要向其他任何人透露。只说是怕传出去的话,会令以君澜为首的江湖人士甚至宫里的人起疑,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说来说去,从私情讲,只是因为她不忍让爹娘还有老哥他们担心,更不想让这些亲人日后活在忧伤之中。与其所有人都痛,莫不如索性在有生之年她独自去承担…… “五日后,我们再启程回京可好?”穆泽枫瞧她的脸色仍然苍白,于是开口建议道。 “不,不必等五日,我们后天就回去!”柳依诺即刻提出不同意见。她的时间本来剩的不长,如今,一寸光阴一寸金,此番倒能有更深切体会了。 “五日后,皇上寿辰,你赶不回去,终归不合适,况且,提早到达一天,我还有空闲找断娘她们对对戏……” “呵……你何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穆泽枫不禁嗤笑一声,“回不回得去,父皇和母妃都不会怪罪。” “王爷……”柳依诺突然收敛起刚刚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神情极度严肃,“很多时候,不管因为什么,你可以不在父母身边。可是,有句话叫做子欲养而亲不待,或许等到以后,你后悔都来不及……” “好……”穆泽枫即使有点奇怪她今日的话为何听着颇为语重心长,不过他终归还是应和道,“只要你的身体允许,本王就听你的。” “嗯。” 柳依诺微微一笑。她和这厮,实在难得有达成共识的时候,唉…… “喂,你别进去!” 正当屋内对坐的两人恰好沉默时,蓦地,松雾斋大门外骤然响起个女子清脆的呵斥声,打破了夜晚原本只有小雨淅沥的寂寥。 柳依诺再次呆愣住。这声音……为何那么像紫兰公主? 就像印证她的猜测般,随即,大门便被人略粗鲁地推开,而后,又迅速闪进三道非常熟悉的身影。 “柳依诺,你昨日还和玉哥哥大庭广众下卿卿我我,今日又返回头重投未婚夫怀抱,你还不认为自己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吗?”孟茹几乎气急败坏地大叫着,完全不顾其他人那已黑下的脸色。 “你才朝三暮四呢!”紧随其后的紫兰愤然不平,立刻回嘴,“人家本来就是未婚夫妻好不好!你家玉哥哥喜欢她不喜欢你,你瞧着眼热了对吧?” “胡说!”孟茹自不管她那套,“昨天所有人都看到了,是她死抱住玉哥哥不放,而且还主动吻了他的!” “闭嘴!”颜初在一旁忍无可忍,最终同样几近咆哮地吼道。 “孟茹,你以为这样,师兄就能接纳你了吗?” “颜初,你少说风凉话!说不定,你跟那女人八成还有一腿呢……” “唔!” 孟茹还未等把话说完,下一秒,但见有道黑影在自己面前晃过,而她白嫩嫩的脖子,此刻亦被其死死掐于掌中…… “放……开……我!” 穆泽枫的眼神凛冽无比,仿似从地狱而来的修罗般浑身充满了冷意,紧接着,他又缓缓靠近她些许,并低声道:“本王的王妃,还轮不到他人说三道四!” “王爷!”柳依诺在屋子里通过窗户一直观望院内的一切,她虽没听清穆泽枫跟孟茹说句什么,可她的脸色憋得发紫自己是看的到的。 孟茹再可恶,加以惩戒便可,万不能在洛冥宫闹出人命。 “王爷手下留情!”语落,玉扶灵亦刹那间出现在院里,一个箭步便快速走上前握住其手臂,“茹儿不懂事,还望海涵,要怪就怪玉某教导无方好了!” “好一句教导无方……玉宫主,本王当然要怪你了!” 说罢,随即将孟茹推倒在一边,猛的从腰中抽出把雪刃,直朝玉扶灵刺去。 玉扶灵一个闪身,躲过袭击,回转身形时,手里同样多出个软剑,眨眼便与其战在一处。 院内,只见得金属碰撞时的火花上下翻飞,而每招每式更令人眼花缭乱。 “你们都停手!听到没有?” 半晌,站立旁边的颜初重重叹了口气,他的话,看来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鸟用!于是,他也干脆手握玉骨扇,立刻加入那两人的战团,以防彼此打伤对方…… “唔……”柳依诺托起下巴,无可奈何地趴在窗边瞧着打斗的三个人。 他们前辈子是冤家还是咋的?上次,玉扶灵偷潜入皇宫,仨熊孩子就抽风似的耍过一回。今天跑到洛冥宫,居然又来? “啊!” 正当几人打得酣畅淋漓之际,不知从何处,猝然传来个女子的尖叫声,令在场所有人不自觉地心里一惊。 玉扶灵迅速朝颜初使下眼色:“我们去看看!” 说罢,两人旋即用轻功奔了出去。 “紫兰公主,你和诺儿呆在这里……”穆泽枫见紫兰也要跟着,于是及时拦住她,“免得孟茹再跑回来闹事!” “那好吧!”紫兰回应道。 穆泽枫叮嘱过后,亦转身提气,紧随前面二人飞掠而走…… 洛冥宫,茉园内。 顾名思义,茉园,因种植了大片的茉莉花而得名。整个花园内,由于还剩余空地,所以先前玉扶灵又命人重新进行整理,以便可以栽种更多其他种类的花朵。 当玉扶灵三人赶到此处时,看到的便是面前刚翻开的土地,以及被吓得跌倒的一名婢女。 “怎么回事?”玉扶灵眉宇紧皱,出声询问其当时的状况。 那名婢女猛然回过神,手忙脚乱地爬起,甚至连声音都在发颤:“回……回宫主,奴婢……是此处做活的芳儿,今日奉命欲将这块草地翻开,没想到……刚刚正在忙时,前面忽然有个……好像幽灵般的影子飞了过去……奴婢一时受到惊吓,因此才……” “有黑影飞过去?”玉扶灵顿觉满脸黑线。这几天究竟怎么了?他的洛冥宫,是否已堪比菜市场?哪个想来便来? “朝哪个方向走的?” “那……那边……”芳儿向前面的花园长廊指了指。 “来人,追!” …… 松雾斋内。 柳依诺颇为郁闷地侧首瞧了瞧架在自己脖颈上散发着寒光的匕首,之后又看了看因武功不济被点穴后躺在榻边无法动弹的紫兰。 此刻,即使用脚趾头猜,她也知道玉扶灵他们三个定是中了眼前黑衣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你究竟是谁?放了她们!” 对面,张侍卫带着数名护卫手握长剑指向黑衣者怒斥道。他奉命亲自负责松雾斋的安全,谁知,竟被其出其不意地闯入,自己终归还是晚了一步。 “跟你们没关系!”说着,黑衣人扭脸将左手里的匕首又向下压了压,“柳依诺,莲炔到底在哪里?” 柳依诺闻言微愣。怎么又是个来找莲炔的? “昨日我已经说过,莲炔早被制成药丸,而且,剩余所有的都交给了君盟主他们,莫非你没拿到吗?” “哼!你这套说辞,骗骗那些傻瓜还可以,却骗不了我!”黑衣人愤恨不已,眼中顿时布满红红的血丝! “快说!不然,我立马宰了你!” “哎,老兄,那么激动做什么?”柳依诺微微向榻里靠了靠,双手也同时撑在身后,尽量朝躺着的紫兰挨近些,“那个,啥事都有得商量不是?” “既然如此,还废什么话?” 再磨蹭,等玉扶灵他们赶回来,自己岂非不好脱身?百般合计,唯独使用刚才那个方法才能临时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否则哪里有机可乘? 没办法,莲炔的吸引力大过一切,即便铤而走险那也算值得! “呃,好好……那你挪开下啊,我都动不得了!” 柳依诺为稳住他的情绪,表面虽答应,但她藏于背后的手却没闲着。通过刚刚挪移的一点距离,此刻,自己已能够摸到紫兰头上佩戴的花簪了…… “快!” 在黑衣人以及匕首的威胁下,于是,她慢慢站起身,向屋子中间走了几步,而黑衣人也一同随她亦步亦趋地跟着。 走在前面的柳依诺始终等待可以下手的合适机会。然而,皇天不负有心人,说时迟那时快,待瞅准匕首离自己脖子稍有些空隙之际,她出其不意地转身一把抓住黑衣人的手腕,与此同时,又握着暗藏于另只袖子里的花簪,毫不犹豫地朝其胸口刺去! 不过,兴许因为她有伤负身,力气和速度均受到不小影响,所以黑衣人从最先的呆愣中迅速回神,且牢牢地扣紧其握有簪子的手。 “找死!” 黑衣人怒不可遏,所谓一不做二不休!因此,他索性直接举起明晃晃的匕首,眼见下一刻就要刺进柳依诺的身体里…… ##第四十一章 瓮中捉鳖 千钧一发,刻不容缓。话说被黑衣人威挟着的柳依诺趁机用花簪反抗之举,顿时挑起他的愤怒,于是其恶向胆边生,眼见那锋利无比的匕首下一秒便要刺进她的身体! “啊!” 急不可待之时,一声尖叫蓦然响起,吓了众人一跳!但这声叫喊,并非出自柳依诺,而是那个始终躺在贵妃榻上的紫兰! 只见她猛地从榻上跳下,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黑衣人,同时一口死死咬住其胳膊! 黑衣人略显惊诧。她方才明明已被他点过穴道动弹不得,按说不应该这么快已自行解开了吧? 可诧异归诧异,面对突发事件,他还是必须要去应付! 另一边的张侍卫等人早在黑衣人举刀欲行刺时就要出手,哪知会有如此意外,因而刹那间都有些呆愣。 说时迟,但一切仅仅发生于转瞬之际。黑衣人毕竟功夫高深,且紫兰的袭击还不会造成太大威胁,所以,他只反手相抗,待甩开眼前的疯婆子,随即便凝聚内力朝紫兰打去…… “嗖,嗖!” 忽地,几道寒光霎时从夜空疾速划过,在所有人未能反应时,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又快又准地分别刺中了黑衣人的两只手臂和两条腿! 黑衣人由于吃痛,不自觉地松开钳制住的柳依诺,而紫兰亦在其手里幸免逃过一劫…… 趁此空档,柳依诺又扭身踹了他两脚后,才示意张侍卫将人按住。 “呵,柳依诺,你身上负伤居然还有力气踢人,实在令本大人佩服!看来是没事了?” 话音刚落,一袭蓝衣锦袍,面容俊朗的莫梓兮出现在松雾阁内,双臂环抱,语气不乏揶揄。 “承蒙莫大人您夸奖……”闻言,柳依诺翻个白眼。刚刚看到几只流星镖,她就已经知道非他莫属。可令她奇怪的是,为何他们几个都凑一起跑来了? “柳依诺,公主,你们都没事吧?” 此刻,穆泽枫三人也及时赶将回来,看她们无恙,倒也松了口气。 “泽枫,玉宫主,幸亏你们有先见之明,我才暗地守在这里瓮中捉鳖,否则,说不定还真会让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呢!本大人说得对吧?君盟主?” 莫梓兮唇角微弯,目光如炬:“将他的人皮面具撕下来!” “你……”趴在地面刚刚还在挣扎着的人终于停住,而他蒙在脸上的所有遮挡物亦被扯掉,“你因何知道?到底什么意思?” “瓮中捉鳖,他的意思是说,不但你,还有你的那些同党,已尽数落网!” 穆泽枫背起手,笑意盎然地吩咐道:“千浔,朗悠,把他们带上来!” 语闭,旋即又有几名五花大绑的黑衣者被押解进屋。前面的人倒还好,但当君澜瞧见最后一个娇小的身影时,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怎么……怎么会? 只不过,露出震惊表情的人,除去他之外,居然还有旁边的紫兰。 “这个茉园做活的芳儿,也是你的手下吧?”玉扶灵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道。 “呃?你们怎么知道?”君澜讶异之余,不禁脱口而问。芳儿潜伏洛冥宫许久,从未出过差错,况且,某个路人甲的丫鬟而已,究竟哪里露出了马脚? “君澜,你昨晚命芳儿去偷盗孟茹的令牌以期今日可让他们混入洛冥宫,你当真认为玉某是没长眼睛的傻瓜么?”玉扶灵冷哼一声,“再者,我的确下过令修整茉园,但近两日阴雨不断,有点常识的人都清楚,此时根本不适合翻地!” “哈哈,原来如此!千算万算,万没料想到,我堂堂武林盟主,今日竟跌在你们这群臭小子手里!” “哼,君澜是吧?你还好意思称自己是武林盟主?”另一边,扶住柳依诺的紫兰紧接着插了句嘴,“另外,几个月之前,是不是你让那个芳儿拦截本公主的?” 难怪刚刚觉得芳儿眼熟,下一刻,她才忽然想起这些事,实乃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机缘巧合,到头来终归碰上了。 “不!不是主人!”听言,被捆的芳儿及时出声否认,“是芳儿那时鬼迷心窍,妄图富贵,因此做下错事……主人!奴婢无用,也没脸再苟活,恕奴婢先走一步!” 说罢,芳儿嘴中微动,并迅速吞咽下去什么。 “喂!”穆泽枫等人见状立即想阻止她,哪知却为时已晚。 “哈哈!” 君澜狂笑得悲切至极,继而借机猝然用力摆脱压制,且速度极快地从自己双腿上拔下两枚流星镖,之后直接奔至紫兰及柳依诺的跟前,抬手便欲朝两人刺下! “小心!” 柳依诺的反应多少要快些,眼瞧危险又至,于是连忙拉扯了紫兰一把,想让她和自己都躲开。可奈何后面正是墙角,她们已无路能退! “住手!” 离她们不远的颜初一声怒喝,随即飞身而来!尽管他速度不慢,可到底并非神人,再加上君澜出人意料的举动,所以根本来不及再拿他的玉骨扇抵挡,因此……别无他法之下,他毅然决然地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了她俩…… “噗!”一阵利刃穿透皮肤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膜,原来,那两只飞镖,全数扎入了他的后心处! “颜世子!” “颜初!” 当回过神,才发现他竟是以这种方式救下她们,因此,众人皆有些诧异。 柳依诺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心,与紫兰左右分别搀扶着他。 “颜初你怎么样?” “公主,没事的。”颜初答道,而他握住柳依诺手腕处的手掌却紧了紧。 柳依诺抬头看看他,倒也不好说什么,于是急忙用绢帕暂且捂住其不断冒血的伤口。 “嘶……大爷的,君澜,你敢让爷挂彩!倘若留下疤痕,那么丑,爷如何讨媳妇?信不信把你丢出去喂野狗?” “呵……” 包括柳依诺在内,众人闻听到他的话都莫名觉得忍俊不禁。 另一方,伤人的君澜再次被擒拿,只因身体同样有伤,此刻亦无力气继续造次。 “好了,颜初,赶快让人替你包扎吧!”玉扶灵打断他的话,“你小子想要碧凝胶,直说便是!” “呵呵,多谢师兄。” 至此,一场貌似奇葩的瓮中捉鳖事件,终于落下帷幕。 除去已死的芳儿,活着的君澜等人暂时被监禁在洛冥宫内,待日后与其他门派讨个交代。但无论结果如何,唯独能肯定的是,君澜这个武林盟主,气数就算尽了。 “泽枫,你来看!” 正在整理现场之时,检查芳儿尸体的莫梓兮突然开口叫穆泽枫道。 “什么?”穆泽枫也俯下身,瞧着莫梓兮手里轻拈的药丸,“毒药?” “嗯……而且,和上次文清他们追踪火油遇袭时所带回的剩余药沫几乎如出一辙!”莫梓兮笃定地下了判断,的确为相同的成分。 “嗯,这倒越来越有意思了。”穆泽枫点点头,应承一句。可芳儿看起来与死士并不挨边,所以这种毒药充其量是别人给的。 莫非……连君澜也和火油案件有牵扯? “咳……咳……” “柳依诺,你没事吧?” 想必因折腾一晚上的缘故,未恢复元气的柳依诺此刻坐在榻边忍不住咳嗽几声。而旁边的紫兰则快速倒了杯水递给她。 “多谢公主。” “你的脸色为何这么差,现在很不舒服么?”穆泽枫疑惑地走到她面前,说着便要拉起她的手腕,“本王帮你号脉。” 不过,柳依诺却像触电般躲开他伸来的手,呵呵一笑:“王爷我没事。” 然后,又三步并作两步匆忙溜到玉扶灵身旁道:“师傅,我……是不是该吃药了?” 末了,她背对着穆泽枫他们,又朝玉扶灵挤了挤眼睛。 “呃,是……” “柳依诺……”见她如此,穆泽枫情不自禁黑下脸,“你过来!” “王爷,我该随师傅去吃药了,就不陪你咯!你跟莫大人不是还有事商议嘛!”柳依诺自然没理会其略带怒意的语气,转身拉起玉扶灵的衣袖就要走。 “站住!”穆泽枫冷眼相视,怒气未减,“再说最后一次,给本王过来!” “王爷你……” “不过来是吧?那好!” 话语落,人亦到。眨眼间,穆泽枫轻而易举地就将柳依诺像倒栽葱那般扛在了自己肩膀上。 “放开我!”柳依诺这会儿已欲哭无泪,只能不停挣扎着。 “你做什么?”玉扶灵目光微凛,移动身形挡于前面,“放她下来,她会受不住的!” “泽枫,有话慢慢说,别冲动……”莫梓兮亦觉不妥,他虽同样忧虑,但又无法说出什么,因而只得在一旁开口劝道。 “咳……” 趴在他肩头的柳依诺,此时脸色也开始愈加苍白起来。穆泽枫听闻到咳嗽声,赶忙将她放下,并改为横抱于怀中的姿势。 “你怎么样?”没有了方才气势汹汹的模样,穆泽枫的语气里尽充满担心。 “你……”这厮究竟是什么人啊?柳依诺轻喘着粗气,最终抬起手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我……不行了……” 话未说完,可怜的她,便已头靠在其脖颈间昏睡过去…… ##第四十二章 夜半追踪 晴天的夜晚,繁星闪闪,于月光的照耀下,能够隐约地看到整个都城市集的轮廓。远远望去,两侧房屋建筑鳞次栉比,与白日的喧闹相比,倒透出另一种祥和雅静的韵味。 潇湘客栈内。 “唉……为何还不来?”二楼,某个房间里,一名微微发福的男子略显焦急地来回踱步转着圈,“怎么回事,这都晚两个时辰了!” 旁边的小厮始终躬身站立于他身侧,见主子着急,便开口劝慰道:“老爷,您还是坐下歇歇吧,说不定,对方兴许有何事耽搁了呢?” “唉!”闻言,刘全德轻拍下桌沿,索性一屁股坐在木凳上,哀叹口气。 为了自己的官途,他容易么?都云官场似战场,要伪饰潜伏、克己隐忍,平日里还需示人以敦厚仁义之名。可人为权财而亡,哪个又无往不利? 更何况他这个只有官居七品的小小守城参将呢?不过,如今既然可趁机做番“买卖”大捞一笔,且还能谋得高位,他何乐不为? “当……当当……” 刘全德在茶桌边寻思些事情的时候,临街的木窗外突然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 来了! 于是,他连忙站起身将窗子打开,然而,与往常不同的,这次却仅见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呃……老腊,因何只有你自己?”刘全德朝四周望了望,不禁疑惑地问道。 刚刚跳进屋内的中年男人解下脸上的布巾,神色颇为凝重:“刘大人,我家主子……他出事了!” “什么?怎么会?” “一言难尽。”老腊目光微闪,语气无奈,“总之,我正在想办法解救他!可也并非完全有把握。” “这……”刘全德顿时急得满头大汗,“他本事不是挺大的吗?你说赶这节骨眼上出事,若拿不到货,让本大人跟上家如何交代才好啊?” “刘大人莫慌……关于货的事,有老腊我在,倒还可帮你维持,三日后就到!”老腊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做事你还不放心么?” “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刘全德转了转眼珠,“王前小子已经被抓,他那条线算用不得了,咱们也正好利用此机会,一举多赚几笔!” 老腊听闻同样点点头,之后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说道:“还有,刘大人,现在宫里头的人查得正紧,您万不可再将货私自囤放自家后院内了!先前失火,还好灭得及时,倘出了差错,岂非前功尽弃?” “本大人清楚。” “那好,我就先回去了,大人务必小心行事。” 说着,老腊拱拱手,再次将布巾蒙好,又如来时那般,打开窗子仔细瞧瞧,确认周围无人后,随即跳了出去。 “张博,跟着他!” 另一侧,隐身藏于拐角暗处的卓文清薄唇略翘,并朝随行的张博示意道。 自从刘全德家失火开始,莫梓兮就让他们实施跟踪调查。只是后面几日他反而比较安静,除去把后院的货转移至另处,倒未发现其他大的动作。 不过,今晚之事,却算是有进一步的收获了。 “是,右统领!” 张博领命,立刻屈身紧随刚出客栈的老腊悄然而走。只不过…… “站住!” 一道女子的断喝声蓦地在夜空中响起,而语音刚落,霎时间,一阵梨花针雨便朝前方正赶路的老腊疾速打来! 老腊不敢怠慢,瞬间身形移动,闪转腾挪,不大会儿就将针雨悉数击落。 见状,暗中的卓文清和张博不禁有些惊诧。这又是从哪个庙来的? “哈哈……老腊,姑奶奶寻你好久了!” 风起尘落,老腊面前顿时出现个白衣女子,“啧啧,话说,你的功夫倒有所见长呢……” “我道是谁,原来是凤苏姑娘啊!”老腊原地立定,面无表情地回道。 凤苏?卓文清与张博对视了一眼。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 “承蒙你记得……原来,你还没死呢?”凤苏抬起自己的手,仔仔细细地瞧着微长的指甲。 “你不死,我又岂敢?”老腊环抱双臂冷嗤道,“怎么,上次扮男装在醉芳苑惹事,被姓莫的帮过一回,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么?” “哎,你说的没错!”凤苏呵呵一笑,面容灿烂,“但是,今晚姑奶奶找你,是要抓你回去的哦!所以,你老老实实交代事情还好,免得受皮肉之苦!” “抓我?”老腊不自觉挑了挑眉毛,“你也有那本事?” “试试便知!” 言罢,凤苏遂把手一挥,刹那间,数十枚亮光闪闪的银针再次从其袖口中射出,直逼他面门和周身袭来! 老腊旋即开始闪躲,而也因此影响了些速度。这会儿,利用可乘之机,凤苏亦手提利剑,迅速奔至跟前就与他战于一处。 老腊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亦非泛泛之辈,所以,十几招过去,双方竟僵持不下。 “右统领,这……” 张博眼见那半路杀出的凤苏搅了他们的计划,心里甚觉不爽,所以语气中也带出些恼怒。 “呵,莫急。”卓文清俊目微眯,轻笑一声,“只当好事多磨。” 另一面,打斗中的凤苏恐怕还是吃了年轻气盛的亏,如今,开始时的凶猛气势已逐渐减弱,她的额头上也冒出细汗。 看来,必须要速战速决了!想到此,凤苏趁转身之时,忽然甩出几枚梨花针,她的意图,是欲借声东击西之法攻其胸口。 可惜,老腊并未上当,仅在避开暗器后,反手向她腹部袭来,其动作之快,令凤苏几乎毫无反应的时间! 说时迟那时快,夜空里顷刻飞掠过一道面戴银面具的青色身影,并抢在凤苏被伤之前把她拽开了些距离!与此同时,从街边角落处又眨眼间划过抹冷冽的寒光,且直直地刺入了老腊的肩头! 两方的动作,基本步调相同,都如行云流水般无任何拖拉。老腊见势不妙,从袖口里甩出枚雾弹,当即乘机遁逃。 “走!” 青衣男子扭头朝方才的街角望了一眼,而他遮挡于脸部的银色面具上,那只栩栩如生的红蝎,亦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妖冶…… 不过,他也只是于原地略作停顿,最终却没再言语,仅示意凤苏随自己离开。 “右统领,他是?” 张博从没见过其人,因而不免好奇。 卓文清斜倚在身旁的树干上,想了想才说道:“没猜错的话,他应当就是传闻中神出鬼没的银面蝎王!” “哦?是啊……看起来蛮厉害的模样!”张博摸了摸头,“可是,怎么会收了这么个脑袋缺根筋的女下属呢?” “呵呵,张博,难怪你讨不得媳妇!”卓文清酷酷地轻拍下他的肩膀,“走吧,回去!” “哎……右统领,等等……”张博赶忙屁颠儿追上他,“那个,咱们冷幽阁的四名女侍卫是不是都给你暗地送过定情信物?……那你到底喜欢谁?难选的话,要不就把她们统统都收进门?” “胡说,我何曾要过她们的东西?”卓文清白了他两眼,之后不再搭理他,继续大步流星地朝前走着。 “您不要,并不代表她们没送啊!还有,您可不愧得咱们主子真传,这飞刀使得已经炉火纯青呢!改日教教属下,属下也好在那些女子面前耍耍威风嘛……” “……滚!” …… 火光,漫天的火光。 一群男女老少,正在院中到处惊叫着奔跑。突然,人群中,某个满身鲜血,披头散发的男子蓦然出现于她的面前! 但见他双唇微抖,慢慢靠近自己,然后猛地一把便被其紧紧抓住了肩膀!血色,艳丽无比的血色已经晕染他的整个衣衫,然而,却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诺儿……诺儿你醒醒!” 见睡梦中的柳依诺不停在喃喃自语,额头上几乎全都是汗,刚进屋的穆泽枫则急忙放下刚熬好的羹汤,奔到床头边帮她擦汗,边想叫醒她。 “哥……哥!” 柳依诺猝然惊醒,慌乱地坐起身,随后下意识地死死抱住了眼前的穆泽枫。 “别怕……”穆泽枫轻搂住她安抚道,“是做噩梦了吧?没事的。” 柳依诺睁开双眼,慢慢才恢复清明。还好……原来只是个梦!可当时的情景,竟太真实,以至于好似曾经的某个时候发生过那般…… “王爷?”柳依诺甩甩头,待心绪平缓些后才开口,“我梦到……梦到我哥浑身都是血……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嗯,放心,柳将军目前暂且留守宫中,安然无恙。”穆泽枫帮她捋了捋额前已散乱的发丝,“正好,喝点粥吧,还热呢……” 柳依诺点点头,而思绪仍不自觉围绕刚才的梦打转。作为现代人,她虽说晓得梦境并非属实,但不知究竟什么原因,每每回忆到那场景,心里却仿佛被针刺般痛楚得不行。 “来……”旁边,穆泽枫端起瓷碗,舀出一勺吹了吹后,缓缓送到她嘴边,“小心烫。” “呃……”柳依诺有些愣怔地瞧着对方的举动。他,在喂自己吃粥?这个眼睛始终高于脑顶的家伙,从小养尊处优,恐怕长那么大也没做过如此琐事。 “怎么了?”穆泽枫看她愣神的样子,唇角情不自禁弯出点弧度,“是不是对本王感激涕零?” “嘁!”柳依诺也不答话,顺便从他手中将粥抢过,几口就已见了底。 “粗鲁……” “傲娇!” “柳依诺,你说什么?” “傲娇!” “女人,你辱骂本王?” “我又没说是你傲娇,王爷对号入座做什么?” “你!” “王爷,柳依诺!”正当两人又如同往常斗嘴之际,松雾斋门外传来紫兰颇为焦急的喊叫声。 “紫兰公主,出什么事了?” 紫兰见两人都在,于是匆忙跑进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颜初……颜初他自从昨晚受伤后……到现在……仍然断断续续出血!玉扶灵他们……已经给他用了止血药,但作用不是很大……恐怕如此下去,他就……王爷,柳依诺,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救救他啊?” 她与颜初,可以说从小一起长大,即使平日里经常像哥们儿似的出圈儿闹腾,但现在他出事,她自然急得如热锅蚂蚁。 “什么?” 穆泽枫和柳依诺顿时惊讶不已。 “王爷,我们去看看!” ##第四十三章 巧救颜初 洛冥宫,紫桐阁内。 紫桐阁,顾名思义,便是在院落中种植了一片绿意盎然的梧桐树得名。 而前些时候才栽种的紫藤花,近日竟已开放许多。茂密的绿叶映衬出紫红色花朵,层层地挤在一起,远处看去,恰似团团燃烧的火焰。 屋里,玉扶灵几人仍然忙碌着,只因颜初从昨晚受伤开始,直到现在依旧断断续续冒血不止! 因此,他们为其反复处理伤口亦不下数次,哪怕使劲进行按压,也仅在某段时间内奏效而已。 但令众人颇觉奇怪的是,作为习武者,平日受点伤乃家常便饭之事,曾经有过多少回,却从未出现这般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师傅,颜世子怎么样?”待柳依诺与穆泽枫赶至紫桐阁,看到的便是玉扶灵以及莫梓兮他们为颜初再次上药并按压住伤口的情景。 “还在出血……”玉扶灵剑眉紧皱,神情懊恼,“连洛冥宫最好的止血药都已用过,却……” “先前没有此种状况吗?”假如为突发的,兴许他的身体存在某些问题。 玉扶灵摇了摇头,以示否认。 “师……兄……”颜初趴于床边,面色因失血显得愈加苍白,“没料想……爷,竟要被……两只小小的……流星镖整死……倘若爷……死了,那这么多年……喝的酒,真白白浪费了……” “颜初,你胡说什么!”紫兰从旁忍不住呵斥他两句,“人家不是说,祸害遗千年么,你这样的,至少会再蹦哒百八十年!” 喝酒?柳依诺微愣。他曾经与常人无异,可如今受到不算严重的创伤就流血难止,莫非……是由于嗜酒造成的血小板偏低? “师傅,快去拿些干净的棉布或棉垫,要蘸好止血药!另外,再找根结实点的木棒来!”不管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帮其弄好伤口,其他的,可日后通过治疗改善。 “呃,好……” 玉扶灵等人虽奇怪她要木棒做什么,但目前别无他法,所以即刻按她的嘱咐准备齐全所需要的物品。 “颜世子,你忍着点……” 柳依诺说罢,便利落地扒开其伤口,用新的布巾将其周围的血污暂且擦干,之后又迅速夹起蘸满药物的棉垫紧紧填塞进去! “上绷带!” 颜初的伤在背部,玉扶灵遂扶稳他,再由穆泽枫和莫梓兮两人,帮忙把带子仔细缠绕于他身上。 “唔,要这样弄……” 柳依诺的力气毕竟不大,因而她索性指挥着他们把绷带打成个活结,又取了木棒穿进带子的外侧用力转几圈绞紧,最终,再将绞后的木棒插入活结的小圈内固定。 “原来如此……” 见状,包括颜初自己在内,对她的这种包扎方式都略感惊讶!柳依诺身为女子,就算懂点功夫,可为何竟知晓连他们也没想到的巧法?这样一来,和普通的相比,其压制力度则远远超过了之前! “柳依诺,如果……爷能安然无恙,一定……请你喝酒……”颜初轻扯嘴角,语气不乏戏谑。 “喝酒?”柳依诺抹抹自己额头上的汗水笑道,“恐怕,这辈子你要跟酒无缘咯!” “呃?为什么?” “颜世子,你就不琢磨琢磨,你如今这样,到底是何原因造成的?”柳依诺反问一句。 “他的病,难道与酒有关?”穆泽枫猜测道。 柳依诺交叉着双臂颔首:“没错。颜世子呢,正是由于好酒成瘾,才让他身体内的凝血功能受了影响!但是,只要日后戒掉,并从膳食上注意弥补,还是能慢慢恢复的。” “啊?”颜初闻言,表情如丧考妣。不让他沾酒,岂非跟要他命一样? “哎呀,颜初,能留得小命在,你知足吧!”紫兰见他已没大事,亦顿时松口气,“人家所说的,不也为你好嘛!” “嗯……师傅啊。”柳依诺扭头又朝玉扶灵叮嘱着,“可以叫厨房先准备些花生皮还有猪手鸡手,另外,再多熬煮点金丝枣粥给颜世子吃。这几种食物,都能改善其病症。” “喂,小师侄……”重新趴下的颜初侧脸微抬,“爷很好奇……你怎会……知道那么多东西?” 其实,他的疑问,同样也是另外几人的疑问。 “呵呵,因为……我不是人啊!” 她说的没错,自己本来就属于一抹魂魄,只寄居在前任身体内而已。 听言,除去玉扶灵垂眸苦笑外,其余人均不同程度地忍俊不禁。他们还以为她仅自吹自擂,不是人的话,那不就是神么? “阁主!” 门外,一个护卫模样的人急匆匆而入,同时把手中的纸条递给莫梓兮:“这是老夫人发的飞鸽传书!” “哦?” 他出门才没两天,娘有何重要的事需要飞鸽传书通知自己? 可是,当他打开纸条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竟犹如被当头棒喝般,霎时间大吃一惊! “梓兮……”见其反应,穆泽枫便知道并非小事,“府里怎么了?” “我娘说,皇上突然欲给我和崔瑛儿赐婚!而且,会在寿宴中公布!所以她事先给我报个信,免得措手不及……” “嗯?” 莫梓兮……跟崔瑛儿?柳依诺挑了挑秀眉,皇帝怎么想的?开始欲塞予穆泽枫做侧妃未成,现如今又打莫梓兮的主意,真是…… 可姓莫的会接受她这只能“装”的麻袋么? 但与她所想不同的是,此时的崔瑛儿,早已非彼时之人。而了解其中原委的莫梓兮三人,则相互对视一眼,神情极度沉重。 “不行,我得立刻赶回去,请求收回成命!”让他跟媚妖那个不男不女的人成亲,开啥玩笑? “不过,父皇因何无缘无故便要为你们赐婚?”这点,反而令穆泽枫甚觉奇怪。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总之,回去看看再说!” “莫大人……”柳依诺忽地从旁开口插嘴道,“以你个人之力,即使面圣,恐怕也事倍功半,莫不如……我们一起回去,届时让王爷同出面,说不定效果更好!王爷你说呢?” “嗯,话虽如此,但你身体……”旅途劳顿,他终归担心她吃不消。 “王爷,我们不是说好的么?今日或明日,哪天走也并无太大差别。” “本公主赞同柳依诺的建议!”紫兰拍了拍她肩膀,“至少,还有本公主能随行照顾她!” “既然这样,那好吧!” …… 深夜。 月如圆盘,在丝丝缕缕的云间穿梭,将柔和皎洁的光芒洒向大地。林内,翠竹根根,俊秀挺拔,于夜色笼罩之下,一片墨绿如洗,亭亭玉立。 皇宫,翠竹林内。 不远处,身穿夜行衣将自己裹得严实的神秘人立于空地之上,且狠狠地瞪着眼前面若冠玉、潇洒倜傥的柳湘尘。 今晚潜入春晓殿,本欲去找东西,却未料才刚落入殿内,便被其拦截,且又一路追踪到此。他自认轻功上乘,显少有人能敌,谁知这人竟丝毫不逊色于自己,因此不由得心生恼火…… “你究竟想怎样?”板着脸,他冷冷问道。 柳湘尘一笑,语气平淡:“这话,应当由我问你才对。夜半三更,你溜进春晓殿,又想找什么?” “哼,与你无关!” “想必,你是为寻凤翔令而来,对吧,媚妖?”柳湘尘也未卖关子,索性开门见山说道,“可惜,它并不在这里。” “呃?”闻听他的话,来人的眼中略显诧异,“你为何知晓?” “呵,本将军知晓的事还多呢!”柳湘尘轻嗤一声,“只因皇上欲为崔瑛儿和莫梓兮赐婚,所以你打算找到东西后就一走了之是不是?” “嗯,对,那又如何?”媚妖见自己身份被识破,亦直接扯开脸上的黑巾,露出那张雌雄莫辩的面庞,“我又未想到,结果会变成这样!” 前两日丞相家公子登门提亲,赶巧被他发现莫梓兮私藏了崔瑛儿本人的荷包。 原想以此作为挡箭牌,声称自己已有情投意合之人,令其知难而退。哪知阴错阳差,却让皇帝听着风声,还欲在寿宴时将赐婚事宜公诸于众! 他媚妖行走江湖,无非只惦记赚大把钱而已,可从没准备再让自己搭进去! 因此,三十六计走为上,大不了,这点金子他不赚也罢! “媚妖,失信于人,将来你如何继续立足?”柳湘尘状似严肃地阐明眼下的现实问题,“这样吧,咱们订个交易。那就是你仍旧实施配合,去做该做的事,届时我们自当将凤翔令完壁归还!至于赐婚,莫梓兮他们也定能想办法解决,而你的黄金,最终分文不少,如何?” “柳湘尘……哦,不,确切地说,应该称呼你楚黎王才对吧?”媚妖满脸不屑一顾,“枉费你们还自称正派人士,居然也会使用卑鄙手段威胁他人?” 柳湘尘背起手,笑意不减:“以其人之道,还彼之身。你冒充洛冥宫于梦溪湖畔追杀我兄妹,貌似同样不怎么光荣……” “哼!”媚妖自知理亏,仅冷哼了下,旋即足尖轻点,迅速消失于夜空中。 见人离开,柳湘尘倒也未继续去追。他清楚媚妖此举是答应了他的提议。唉,但愿所有的事都能顺利,一切尽快尘埃落定的好吧…… “砰!” 待他刚欲转身折返,此刻,天空中突然发出一阵爆裂声响!紧接着,三朵烟花散开,顿时将寂寥的夜空,映照得五彩斑斓…… 这是?柳湘尘不禁一惊。彩花弹,乃是他们侍卫军为方便紧急联络时的信号弹。看其位置,应在靠近皇后所居住的栖凤殿方向! 皇帝寿诞在即,他们分派了各支队伍驻守于皇宫不同的地方。而栖凤殿附近的区域内,恰好是袁副将所在! 他定有什么发现或遇到什么事情了!当下,柳湘尘亦不敢再耽搁,因此提口气,使用轻功朝着那边的方向飞掠而去…… “袁猛,怎么回事?” 柳湘尘赶到离那里不远的一处花园之时,包括袁副将,其他人均已在场,且面色都有些不善。 “柳将军,您还是过去看看吧……”袁猛指指前面的水井和趴伏于旁边地面不停颤抖的人说道。 柳湘尘走到近前,等仔细看清眼前状况,也不自觉地蹙紧眉心。 “说,你是谁?” ##第四十四章 蹊跷命案 夜色朦胧,月明风清。 栖凤殿附近花园内的水井边,一具刚刚被打捞起的女尸横放在地面,而趴伏于另一旁的,还有个犹如筛糠般不停哆嗦的老太监。 “说,你是谁?” 柳湘尘居高临下,不禁皱了皱眉。 “回将军……老奴……名叫苏桂,这已亡的宫女,叫小屏,我们二人……都是在风荷园伺候的奴才……”苏桂垂着头,双手撑地断断续续回道,“只因小屏她……今日受了黄妃的打骂,一时气极想不开……故而欲跳井自尽,老奴不放心跟她到这里,哪知……还是晚了一步!” “原来如此。” 柳湘尘目光如炬,始终直视着面前这名叫苏桂的太监。关于风荷园内的黄妃之事,先前柳依诺已全盘告知过自己。 此人曾在皇后宫里当差,后才经调遣委派至那冷宫,说白了,无非就是被安插的眼线,顺便做些伤天害理的勾当而已。 但眼下,宫女小屏的死因,究竟是不是如其刚刚所说,还不得确定。当时没有第三人在场,仅凭借一面之词,难以为信。 于是,柳湘尘移步到死去的宫女旁边,背对苏桂等人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 按时辰来讲,由于其死亡时间短暂,所以尚且没有明显浮肿。但瞧了半晌,他却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 对了! 柳湘尘的眼神顿时凛然无比。溺亡者往往因喝进太多的水,并由于无法呼吸而憋得面部和嘴唇呈现青紫色。可面前的人,脸面虽然也有些发青的迹象,然则同样不十分明显! 既然这样,那么能否可以说明,小屏……她是昏迷后才被扔入水中的? 想到这里,柳湘尘连忙将尸体翻转过来,又细致地检查了下其脖颈部。结果……如自己所料,在她的后脑附近,一道浅显的印记真切地映入眼帘! 由此可见,苏桂必定在说谎!而那凶手,也非他无疑! 柳湘尘有些怒不可遏,正欲回身继续质问,而眼角余光却不经意落于小屏的右手手指缝间。方才因为她的右手掩在腰下,当时没有看到。但如今转身之后,眼尖的他竟发现,那里……居然夹着两块小拇指大的红色绸布! 看它撕扯的状态和模样,想必是有人和她经过一番争抢,最终绸布裂开,残余的碎片则留在了其指间…… 恐怕,宫女小屏被害的内幕,也会与这块红绸有直接关联吧! “皇后娘娘驾到!” 跟随太监的呼喝,又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蓦地响起。不大会儿,皇后李心怡于众人簇拥下急匆匆赶到现场。 “皇后娘娘千岁!” “近日到底是怎的?”李心怡也没搭理其他人的客套问安,仅摆了摆手以示免礼,“风荷园为何如此不消停?” “回皇后娘娘……”柳湘尘上前再施一礼,“风荷园的宫女溺亡,末将正进行查验。而苏公公,乃唯一目击证人。” “本宫刚才听说了……”李心怡围绕水井边瞄过两眼,“黄妃疯癫,对宫人非打即骂,哪个受得住?若往常倒也罢,现如今竟搞出人命!本宫执掌后宫,无矩不成方圆,这次也该施以惩戒了,不然,哪个能服?” “娘娘……”闻言,柳湘尘略显诧异,看来,她是想借机再迫害黄妃,“此案发生时,仅有苏公公一人目睹,末将认为,实情是否如此,还有待查证!” 蛇鼠一窝,这件事,未定和皇后没有任何干系。 “娘娘,皇后娘娘!”此刻跪在地上的苏桂听柳湘尘那般说,于是立即爬至李心怡近前不停磕头,“老奴一辈子都伺候主子,莫说功劳,至少也诚实忠心!柳将军之言,分明指出老奴是说谎诓骗!求娘娘做主啊!” “苏公公,你不必如此,本宫自知晓你为人。”李心怡宽慰他道,“柳将军,事实已经明摆着。小屏不堪忍受屈辱,投井自尽,苏公公没理由隐瞒真相!再者,他在宫里多年,任劳任怨,难不成,还会无缘无故去害个小宫女不成?” “皇后娘娘,末将并非那个意思,而是……” “行了……”李心怡抬手打断他想继续说的话,“本宫有眼睛,不至于错冤好人……来啊,传本宫旨意,冷宫罪妃黄媛,目无宫规,逼害宫人,特赐杖责三十!” “娘娘!” 杖责三十?柳湘尘不由得大吃一惊。黄妃身体孱弱,这跟打死她又有何区别? “望娘娘开恩!” “柳将军不用多言!”说罢,李心怡又扭头吩咐道,“你们还不快去?” “是!” “慢!” 皇后身边的太监侍卫正欲领命而走,谁料不远处却猛然传来个响亮的喝止声!紧接着,几道身影便出现于众人视线之内…… “儿臣给母后请安!” “参见皇后娘娘!” 见状,李心怡不自觉地挑挑眉毛:“本宫还以为谁呢,敢情是泽枫和柳小姐啊,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过两日就是父皇寿诞之日,儿臣不敢耽搁。”穆泽枫恭敬地笑笑,“方才听闻,母后要责罚黄妃,是真的么?” “自然!” “母后,儿臣记得,父皇下过令,黄妃身患疯癫病,再如何也不可伤及其性命。”穆泽枫特意提醒她道,“您如此做,岂非枉顾父皇旨意?” “没错,你父皇确实说了。不过,后宫之事,由本宫掌管,倘若一味姑息纵容,又怎能服众?”李心怡早猜到他会用皇上来压她,因而立马顶回他一句。 “母后所言虽有道理,可父皇乃真龙天子,寿辰在即,假如见了血光,冲撞神明,那么……”穆泽枫故意拉长语调,“恐怕父皇该怪罪予您了吧?” “这……”李心怡微顿。他说的,自己先前确实没有想到。 “对哦皇后娘娘……”另一边,柳依诺挨着穆泽枫也开始敲打边鼓,“王爷出于孝顺皇上和您,所以才忠言相劝。否则,皇上震怒的话,还未定如何呢!一个冷宫妃子是小,您若受了牵连,不就得不偿失嘛!” 闻听他们两人的话,李心怡倒也点点头。只因自己私心里太想整治黄妃,折腾一通,却忽略掉了这些细节问题。 “那好,本宫暂且不予追究便是!待过去这几日再处理!” “母后圣明!” 穆泽枫顺带恭维李心怡一句,继而扭头朝柳湘尘道:“柳将军,母后既然已命日后处理,那就先将苏桂看管起来,等确认真相再由父皇母后做定夺吧!” “嗯?哎……” “是,王爷!” 柳湘尘领命,于是也未顾及已呆愣住的李心怡,旋即示意袁副将把人拖走。 “娘娘,老奴冤枉!娘娘救我……”此刻,苏桂的脑袋仍然发蒙。刚刚还按计划要顺理成章地帮皇后去责罚黄妃,哪知现在自己却变成嫌犯被看押? “泽枫!”李心怡狠狠瞪他一眼!穆泽枫分明是捡了她说的话的漏洞,但又发现自己在这场合竟不适合继续多做言语…… “母后,时辰不早了,为凤体着想,您还是回去歇息吧。” “哼!” 李心怡见状,别无他法,只得悻悻地甩袖带人离去…… “呵……王爷,你牛!” 柳依诺瞧着众人的背影,终归轻笑出声。他不但救下黄妃,且把堂堂的一国皇后搞得哑口无言,左右为难,也实属不易。 “这是你头回夸奖本王……”穆泽枫微扯嘴角,同样笑意浮面,“如今知道本王的好了?” “有吗?”柳依诺翻个白眼儿,索性不搭理他,转身便直接飞奔向旁边的柳湘尘,同时给了他一个结实的熊抱,“老哥!我回来了!” “呃,诺儿……”柳湘尘颇为尴尬地轻唤道。有穆泽枫在场,这丫头怎的些许顾虑都没有? “老哥,人家都想死你了,你想没想我?” “柳依诺!”看其对着柳湘尘发嗲的模样,穆泽枫情不自禁又一次黑下俊脸。死女人,她认不清谁对谁么? “诺儿,别闹……”柳湘尘无可奈何地把她从自己身上拽下来,“老哥有事还需要和王爷禀告。” 言罢,柳湘尘便掏出藏在袖中的两小块红绸布递给穆泽枫,并将之前所发现的事逐一详细进行了说明。 “如此说来,又是桩冤案……” 既然布块被抢,那说明这个东西应当十分重要才对。而小屏又身为风荷园的宫女,按理说不该与皇后她们有过节,更不该对她们造成威胁。那会不会……红绸原本是黄妃的? “哎,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好像是用于做肚兜的布料?”柳依诺前后左右仔细观察了一番,“又柔又软,我有一件,跟它差不多呢……” “肚兜?”经她提醒,穆泽枫和柳湘尘倒相互对视一眼,“此种布料,并非普通之物。柳将军,那有劳你顺带去调查吧。” “是!” …… 春晓殿内。 柳依诺有些郁闷地瞧着自打送她回来便一屁股坐在贵妃榻前悠哉喝茶的穆泽枫。 “王爷,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嗯?”半晌,穆泽枫才轻抬眼皮,“已经这么晚了,你让本王回哪去?” “呃……莫非,你想住在春晓殿?”柳依诺惊讶地问道。 “不然呢?”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 “别,王爷您可不能如此,孤男寡女的我……”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穆泽枫阐述着某个致命的事实。 “呵呵,非也,上次因为我喝醉了不清醒,但今日不同啊!”见穆泽枫疑惑地看着她,柳依诺笑了笑,“再说,你不也答应考虑退婚的事嘛!你这样,岂非让咱们更说不清么……” 穆泽枫听闻此言,垂首沉思:“果然,女人还真都心狠手辣……” “你说什么?”柳依诺不禁提高些嗓音,“王爷别乱污蔑好不好?怎能一概而论呢?我不过为咱们名声着想,哪里心狠手辣?” “你不么?”穆泽枫作势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 “王爷摇头是何意思?”柳依诺上前,随手抓住穆泽枫的衣领。 她原本的打算,就是把这讨厌的家伙直接拎起来,踹出春晓殿外,看他还能屌成什么样? 可事实却……在抓住他衣领时,她脚下不知绊到什么,由于重心不稳,便猛然扑向了他,于是,二人一同华丽丽地跌倒在了榻上。 “敢情你如此心急。”穆泽枫似笑非笑般看着压在他身上的柳依诺。 “我……不是……”柳依诺顿时窘迫不已,心里直骂自己吃饱闲的,没事抓他干嘛? 不过,当她手忙脚乱地刚要从其身上爬起,却未料想,他一个翻身,再次将她反压于自己身下。 “虽说你开放些,可本王到底喜欢在上面……”穆泽枫云淡风轻的笑容,在灯烛光亮的掩映中,更显其卓绝风华。 “姓穆的……赶快下去!”柳依诺使劲推着他,“不然我不客气了!” “哦?怎么个不客气法?”穆泽枫俯身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笑问。 柳依诺不禁要为自己的悲催而哀嚎。这都什么事儿?之前哪个穿越女主不都把那些妖孽们扑倒?如今,她自认为面对男人已经很低调,怎么还成了被反扑的? 心中恼火,她索性抬起腿朝他小腹踹去。穆泽枫摇摇头,轻而易举就用自己的腿夹住她的。 “你!” “老实点,别闹!再闹,我可不敢保证不对你做什么!”穆泽枫一席话,立刻令她停止了挣扎。 “闭眼,睡觉!赶路那么久,不累么?”穆泽枫改从背后搂着她的腰,冷冷命令道。 “唔……” 穆泽枫深深地看着不一会儿便进入梦乡的她,不由得哀叹口气。她以为,他们两个真的还能撇得清么? “傻女人……” ##第四十五章 荷包之祸 翌日,清晨。 柳依诺缓缓睁开眼睛,并打了个呵欠。但当她意识到什么时,即刻利索地坐起身。 那个……穆泽枫呢?看屋里没人,想必一早就离开了吧?也不知他成天想些什么东西,真是个别扭的娃。 收拾好自己,柳依诺推门而出,朝梨园走去。近几日早晚的天气反变得较为清爽,还不至于让人心生烦躁之意。 明晚,皇帝的寿宴将正式举行。算上明日白天,她倒尚有些时间与断娘她们对戏。 “喂,小茹,莫大人从清早就始终在上书房门前候着,你看到他人没有啊?”不远处,某个小丫头的声音突然闯进柳依诺的耳膜。 “有啊,我路过上书房时看到的呢!”另个丫头同样满脸的憧憬,“简直太英俊潇洒了!要是能当相公,这辈子我都知足!” “嘁,你呀?真不知羞!” “只是想想还不行啊……” 两个丫头的调笑声越来越远,可柳依诺却立于树下有些愣怔。 莫梓兮一直在上书房门前?八成是为他和崔瑛儿的婚事吧? 对于这个英朗与邪魅共存的男子,她并非不欣赏,但作为算不得好朋友的“朋友”,至少他已连番救过自己几次,可她又怎么样才能帮他呢? “柳小姐……”身旁,不知何时已站立一个身影。 “哦?季太医?”柳依诺回头,见竟是挎着药箱的季映寒,因此她礼貌问好。 “有几日未碰面,柳小姐的伤没事了吧?”季映寒潇洒地微微一笑。 “有劳您挂怀,已无大碍。”柳依诺点点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暂且失陪,您慢雅……” “等等!”季映寒及时开口叫住她。 “怎么?本小姐很忙……” “慧妃娘娘派遣我来为你号脉。”季映寒打断的话,直接开门见山说道,“还望你配合。” “季太医,你去回禀娘娘,说我无恙即可。”她了解自己的身体如何,让他号哪门子脉? “柳小姐,作为‘同乡‘,莫怪我没提醒你……”季映寒目光炯炯,语气却平淡,“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但弱肉强食的道理亘古不变,有时即便你知道来龙去脉,却也无可奈何。” “呵呵,多谢季太医的忠言相告。”闻言,柳依诺不禁环抱双臂轻笑。 她明白他的话里有话,黄妃的事暂且不算,正如哪怕自己眼下清楚季映寒并非是前人,亦晓得他的某些能力和秘密,可她却一时半会儿奈何不得。 “本小姐的原则,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遑论成败,无愧于心便是。另外,作为老乡的我也提醒下你,莫做什么亏心事,否则,你晓得的,说不定真的会夜半鬼敲门呐!” “哦?”季映寒同报以一笑,且重新打量过她半晌,“你有那些穿越小说中女主万能的金手指么?” “没有又如何?难道活不成了吗?”柳依诺抬眼反问,“我相信傻人终归有傻福……” “那倒也是……”季映寒蓦地想起什么似的微微摇了摇头,“不过,恐怕那些为情所困之人该有的苦可吃了。” “什么意思?”对于他的话,柳依诺的第一反应便是莫名其妙。啥为情所困,跟她何干? “没什么,你只需记得,关心他人的同时,也该关心下自己的家人,告辞!”言罢,季映寒转身大步流星而走。 “喂,你……”这已是他第二次提及了。他指的究竟是什么?不知为何,此刻的她,却忽然想起那晚媚妖潜入春晓殿找凤翔令时所说的,他曾受雇来刺杀柳湘尘。莫非…… “柳依诺!哎,原来你在这呀……找你好半天了!” 不远处,紫兰气喘吁吁地从另一方向跑来,已然满头大汗。 “公主?”柳依诺忙掏出块手帕,替紫兰擦着额头。 “别……别擦了,快,赶紧跟我来,这下……宫里可要热闹了!” …… 皇宫,上书房门前。 “姓莫的,你说什么,那个荷包不是本小姐的?” 一如既往装扮成崔瑛儿的媚妖,在听闻莫梓兮否认荷包并非她相赠时,不禁因为惊讶而提高不少语调。 “东西是不是你的,你不清楚?”莫梓兮冷冷地瞪着面前可恶至极的家伙,“你信口雌黄,竟然利用本大人做挡箭牌!如今倒好,误导了皇上,要怎么收场?” “怎么收场?”媚妖顿时轻哼一声,“等皇上回来,你求皇上收回成命呗!” “说的轻巧!你以为皇上的圣旨乃儿戏吗?” “梓兮,先别冲动!”另一旁,穆泽枫及时阻止他道,“我们现在需商议的是,要如何向父皇禀明是场误会,尽量让他将旨意撤回才是。” “就是,到底人家三王爷通情达理,哪像你这个不讲理的人!” “死妖精,你说什么?” 莫梓兮忍无可忍,怒气冲冲骂他一句。他自己才是那个受牵连的人好不好? “啥?你敢骂我?我……跟你拼了!” 媚妖刚欲使出招数,却猛地想起这里是皇宫。于是乎,这个在所有人眼里温婉雅致的崔大小姐,便堂而皇之地冲将至莫梓兮跟前,如泼妇般伸手抓住其衣领撕扯起来! “你做什么!” 媚妖此举,不但莫梓兮,连穆泽枫亦觉得甚为诧异。因此,一时间竟都有些愣怔。 “住手,别打了!” 正当媚妖发疯似的与莫梓兮纠缠混战之际,柳依诺和紫兰也赶到现场。见二人充耳不闻的模样,因而迅速用力将他们拉开。 “停!这么多人瞧着,你们好意思吗?”柳依诺紧拽住莫梓兮的手臂,“莫梓兮,你个大男人,怎么也跟女子动手?” “哼!”莫梓兮早已被气红脸,索性扭过头去。 “你们两个够了!”穆泽枫从旁插嘴道,“只因一只荷包便闹成这样,打能解决问题么?” “荷包?”柳依诺疑惑地瞧瞧几人。 “呐,就是这只!”媚妖手快地把一个红色小包塞给她,而上面,鸳鸯戏水的图案赫然醒目。 “这……” 柳依诺不由得吃惊地睁大眼睛!怎么回事?这不是崔瑛儿先前委托自己转交柳湘尘那个吗?只因后来回尚书府时不慎搞丢,如今,却为何出现在这里?难道……那天让莫梓兮捡了去? “崔姐姐,这只荷包……可不就是你的么?你还嘱咐我交给我哥呢,但我又在街上不小心遗失了,你,怎么不认得?” “呃?什……么?” 此言一出,媚妖姑且不提,若说最为诧异和震惊的,非莫梓兮莫属。 她说什么?它原来不是她的?不是她的……呵呵,莫梓兮啊莫梓兮,你实在太可笑了!那么久,你居然将别的女人的东西视若珍宝,却整天傻乎乎地始终不知情! 但现在,当真相大白,他已觉得心仿佛于刹那间便摔入谷底,乃至碎裂成数瓣!曾经以为的寄托,终归化作了一缕烟丝,顿时消失殆尽…… “梓兮,你怎么了?”穆泽枫察觉到他脸色有些不对劲,因此赶忙问道。 “嗯,没事……”莫梓兮扯出抹淡淡苦涩的笑容,“我只是感叹,柳依诺丢在街上的东西,怎会那么巧被我捡到?既如此,这个就物归原主吧!” “哎,我可不要!” 媚妖嫌弃地摆了摆头,顺带从柳依诺手中抢走荷包,随即朝另一旁花坛的角落丢去。 所谓无巧不成书,他哪曾预料,荷包竟在划过个圆弧后,公然直直地打在后方来人的胸口,且骨碌了两圈,最终才掉落地面上。 “皇……皇上?”敢情,刚刚出现的不是别人,正乃当今九五至尊。 媚妖有些吓傻了,遂噗通一声跪倒不断请罪:“臣……臣女不知皇上驾到,冲撞了皇上,臣女有罪,臣女该死!” “你们为何都跑到上书房来了?”穆呈似乎颇为不悦地暼他们几眼。 “启禀皇上,臣与崔家小姐由于之前有所误会,因此今日特来为赐婚一事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莫梓兮首先开口,直接说出他们的目的。 “误会?莫梓兮,朕乃一国之君,言之凿凿,况且圣旨都已拟定好,现在你叫朕收回?”穆呈听后不自觉地心生怒意,“还有,崔瑛儿,不是你说的与莫梓兮情投意合吗?如此,你岂非欺君罔上?” “臣女……”媚妖此刻连肠子都要悔青了!他先前干啥自作聪明呢? “因为之前丞相家提亲,可臣女并不想嫁,所以……” “不想嫁,就可以欺上瞒下?”穆呈猛拍桌沿,“你是否还因未做成泽枫的侧妃才耿耿于怀?” “没……没有,臣女绝无此意!”媚妖连忙俯首磕头。 “那荷包又是怎么回事?” “禀皇上,荷包乃臣于街边误捡的,哪料正是崔小姐之物……”莫梓兮简单扼要地将情况说明一遍,自然,并未提及有关柳依诺之事。而他身旁的柳依诺却在听闻之后,目光仅略微闪动了下。 “难怪崔瑛儿她会找上你。” “臣女知错……求皇上宽恕!” “父皇!”穆泽枫适时上前一步,打断媚妖的话,“一切只因崔瑛儿不愿迫嫁,才出此下策而已。其方式虽不妥当,可不曾想是这般结果。” 穆泽枫见穆呈的面色似有缓和之意,所以继续再接再厉道:“想必父皇清楚,强扭的瓜不甜,但父皇您和母妃的情意,才是令我们晚辈所羡慕以及该效仿的。父皇仁爱,所以儿臣料定您不会勉强他们,另外,毕竟目前圣旨尚未正式下达,至少还有转圜的余地。” 一番话,连立于他们身后的柳依诺亦暗自感慨。那厮不愧为皇帝的儿子,他晓得但凡老子不高兴,只要搬他母妃出来,势必奏效。 “虽说如此,但父皇的颜面必定要扫光了!”穆呈恨恨地瞪着跪在下面的罪魁祸首,表情气愤不已。 “启禀皇上……”此时,上书房门外忽地又传来个太监的通禀声,“侍郎崔征夫妇觐见!” “哦?传!” 闻听崔瑛儿的爹娘要面圣,在场的另外几人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眼见赐婚的事有望作罢,他们一到,不会又要横生枝节吧? 众人心中各自猜想着,不大会儿,但见一对身着官服的中年夫妇出现于面前。 当然,行礼问安必不可少,待穆呈令其免礼平身后,崔征首先抱拳开口道:“启禀皇上,恕臣教女无方!婚姻大事,自古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能给予赐婚,乃崔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因此,臣恳请皇上,正式下达圣旨,责其完婚!” “哦?” “什么?”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崔征夫妇确实是来搅局的! “哎呀,爹,你们做什么嘛?”媚妖满肚子的苦却根本说不出,他后悔,真的后悔接下这么个恼人的烂摊子。 “女儿不想跟他成亲!” “崔大人,本大人与令爱的意见一致!”媚妖说了话,莫梓兮当然也阐明自己观点。 “莫大人!”崔征冷下脸,走近他几步,“你我同朝为官,亦清楚为人之道。婚姻并非小事,更何况是皇上恩准的赐婚?如今倘若解除,你叫小女有何颜面立足?她岂非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崔大人,这些原本只是误会,解释明白的话,我想令爱不至于落得像您说的那种境地!”莫梓兮的回答,同样不卑不亢,“再者,令爱也没有此意,您何必强求?” “莫大人所言,我也赞同!”始终观望状况未发一言的柳依诺也附和着,“正如咱们当今皇上与娘娘那般,所谓真正的夫妻,一不为钱,二不为权,而是能相互陪伴左右,共同承受命运!除了爱,还需要有肝胆相照的义气,不离不弃的默契,以及铭心刻骨的恩情……由此,才似王爷说的,的确令人羡慕!您若非要将他们硬塞在一起,这世间,不就又多出一对怨偶了么?” “呵呵,好一句肝胆相照的义气,不离不弃的默契,铭心刻骨的恩情!”穆呈情不自禁地频频点头。其实,除去穆呈外,包括穆泽枫、莫梓兮及媚妖在内,听后都忍不住陷入沉思中。 “既然如此,那这样吧……”穆呈被戴了高帽,心情自然愉悦,所以最终下决定道,“朕先将此事压下,以两个月为期,届时假如你们仍然不愿,那旨意即可作废!崔爱卿呢,过后也不必担心,你爱女的婚事,包于朕的身上,朕看谁敢在背后说三道四!” “皇上,这……” “皇上(父皇)圣明!” 见状,几人终于临时松了口气。仅因这么个小荷包而引发的乌龙事件,如今暂且已算解决。两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只求千万别再出什么乱子了! 只不过,当事人虽放下心,但他们岂能知晓,未达到目的的崔征,其暗地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第四十六章 暗度陈仓 翌日,皇宫,梨园内。 “呐,你的动作,应该这样,幅度再大些,对……很好……” 今晚即是皇帝寿宴,各位演员均已到位。经过昨日下午以及今日的练习,每个人的戏码都基本掌握差不多,欠缺的无非只是点细节而已。但专业的与非专业的毕竟不同,稍加提点便有效果,倒令柳依诺省去不少力气。 “柳依诺,你看本公主的行头如何?”另一边,早早扮成太监角色的紫兰兴致勃勃地在其跟前站定,并装模作样施了一礼,“奴才见过刘妃娘娘……” 闻言,柳依诺不禁嗤笑出声:“公主啊,你真折煞我了。” 先前紫兰就吵着想要个角色登台,以期盼能获得穆天岚的加倍关注。哪知行头扮上,倒还确实有那么点意思。 “小姐……” 此刻,两人身后,忽地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嗯?” 柳依诺回头,略微讶异地瞧着面前一字站开的四名男子。 “小姐,王爷吩咐,命我们四人今日全程跟随你左右,方便调遣和保护。” “哦?”穆泽枫那家伙,有时候也算细心。但除去千浔千羽和曾见过的朗悠外,最后一人却很面生。 “请问你是?” “柳小姐不必客气,属下卓文清,乃御史莫大人所派。”卓文清双手抱拳,自我介绍道。 原来,他是莫梓兮那边的人。看其光洁白皙的脸庞,且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若非介绍,真会误认为是哪位高官家的公子。 四名护卫,虽说身份在他们主子之下,然而并未给人卑微之感。相反的,由于几人外表丰神俊朗,器宇不凡,所以,哪怕只是站在一起,都可吸引不少小姑娘的眼球。 “嗯,好吧,可这会儿还没有需要做的事,你们这‘皇宫F4‘就先到那边角落里呆着吧。” 柳依诺见园子里的丫头们仍然不停窃窃私语,有的甚至红了脸庞,因而无奈地指了指另一面墙角。唉,果然,蓝颜祸水照样祸害千年呐! “来,姑娘们,我们继续!”柳依诺说罢,立刻重新唤回所有女子们的注意力,“再练习走一遍场!好,不错……” “呃……”另外几人则顿了顿,皇宫“唉夫四”?什么东西?不过,瞧着她依旧忙碌的身影,最终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后,还是乖乖地靠进了角落里。 嗯……这边,柳依诺双手叉腰并点点头。如今看来,晚上的表演应没啥大问题了。但是…… 哎?断娘呢?朝四周观望半晌,她突然意识到,断娘方才说去解决内急,然而许久过去,却仍未见其出现,她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想到此,柳依诺便当即决定到梨园内侧的茅厕处找找她。 梨园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即使是茅厕所在的区域,风景亦堪称一流。想必受此地温湿气候影响,如今开放的株株桃花反倒愈加热烈,如阳光明媚的少女,别有番韵味。 由于其在里侧不远的拐角处,欲到达位置还需绕过眼前的假山,所以当她正要抬步继续走时,一阵不大的女子啜泣声竟不期然地传入耳中! 柳依诺猛地打个机灵,那声音的主人是……断娘?于是,她连忙悄悄隐藏于假山后方,尽可能地仔细听着对面山洞内的动静。 “太……子殿下,断娘此生……别无所求,哪怕为奴为妾,也只愿陪伴你左右……”断娘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 “唉,断娘……”看她如此,太子穆若卿也状似有些感叹,“你知道的,生在皇家,会有多么地无奈。这次要进我太子府做侧妃的,乃是蒋素晴!” “我……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可太子你答应过,无论怎样,你会让我进门的……”断娘几乎祈求般地看着他,“难道,这些都不做数了?” 穆若卿哀叹一声,且扶住她的肩膀:“断娘,倘若不能光明正大,本太子宁可不叫你入门!” “但我……我却已有两个月身孕了!”断娘咬咬牙,索性将自己身怀有孕之事和盘托出。 “什么?” 穆若卿瞪大眼睛,惊讶异常。其实震惊的何止他自己,还有躲在假山后的柳依诺。 “这……不行……”他紧紧扣着她的手腕,同时转了转眼珠儿,“你必须将孩子打掉!” “打掉?”断娘挂满泪痕的脸刹那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太子殿下,孩子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忍心?”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已厌弃了我?然后为得到蒋家势力才要娶那蒋素晴?” 由于心情激动,断娘指责他的语调也不禁提高不少。 “嘘……你那么大声做什么?万一让人听到,你我岂非有麻烦?”穆若卿旋即用手捂住她的嘴巴,“本太子让你打掉孩子,也是为你好!” 断娘愤怒地拉下他的手掌:“为我?那你因何百般推脱?” “那不是因为太子妃她看管严格嘛!” “哼,口口声声将责任推给太子妃,我看,你就是忘恩负义,枉费我对你深情!”断娘负气,作势欲挣脱他的钳制,“既然如此,我也不愿隐瞒了,咱们干脆去找皇上,大庭广众之下,瞧他能给我什么说法!” “喂,别啊!”穆若卿连忙揽住她,语气顿时缓和许多,“断娘,本太子并非对你无情。只不过,孩子来得太突然,总该留些时间给本太子运筹帷幄下吧?这样,我答应你,一个月内,定让你进府,而你,今晚也继续帮母后做该做之事,如何?” “我还能再信你吗?” “为何不能?这么久,本太子也未亏待你不是?”言罢,穆若卿便挑起断娘小巧的下巴,将他性感温热的唇,紧紧贴附其上…… 那厢春光旖旎,粗喘声不断,而另一边,偷听二人谈话的柳依诺却懊恼地闭了闭眼睛。 断娘这个傻女人,穆若卿明显是在骗她!将自己赔进去不说,还祸及腹中胎儿!如果猜得不错,恐怕,不出一个月,她们娘俩连性命都难保了! 还有,他方才提到,要她今晚继续帮皇后做事情,又是指什么事?难道…… “小姐,你……” 回梨园空地的途中,千浔等人迎面叫住她。原本以为她要去解决内急,因此他们仅在稍远的地方守候着。哪知许久也未见其踪影,几人不放心,才准备到附近瞧瞧,正巧看她边走边若有所思地模样。 “千浔……”柳依诺抬头,见几人均在,于是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附耳过来,“你们仔细听着……如此这般……” …… 皇城之内望人流,攘攘熙熙何所求? 莫怪平生多自问,春秋过后有春秋! 日近薄暮,此刻,位于皇宫最大的御花园里,亦是人潮鼎沸。 今日乃龙熙天子五十大寿,自是比往常要隆重许多,整个园内,又因此重新栽种了许多艳丽的花朵。 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纷纷开始入场,几乎整个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未闲着,前前后后为各桌送上各式水果和点心。 “柳将军,宫里的护卫是否都安排妥当了?”站在花园一侧,穆泽枫观察着周围有条不紊的人群,低声问道。 柳湘尘颔首:“王爷放心,各处末将均已亲自确认。” “那就好……但愿今晚别出什么差错。”穆泽枫微叹口气,忽而又笑了笑,“本王倒挺期待,你家那令人头痛的柳大小姐,她的戏会唱成哪个样子?” “呵呵……”闻言,柳湘尘也面浮笑意,“从前可没见过。” “她的改变,确实出乎本王的意料之外……”当然,她的身影不经意间落在自己心里这件事,同样出乎他的意料。 “你也很在意的,对不对?” “嗯……”柳湘尘微愣,转头看向他。穆泽枫的话里有话,而自己却瞬间似乎听懂了。 “王爷,末将的身份,只是她的哥哥,因此,我仅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是啊,无论怎样,能有个让她今生幸福之人,他还奢求什么? “嗯,本王知晓该如何做。” “唉,你这个臭小子,昨日跑得找不到影子,今日为娘说道几句居然就嫌烦?” 未等两人接着说话,不远处,但见莫梓兮黑下张脸,正快步朝他们赶奔而来。 “梓兮?” 莫梓兮刚露面,穆泽枫便微微呆愣住。他没休息好吗?脸色为何一夜之间憔悴那么多? “呃,老身见过王爷,柳将军。” 冯秀灵再能倚老卖老,亦不会坏了皇宫里的规矩。 “莫老夫人免礼。” “王爷啊,您与梓兮走的近,有空也提点提点他。”每说起让她又爱又恨的宝贝儿子,冯秀灵忍不住唉声叹气,“臭小子为了应付我们做长辈的,就用个拣来的荷包连蒙带骗,您说说……” “娘……”莫梓兮情不自禁打断她的话,且伸手揽着其肩头顺势往外推了推,“儿子求您了啊,这件事咱回家再说成吧?您还是先和其他官家夫人们叙叙旧去好不好?” “哎呦!” 兴许是因略匆忙,不知何故,冯秀灵被莫梓兮扶着转身之际,竟与后面的来人好巧不巧地碰到了一起…… “蒋小姐?呃,抱歉抱歉,碰疼你了吧?” “没有没有,莫老夫人,是我毛手毛脚的才是,倒差点出丑了……”蒋素晴稳住身体,掏出随身绢帕抖了抖,并俯身轻掸着自己的裙摆处。 不过,当始终观望状况的穆泽枫偶然注意到什么时,竟猛地一顿,继而眼中迅速闪过道莫名的冷芒…… ##第四十七章 金蝉脱壳 话说莫老夫人正被她宝贝儿子扶着肩膀转身之际,恰巧与身后走来的蒋素晴碰到了一起。 而当其随手掏出手帕轻掸自己被冯秀灵踩赃的裙摆时,在另一旁始终观察状况的穆泽枫眼中却忽地闪过道冷然的光芒…… “蒋小姐,你这绢帕用的是何种布料?看起来很漂亮……” “嗯?这个啊……”蒋素晴闻言微愣,继而直起身,露出往常那般的淑女笑容,“回王爷,这是种名为碧瑤锦的料子,用起来,柔软无比,冬暖夏凉,还是皇后娘娘早些年赐予素晴的呢,倒也难得的很!” 说罢,又状似不经意地抖了两下,却掩饰不住得意神色。 “原来如此。”穆泽枫扭头与身旁同样若有所思的柳湘尘对视一眼,“难怪本王先前未见过。” 皇后赐的碧瑤锦?这料子……分明与在前晚被害的风荷园宫女小屏指间发现的碎布如出一辙! 果真,踏破铁鞋无觅处,那小宫女的事,又和皇后脱不了干系。 “呵呵,都是皇后娘娘抬爱素晴了。”蒋素晴见他们的表现,还满心以为是抬举她,因此更加有种高高在上的气势。 哼,谁说她入不得皇室?做不成二王妃,哪知如今却一跃而起,自己即将进太子之门,他们日后见了她,都得规规矩矩叫声皇嫂不是? “是啊,有蒋小姐如此的儿媳,咱们皇后娘娘不抬爱才怪呢。”莫梓兮环抱双臂,语气不乏讽刺。 大部分的高官家女子,除了装,还会什么?这亦是他那么多年迟迟不愿娶妻的主要原因。 “儿子!”冯秀灵微蹙眉头,悄悄拽了拽莫梓兮衣袖低声制止道。 知儿莫如娘,最近一段时期,他的各种表现足以令自己产生疑虑。虽说误捡荷包的风波已暂且平息,但她却觉得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身为过来人,可以肯定,儿子其实并没说谎,他心里已然有了爱的女子!其他的倒无所谓,而她最担心的是,这个女子,注定会是他此生根本就不能觊觎的人……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慧妃娘娘驾到!”这时,不远处几声尖细嗓音打断了在场众人各自的沉思。 随着太监公公的通报,从御花园外面缓缓走进一拨人。 为首的正是身着蟒袍的皇帝穆呈,以及他身侧的嫔妃。紧跟其后之人,乃是由太子穆若卿带领的皇子公主。而许久未见的傲陵国使节常青则走在最后,一身官服亦显得他亦趾高气昂。 众人连忙跪地伏身,高呼皇上万岁,娘娘皇子和公主千岁。 穆呈摆摆手,笑意盎然:“众卿家免礼平身!今晚乃朕之寿宴,因此就不必那么多凡俗缛节了……” “多谢皇上!”皇帝那般说,到底只是说说而已,哪个大臣敢真正随便? “开宴!” 穆呈随侍的太监将手中拂尘一抖,高声喝道。随即各路宫女太监开始陆续往各桌端着菜品瓜果,种类繁多,琳琅满目。 “皇上……”趁空档,坐于下垂首的使节常青最先开口,“听闻柳家小姐今日也要登台表演祝寿,不知是否属实啊?” “呵呵,自然。”穆呈捋着胡须笑答。对柳依诺还会唱戏一说,他同样十分期待。 “皇上,后台已准备就绪,可以开戏了。”有太监从旁躬身回禀。 “好!” 旨意一下,后台即刻响起开场的锣鼓声。不多时,遂传来女子的领唱之音:“天良自古在人心,鞫论是非总有因。帝王一道荒唐令,旷世奇冤始于今!” 紧接着,身穿太监服,饰演陈琳的戏子急匆匆登台唱和道:“一道诏令震宫廷,先生龙子者立为后,不由陈琳暗忧心。东宫李妃素仁厚,西宫刘妃,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气喘喘,脚忙忙,心揣揣,汗淋淋。但愿得苍天保佑李娘娘,早生龙子,早生龙子早太平……” 第一场很快过去,而由柳依诺扮演的西宫刘妃,则被安排于第二场亮相。 只见其满身均为贵妃的雍容行头,面上涂着明亮的油彩,虽说经装扮乍看已难瞧出原本模样,但其如常的炯炯眼神并未变,因此台下的众人不由得颇感兴味起来。 “十数年在深宫尝尽酸辛,潜心机争爱宠,立我权柄。不料皇上圣旨下,眼见得,皇后金冠成画饼。怎甘心她为凤凰我为鸡,怎甘心,呼来喝去听她令?怎甘心,江山由她儿继承?” “怎甘心啊,一生的荣华富贵化烟云。与郭槐,谋将狸猫换太子。步步做来步步惊。明知深渊深无底,冒万险我也要争一争自己的命……” 一板一眼,有模有样,字正腔圆。甚至连从未听过柳依诺唱歌的柳湘尘都甚为震惊。 她……究竟何时学得了这么多的“本事”?他自认是最了解她的人,可哪知,如今反倒让他觉得愈加陌生。不过他清楚,此刻会惊诧的,又何止自己一人? 当然,由于时间关系,这出“狸猫换太子”的戏,整体已被柳依诺缩减大半,仅仅留下了最“精髓”的部分。因为唱戏并非主要,只要能达到既定的目的便好。 刚才唱完一场的她,正在后台透过幕帘缝隙偷着观察台下的人。尤其是皇帝,见其暗暗垂下眼睑思索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看进去了。 如此,以后的事,是否该顺利些了呢? 她并非白莲花,更不是圣母玛利亚,都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受其所托,无论能够走到哪步,至少坚持到底,她多少也算无缘无悔。 想至此,柳依诺不禁轻叹口气。但当她欲放下幕帘之时,耳边却因听闻台上饰“李妃”的断娘的某句台词而生生顿住! “如意锦绫亲手裁,小小衣衫寄情怀。穿上儿身多可爱,焉知娘亲泪满腮?泪满腮?” 肚兜……柳依诺脑中猛然冒出个想法,前晚她还不经意戏称在小屏那找到的碎布很像做肚兜的料子,或许,她手里的那块真的是……黄妃为自己儿子做的贴身之物? 可那个东西,自己曾在哪里见过呢?拍了拍脑袋,唉,一年前的记忆,几乎全都模糊不清。正如她头回看到碎布便脱口而出那般,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有股熟悉感。 前思后想,仍旧没有头绪。这时,断娘的身形也已移至柳依诺这侧的台边,恰巧背对着她。 抬首望去,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视过断娘的后颈部后,竟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且顿时冒出些冷汗! 她居然…… “千浔!” 柳依诺匆忙转身轻声招呼藏身于角落的千浔过来,并快速耳语几句:“你即刻赶到风荷园转告卓文清他们……” “呃,好!” 千浔闻言即使同样感到愕然,但事出意外,他还是领命而走。 只因她午时偷听见太子和断娘的谈话,更知道他利用断娘为皇后做事。但除去风荷园那位,她实在想不出别的,所以为防止万一,便派遣了卓文清和朗悠蹲守。 不过,千算万算,却并未料到断娘在她眼皮底下居然使了这招! “唉,但愿她会没事……” …… 皇宫,风荷园内。 由于皇帝寿辰,宫里大喜,连风荷园临时被委派来看守的两名太监都得了不少赏赐。 眼看天色已黑,冷宫附近更无生人出没,于是,两个太监则索性将黄妃反锁于屋内,之后堂堂正正在旁边的侧屋弄了几个好菜吃喝着。 可两人没有注意,此刻他们的背后,一股股迷烟已缓缓弥漫进整个房间…… 相当然耳,没过多时,两个倒霉的家伙就完全睡得不省人事。 门外,一名身着黑色夜行衣把自己包裹严实的人略勾唇角后,毫无犹豫地潜至主屋前,并轻推开窗子,迅速一跃便跳入房里…… 摸着黑,来人凭借微弱的光小心翼翼朝床前走去,当看到面向墙壁蜷缩在被子里的身影时,黑衣人眼光突然闪了闪。 “娘娘,我也是出于不得已,黄泉之下,您莫要怪我……” 说罢,顺势举起握于手里的匕首几番想要刺去,但每到最终一刻,竟又开始犹豫不决。 也罢,做也做了,来也来了。如今,还有后退的余地吗?即便放过黄妃,恐怕她依旧在劫难逃,莫不如,索性今日由自己送其上路,岂不是让她亦解脱了? 咬咬牙,再度抬起晃着寒光的匕首,这次没有迟疑,竟是直直地向其身体处落下……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躺在床榻之人却蓦地一把掀开身上的薄被,与此同时,一个如行云流水般漂亮的侧旋踢又至近前,准确无误地将黑衣人紧握的匕首踢出老远…… “唔……” 黑衣人吃痛,死死捂住自己的手臂。很明显,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因为未猜到方才熟睡的人根本不是黄妃! “别动!” 这时的屋内,瞬间多出几道身影。为首的,正是朗悠和千浔。而假扮黄妃的,则是卓文清。 “断娘,本公子以为,或许最后你真的会放弃继续做错事,但……你终究还是做了。你就不担心,万一失手,连你腹中的胎儿都要被祸及?” 卓文清负手而立,面色平淡地阐述着眼前的事实。 听闻其言,跪伏于地的黑衣人猛然停止挣扎,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明明……呵呵,本以为自己的金蝉脱壳之计弄得神不知鬼不觉,哪知到底还是被柳依诺她们识破了。想必,替她登台唱戏的戏子露出马脚了吧? 还有,他们怎么知道她已身怀有孕?莫非…… 不过,当前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自己被抓,便代表至此再无活路!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我无话可说!” 断娘认命地看了眼那三名丰神俊朗的男子后,再次冷哼着撇过头。 “呵,你觉得我们杀你,会是件困难的事么?” 朗悠扯扯唇角,俯下身语气森然地继续说道:“可是呢,草草地杀了多没意思?对付女人,我们兄弟有的是方法哦,比如……在你衣服上涂满蜂蜜,再关进全都是老鼠和小蚂蚁小蜘蛛的房间内,啧啧,被它们啃咬的滋味,光想想也很不好受吧……” “什……么?” 断娘本就瘫坐在地上,然而朗悠的话,更让她开始浑身颤抖。 “朗悠……”卓文清和千浔都有些忍俊不禁,可他如此吓唬个姑娘家委实稍微过了点。 “哈哈……”断娘突然大笑不止,“从来到宫里,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废话休再多说,倘若今后活不成,莫不如现在了结!” 话语还未落,但见其猝然挣脱钳制,遂朝向离自己最近的柱子一头撞上去! “慢!” 见状,卓文清眼疾手快地拽着她,并同时稳住其身子后才松开手,“得罪了。” “断娘,你为谁做事,我们也很清楚。可你不必自暴自弃……”待她情绪缓和些许,卓文清方开口说道,“实际上,柳小姐刚刚已经嘱咐过我们,因你孕在身,所以尽量不要为难你,望你好自为之。” “柳……小姐,她?”断娘喃喃念叨着,双手轻抚小腹,眼中布满痛楚,“就算不难为又如何?我和孩子还有出路么?” “呵呵,为何没有?”尚未等其他人答话,门外又传来个乐呵呵的笑声。 “呐,断娘,只要你愿意,本小姐帮你再寻个老公怎么样?” “呃……柳……” “没错,是我!”恢复本来装束的柳依诺貌似挺开心地搂住她瘦削的肩膀,“哎,对了,要我看,咱们眼前这‘皇宫F4‘就蛮好的,一个个又帅气武功又高,你瞧上谁,告诉本小姐,本小姐替你做主了!要是不喜欢他们,我家里还有个雪曜谷的荣君奕正愁没人要呢!” “呃?柳小姐,别……” 她说什么?最后随柳依诺到达的千羽亦忍不住与另外三人对望一眼,均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你们几个大男人委屈个什么劲儿?娶一送一,直接升级当爹不好么?” “咳……”几人说不过她,因此只尴尬地咳嗽两声。 “那个……”柳依诺不再搭理他们,继续对着断娘笑道,“话说,你找的替身,差点真的骗了我,只可惜,她的脖颈后,没有你的那个小胎记!” “难怪。”众人终于恍然大悟。 “柳小姐……”断娘懊悔不已,屈身下跪不停磕着头,“断娘糊涂,犯了大错。但我不求什么,唯愿无辜的孩儿能顺利出生!千错万错,都由断娘一人承担!求柳小姐能帮我!” “你这是做什么!”柳依诺赶忙扶她站起来,“地上凉,冷了孩子可不好。你放心,皇后她们虽不好对付,可只要你真的悬崖勒马,我就算拼尽全力和性命,也保你们母子平安!而且,我私下里还想做这个孩子的干娘呢,可以不?” “真的?”听其肺腑之言,不仅断娘,甚至旁边观望的“F4”都深感动容。 “嗯,真的……”柳依诺同样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腹部,而眼中竟不期然地浮现一丝落寞之色,“因为,兴许此生,我都没机会有个自己的孩子……” 按照玉扶灵的推算,她最多还能活几个月,倘若想生,那也只能跟鬼去生了。 “为何?” 在场之人,仅千浔和千羽清楚其中内幕,因此二人微叹口气后垂下眼眸。而另外的人,则意料中地一头雾水。 “没什么。”柳依诺摆摆手,一扫先前的阴霾,“还是先说说你所知道的事吧!” “呃,好……” 原来,断娘本家姓杜,乃早年民间赫赫有名的中医世家之后。杜家曾存有一个能令人致幻的独门偏方,然外人则不知其乾坤。 不知为何,二十几年前,皇宫的人找到他们,欲以刚出生的断娘为要挟逼其交出配方。迫于无奈,杜家夫妇才同意供应致幻的药物,但却未答应把药方转予他们。 一晃许久过去,二老在两年前相继仙逝,断娘是他们唯一血脉,所以偏方便理所当然传到了她的手里。 “也由此,我就进了宫,表面的身份虽是梨园总管,可实际上,暗地里还继续为皇后她们提供药物,祸害的对象,正是黄妃娘娘……现在,皇后终于忍不住要枉顾皇上命令,要对其下狠手了,所以……” “那个致幻剂,乃为经过提炼的麦角,对吧?”先前把黄妃的食物给荣君奕瞧过,记得他那么说的。 断娘诧异地愣怔了下,之后了然于胸。雪曜谷少主的名声,也并非盖的。 “是的。” “既如此,那么我们暂且将计就计吧!”柳依诺作势摩挲着下巴,且动了动眼珠,“即使要断娘出面作证,也几乎没什么力度,况且凭其一面之词,根本不可能扳倒皇后。” “那柳小姐打算如何?”卓文清从旁好奇地问道。 “哦?”柳依诺突然侧首仔细瞧了瞧他,“我还没想好。” “呃……”被她上下打量着,万年处变不惊的他竟忽然间冒出股不安的感觉。 “所以嘛……呵呵,你要是和莫大人似的,平时没什么正事的话,就在梨园呆些日子,顺便保护断娘吧!” “这……”卓文清顿时哭笑不得,“为何是我?” “嗯,你看啊。”柳依诺正经八百地用手指比划道,“文清你吧,既比他们三个长的好看,又比他们温柔体贴,更重要的,你功夫最好!优点那么多的男人,当然要给你委派最清闲的差事咯!” “什么?”这是最清闲的差事?千浔千羽以及朗悠都不由得投给他个同情的眼神。 “唉,任重道远,加油,看好你,兄弟!”柳大小姐堂而皇之捶了下他坚实的肩膀,“有何风吹草动,及时通知我们,护好我干儿子跟他娘亲即可,其他的,你自便哦……” 她不怀好意的揶揄语气,却将断娘惹得红透了脸,不因羞涩,只因尴尬罢了。 “好啦,时候不早了,寿宴尚未结束,我们得趁机赶回去。” 柳依诺收起刚才的笑意,心中暗自已有些数。她今晚那出狸猫换太子的戏,必定能引起他们注意。 她不傻,烧火自焚的事并非那么轻易做得的。但唯独如此,方可最直接有效地“引蛇出洞”!要别人肯信服的证据嘛,也得是由他们亲自制造的才好。 “小师侄!” 月黑风高,树影婆娑。 几人刚走出风荷园,只听得不远处几片树叶微动之声,旋即从上面落下一人。 “颜世子?” 柳依诺不由自主地撇撇嘴,他跟玉扶灵真不愧是同门,都喜欢搞突然袭击么? “你的伤好些吗?就这样跳来跳去?别等伤口再次裂开,流血致死,跟我可没半毛钱关系!” “喂,难怪姓穆的说你没心没肺……”颜初嗤之以鼻,“爷命大,怎么了?” “不怎么。”柳依诺猛地停住匆忙的脚步,后知后觉地转身看着他,“别告诉我,你玉师兄也一起跑进来了?” “呵呵,聪明!”颜初哥俩好似的拍拍她的脑袋,“不过,他没进宫,还住在潇湘客栈。爷先打头阵,等下宴会结束,带你去见他可好?” “好,好你个头!” 柳依诺恨恨地瞪他几眼:“再敢来添乱,我就不客气!” “唔……过河拆桥,白眼狼……”那厢频频摇头,“爷是你师叔好不好!” “滚犊子!” “柳依诺……柳依诺!哎?颜初?你们……怎么全都……在这?” 此刻,仍然身着太监戏服的紫兰一溜烟跑至近前,几乎已上气不接下气。 “公主?又怎么了?” 看其模样,柳依诺简直要扶额叹息了。她每每如此,就定没有好事!想来这回亦不例外。 “啊……柳依诺……你快去瞧瞧吧,前面……出事了!” ##第四十八章 又疯一个 夜晚,皇宫内。 “放开我……放开!我要杀了你!” 皇帝寿宴尚未结束,本该欢喜非凡的皇宫某处甬道上,此时却有个裸露上身、仅穿亵裤的青年男子发了疯般喊叫着,并努力要挣脱开一旁按压住自己的另几名护卫。 现在的时辰,绝大部分宫人都已去御花园忙活,因此,只是附近巡逻的护卫闻声发现有情况才赶来,并将其强行从树丛拖拽至空地欲予以制服。 而另一边,那树丛里还传来阵阵女子委屈的哭声,刹那间,喊叫声与哭声交叠于一起,使得本来安静之处猝然变得混乱不堪…… 当柳依诺和颜初等人被紫兰拉至附近时,首先听到的便是甚为震耳欲聋的哭闹。 柳依诺不禁皱皱眉,看来,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唉,今晚怎么了?还真是个多事之夜!哀叹口气,正准备要凑近查看状况,未料想,紧随其后的颜初和卓文清却快速递换个眼神,且先一步闪身挡在她前面。 待看清现场状况,二人的眼神略显凛然。颜初即刻收折扇于左手,与此同时并伸出右手手掌,在根本未回头的情况下,准确无误地遮住欲越过他身侧的柳依诺双眼,且轻微用力推了一下。 自然,力度不大,亦仅仅令她稍向后退去一步,恰好让紫兰和断娘及时扶稳她。 “呃……颜初……” “退后!” 颜初未多言语,只略侧首看了她一眼,而仅这么个饱含“警告”的眼神,竟足以叫她生生顿住脚步…… 颜初这家伙,平日里见他嘻嘻哈哈的模样早就习惯,此刻蓦地摆出威武霸气的气势,确实令人有些意外。 恍惚之间,另一旁的卓文清已飘落至当场,随即抓住仍然疯狂挣扎的男子,毫不费力躲过其拳头攻击后,趁空挡用手指猛点了他周身几处穴道…… 见男子逐渐瘫软下来,喘着粗气滑倒在地,卓文清方才背起手,淡淡开口:“给他把衣服穿好!” “是!”几个侍卫领命,赶忙拉起亵裤都被挣破的男子进入到距离此地最近的房间。 卓文清的动作均为一气呵成,再加上他本来俊朗的外表,潇洒飘逸的武功招式,以及酷酷的表情,让陆续赶到的家丁和丫鬟们甚至连看他打架都成为种“享受”。 不过他未曾留意的是,此时在场所有丫头全都双眼冒着“红心”,一副崇拜不已的模样,纷纷交头接耳小声猜测着其身份。 那厢,被阻的柳依诺俏脸不由得发黑。等她缓过神来,护卫都已将人拖走。 直至这会儿才明白刚刚颜初为何遮住自己眼睛,居然是因那人衣衫不整啊?可他终归不理解,姐来自现代,见过光肩膀的男人比他吃的肉都多吧? 唉,矫情的娃。 “柳依诺,刚才本公主出来找你的时候路过这里,便见他在发疯了,本公主觉得他的癫狂模样跟黄妃好像,所以……”紫兰简单地解释着当时的情景。 “的确很像。”柳依诺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身边始终未发一语的断娘。 “柳小姐,不是我……”断娘慌忙摆了摆手,“我只受命针对黄妃一人,并没有理由陷害那苏桂公公!” “呵,我没说是你啊。”柳依诺安抚她道,“宫里又不止你才有致幻药,想来,是他们欲借刀杀人吧?” 再者,苏桂先前因小屏的死被暂且关押,如今却疯了,哪有那么多巧合之事? 不过,唯独令她想不通的是,皇后倘若怕苏桂吐露什么实情,莫不如直接下手给他个痛快,因为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最严,不是么? “诺儿,你们怎么也在此?” 正在思虑之际,柳湘尘和穆泽枫他们亦赶至,难得的是,连许久未见的云靖秋也同时出现了。 “哥……”柳依诺朝柳湘尘眨眨眼睛,这边除去个别的,尚有闲杂人等在场,说话倒并不太方便。 “我们几人没事逛逛而已,却不料碰到这样的事,呵呵……” “逛逛?你们的确挺闲。”穆泽枫微冷下脸,语气听着颇感不爽。 柳依诺闻言白了他一眼:“王爷您英明……” “王……爷……” 另一面,先前哭闹的女子在其他婢女的帮助下已整理好衣衫。兴许刚才发生之事还心有余悸,因此跪着的身子仍颤抖得犹如风中落叶。 “王爷……您……一定要……替……替奴婢……做……做……主啊!” 看她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之状,霎时间便有在场的人认出了她。 “这丫头,不是崔家小姐的随侍丫鬟么?” “是……是……奴……奴婢,琳……琳络!”琳络结巴着解释道,而本就黑黄的脸色也被憋得发红。 “发生了什么?”穆泽枫倒耐心地首先开口发问。 “回王爷……奴婢……今日……陪小……小姐进……进宫,谁料……奴婢……刚刚正……在寻……寻找小……小姐之时,不知怎么……那苏……苏公公……竟然……竟然跑……跑来……抓住我……然后,就想……想……” “想趁机非礼你,你抵死不从是不?” 莫梓兮实在被眼前这结巴的小丫头整得不行,索性替她说出后面的话。 “嗯!”琳络点头如捣蒜,“没……错!还……掐……掐我的……脖子!” “王爷,苏桂带到!” 这时,两名护卫架着穿好衣物的人走至近前,之后将其置于地面上。 半趴半卧的苏桂勉强撑起身子,眼神呆滞地看了一圈现场之人后,不料猛然哆嗦几下,且匆匆摆着手并后退些距离,大声喊叫起来…… “别……别过来!……你自杀的……不是我害你,啊……不要来找我……滚啊!” 闻言,众人不出意外地挑挑眉。既然人已疯癫,那么“表象”也或许是本能的体现? 本能?柳依诺缓缓走到依旧喃喃自语的苏桂跟前,半蹲下身,扶住其肩膀,看着他慌乱不堪的眼睛,故意问道,“苏公公,你说谁是自杀?” 而苏桂则仿佛被吓到那般,突然出其不意地用左手一把死死抓牢她的手腕,且胡乱言语着:“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要死,我不要!” 穆泽枫等人见状,唯恐她被伤及,因此立即上前欲将其紧抓的手扯开,却被柳依诺制止住。他们若要硬来,苏桂难免会再受伤。 虽然他力气很大,自己的手腕也疼痛不已,可她还是极力忍下,并尽量安抚。正常人由显意识在控制自己,而精神病患者则完全凭借潜意识。 “别怕……现在没人敢杀你……” 不一会儿,见他多少平复了些情绪,手掌也微微松开,柳依诺才稍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此刻,她白皙的皓腕周围处已然青紫一片,颇为怵目。 “诺儿……” 摇摇头,柳依诺示意没事。接着目光再次落于琳络身上,又打量一番后,唇角淡淡地勾起抹笑容…… 难怪她刚刚觉得哪里不对,在她说明被苏桂“非礼”时还琢磨半天呢,原来是这样! 自己才被他抓了下,便已青紫,那按她的说辞,既然强烈反抗过,怎会仅在手腕和脖颈留下这般浅淡的痕迹?正常来看,这两处的伤应当最重才对。 再者,苏桂发疯后的力气,真不是一般大,好几个护卫才勉强压制住他,何况像眼前这柔弱小女子,竟还可以抵抗得住? 呵呵……这下,貌似越来越有意思了! 如果是狐狸的话,终能露出尾巴,正如她手上那些象征性做给别人看的瘀痕。谁说扯扯衣服搞点记号就算被“非礼”?古代人的思想,确实害人不浅。 “你家小姐呢?” 另一旁,柳湘尘不动声色地询问。 “琳络,琳络……” 说曹操,曹操便到,话音刚落,只见崔瑛儿急匆匆奔驰而来,“琳络,你这丫头,不老实呆着,乱跑什么!这一走散,害得小姐我到处找你,真是!” “小……小姐……”琳络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看她,眼神多少浮现出委屈颜色,“奴……奴婢……” “好啦好啦,幸好都没事!”说着,崔瑛儿大咧咧地拉起仍跪在地面的琳络,“我看我们还是都赶紧回宴席那边去吧,免得皇上怪罪。” “那好吧,将苏桂重新关押,好生看管,切莫再让他滋事!” 眼见当下的场合确实不适宜继续审查,因此穆泽枫便下令吩咐道。这里面的疑点纵然很多,可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全部解开。 “是,王爷!” 侍卫听令,再次搀起苏桂将其拖走,而垂首不语的琳络,也于此刻貌似有些担心地抬眼瞄了他一下…… “咳,咳……” “靖世子,你没事吧?” 柳依诺被云靖秋的几声咳嗽拉回停留在琳络那边的注意力,遂扭头问询。不过见他用手捂住唇鼻处的样子后,却不经意间微微愣怔住。 “多谢柳小姐,近两日只偶感风寒而已,倒无大碍。” “柳依诺!” 瞧她盯着云靖秋发呆,环抱双臂的穆泽枫顿时火儿不打一处来。 “你看够了没有?” “呃,王爷……” 柳依诺略感无力地扶额。他的脑袋里每天都琢磨什么东西?八成以为她又犯“花痴”了吧?可云靖秋方才挡住脸的模样,似乎…… 暗自摇了摇头,或许,只是她过于敏感了吧? “走!”穆泽枫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拽起她的手臂便先行迈步离开。 “喂!王爷你干嘛……放开我,我会走路……” “少废话!” 那厢,无可奈何的另外几人则仅仅望着二人的身影,而后各有所思。 …… 御花园内。 “好,好!” 当众人回到御花园,此时,台上正传来一阵喝好声。 原来,穆呈借助酒兴挥毫泼墨,于几尺白宣之上,写下了“忠道”两个大字。 嗯,不错。柳依诺见状不由心生赞许。皇帝的笔锋浑厚,行若流水,同时雅静并存,当真功力不低。 “哈哈,龙熙皇上虽写下忠道二字,可谁又否知晓其本意?”在众人都在恭维穆呈书法绝妙之时,另一旁的使节常青却插嘴问道。 “本公主知道!”尚未等穆呈答话,早看不惯常青做派的穆雨蓉忽地起身接过话茬,“关于这个,父皇曾不止一次教导我们,所谓忠道,乃是心怀家国天下,忠于本,而道于法!” “是啊,是啊……”众百官听言频频颔首应和。 “哈哈……”常青闻言,霎时狂笑不已,“常青本还想与皇上多多讨教一番呢,如今看来,自是不必了!” “你!”穆雨蓉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出头教训他,却不料反被奚落,这常青也太张狂了! “休得放肆!” “雨蓉!”穆雨璇以及慧妃及时制止住她的话。如此场合,最不该把气氛搞僵。 “呵呵……” 不知为何,台下一直瞧“戏”的柳依诺竟笑出声,且状似惋惜地摇摇头。 “柳小姐,你因何发笑?”常青冷下张脸,“莫非,你别有见解不成?” 柳依诺起身,慢悠悠走至台前,看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颇为感慨。 “都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换句话说,就是修己与安民了……” 说罢,柳依诺的眼神微微闪了闪,继续侃侃而谈:“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为王者要守王道,为臣者要守臣道,即为忠。不过呢……其人若孝悌,而好犯上者,少矣。所以说,我们为人最基本的德性是孝,孝是忠的根本,而使节大人连孝都不懂,又何谈所谓忠道?” 一席话,字字铿锵,刨除常青面色如灰外,在场的所有人均唏嘘不已。 常青屡屡“犯上”,面对龙熙狂妄不拘,则是“不孝”,既失了德性,还有什么资格去吆五喝六的? “你!” 听闻此言,立于下首的兵部尚书柳轩急忙上前施礼:“禀皇上,小女无知,口出不当之言,还望皇上与常大人海涵!” 这丫头,有些日子未见,倒学得愈加胆大了!她焉能知晓身在朝堂,往往会祸从口出的道理? “柳尚书所言甚是,一介女流,常大人莫要怪罪。”穆泽枫同样适时开口,耳边在预料中地传来她的轻嗤声后,他不禁略挑起唇角。 “哈哈,常大人贵为一国使节,自当不会计较!不过柳依诺说的很好!倒真是让朕大开眼界……”穆呈满脸的春光明媚,笑意盎然。 “呃,是,柳小姐博学,佩服佩服……”皇帝都那般说了,即便常青再窝火也无法发作。 这时,如往常身穿蓝衣的穆天岚站上前来,行过一礼:“父皇,儿臣欲求得此墨宝,不知可否?” “嗯,天岚最喜书画,准了!”穆呈递个眼神给身边的太监,太监应了声,便利落地将盖好皇印的字收起,转交至穆天岚的随行仆人手中。 “哇,穆天岚,你可真有面子!”与正主相比,紫兰反而兴奋地不行,于是围在他身边笑呵呵道。 穆天岚微微一笑:“这没什么……” “喂,看起来,你二皇嫂之位,非紫兰公主莫属咯!” 另一边,柳依诺八卦地偷偷用手肘碰了碰穆泽枫,小声嘟囔着。 “未必……”穆泽枫见状,竟哀叹口气,“皇兄此生怕是不会娶妻了。” “呃?为何?” “爱人已逝,情无所寄。” “这样啊……”柳依诺托住粉腮,感叹不已,“啧啧,没想到,穆天岚还是个痴情汉。” “本王同样。”穆泽枫紧接着插入一句。 “呃?是吗?”柳依诺倏地扭回头,语气略显激动,“王爷难道也有了倾心之人?要非其不娶?那不就得嘞,您抓紧运作咱们退婚之事,届时都皆大欢喜呢!” “你……” 穆泽枫险被刚喝进去的茶水呛到,瞧她那副“天真无邪”的傻样,旋即有些恼怒地抬手对着其后脑勺便赏了个爆栗! “嘶,王爷你干嘛?” 大庭广众之下,这边哪怕传出点响动,都会引起其他人注意,只是他们却无法说出什么罢了。 “你这专惹桃花的女人,回去再跟你算账!” ##第四十九章 突发状况 翌日清晨,皇宫,春晓殿内。 “柳依诺,你忍着点哦……” 桌旁,紫兰边说边打开装有碧凝胶的浅绿色瓷瓶,之后小心翼翼地将药膏再次涂抹于她淤青的手腕上。 经过一晚,痕迹已消退了些,估计再擦几日即可完全消失。 “这个苏桂,没想到力气竟那般大!” “是啊……”闻言,柳依诺用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应和着,“或许,他身怀武功也说不定呢。” 再如何,苏桂身为太监,何况上了些年纪,按道理不该有如此蛮力才对。唯一解释得通的,仅为这个可能性。 还有,需值得注意的,便是他与常人不同,用的居然为左手!敢情,苏桂原来还是个左撇子! 而且,在他被侍卫带走的最后一刻,琳络所表现出的丝丝担忧之色,却并未逃脱自己的眼睛。莫非,琳络与苏桂本就私下有交情不成? 如此的话,昨晚的这场“戏”,就更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了! “喂,你想什么呢?” 紫兰见其再次发呆,不禁推了推她的肩膀。 “呃?公主,什么事?” “唉,柳依诺,你帮我出出主意可好?”紫兰紧锁眉头,索性坐在对面,重重叹息了口气。 “呃……不会是和你男神穆天岚有关吧?”她素来神经大条,除去久拿不下的龙熙二王爷,亦没有令她像如今这般抓心挠肺之事了。 “对啊,还能有谁?”紫兰嘟起红唇,满脸哀怨,“你说,他怎么偏不能注意我且接受我呢?” “呵呵。”柳依诺浅酌口香茶,淡淡一笑,“他不接纳的,并非仅你一个,而是所有人。” “此话怎讲?” “听穆泽枫说,他二哥曾有过心爱的女子,但可惜已经过世了,所以……” 想了想,柳依诺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给她。两个人能否结成连理需靠缘分,早有心理准备,届时免得她遭受的痛苦会更多。 “真的?”紫兰疑惑地问,神情颇显不可置信。 “嗯。” “即便如是,那又如何?”半晌,紫兰重新抬起眼眸,而目光则更加坚定,“既然前人陨殁,可总不该毕生都活在过去的阴暗之中吧?本公主倒追他哎,他还想怎么着?” “没错,可越是这样的男人,就越不好敞开心扉。”柳依诺伸手拍了拍她,“因此,公主你要多点耐心,他总不能一下子便让你上他的床,明白么?” “嗯?对啊,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哦……”听言,紫兰转了转眼珠,随即神秘兮兮凑至近前,不怀好意道,“呐,老实给本公主交代,你跟你家王爷,有没有……呵呵,亲亲过啊?” “哈?”她要做什么?什么不失为好主意? 另外,瞧她故意撅着嘴巴“亲亲”的姿态,柳依诺竟出其不意地回想起自己的初吻被穆泽枫强夺的那晚,继而整张俏脸在刹那间便泛出些许不自然的红晕。 “哦……本公主知道了,一定亲过咯,对不对?”紫兰体内的好奇因子顿时被激活,“快讲讲,感觉美不美妙?” “公主,你别拿我开涮了。穆泽枫哪懂什么啥美啥不美的……”对她的八卦,柳依诺只能表示无奈,“这种事,跟喜欢的人才有感觉,否则……” “否则怎样啊?” 尚未待她把话说完,门外登时有人正经八百地接下其话茬,足以令二人背后瞬间布满一层细汗! “王,王爷?” 近日究竟怎么回事?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刚欲吐槽,却偏偏让他这个冤家听着,还嫌她不够倒霉么? “你们在聊什么,貌似很开心的样子?”穆泽枫背着手站在她们二人面前,刻意装作不知情地问道。 死女人,竟敢在背地里讽刺他?很好…… “啊……”柳依诺顿了顿,然后呵呵一笑。不管如何,她可未傻到就此承认,“没啊,没有聊什么。” “嗯?”穆泽枫似笑非笑地走到近前,上下看了她几眼,“刚刚本王怎么听到了某人似乎很不满的言论呢?” “哦,王爷,您的耳朵最近过于劳累了吧?它定是听错了……”柳依诺不着痕迹后退一步。 “人家只是在和公主说,怎会有像我家王爷这样令人仰慕的男人?而且王爷您英明神武,俊逸潇洒,风度翩翩,一直让咱们龙熙的女子们倾慕不已来着,可人家毕竟是女儿家,总不得挂于嘴边,也只能私下里说说罢了……” 闻听此言,包括紫兰,甚至都不由得抽抽嘴角。柳依诺这一番言辞,在说的时候,那叫一个平静无波。即便换成三岁小孩,都找不出来她到底哪里像是在“倾慕”穆泽枫的样子? “哦?是么?本王竟不知,你用情如此之深,既然这样……”穆泽枫双臂交叉于胸前,微微笑道。 “哎,王爷啊……”柳依诺突然打断他的话,并奔至他身边拽住其手臂,“时辰不早了,我还要赶去给慧妃娘娘施针呢,此话题以后再说吧啊……” 她可了解穆泽枫,他但凡露出类似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便代表接下来没有什么好事。 “也罢,本王随你一道去……” …… 都御史府,落云斋内。 “莫梓兮,给老娘我说清楚!你一整天都躲得不见踪影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书房外,冯秀灵抬脚踹开木门,气势汹汹地闯将进来,顺带伸出手指着正吩咐属下事情的莫梓兮破口大骂。 “娘,您怎么……”莫梓兮微怔,随即示意属下先行退避。 “儿子不是在忙冷幽阁内的琐事嘛,哪里在躲着您?” “哼,臭小子,为娘还不了解你么?”冯秀灵一屁股坐于书桌前冷瞪他几眼。 “娘,您别生气咯!”见状,莫梓兮立马走到其身边,躬身赔个笑脸,“儿子错了,千不该万不该欺骗您的感情,下回我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回?”冯秀灵猛地拍他脑门一下,“我跟你爹商议过了,三个月之内,倘若你自己找不到媳妇,我们便替你做主,给你定门亲事!” “娘!”闻听此言,莫梓兮愕然不已。爹娘要替他定亲?不是自己心爱之人,让他怎能接受? “儿子……”此刻,冯秀灵收起方才愤怒的表情,一本正经地看向他,“为娘清楚,你已心有所属,但我必须要提醒的是,咱们整个龙熙国,你小子喜欢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我……” 莫梓兮顿了顿,却发现无话可答。原来,娘早就明白他的心思。不过,男女之情本由不得自己控制,只是当意识到时,哪知心已完全沦陷,无法自拔。 “梓兮,虽然有句话叫做宁为玉碎,可你身为龙熙御史,又乃我莫家一脉单传,娘终归为你好……”说到此,冯秀灵不禁叹息口气,轻轻拍了拍其肩膀,“等你成了亲,生儿育女后,便能逐渐淡忘此时的心痛了。” “娘,放心吧,儿子没事……” 莫梓兮微扯嘴角,露出个惯有的笑容,即便他晓得这个笑比哭都难看。 “夫人,夫人!” 正当母子二人谈话之际,屋外传来个小丫鬟急匆匆的喊叫声。 “怎么了?” “夫人您快去瞧瞧吧,老爷刚出门回府便闹腹痛不止,现在……现在都痛晕过去了!” “什么?” 冯秀灵与莫梓兮不由惊诧得相视一眼,旋即首先跑离书房。 “去看看!” 御史府,德馨居内。 德馨居,乃冯秀灵夫妇的卧房,此刻,由于莫老爷突发腹痛导致昏厥,因此包括管家在内亦急的团团打转。 “管家,老爷他怎么样?” 奔至门口,冯秀灵见到管家刘齐,便赶忙抓住他衣袖问道。 “夫人,唉……王大夫正给老爷号脉呢!” “娘,先别慌,瞧瞧状况再说!” 另一旁的莫梓兮安抚了娘亲几句,遂即刻进屋来至床前。 “王大夫……” “哦,莫大人。”王大夫已过花甲之年,见是莫梓兮,忙颤颤巍巍起身行过一礼。 “王大夫不必客气,我爹他如何?” “令尊他这腹痛病,事发突然,而从脉象看,倒并无大碍,方才老夫喂其服用了行血止痛的药物,想必过个把时辰就能醒来。” 腹痛毕竟属于常见病,只是,王大夫行医多年,倒还很少碰到痛晕的病例。 “有劳王大夫!” 听言,莫梓兮和已进屋的冯秀灵等人均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刘管家,今日老爷去了哪里?” 早起人还好好的,为何出去一趟便如此这般模样? “回夫人,听老爷讲,有位多年的故人到访,因此老爷才出门去了潇湘客栈。” 刘齐毕恭毕敬地据实回禀道。 “故人?是谁?”莫梓兮疑惑不已。莫非爹的病与其有关? “这……小人只知道那人姓陈……” “姓陈?”冯秀灵拧起眉毛仔细回想着,“老爷姓陈的朋友,倒有几个,可没听说谁多年未见啊……” 看来,欲知前因后果,只得等他醒后再问了。 “唔……好痛!” 这时,原本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莫江猛然翻身趴于床沿,双手因痛紧按住肚子,而他的额头亦布满豆大的汗水…… “老爷!” “爹!” 众人见状连忙扶着他,连以泼辣著称的冯秀灵此刻也明显带出了哭腔:“老爷你究竟怎么了?别吓唬我啊……” “痛……” 莫江费了半天劲,仅仅只说个痛字。 “王大夫,您快瞧瞧啊!” “哎!”在场的王大夫同样感觉惊诧,止痛药都吃了,没道理这么快又反复呀? 再如何疑惑,作为医者,他首先该做的便是为病人减轻痛苦,然而眼下对于其蹊跷的腹痛,目前能采用的方法,只有加大止痛药的药剂量而已。 一柱香后,想必药效发挥了些作用,莫江终于瘫在床上,但嘴里还时不时地轻哼着。 “刘管家……”莫梓兮皱紧浓眉,沉思半晌才开口道,“你抓紧派人到宫里给三王爷送个消息,就说我走不开,让他知会柳小姐一声,麻烦她今晚务必来咱们府里一趟。” “儿子,这……” 冯秀灵听闻难免有些犹豫。她知道柳家小姐身怀医术,连慧妃娘娘的老头疼病也不在话下,可…… “娘,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其他那些有的没的?” 莫梓兮不由得稍冷下脸。他明白娘的意思是不想让自己与柳依诺走得更近,然如今爹的病因不明,她的针灸之法又如此高超,或许她能有办法医治也说不定。 “那好吧……” 别无他法,冯秀灵唯有颔首同意。唉,儿子,娘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只是不愿让你始终活在心痛里啊…… ##第五十章 空穴来风 皇宫,云熹宫内。 “娘娘,此次针灸的最后一个疗程至此已结束,不过,近日天气仍较为湿热,所以您白天在户外的活动还是要少些,避免头痛反复才好……” 床边,待拔下最后一根银针,柳依诺自然而然地叮嘱着慧妃各种需注意的事项。 闻言,慧妃展颜而笑,轻拍着她的手背:“嗯,本宫晓得,有劳你费心了。” “娘娘客气。”柳依诺微微颔首,同时收拾起针袋,“另外,臣女已于宫中打扰多日,所以想禀明娘娘,臣女打算明天就回尚书府去了。” 既然皇帝寿宴已过,且慧妃这边的针灸治疗暂时告一段落,怎么说自己亦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 更何况,她还需要与穆泽枫在近期交涉退婚事宜,自己本剩余的时间不多,滞留皇宫内越久,其实越为不利。 此事经再三思虑,认为只有他积极配合方能更圆满地解决,因而她终究未直接和慧妃表明,万一惹出个好歹,其后果倒未定如何。 还有,关于风荷园里的黄妃以及断娘,先前早嘱托千浔和千羽暗中依计行事并施加保护,倘若猜得不错,最晚近两日内便该有些动静了。 除此之外,宫女小屏的死和那种名为碧瑶锦的布料必定有所牵扯。可先前自己对它脱口而出的猜测,后来仔细琢磨着,似乎并非空穴来风,只不过是因自己记忆不全导致回忆不起来而已。 待回到尚书府,问问她老娘兴许会知晓些什么。 “嗯?这么快就回去?” 那厢,听闻柳依诺要回府,正与穆泽枫在一旁闲聊的大公主穆雨璇则有稍许愣怔。 “为何不多呆几日陪陪母妃啊?你若一走,母妃又该心念不已了!”说罢,又扭头瞧了瞧身旁的穆泽枫。 “呵呵,公主,只因臣女离家时日已久,因此倒颇为想念爹娘,所以……” 对于她母女的盛情,柳依诺怎么都觉得窝心。但如今,被情势所逼,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话说,你帮雨蓉解毒,我们尚未好好感谢你呢!” “是啊,雨璇说的没错。”慧妃同样希望她留下,“过两日再走也不迟,本宫叫御膳房多弄点好吃的给你。” “这样吧,你索性后天再回去,到时本王正好可以送你。” 始终未曾发话的穆泽枫适当插进句嘴。他清楚柳依诺急着离开自有目的,有些事,在宫外做确实比较方便。 “那好啊……” 见穆泽枫替她说话,柳依诺自然顺着梯子往下爬,于是赶忙应承道。 “来人,去让御膳房做些好菜……”慧妃边吩咐宫女传话边拉住她的手,“今晚你和泽枫就在云熹宫用膳吧!” “呵呵……看样子,如今你们真的是婆媳情深啊!” 未等其他人答话,云熹宫门外便响起个尖细却不乏嘲讽的声音。随即,由一拨太监宫女簇拥着身披凤袍的李心怡匆匆走入屋中。 “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李心怡摆了摆手,慢慢踱步至慧妃与柳依诺近前,上下打量她们两眼后,不由得勾勾唇角,“本宫这会儿前来,一是为探望慧妃妹妹,二是有个问题,想问问柳家小姐……” 闻言,柳依诺神色自若地略施一礼:“不敢,皇后娘娘尽管询问便是,臣女定知无不言。” “哈,好个知无不言!”李心怡笑得满面春风,索性甩袖安坐于藤椅之上,“昨晚皇上寿宴,冷宫里的黄妃却莫名受伤,此事你可知道?” 果然…… 柳依诺故意作势点了点头:“今早臣女已听王爷提及。” “听王爷提及?”李心怡轻哼一声,并撇了眼立于侧首的穆泽枫,“难道与你就没有丝毫关系么?” 由于黄妃乃是寿宴时莫名受的伤,所以今早穆呈方才得知消息。却不料想,龙颜大怒之后,便是责令她这个皇后亲自彻查此案。 李心怡虽心怀诧异和不甘,然圣命难违,正愁无处找“替死鬼”之时,恰巧让她寻到些端倪。 “臣女不明白皇后娘娘所言之意。”柳依诺当下不禁甚觉疑惑,继而似乎有所了悟。 贼喊捉贼,想必这是要将她揪出去顶罪! “不明白?那便让你明白!” 说着,李心怡随即拍了拍双手,示意外面等候的人进来。 听到皇后命令,但见两名太监立刻出现在当场,并跪伏于地面之上。 看到来人,不止柳依诺,连穆泽枫都貌似有点惊讶。因为其中的一个并非他人,居然是小路子。 “小海,把昨晚的事说说吧!” “是……”被点名的太监小海抬起头,继续说道,“昨晚奴才和小路子歇值,在回寝房之时,正巧瞧见柳小姐带着手下人进入到风荷园内……” “你的意思是说,伤人的是柳依诺?”穆雨璇听言,情不自禁地打断小海的话,“她与黄妃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呢?” “可能抑或不可能,只有她本人才清楚,对么?” 李心怡立即驳回穆雨璇的话,语气颇显云淡风轻。 “皇后娘娘,本宫也觉得,这不大可能,他们是否看错了?” 慧妃同样相信,柳依诺决不会无缘无故跑去做那种事,根本没理由嘛! “皇后娘娘,诚如您之言,可能或不可能,自有真相在。”柳依诺虽未料想一向聪明的皇后今日脑子竟像灌了水般直接气势汹汹地找自己兴师问罪,但既然来了,必定也经过了番盘算。 无论自己如何,面前明摆着所谓的“证据”,可屎盆子但凡被扣上,便难以洗清了。 “另外,不管臣女去没去过风荷园,仅凭这个太监的言辞,又怎能证明,人就是臣女伤的?况且,伤人的动机、方法以及凶器等均未明确,娘娘为何就可下定论?” “小路子,你是否亲眼见到柳依诺在风荷园行凶?”另一边,穆泽枫不动声色地问道。 小路子从开始便垂着头,此刻猛然闻听其追问,因而身子不由自主哆嗦了下。 “回王爷的话,奴……奴才昨晚喝了些酒,朦胧中只是瞧见……貌似有个人影往风荷园去了。不过,具体之事,奴才确实记不清楚了……” “原来如此。母后,并非儿臣偏袒柳依诺,如今,证据不足,而他们二人又未亲眼目睹她行凶,所以……”穆泽枫扭转头朝李心怡躬身回禀道。 “哎,泽枫啊……”李心怡抬手阻止他要说的话,“本宫常年掌管后宫,见得比你可多了。黄妃虽身处冷宫,但毕竟亦算我后宫之人,她现在莫名受伤,本宫自不会姑息!既然柳依诺的嫌疑最大,那么……” 说着,李心怡起身缓缓行至面色淡然的柳依诺跟前站定,且一字一顿地道:“那么在未最终确定罪魁祸首之前,就先委屈柳小姐暂且留于宫内,以便接受本宫调查!” “嗯?”在场众人闻言皆显讶异之色。而当事人柳依诺则仅仅瞧着皇后目光微闪,却并未再开口。 原来,醉翁之意正在于此啊!她把自己控制住,最直接的原因该是昨晚她在寿宴中为她们唱的那出“好戏”吧?本以为至少先兜转一番,最不济亦要寻些更正当的理由,虽预料到李心怡早晚会找上自己,却不想今日第一件事就是来拿她。 “慢!” 旁边的穆泽枫见状即刻驱身挡于柳依诺前面,同时冷眼制止了欲上前拿人的几名太监,“母后,方才儿臣已讲过,既然证据不足,您又怎能随意扣人?” “本宫同样也说过,柳依诺她嫌疑最大!哪里有放掉嫌犯的道理?”李心怡自不甘示弱。再如何,她也是当朝国母,一介小辈儿郎,焉有其置喙的余地? “王爷!” 眼见当场气氛正处于剑拔弩张之时,门外匆忙跑进个小太监躬身禀告道,“王爷,御史莫大人派人捎话进宫,说其父突发恶疾,因而请柳小姐立即过府一诊……” “莫老爷病了?” “皇后娘娘……”见此情景,慧妃亦从旁插了句嘴,“如今,莫家老爷既身有不适需要柳依诺去救治,那么娘娘不妨暂且让她去瞧瞧,其他的,过后再查也不迟……” “哈……慧妃妹妹,你说得倒轻巧!”李心怡又并非三岁孩子,岂因两句话便妥协? “天底下的大夫又不止她一个!再者,倘若到时人丢了,本宫该找谁要去?” 末了,还朝穆泽枫撇了几眼。 “皇后娘娘……” “本宫愿为柳依诺担保!”尚未等柳依诺继续回答,另一旁的慧妃竟站立起身抢下她的话,语气颇显威严。 “母后,儿臣亦愿为柳家小姐做担保……”不知何时,向来深入简出的穆天岚恰巧优雅地出现在当场,“人命关天,母后还是通融下吧!” “天岚?你?” 李心怡万没料到自己儿子这会儿也偏向柳依诺说话,因而不由得有些怒火中烧。 “柳依诺,你先随本王到御史府去!” 另一边,穆泽枫并未理会皇后欲发怒的神情,而是略微回首对身后的人吩咐道。 “穆泽枫,你敢违抗本宫的命令?” 李心怡怒不可遏,言罢,几步便要走上前,却不想,竟蓦地被穆天岚一个箭步用身体拦截下来。 “三弟,还不快带她去!”穆天岚的语气中显现出难得的凛然之威,“母后息怒,事件的调查尚且还需些许时日,在此期间,儿臣愿对他二人所做一切事情的后果负责!” “二哥……”此刻,出乎意外的穆泽枫情不自禁地叫道,同时内心深处生出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身处皇家,亲情大多流于表面,真正为一奶同胞兄弟的能有几个? “啰嗦什么,救人要紧!” 听言,连在两人身后的柳依诺都不禁深深动容。 她搞的事情,从头至尾未想过要让他人替她承担什么,但穆泽枫和穆天岚贵为皇子,他们为了自己不惜顶撞皇后,而她只是一个将死之人,又何德何能受得起? “皇后娘娘,话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臣女又跑不到哪里去,待为莫老爷治疗过后,定会回来听候调查,还望娘娘不要难为两位王爷……” 说罢,柳依诺也不等皇后再继续发话,仅拉住穆泽枫的衣袖,扭身快速走出房门…… “王爷,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与穆泽枫并肩走在碎石路上,柳依诺首先打破沉默问道。今日之事,既在意料中又在意料外,而他们兄弟的表现,确实是她并未想到过的。 穆泽枫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她,面露一丝浅笑:“你错在哪里?” 见其闻言有瞬间的愣怔,他最终微叹口气:“我所认识的那个柳依诺,并非是轻言放弃之人。如今这一点失利,根本困不倒她……你说呢?” 说罢,穆泽枫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便扭身继续前行而去。 “王爷……” 望着其挺拔的身姿,此刻立于原地的柳依诺忽然间觉得,刚刚穆泽枫的话语中隐含了另一层意思,似乎他晓得现在的自己已非旧人那般…… “禀王爷,被看押的王前又吐露出些实情,这会儿人还在审讯堂听候发落……”不远处,一名侍卫打扮的人见到穆泽枫的影子,则急忙上前行礼禀报。 “哦?”穆泽枫听言略顿,随即扭头对柳依诺道,“本王去瞧瞧,先让朗悠护送你吧!” “好,王爷小心。” …… 御史府,德馨斋内。 坐于床边,柳依诺一边仔细为莫江检查着腰腹部,一边紧锁秀眉。 瞧莫老爷的模样,倒不像是普通的腹绞痛,但更不像是中毒之类,不然,面色中不可能不带有黑气。 “柳小姐,如何?我家老爷怎么样?”冯秀灵和莫梓兮站立在其身旁,见她始终未言语,因而不禁焦急地开口问道。 “莫老夫人……”闻听其问话,柳依诺方才抬起头,“莫老爷曾经是否有过腰痛病史?” “呃,这个……”冯秀灵微愣,继而侧首想了想,“有是有过,只是那会儿服用了些汤药便没事了,不过,近日以来犯的次数倒有些频繁。难道……与他如今的腹痛还有所关联?” “是啊,柳依诺,你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么?”对此,莫梓兮同样疑惑连连。 “嗯……如果我判断的没错,这八成就是因脊柱结构异常引起的腹痛。”柳依诺略微顿了顿,接着继续说道,“此病常以腹痛为主诉,容易与急腹症相混淆,从而造成误诊而已。” “啊?这……”冯秀灵等人面面相觑,“柳小姐,那我家老爷还是否有的治疗?” 柳依诺点了点头:“一旦诊断得以明确,治疗则效如浮鼓。由于腹痛产生的原因是其周围的神经与肌肉的炎症和水肿引起的,因此关键是消除炎症。” “那便太好了!” “可是,此病症我从未治疗过,对于如何下针以及深浅、时长等仅能凭借当初看医术时候的记忆试试了……” “这样啊……”冯秀灵母子不由得相互对视一眼,可最终还是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般点点头,“柳小姐,如今亦别无他法,你就放心下手吧!” “嗯。” 得到其首肯,柳依诺便不再耽搁,迅速取出银针,根据病变位置选取相应节段的双侧夹脊穴开始刺疗起来。 “中医讲,痛,则不通。这几天先行施针治疗,不过日后待莫老爷休养好身体,还需多多舒筋活络,行气活血才是。” “好好好……”半个时辰后,冯秀灵见自家老爷的面色已多少有些缓和,想必针灸起了作用,于是,心中压着的石头终归落下地。 “那近日就有劳柳小姐费心呢,老身即刻派人为柳小姐收拾间客房出来,倘若临时有变,也好处理。” “呃,那麻烦莫老夫人了。”柳依诺收拾完针袋,才抬手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老夫人,恕我多说几句,虽然今日施针可见效果,但在疗程中发生何种状况谁都没有把握,因此仍需安排人负责看守,但凡有异,务必立刻通知我。” “是是,一定会的!”冯秀灵见状赶忙应承着,并朝立身后的管家吩咐道,“刘管家,先带柳小姐去休息吧!” “是!” 不过,几人刚欲转身退走之际,却不料从房门外猛地闪进一道身影,而来人在看到柳依诺时,竟生生呆愣住。 “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