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雨夜初遇 一场倾盆大雨说下就下,街边的树被大风大雨打得直不起腰,路上的人们行色匆匆,耳边都是“快收被子”“下雨了”这一类的声音,此时不过三四点,天就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顾婠婠穿过一条条青石路的街道,顶着大雨往前跑,时不时的向后看,快了,就快到了。 “站住,别跑!” 后面的人很快追了上来,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对顾婠婠穷追不舍,顾婠婠在心里咒骂了几句,加快了速度。 就在顾婠婠快跑不动的时候,一座精致的府邸闯入了她的视野,府邸前停下了一辆车,她隐约瞧见一双军靴落在地面上,顾婠婠看清了那人的脸,一阵恍惚。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双眼睛炯炯有神,迸发出不可忽视的凌厉,棱角分明的脸庞看起来正气凛然,顾婠婠有点想哭,雨水打在她脸上生疼生疼的,顺着眼睛流下的液体,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看到顾婠婠时,他微微愣神,仿佛也在回忆什么。 顾婠婠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靠近他,眼见后面的大汉快追上来了,顾婠婠低下头,在心底说:顾婠婠,你难道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吗?千万,千万不要放弃啊! “臭娘们,别跑!” 看向前面撑着伞还在看她的男人,顾婠婠咬咬牙,跑了过去,只听“扑通”一声,顾婠婠就跪在了权让跟前。 权让微微蹙眉,却没有躲开,顾婠婠尽量摆出一副可怜又真诚的模样,乞求道:“大人,有山贼追我,求求你救救我!” “喂,你给我放开!”权让身旁的军官斥道,便去拉掉顾婠婠拽着权让裤腿的手,顾婠婠不放,泪眼朦胧的眼睛对着权让,继续不死心的说:“大人,我不想死,只要您能救我,小女子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权让似乎才回过神来,他看着顾婠婠没有说话,也没有要救她的意思,径自转过身进府。 那一瞬,顾婠婠的心凉透了,她想多了,权让再也不是那个权让,没有人会一直留在原地等她,她该明白的,为何还要来打扰他,祸害他? 权让走了几步,又停下下来,薄唇轻启,有力的声线带着几丝疏离,在顾婠婠听来,却如天籁之音,“愣着干嘛,还不进来!” 顾婠婠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她没听错吧? 眼看大门就要关了,顾婠婠赶忙起身跑进去,几个大汉好不容易追上去,却对禁闭的大门束手无策,这可是总督府,他们再嚣张也不敢在总督府门前放肆啊! “大哥,现在怎么办?我们如何向夫人交代啊!” 领头的微眯着眼,一巴掌打了过去,打得那人转了三圈,不知天南地北,“都是你,简直蠢钝如猪,看个人还看不好!” “大哥……”他捂着脸,委屈巴巴的眼神让领头的气不打一处来,“还不快走,我看你怎么跟夫人解释!” 深夜,雨停了,窗外的雨滴,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外面的梧桐树,“滴答滴答——”像是倾诉,低语,唱和。地面也是湿漉漉的一片。 权让坐在书房里,打了个哈欠,头疼的揉揉太阳穴,“那几个人走了?” “早走了,督军,您真的要收留那个姑娘吗?我觉得此事有蹊跷,恐怕是其他势力安插进来的眼线,要不要调查一下?” 权让不以为意,“她若真是卧底,你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先让她住上几日再看看。”稍顿了会儿,他又吩咐道:“郭宇,你去找几套女孩子穿的衣服给她送过去,我看她身上被雨淋湿了,再不换衣服明天该感冒了。” 郭宇上下打量了权让一番,“爷,您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得。” 权让抬眸,淡淡的瞥向郭宇,郭宇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是,属下即刻去准备。” 如权让所说,顾婠婠的确感冒了,郭宇到时,她身上裹了一层棉被还在不停地发抖,他将拿来的衣服放在桌子上,说道:“姑娘,热水我让人准备好了,你洗完澡赶紧把衣服换上吧。” “你……你先出去。” 郭宇撇撇嘴,一个半大的姑娘,看起来顶多也就十六岁,他还不爱看呢。 顾婠婠不知道郭宇心中所想,见郭宇走了,她才从被子里钻出来,随便拿了套衣服进去洗澡。 木桶上方热气腾腾,光是站在边上都能感觉到一阵温暖,顾婠婠忽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权让会不会让她住在总督府里,府里都是男人,伺候的丫鬟寥寥无几,还都是跟了他很多年的,她一个半道上突然杀出来的女孩,实在可疑。 不过这样也好,上一世他就是太傻,错信了她,最后落得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顾婠婠洗了澡便歇下了,却噩梦连连,她已经很久没有做噩梦了,如今回到总督府,又是噩梦缠身。 她梦见权让带她上街游玩,她看见冰糖葫芦嘴馋得紧,权让便买下了整个糖葫芦摊,吃得她牙疼得厉害;她梦见权让失望透顶的眼神,看得她浑身冰凉,想要解释却说不出半个字;她还梦到那个雪夜,临死前隐约见到的影子,那么像权让,可她知道,权让被她害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顾婠婠一夜未眠,看着天色越来越亮,她理了理心神,收拾一番便打开了房门。 权让的生活作息很有规律,他一向起得很早,每次基本都是在这个时候就要出门,果然,她出去的时候,权让已经吃完了早饭,准备去军部,当看到一袭碧绿色袄裙的顾婠婠出现在他面前时,权让的眼神隐晦不明,顾婠婠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他不喜欢女子靠得他太近,前世除了她,连他的夫人都不敢和他有过多亲密的举动。 “你来做什么?” 顾婠婠纠结的攥着衣角,小心翼翼的问:“请问,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不可以。”权让一口回绝,顾婠婠没想到权让拒绝得那么干脆,他还真是不近人情。 “督军,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如果您不收留我,我就只能住大街上了,您就可怜可怜我吧。”顾婠婠双目含泪,娇小的身躯显得更加弱不禁风,见权让还是没有反应,顾婠婠跪了下来,“督军,昨晚上是您救了小女子,小女子无以回报,只愿在总督府做个小小的丫鬟,以报您的救命之恩,您就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留在总督府伺候您吧。” 郭宇极为反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见顾婠婠还要留在总督府,他不屑的说:“总督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的,别说当丫鬟了,就是给总督府看门的资格你都没有,赶紧滚!” 权让始终没有发话,郭宇觉着奇怪,换了往常,这种女人督军都会直接打杀了,怎么还会任她胡搅蛮缠呢? “督军……”顾婠婠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只能可怜兮兮的看着权让,希望他能答应让她留下来。 “你能做什么?”权让问。 顾婠婠一喜,“我会做饭,洗衣,什么都能做,对了,我还会按摩,我按摩的技术很好。” 权让有个毛病,一到冬天腰间便疼痛难忍,据说是以前打仗受了伤,落下的病根。记得有段时间,总督府招聘按摩师,倒招来了个西洋的过来的,却是个杀手,权让差点没命,之后他们也不敢随便乱招人,他就自己忍着,顾婠婠后来住进了总督府,因为接近权让的目的不纯,很是过意不去,就特地学了按摩,但按摩的技术不好,每回给权让按摩都不能缓解他半分疼痛,权让却装作很舒服的样子,她一走,他便痛得坐在地上直不起腰,有一次顾婠婠有东西落在那里,回去时正巧看到权让扶着腰,痛得流汗不止。 那时候她才知道,这个男人给了她所有的爱护与温暖,自己却一个人忍受所有的痛苦,她不知道他死前是否会因为她的背叛和欺骗而难过、愤怒,她也不想知道,每每想起,心口都是一阵难受。 权让死后,她受尽所有人的白眼,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只能一个人摸索按摩推拿,就好像权让总有一天会回到她身边,到时候她就可以替权让缓解一分痛楚,不用再一个人默默承受。 不想她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可以真的帮到他。 听到顾婠婠会按摩,郭宇喜不自胜,“真的,太好了,爷,您的腰不是有伤吗?薛医生说过,您的腰需要好好养着才有根治的可能,可薛医生平时又不怎么过来,若是她会按摩,不正好对您有帮助嘛!” 权让对顾婠婠会按摩的事好像一点也不感兴趣,反而问:“什么都会做?” 顾婠婠点点头,权让面不改色却语出惊人:“那你会暖床吗?” ##第2章 两派之争 郭宇瞪大了眼睛,面前的权让波澜不惊,仿佛刚才他说的是多么正经的话,他想:督军是不是魔怔了,近来总是不正常。 顾婠婠显然没料到权让会问这种问题,在她印象里权让是个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对她再好,也仅限于宠溺和温柔,这种耍流氓的话根本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只是还不等她回答,权让便改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话锋转变得太快,顾婠婠一时没反应过来,权让愈加不耐烦,顾婠婠赶紧答:“小女子姓顾,名婠婠,年方十八。” 权让微点头,说:“你若真要留下来,便留下来吧,我没有需要你做的事,只是别乱了规矩,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都应该知道,否则,我这总督府,可容不下你。” “婠婠晓得。” “郭宇,我们走。” “总督慢走。”看着权让离开总督府的背影,顾婠婠背后竟不知不觉湿了一大片,她从未发现,权让的气场这般强大,只是这么几句话,就让她跟洗了个澡似的。 顾婠婠被刘妈带走了,总督府还是与从前一样,大气庄重,却又处处透着一股子雅致,刘妈是总督府里的老人了,自小看着权让长大,顾婠婠记得,刘妈对权让极好,对其他人又是完全相反的态度,即使有人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眨一下眼,上一世她刚住进总督府,便被刘妈来了个下马威,因为丫鬟伺候不周到,刘妈直接把人给杖毙了,吓得她好几天没睡好觉,虽然刘妈也因为此事被权让说了一通,可依旧没有给过她什么好脸色,许是当初刘妈便看出自个儿的心思不纯,怕权让着了她的道,这才想恐吓她,好叫她知难而退。 现在的刘妈对她的态度好多了,虽然还是一副和权让有的一拼的寒冰脸,但至少她暂时没有看出刘妈对她的厌恶。 顾婠婠以为刘妈会先带她去权让的房间看看,谁晓得刘妈把她扔到了后院,仅仅给了她一把扫帚,就让她留在院子里扫落叶,刘妈却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顾婠婠知晓她不大喜欢说话,更不爱旁人多嘴,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不是说要带我熟悉环境吗?” 刘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说:“刚刚路上你还没熟悉吗?” “可……” 刘妈立马拉下脸,额头上的皱纹跟扇子一样折叠在一起,露出一条又一条细细的沟,“还是说,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顾婠婠佯装害怕,忙道:“没有,我这条命都是督爷救的,又怎会有歪念头。” “哼,最好没有,你若要报恩,我也不拦着你,你便将后院打扫干净就是了,哪天督爷心血来潮过来走走,看到你打扫得这般干净,估摸看着也心旷神怡,不枉你辛苦打扫,这倒也是好事一桩,全了你报恩的心愿。” 顾婠婠深以为然,低着头连声诺诺。 刘妈见顾婠婠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流露出不耐之色,心下满意,对顾婠婠放下了一分戒心,但嘴上还是警告:“日后你老老实实的待在后院,休要跑到前院叨扰爷,否则,别怪老婆子我对你不客气,听明白了没?” 这一世的刘妈依旧不改疾言厉色的做派,顾婠婠心里头是不怕的,她表面严厉,不近人情,可心里头却热乎得很,若非当初是她自个儿心有不轨,只凭着权让喜欢她这一点,刘妈也会爱屋及乌,万不会为难与她。 顾婠婠敬畏的模样让刘妈放下心来,无论这个女子是不是有预谋的想进总督府接近督爷,总会心有忌惮,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刘妈见顾婠婠身子瘦弱,以为她受不了做这种粗活,殊不知顾婠婠自小在山野间长大,别说顶着冷风扫一堆永远扫不干净的落叶,就算让她挑水劈柴也是小事一桩。 果然,刘妈见顾婠婠对扫落叶还能从容不迫,很快又让她担起了挑水砍柴的活,但这对顾婠婠毫无压力,不想竟叫刘妈生疑,反而更坚定了要赶她走的决心。 顾婠婠算是过上了起早贪黑的生活,每天天还没亮就被刘妈从床上揪起来扫地,扫不干净就不能吃饭,可是叶子哪里扫得干净,她这几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好几次可怜巴巴的看着刘妈,希望她能施舍一粒米,哪怕一粒也行,可刘妈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哪里会对顾婠婠有一丝怜惜? 唉,总督府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刘妈太碍事。 权让刚回总督府就被刘妈拦住了去路,他只觉头疼,这几日刘妈总是跟他提顾婠婠的事,今日看这架势,怕是不赶顾婠婠走,就誓不罢休啊。 果不其然,刘妈一开口便问:“爷打算留顾婠婠到几时?” 刘妈和顾婠婠那点子事他也听了不少,却没有理会,只是刘妈总找他来谈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实在不乐意听,可对方是刘妈,又是为了他好,他没法子做出不尊敬她的事。 “刘妈,府里的事,您做主就好。”权让没说什么,但这一句话便足以让刘妈心满意足,看来权让对顾婠婠并没有别的意思,如此一来,她便放心了。 刘妈倒是不着急赶顾婠婠走,总督府并非是一个奸细都没有,没了个顾婠婠,还有其他人,她会那样对顾婠婠,纯粹是看出权让待她不同,轻易的救下她,又轻易的让她住下,好在一番试探后,权让对顾婠婠没有旁的心思,既然如此,那便由着顾婠婠继续蹦跶几天吧。 总督府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刘妈操持,哪有时间去搭理顾婠婠,知道权让对顾婠婠没别的意思,刘妈也不再针对顾婠婠,她可不是那种吃饱了撑着,就喜欢四处逛逛,顺便找点茬的人。 但刘妈显然低估了顾婠婠作妖的本事,就在她都快忘了顾婠婠这号人时,顾婠婠病倒了。 顾婠婠虽说来历不明,可到目前为止,并未见任何逾距的举动,又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管家见了于心不忍,本想劝说刘妈放顾婠婠一条生路,不想刘妈竟反斥责管家心软不中用,极大的刺激了管家的自尊心,他承认自个儿没用,但被人当着那么多人面说,他自认心没那么大。 府里的事权让都交给了管家和刘妈打理,两人平均分了总督府的一边天,因着刘妈太过强势,管家不喜她的作风,又处处被她压制,无可奈何。如今更是被她言语侮辱,他心中怎能好过,便道:“哼,都道最毒妇人心,我是没用,却好过你那狠毒的心肠,人家小姑娘又没做什么坏事,你凭何非要与她过不去?我不管,从今天开始,顾婠婠就是我的人了,你休再动她一根汗毛!”说完,便让下人将顾婠婠抬到前院去叫医生诊治,将刘妈气得够呛,却不好阻止。 她看不惯管家是一回事,可管家手中的权利并不比她小,何况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顾婠婠的事的确还需另做考量。 顾婠婠醒来已是第三天,看到自个儿的房间变了样,她心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不由勾了勾嘴角。 不错,她是故意生病的,倘若她不作点幺蛾子,岂不是要一辈子待在后院,无人问津? “你醒了。” 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笑脸盈盈,脚步有些发虚,想来身子骨不是很好,婠婠认得他,他是总督府的管家杨耀,掌管着府中的大小事宜,和刘妈可以说是平分天下,而且跟刘妈性格恰好相反,不得不说权让很会用人,恩威并重,再好不过。 “你是……”顾婠婠认识管家那都是前世的事了,她佯装不识管家,管家见她露出迷茫之色,笑道:“我是府中的管家,你可以叫我老杨。” “原来是杨管家,我怎么会在这啊?” “你不是生病了嘛,那院子潮湿,又没个人照应,我怕你在那儿出事,就让人把你挪到前院来了。”老杨笑呵呵的说着,那两撇胡子也跟着上下晃动。 “原来是这样,您的大恩大德,婠婠实在无以为报。”顾婠婠就要跪下了,杨管家见状忙扶起顾婠婠,说道:“瞧瞧你这女娃,怎么这般客气呢,你当我与那恶毒妇人一样啊!” 顾婠婠笑了笑,她自然知道杨管家口中所说的恶毒妇人是何许人也,杨管家和刘妈各自掌管府中大小事宜,性格又相反,有太多利益冲突,自然互相看不惯对方,她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得以脱身。 之后的几天顾婠婠都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养病,要说总督府最人道的莫过于每个丫鬟都有自己的小房间,不过也是因为府中大多都是男子,所有丫鬟加起来不超过十人,权让也不是个吝啬之人,每人给一个房间未尝不可。难怪外人皆传权让有断袖之癖,顾婠婠若非知道前世权让喜欢自己,她怕也会人云亦云,以为权让是断袖吧。 ##第3章 毒舌权让 正逢初春,早晨起来并不是很暖和,却容易犯困,顾婠婠扫了会儿地便困了,趴在石桌前昏昏欲睡。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重有力的脚步声,顾婠婠猛地起身,一转头,便看到权让那面无表情的脸,那张脸她不知看了多少遍,却百看不腻,如果他还记得她该多好啊。 想了想,顾婠婠苦笑,算了,还是不记得好了,他真的没必要再记得那些个伤心事。 “督爷回来了。” “嗯。”权让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轻轻的发出一个鼻音,便越过她准备回房,却被顾婠婠叫住,“督爷留步。” 权让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何事?” 顾婠婠抿了抿唇,“婠婠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便是。” 闻言,顾婠婠便再无顾及,她深吸一口气,说道:“督爷,婠婠初来乍到,本不该多言,可……可婠婠实在看不下去了。” 权让挑眉,“哦?府中有何事让你看不下去?说来听听。” “杨管家平日打理府中琐事已经很辛苦了,可到了三更半夜还有人为了点小事来叨扰他,杨管家年纪大了,哪经得起这番折腾!” 权让蹙眉,他本以为顾婠婠是来跟他告刘妈的状,原来是为这事,“你说的小事是指……” 顾婠婠忙答:“无非就是什么椅子坏了,屋里进虫子,东西被人偷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晚上还要找杨管家解决,督爷不觉得不妥吗?” 权让没有反驳,赞同的点点头,“不错,杨管家确实辛苦了,到时候我知会一声就是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顾婠婠摇摇头,“没了。” 话音刚落,权让便转身离开,愣是让顾婠婠那句:你吃饭了没?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唉,算了慢慢来吧。 权让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近几日再也没见着大晚上敲杨管家门的人,开始杨管家还不知所措,难得这么清闲舒适的睡了几天好觉,后来知道是顾婠婠向权让说了这事,顿时感动得稀里哗啦,当初他把顾婠婠要过来只是为了和刘妈争一口气,没想到这姑娘不仅人踏实,还知道心疼人,这么好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是卧底啊! 此后,他看顾婠婠怎么看怎么顺眼,还给了她一个好差事——园丁。 原先的园丁因为年纪大告老还乡了,杨管家不论三七二十一,直接把顾婠婠顶了上去,大有府中花草树木任由她摆弄之势,可顾婠婠哪里懂这些,没几天就把后花园整得不成样子,杨管家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要补救,却已经来不及了,权让也注意到后花园最近惨不忍睹的景象,心情不甚美好,听说最近是顾婠婠在打理园艺之事,让人寻了她过去问话,杨管家放下心来,还好督爷没有把这些怪到他头上。 顾婠婠听说权让因为后花园的花草被她整焉了的事特地把她叫去问话,心中生惑,按理说,权让不是那种连这点小事都要兴师动众的人,也没那个时间搭理她这个小丫头,怎么非要把她叫过去啊。 可寄人篱下,她又只是个小丫鬟,别说主子只是叫她过去问话,哪怕让她去死,她也得照做啊。 顾婠婠纠结一番,还是乖乖的去权让的院子了。 权让住在总督府中央位置的听风院里,听风院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地界,一走进去,一股暖风扑面而来,混杂着不知名的花香味,顾婠婠脑子忽地一片空白,她突然想起来,后花园里那片花草,好像是权让费尽心思,亲自养起来的,她却只用了几天时间 就给糟蹋没了…… 后背一片发凉。 顾婠婠忐忑的进了院子,对面就是权让的房间,房间前面是一片空旷的空地,两边还栽种着梨花树,屋前有一池小鱼塘,里边的小鱼欢快的嬉戏撒欢,一派生机勃勃,和权让沉稳内敛的性子丝毫不搭。 看着面前的景象,顾婠婠一阵恍惚,为什么她感觉这里很熟悉,就好像她曾经在这里,度过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 可她确定,她没见过,前世因为对权让的恐惧,她从未来过听风院,更不知道,听风院是个如此别致的地方。 顾婠婠晃了晃脑袋,应该是昨天没睡好吧,她从没来过听风院,这里的样子又怎么会见过呢。 也不知道权让是不是太自信了,听风院没有一个人看守,根本不怕有不轨之人潜入,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顾婠婠咳了一声,轻轻喊道:“督爷。” 回应她的只有枝头上的几只鸟叫声。 “督爷,我进来了。”顾婠婠又试着喊了一声,里面依旧没有回应,权让似乎不在,她大着胆子,提起藏青色的裙角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 权让是个严于律己的人,屋内的摆设亦是井井有序,一尘不染,和院子里的景致相反,屋内透着股压抑的氛围,让人喘不过气。 顾婠婠正四处张望,帘帐内突然传出一阵异动,“谁?谁在那!” 里面没人应答,顾婠婠慢慢走近,帘帐里热气腾腾,水雾袅袅升起,顾婠婠迅速取下头上的木簪,用来防身,她一手掀开了帘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只听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一个赤裸的身体从眼前的浴桶里站了起来,顾婠婠惊呆了,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直到权让披上了浴衣,她才想起捂住自己的眼睛,“督爷,对……对不起,我以为里面没人才进来的,我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顾婠婠转身就要走,却被权让叫住,她身子抖了抖,紧闭双眼侧过头问:“爷还有什么吩咐?” 权让挑眉,“你过来。” 顾婠婠一怔,忘了面前的权让还是赤身裸体,竟睁开了眼睛,权让虽然披上了衣服,但仅仅是遮住了后面,那不可描述的部位正对着她,吓得顾婠婠就要叫出声,见状,权让赶紧堵住了顾婠婠的嘴,顾婠婠惊恐的瞪大眼睛,鼻尖充斥着淡淡的花香味,原来堂堂两江总督,也是跟女孩一样用花瓣洗澡的。 “别出声。”权让的说话声总带着点疏离,此刻,顾婠婠莫名其妙的听出了魅惑之感,很快,她又在心里骂自己,顾婠婠啊顾婠婠,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权让难不成还是故意勾引你的? 不过此情此景,倒真像在偷情。 良久,权让才放开了手,顾婠婠如获大赦,轻轻推开权让,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方才她太紧张,连呼吸都忘了。 权让穿好衣服,抬眼看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顾婠婠,冷冷的问:“你来做什么?” 顾婠婠懵了,“不是……督爷让我来的吗?” 闻言,权让蹙起眉头,“胡说八道,我何时说过让你过来了?还不出去,让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顾婠婠咽了咽口水,忙福礼,“婠婠唐突了,我这就走。” “站住!”顾婠婠刚走到门口,又被权让叫住,她回过头,连声认错,“我不是故意进来的,真是有人说您找我,我才……” “我记得你说过,你会按摩?”权让冷不丁的蹦出一句,堵住了顾婠婠下面的话,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权让,不确定的问,“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你知道你以后会怎么死吗?” 两人好像根本不在一个世界里,没等顾婠婠反应过来,权让便不耐烦的说:“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吗?我不是跟你说话,难不成是和鬼聊天?过来!” 顾婠婠乖乖走了过去,权让毫不避讳顾婠婠是个女孩子,把身上的衣服脱下继续泡澡,好在她早有防备,把眼睛闭得死死的,权让坐在浴桶里等了好久也没见顾婠婠过来,他回过头,见她闭着眼睛傻傻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谁要是把她派来做卧底,那绝对是脑子有坑。 “你还想站多久?” 顾婠婠眯着眼,权让那跟锅底有得一拼的脸映入眼帘,她赶忙上前,“来了来了。” 权让不由叹了口气,估计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顾婠婠这种没有眼力见的女子吧。 不过按摩的手法还真不是吹的,都可以出去开家店了,“你家在何处?可还有人?” 顾婠婠笑着答:“回爷的话,婠婠出身卑微,不过是个乡野女子,家里也就是个不知名的小村子,实在入不了爷的耳,我没有旁的亲人,自小便与母亲相依为命,可是,我和母亲在躲山匪的路上失散了,也不知她现在过得可还好。” “你还有个母亲?对了,你们为什么会遇上山匪啊?”权让又问。 顾婠婠觉着奇怪,今天权让的话怎么这么多啊?她也没多想,半真半假的答:“近来灾荒泛滥,村子里突发蝗灾,我与母亲没有法子,只能来上海谋生,不想途中……”说着,顾婠婠咬咬嘴皮,要哭不哭的样子当真是楚楚可怜。 权让看着水中的倒影,正巧能瞧见顾婠婠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他忽地一笑,调侃道:“你和你母亲还真是命大,竟能从发蝗灾的村子里千里迢迢的来到上海。” 蹩脚的故事,做作的演技,权让觉得顾婠婠是越来越有趣了。 顾婠婠没有得到权让的怜惜,反而惹来他怀疑,她只能呵呵干笑,转移话题,“爷,您方才问我知不知道自个儿以后是怎么死的,难道您知道?” 顾婠婠娴熟的手法叫权让好生舒服,他惬意的闭上眼睛,说:“蠢死的。” “……” ##第4章 再遇旧人 顾婠婠第一次发现,权让毒舌起来简直不是人,她只是给权让按摩了一炷香的时间,权让就把她损到一无是处的地步,她很怀疑,这个权让当真是前世的那个权让吗? 估摸着权让最近遇上烦心事,需要找个人发泄一下,恰好她撞到枪口上了,他还算人道,过后觉得顾婠婠人细心,勤劳,体贴,更重要的是,无论被他怎么损,依旧面不改色,比起那些数落几句就哭哭啼啼的下人好多了。 于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一高兴,就让顾婠婠贴身伺候了。 从一个来历不明,人人嫌弃的小丫头片子一跃成了权让跟前的红人,顾婠婠不知招惹了多少人的红眼。 要知道,虽说府里也有几个丫鬟,但权让房里可没有一个女子,负责照顾他饮食起居的除了刘妈,就只有一个“万能副官”郭宇了,顾婠婠可谓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人,不少人猜测她其实是被权让收房了,日后是要做姨太太的。 都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哪怕总督府的女人全加起来也就那么三三两两,仍然八卦满天飞,顾婠婠被收房的谣言很快就被有心人利用,传到了刘妈耳朵里,刘妈一听,那还得了,她就知道这小贱蹄子不是个好东西,不曾想动作竟这么快,更离谱的是,督爷还中了她的套。 刘妈气不打一处来,杨管家这边却乐呵得晚上睡不着觉,他早就看顾婠婠是个好姑娘,没想到还被督爷给看上了,倘若哪天顾婠婠真的做了姨太太,他这个曾经帮助过她的多多少少也会得到一些好处,最重要的是,东边那个老太婆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到时候,总督府不就是他的天下了嘛!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别说刘妈和权让的情分,光是顾婠婠那谜一样的身世,就不可能得到权让的青暧,等哪天顾婠婠真的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姨太太,杨管家怕是要和刘妈联手把她赶出去了。 不管外人怎么想,顾婠婠只想说一句:你们想多了。 权让说是让她贴身伺候,事实上根本不让她近身,平日她也就是在院子浇浇花,喂喂鱼,或者打扫卫生,即使这样,刘妈还是免不了处处针对她,她发誓,这一世她除了想勾引权让,决计没有其他不好的企图,为何刘妈还总是看她不顺眼呢? 可是光凭意图勾引权让这一条,便足以让刘妈时时刻刻揪着她的小辫子不放。顾婠婠虽然已经是权让的贴身丫头了,可还是由刘妈管着,别说权让本就不愿她靠近,就是刘妈也万万不会让她有可乘之机。 不过在外人看来,她还是风光无限,不停的有人给她塞礼物,顾婠婠是个没啥原则的人,旁人往她怀里塞东西,只要她用得着,从不会往外推,大家见顾婠婠这般爽快,不禁暗喜,到底是小姑娘,耳根子软,受不起诱惑,日后可有好日子过了。 他们想着,对顾婠婠也越发殷勤了,“婠婠姑娘,这个您拿着,对皮肤可好了,以后啊多多关照。” “婠婠,你是用什么东西保养的,皮肤这么好,水嫩水嫩的。” “婠婠……” 顾婠婠走在路上,听到的都是一片赞美声,都快把她夸上天了,真不知道权让是从哪里找来的人,一天到晚正事不做一个,溜须拍马倒挺在行的。 “你怎么还在这?”顾婠婠正在应付那些赶上来讨好她的人,刘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围在她身边的人立马散了个干干净净,她愕然,四处看了看,最后指着自己问:“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刘妈气笑了,“顾婠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别以为爷对你多关照了几分,你的尾巴就能上天了,今天府里来了客人你不知道吗?还不赶紧去奉茶,怠慢了贵客,你担当得起吗?” 顾婠婠一头雾水,今天有客人拜访?她怎么没听说过? “刘妈,您别生气,我这不就要去了嘛。” “那还不快去!” 顾婠婠忙点头,“是是是,我现在就去。” 话音刚落,顾婠婠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刘妈气得站在原地不停喘气,她现在也和权让一样,不相信顾婠婠是别的势力派进来的细作,如果顾婠婠真的是细作,那她真的很想问一下对方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蠢的细作! 顾婠婠很快被刘妈和权让这两个总督府的大人物扣上了蠢的帽子,其实很多时候,顾婠婠也觉得自己很蠢,只是如果别人也这么认为,她只能说,他们是没看过前世的她有多蠢。 顾婠婠一路小跑到客厅,刚要走进去,一道清泉般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刺痛了她的耳膜。 “西定记得上回见到督爷,还是三年前的事呢,彼时督爷还是跟在大帅身边的连长,不曾想多年未见,督爷竟……唉,真是世事难料啊。” 权让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端起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淡淡地说道:“人生在世,哪有什么是一成不变,倒是你,一走就是三年,你堂姐对你甚是想念。” 林西定一笑,“我可是听说堂姐平日有事没事的就往你这儿跑,怕是早忘了我这个远在法国的弟弟咯。”说完,一个小丫鬟端上了一杯茶,林西定盯着她瞧了许久,权让见了,问:“怎么?林大少爷去了趟法国,口味都变了,爱上了小家碧玉?” “别介,我爹要是知道我看上了一个丫鬟,恐怕要动用家法了。” 两人表面相谈甚欢,但气氛上却还是缺了点什么,林西定总觉得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坐立难安,权让似乎也察觉到什么,薄唇轻启:“出来吧。” 林西定一回头,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孩颔首走了出来,面前的女孩身穿藏青色的衫子,滚银边小脚裤,没有被人看穿的局促,反而大方的行了个礼。林西定心叹:总督府果然卧虎藏龙,连个小小的丫头遇事都能这般镇定,不见慌乱。 “你躲在门边做什么?”权让蹙眉问。 顾婠婠深吸一口气,“回爷的话,方才……” “哎,督爷,您何必为难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呢。” 权让瞥了林西定一眼,眉间皆是不悦之色,“你哪里看到我在为难她?嗯?” 林西定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他没想到权让会突然变脸,这下连流动的空气都变得尴尬起来,顾婠婠忙道:“我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抱歉,扰了二位的雅兴,我这就走。” “别走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林西定觉得自己那句“没见过世面”好像得罪了顾婠婠,想要跟她解释,但顾婠婠对林西定避如蛇蝎,几乎落荒而逃。 权让微微一笑,“看来林大少爷也有魅力不足的时候。” 林西定讪笑,摸摸自个儿的脸,他长得也不丑吧。 府外,一辆气派的黑色轿车守在门口,司机见林西定出来,忙给他披上外套,“权让没有为难您吧?” 林西定冷笑,“为难倒是没有,不过几年没见,他越来越本事了,深藏不露,不愧是一代奸雄!”他特意将“奸雄”二字咬得极重,司机默然,众人皆知,权让位高权重,为人心狠手辣,他是踩着别人的鲜血上位,才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因为势头太猛,四大家族及各方军阀势力都想着将之拉下马,奈何对方战功显赫,背后势力更是根结盘据,牵一发而动全身,难对付得紧。 “少爷,这些权谋斗争的事咱还是不要掺和进来了,老爷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林西定撇撇嘴,“他等我干嘛?难不成又要介绍哪家千金给我?” “这……” “罢了,回去看看吧。” “哎,”司机喜出望外,这次少爷总算没有逃跑了。 轿车渐行渐越远,顾婠婠从角落里探出头来,望着已经看不到车影的巷口,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天呐,那可是她曾经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第5章 街头相逢 顾婠婠第一次见到林西定,是在码头上,那时她刚来上海,人生地不熟,船靠岸,她的行李就被偷了,她急得直接蹲在码头上大哭,那天烈日当空,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没有人上前施以援手,突然她感觉身上多了一片阴影,一抬头,便看到一个身穿西装的俊朗男子撑着伞,关切的问:“小姐,你怎么了?” 顾婠婠看呆了,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良久,她才抽抽搭搭的答:“我行李被偷了,身上又没有钱……” 男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万事可要小心点,还好只是丢了东西,人安全就行,诺,我这有几块大洋,钱不算多,你凑合着用吧。” 顾婠婠盯着他手上的钱看了会儿,终是接过了那几块极具分量的大洋,他口中说的不算多,却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多谢先生,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顾婠婠接过钱朝男子磕了几个头,再抬头,男子已经走远,她看着手中的大洋,泪水渐渐湿润了眼眶,耳边还能听到路人的议论声:“那不是林家大少爷嘛,他怎么回来了?” “还真别说,林少爷的模样比以前还俊朗了几分,心底又这么善良,真不知道哪家千金才能配得上他啊。” “林家……少爷?”顾婠婠喃喃低语,“就是四大家族的那个林家?” 上海是个是非之地,军阀混战,各大家族勾心斗角,其中有四个实力雄厚的家族,分别是林、吴、佟、顾。这四个家族不像其他家族斗得你死我活,他们少不了合作,联姻,相辅相成,当然,这些都只流于表面,私底下究竟如何,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而林家,这十几年来一直稳居四大家族之首,地位牢固,顾婠婠本想叫住男子,希望对方能给她留个地址,他日好登门道谢,可听说了他是林家大少爷,她又没有勇气了,林家,对她来说,是个多么高不可攀的存在啊! 然,本来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人又意外重逢了,顾婠婠第二次见到林大少是在街头上,她差点死于马蹄之下,又是他救了她,她知道了他的名字——林西定。 林西定没认出她,只当是自己随意在街上救的一个女孩,顾婠婠却缠着他不放,那时的她情窦初开,她觉得,他帮了她两次,这是上天给的缘分,哪怕知道两人身份悬殊,她还是要赌一把。 最后,她赌输了,他说过,等他在事业上有所成就,能在林家独当一面的时候,他便十里红妆,迎娶她过门,他做到了,他带着迎亲的队伍,穿过繁华的街头,来到了她家门前,在大家的嬉笑声中,将长姐抱上了花轿。 回到现实中,顾婠婠叹了口气,转身回府。 话说林西定回了林家,一进门没有看到自家老爹,反而见到了一个女子坐在客厅里,那女子见有人来了,忙起身,林西定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身后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西定,你回来了。” “爹,您那么急着把我叫回来干嘛。” 林老爷子拉下脸来,道:“怎么?去法国三年,连你顾伯伯都不认识了?” 林西定这才注意到老爷子身旁的中年男人,“原来是顾伯伯啊,方才西定眼拙,没认出来,西定见过顾伯伯。” 顾桥摆手笑道:“没事没事,西定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早些来我府上坐坐,我还是昨天听你爹说,才知道你回来了。” “半个月前刚回来的,本来是想去您府上串串门,可我爹给我介绍了好几家千金,非逼着我去相亲,真没时间去拜访!”林西定故作叹息,抱怨道。 林老爷子乐了,笑骂道:“你看看你,都二十一了,天天跟我嚷着什么婚姻自由,你喜欢自由,那我也就不逼着你了,可到现在,你也没给我带回个正经女朋友,我能不急嘛!” “林少爷这么优秀,岂是寻常女子可配得上的,自然要好好挑选才是。”原先见到的那个女子突然插话,平润的声线中夹杂着春风般的温柔。林西定看向身旁的女子,对方低头浅笑,顾桥与林老爷子相视而笑,林老爷子趁热打铁,介绍道:“这是你顾伯伯家的长女,单名一个容字,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呢。” “容儿见过林少爷。” “容儿你看,这就生分了吧,叫他西定就好了,老顾,你说呢?” “是啊是啊。” 顾容的脸上很快布满了可疑的红晕,撇过头娇嗔道:\\\\\\\"爹~ “哎,怎么,害羞了?” “哈哈哈。” 林西定跟着他们,也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面前的顾容一身淡粉色银边短袄,下身着靛青百褶裙,可以看出品味不错,模样亦不差,只是总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木头美人太过无趣,他本就不喜,更遑论这些日子他见了太多顾容这样的,可能顾容和她们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明明长着一张王熙凤的脸,却硬是要装弱柳扶风的林黛玉。 “爹,顾伯伯,我在外面玩累了,想先歇息歇息,你们随意。” “哎,西定……这小子,容儿,你别介意,西定比较腼腆。”林老爷子睁眼说瞎话,顾容很是配合,“嗯,可能林大哥真是累了罢。” “哟,连林大哥都叫上了?”顾桥调侃道。 “爹,你又取笑我了。” “老顾,说话小心点,女孩子面皮薄。” “倒成我的不是了?哈哈。” 顾容羞得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她转过头,往林西定离开的方向看去,若有所思。 顾婠婠走在青石板的路上,华西路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街边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还有人力车夫守在黄包车边招呼,这一切都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很多事还历历在目,她又开始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刘妈正在挑橘子,想叫顾婠婠过来看看,一抬头便看到顾婠婠不知在对着什么发呆,刘妈把手中的橘子扔下,生猛地走过去吼道:“你在看什么!” “啊!”顾婠婠被下了一跳,转头看向一脸怒气的刘妈,余惊未消,“怎……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我还要问你怎么了呢,我带你出来不是看你发呆的,还不快过来。” “噢。”顾婠婠点点头,跟着刘妈走到橘子摊前。 “我眼神不大好,你来帮我看看。” 顾婠婠随意看了几个,拿起来闻了闻,摇摇头说:“不大新鲜,成色也不好,我们去别家看看吧。” “那好吧,前面还有几家。” 另一边 “大少爷,大少爷你等等我,老爷喊您回去呢!” 林西定一听家里的老头子叫他回去,又加快了步伐,这么急着叫他回去,肯定没好事! 刘妈和顾婠婠满大街都找了个遍,也没见着什么好点的梨,反而碰上了林西定。 是林西定先发现刘妈的,本来想上去和她打个招呼,又在她身后看到了顾婠婠,那日在权让府上,他和顾婠婠的初次见面不大友好,林西定可不想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便上前拦住了顾婠婠的去路,“姑娘,又见面了。” 林西定突然冒出来,把顾婠婠吓了一跳,竟连人都认不出了,“你……你是谁?”随后反应过来,片刻呆愣后,顾婠婠收拾了心情,笑道:“原来是林大少。” 林西定挠挠头,“方才我是不是吓着你了,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 “这不是林大少爷嘛!”刘妈见顾婠婠一直没跟上来,回过头找她,看到了林西定,笑道:“怎么?林大少也要学那些个戏本子调戏民女?” “刘妈,我就打个招呼而已。”林西定愈加不好意思,顾婠婠走到刘妈跟前,“我们走吧。” “别呀,你们是不是要买什么东西,这地方我熟,我带你们买。” 顾婠婠没好气的嘟囔,“自个儿都是刚从洋鬼子那处回来的,还好意思说熟。” “啊?你说什么?”林西定没听清顾婠婠说的话,但看她的表情,他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也没再问,只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顾婠婠还没回答,刘妈便替她回答了,“顾婠婠。” “顾婠婠?”林西定一字一字的念,最后拍掌笑道:“好名字,果然是好名字,婠婠,有时间我再来找你。” “找……找我?哎,你……” “行了。”刘妈方才还笑得欢,这一刻又成了“冰块脸”,“那边还有一家,我们去看看吧。” “嗯。”顾婠婠跟着刘妈去了另一家,头却不时往林西定那里看去,直到连对方的影子都没了,才收回了视线。 希望这一世不会再和他有任何交集了。 ##第6章 婚姻大事 夜凉如水,外面的风刮得很大,无情的拍打着纸糊的窗户,权让撑着头在书桌上小酣,耳边回荡的是屋外的梨花被风吹落的声音,明明本该无声,却偏偏被他听了去,刘妈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轻轻说道:“爷,先喝杯茶润润嗓吧。” 权让抬起头,刘妈将茶放在他手边,上面还沉着几片不知名的白色物体,还没等他问,刘妈便解释道:“爷,这是我今儿从街上买来的梨切成片泡的,最近你嗓子不大好,先喝点润润喉咙。” “难为您费心了。” “瞧你说的,你看你,平日也不知道照顾自己,我要不再为你费点心,你这身子岂不早败了。”刘妈又开始唠叨了,“我早就跟你讲过,你老大不小了,该娶妻了,到现在也没个信,先前那林四小姐多好啊,美丽大方,知书达理,更重要的是,处处为你着想,你倒好,总把人家往外推。” 权让一笑,“刘妈,我也早和你说了,我与林四小姐只是普通朋友。” 闻言,刘妈不悦,“感情不都是培养出来的嘛,你……唉,罢了,既然你不上心,那我也没法子了。” 权让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轻咳一声,说道:“您说的对,这婚姻大事,确实是要提上日程了。” 方才还满是敷衍的权让突然变得郑重起来,刘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确定的问:“当真?你没哄骗我?” “您觉得我有必要骗您吗?好了,天色已晚,我再看会儿公文,您先回去歇息吧。” 刘妈叹了口气,孩子大了,翅膀也硬了,她刚要走,又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权让欲言又止,权让放下手中的公文,问:“还有什么事吗?” “就是,今天我和那顾婠婠上街买梨的时候,遇上了林家的大少爷。” “林西定?”权让沉吟,道:“然后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刘妈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他对顾婠婠好像有点意思。” “哦。”权让继续低头看公文,对此事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那又怎么了?林西定一向风流,他不过看上了一个女子,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不一样,爷,我觉着顾婠婠留在总督府实在是个隐患,不若我们将她送出去……” “好了!”权让并不赞成刘妈的提议,刘妈没想到权让反应会这么大,不由心生疑惑,“爷,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该不会……” 从顾婠婠进总督府的第一天起,刘妈就觉得权让有些反常,但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一样,这也是她为什么非要把顾婠婠赶出去的原因,她感觉,权让的异常,就是因为顾婠婠的到来。 “刘妈,您想多了。”权让自然知道刘妈在怀疑什么,“只是她还有用处,暂且不能离开。” 此言一出,刘妈更疑惑了,顾婠婠能有什么用处? “莫非爷在布一场大局?” 权让没有回答,刘妈见他不愿多说,也没逼他,只道:“我一妇道人家,啥也不懂,你自个儿看着办吧,我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嗯。” 刘妈走后,权让的心思已不在公文上,最后烦躁的丢下报纸,走出去醒醒脑。 晚间风大,权让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站在门口,负手而立,好似感觉不到寒冷,却又总咳嗽,他突觉身上一阵温暖,回过头便看到顾婠婠披了件衣裳给他,关切的说道:“这里风大,爷还是快些回去吧。” “你还没睡?” 顾婠婠答:“您都还没睡,我怎么敢睡,爷可是有心事,怎么一个人在这发呆?” 权让不虞,“我的事好像还不需要你一个下人过问吧?” 他说话从来都是轻飘飘的,可压在人心头上又是沉重的,“我只是随便问一句,爷若不喜欢,我不问便是。”顾婠婠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低着头,后面又轻轻的加了一句:“这么凶作甚!” 顾婠婠身子瘦弱,在大风下,权让都怕她被风吹走,委屈的模样更是楚楚可人,十分容易激发男人的保护欲,何况是权让这种喜欢征服的男人,他松了口,把衣裳披到顾婠婠身上,声线不带一丝起伏,“回去睡觉吧,我也回去。” 顾婠婠还未有所反应,权让便不见了人影,她暗笑,这个男人,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次日清晨,顾婠婠难得起了个大早,一起床就在权让门外侯着,权让出来时看到顾婠婠,脸上有片刻的呆愣,顾婠婠做什么都勤快,唯有一点,喜欢睡懒觉,每次他用完早饭出门时,她还躲在暖被窝里做梦,权让看了看天边的太阳,顾婠婠见了,笑嘻嘻的说道:“爷,今天太阳一如既往的是从东边升起的。” “咳。”权让不自然的轻咳一声,说:“我知道,只是想看看现在大概是什么时辰了,郭宇,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哎,好。” 顾婠婠深深的朝权让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喊道:“爷慢走!” 权让被顾婠婠的大嗓门吓着了,迈开的腿又收了回来,问道:“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顾婠婠眨眨眼,思考了会儿,最后斩钉截铁的答:“回爷的话,没有!” 郭宇张大了嘴巴,一双小眼睛在两人之间转动,他没听错吧?爷仅仅一个早上就跟一个人说了那么多话?难得难得,他要记下这不可思议的时刻。 权让哑口无言,他看着顾婠婠那傻里傻气的笑容,心中一堵,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爷慢走,祝爷一路顺风!” 权让离开后,顾婠婠就往厨房奔去了,厨房掌事的见到督爷身边的新晋红人大驾光临,乐呵呵的迎上去,“这不是咱的婠婠姑娘吗,今个儿什么风把您老给吹过来了?” 顾婠婠左右瞧了瞧,笑道:“就是过来看看,你们随意。” 掌事的想了想,恍然大悟,“姑娘可是特地过来给爷做饭的?”这丫头嘛,谁不想一跃枝头变凤凰,可是凤凰又岂是说变就能变的,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这些他都懂。 “是啊,我就是想过来给爷做点心吃吃。”顾婠婠其实没有那么多想法,她只是今天心情好,闲的没事做,就想过来给权让做点吃的,“爷都喜欢吃些什么啊?” 说来惭愧,虽然前世她和权让生活过一段时间,但权让知道她喜欢吃糖葫芦,蛋挞,豆腐乳,她对权让的喜好却一无所知。 “婠婠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掌事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你来总督府少说也有两个月了,怎生连爷的喜好都没摸清?你这样就危险了,不管怎样,多多少少也该上点心,否则还怎么”说着,他神经兮兮的看了看周围,凑近顾婠婠说:“你还怎么上位!” 上位?顾婠婠一怔,她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人误解的事了?“哎呀,你只管告诉我,爷喜欢吃什么便是,哪来那么多话!” “哼,别怪我没提醒你,不过还好,你现在补救还来得及。”他走到灶台边,说道“爷的喜好嘛,其实挺简单的,就是咸的甜的不吃,辣的酸的不沾。” 顾婠婠板着手指头嘟囔:“酸甜苦辣都不喜欢,那他喜欢什么口味的嘛。” “哎!”掌事的打了个响指,“这个问题问得好,爷吧,什么都好,就是太精贵了,尤其是胃,想抓住他的胃,一个字,难!不过好在你遇到的是我,算你运气好,我便帮你做一个,你若真得了爷的喜欢,可别忘了我哦。” 顾婠婠蹙眉道:“可我是要自个儿做啊。” 掌事的一愣,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能做什么?爷可怠慢不得,你若因为点吃食惹恼了爷,怕也会连累我们,还是安分些好。” “哎呀,您老放心吧。”顾婠婠不耐烦的推开他,“我的手艺,就是街上的酒楼也比不得。” “哼,真会吹,那你自己做吧,做好后拿来给我尝尝,看看能不能过关,过了,再拿去给爷。” “知道了知道了。” 掌事的冷哼一声,现在的女娃净喜欢做梦,偏生还不晓得听劝,到时候,可有好果子吃。 ##第7章 平生风波 掌事的走了后,顾婠婠便开始在灶台上大展身手,身旁的厨师正在飞速运转着手腕,一根黄瓜切成薄片儿,片片均匀,顾婠婠瞠目结舌的看着,不禁咽了咽口水,总督府的厨师果真不是盖的。 权让吃惯了他们的,还会喜欢吃她做的吗? 不管了,大不了做个小糕点,少放些糖,应该符合他的口味吧。 顾婠婠找了几个鸡蛋出来,轻轻打碎,蛋清很快溢了出来,好些日子没动手,她竟生疏了,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做,纠结了半天,她放着没去搅拌,反而去和面,旁边的厨师时不时的瞄向顾婠婠,生怕她在厨房捅出什么篓子。 前段时间也有个姑娘,不知是哪来的贵胄千金,跟着家人一起上门拜访,后来也来了厨房,把他们都赶了出去,和自个儿的丫鬟在厨房鼓捣了大半日,说是要给督爷做饭,结果险些把厨房给烧了,吓得他们腿都软了,现在就怕顾婠婠也跟那个姑娘一样,没个正经事做就跑来添乱。 但他显然小瞧顾婠婠了,她多少还有两把刷子,忙活了好长时间,勉强做了出来,厨师看了看,心中想着顾婠婠也下了不少工夫,做出来的东西卖相极好。 淡黄的的面条上面压在一块煎蛋,和鲜美的汤汁混为一体,还漂浮着小片小片的红辣椒,顾婠婠舀起一小勺葱,均匀的撒在上面,红中带绿,点缀得恰到好处,深呼吸,仿佛能闻到汤汁的咸香味儿。 也不知顾婠婠是不是极为在乎这卖相,特地选了个精美的汤碗,盖上后,还顺着盖子上分明的花纹路子放上了一朵小花…… 厨师严重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他没看错吧,这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面是要送给冰块脸督爷的? “大功告成!”顾婠婠喜滋滋端起面,笑问道:“督爷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厨师略迟疑的点点头,“是的,可是婠婠姑娘,你给督爷做的面,没必要贴朵花在上面吧?” 顾婠婠看了看,不解的问:“有什么问题吗?你不觉得赏心悦目吗?” “挺好挺好,你去吧。”厨师懒得和顾婠婠多费口舌,他就等着顾婠婠哪天把自个儿作死。 “嘁~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 顾婠婠端着她悉心做的“一行黄鹭上青天”往听风院走去,厨师看着顾婠婠的背影,心中叹息,这姑娘模样不错,就是脑子不大好使。 今日军部没什么要事,傍晚时分,权让早早的回来了,刚要躺下歇息会儿,顾婠婠便敲起了他的房门:“督爷可在?” 权让打开门,面前的顾婠婠笑颜如花,“爷,您就回来了?” “我就站你跟前,你说呢?” 顾婠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前世满嘴情话的权让都死哪去了? 她只能干笑,献上了她的面,“爷,您辛苦了,我特地给您做了碗面,要不您尝尝?” 顾婠婠眨巴眨巴她的小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权让,权让蹙眉,他这才注意到顾婠婠手上端着的东西,上面竟然还贴着一朵枯萎了的小花。 见权让的视线在小花上,顾婠婠也看了过去,从厨房到听风院有一定的距离,一路走来,花都枯萎了,顾婠婠赶忙把花扔掉,笑着介绍道:“爷,这是我做的‘一行黄鹭上青天’,我做了一下午呢。” 闻言,权让身子一滞,满脸嫌弃的瞄了眼,什么上青天,是上西天吧! 权让的要求极高,对吃食亦是如此,哪怕是一碗面,厨房都是变着各种花样做的,倒显得顾婠婠做的面格外敷衍,顾婠婠把权让的嫌弃当成好奇了,干脆直接进去把面放在了桌子上,眼见权让要发火,顾婠婠忙道:“爷,您慢用!” 权让的那句“混账东西!”才刚到喉咙里,顾婠婠便一溜烟跑得没影了,气得权让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瞪着那碗面,就像瞪着它的主人一样。 厨房 掌事的本想回房间偷会子懒,不想一睡就是一下午,回到厨房时,只剩下一个厨师在收拾灶台,掌事的伸了伸懒腰,问道:“哎,那个顾婠婠去哪了?” “给爷做完面就回听风院了啊。” 掌事的掏了掏耳朵,“她真会做啊?不对呀,我不是让她做完先给我尝尝嘛,她就这样端去给爷吃了?” “是啊。” “这丫头,别给我折腾出什么事等等,你说她给爷做了什么?”掌事的突然面如土色,身子也颤抖起来,厨师奇怪的看着他,说:“面啊,就是从你旁边那柜子里翻出来的。” “妈呀,那都是大半年前的东西了!” 凌晨,总督府闹腾起来,听风院不少人进进出出,叱责声和下人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划破拂晓。 顾婠婠跪在地上缩成一团,尽量忽视刘妈刀子般凌厉的眼神,不多时,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从权让卧房出来,刘妈赶紧上前,急切的问:“爷怎么样了?” “刚洗了胃,现下已经睡了。” “不会留什么后遗症吧?” 医生摇摇头,“没那么严重,只是吃坏了东西罢了。” 闻言,刘妈舒了口气,好在没事,“多谢医生,老杨,你带他去账房那里结账。” “嗳。”杨管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先生这边请。” 医生走后,刘妈的眼睛冷冷的扫向顾婠婠,怒道:“你个小蹄子,我早说你不是好东西,倒叫我料准了,爷你也敢害,无论你是故意,还是说有意,我都不会再放过你,来人,拿家法!” 顾婠婠身子一抖,抬眼看向刘妈,又被刘妈瞪得低下了头,她虽说不是有意的,可权让吃了她的面受了一番折腾不假,心中还是愧疚,好在权让没事,哪怕刘妈真的要打她,她也是服气的,只是连累了厨房的人也要跟着她一起受罚。 权让的房门开了,刘妈以为是权让,忙回头要叫他回去歇息,可出来的却是郭宇,郭宇说道:“爷说要顾婠婠进去伺候。” “什么?这不是胡闹嘛!”刘妈一脸震惊,不善的看向顾婠婠,顾婠婠惊讶的抬起头,“爷叫我进去?” “不行,万一她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爷说她也不是故意的,又没闹出什么大事,且饶过她一回,大不了先记着,下次若犯了什么错,一并罚了便是。” “这……”刘妈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都这样了还要放过她?难不成非要到性命难保的时候才晓得厉害? “你还愣着做什么,爷让你进去呢。”郭宇不耐烦的说道。 看得出,郭宇也不喜欢顾婠婠,周围的所有人以复杂、怨恨的眼神盯着她看,顾婠婠默然,她这是多大的本事,一夜之间把全府的人得罪了个遍。 顾婠婠看向刘妈,刘妈撇过头,没再说什么,她这才起身,在众人炙热的目光中进了权让的房间,郭宇斥道:“都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去,怎么?留在这儿是还想受罚?” 众人匆匆散去,刘妈还是不放心,郭宇安慰道:“爷他自有分寸,您别担心了。” “唉,可我就是觉着不对劲啊。” 郭宇眸色一沉,可以看出,他的担忧并不比刘妈少,可他还是笑着说:“无碍,爷都不怕,我们就别瞎操心了,您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守着就是。” “那好,你盯紧点,可别出什么乱子。” “您放心。” 屋内,顾婠婠小心翼翼的走到权让床边,见权让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不由低下头,弱弱的问:“爷,您……可还好?” “没死。” “……” 顾婠婠那边半晌没有声息,权让转头看去,只见顾婠婠像个做错事怕挨训的小孩一样,手足无措的拽着衣角,权让微愠,“别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 “没有,只是婠婠心里过意不去……” 权让闭上眼睛,没有说话,良久,顾婠婠那边还没什么动作,权让才开口,“我让你进来是做什么的?” “啊?”顾婠婠不解,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进来不就是照顾他的嘛,她怎么还跟木头桩子似得杵着啊。“您要喝水吗?” “算了,先睡吧。”权让好像不想再和顾婠婠说话,侧过头淡淡的说了句。顾婠婠失落的“哦”了一声,心里隐隐作痛。 面前的权让太过冷淡,冷淡到她怀疑,前世的一切,只不过是她的黄粱一梦罢了。 ##第8章:林四小姐 经过了一晚上的折腾,总督府归于平静,权让因为吃坏了肚子向军部告了假,这几日躺在床上办公事,顾婠婠因着有权让的庇护,刘妈暂时还不能拿她怎样,可心里恨极了她,顾婠婠每回看到刘妈那咬牙切齿的模样,都不由心惊,同时心中隐隐担忧。 刘妈在总督府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权让待她如亲生母亲一般,得罪了她,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一世她是冲着权让而来,刘妈这一关必定要过,可照如今的情形,她若想要收服刘妈的心,简直难如登天。 过了几日,权让身子好些了,但医生又嘱咐,即使全好了,也还要养几天,顾婠婠是真没想到,权让一个大老粗汉子,身子竟然这么精贵,也不知是谁给惯出来的。 倒不是她嫌弃权让娇贵,实在这厮太神经质,借着生病的由头没少折腾她,冬天都过去了,还说要赏梅,茶水要清晨的露水,好不容易给他收集了露水,又说井水便可,他咋不喝海水呢! 顾婠婠先前的愧疚早被权让的各种奇葩要求给磨没了,基本不敢再往权让房里靠,就怕被权让刁难,可她才清净了会儿,听风院就进了个不速之客。 这个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被人称作“玲珑心,仙女面”的林四小姐。 说起林四小姐,那名头,就是在眼高于顶的名媛千金中,亦是响亮的,闺名婉书,小字瑛瑛,长相模样如外人所传的仙女面一般,虽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却也真真是个天仙儿,只是身世可怜,自小父母双亡,只得寄住在叔伯家,可教养却半分不少,也是难得的才女。 顾婠婠不欢迎林四小姐,倒不是因为外界神乎其神的传言,而是她和权让的关系,毕竟前世,林婉书是权让的正房夫人。 顾婠婠心中始终忌讳这一点,前世权让纵然不喜林婉书,但她的名分摆在那里,顾婠婠见了自然开心不起来,在听说林婉书来了后,她便躲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听风院 “四小姐好些日子没来了,爷还总念叨着你呢。” 刘妈脸上少有笑容,今日却笑得比花朵儿还灿烂,她身旁的女子听了,莞尔一笑,声线如潺潺清泉,又不失稳重,“您该不会唬我吧?” 女子身穿时下最流行的流云锦,艾青色的宽大袖衫,玉色滚边的短袄下边还系了月白的百褶裙,中间的发髻皆盘了上去,只留两撮细细的麻花辫落于胸前,一支玉簪恰如其分的插在发髻里,显得落落大方,刘妈越瞧越欢喜,“小姐见了便知晓了。” 话音才落,两人便到了听风院门前,林婉书止步,笑言:“我一女孩子,总归不好进去。” “这里可有外人?何况有我在,小姐不必瞻前顾后的,进去就是了。”说着,刘妈做了个请的动作,林四小姐也不好推辞,微福礼,抬脚进了听风院。 这几日权让的身子好了大半,基本能下床走路,刘妈让林四小姐先侯在外厅,自个儿先进去和权让知会一声,得知林婉书来了权让除了片刻的呆愣,并未见多余的表情,换上衣服便出去见她。 林四小姐见权让生龙活虎的穿着常服出现在她面前,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身子可好了?” “如你所见。” “你还是如此。” “这些天都去哪了?” 林四小姐来了兴趣,“哦?可是想我了?” “没,只是前几日你堂弟来问你了。” 刘妈觉着自己站在这多余,笑呵呵的告辞,刘妈走后,权让挑眉,调侃道:“刘妈每回见你都跟见到儿媳妇似的,你是不是让她误会了什么?” 林四小姐抿了口茶,听到权让这般说,不由一笑,“你身边若是能多几个女子,她也不会一见着我就这般激动,权爷,您好歹也是两江总督,总被外人传断袖,是个人都要替你操心啊。” 权让不语,刘妈的心思他自然知道,上海好姑娘多,与他相识的却一个也没有,唯独和林婉书有点交情,刘妈也是怕外界传言成真,有个哪哪都好的林婉书,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刘妈的担心不无道理,这种事不管是真是假,对你的名声都是不大好的,不如快些找个好人家的女孩安定下来,也全了刘妈的心愿,我就不错。” 权让不以为然,“我的名声本就不好,无所谓。” 闻言,林四小姐深以为然,权让可是上海有名的恶军阀,手上沾满了不知多少无辜人的鲜血,鱼肉百姓,私相授受的事可都没少干,或许断袖这个帽子就是一些有心人故意往权让身上泼的脏水。 “你想得倒开。” “我劝你最好不要与我走得太近,实在有辱你的名头。” 林四小姐一怔,随即靠近他,狡黠的眨眼,反问:“若我不怕呢?” “随意。”权让连个眼皮子都没抬,只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报纸,林四小姐觉着无趣,忽闻外边有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似乎是刘妈和谁起了争执,林四小姐看了看权让,正要出去一探究竟,权让摇摇头,让她不必理会,林四小姐只能坐了回去。 在外面和刘妈起争执的不是旁人,正是顾婠婠,顾婠婠一听说林四小姐和权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心里便膈应得慌,最后还是眼巴巴的过来了,可刘妈怎么都不肯放顾婠婠进去,她急了,硬要闯进去,把刘妈气得够呛。 “刘妈,我只是来给爷送补汤的,您作甚非拦着我?莫不是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您不想叫我看到。”顾婠婠故意扯大嗓门,不满的质问道。 林四小姐坐在权让边上,心中唏嘘不已,这是哪来的小妮子,这般不懂规矩,权让也面露不喜,烦躁的丢下报纸,说:“刘妈,让她进来吧。” “爷!” “无妨。” 刘妈气得胸口直颤,你是无妨,好不容易有个和林四小姐单独相处的机会,怎么就被顾婠婠这个不识相的东西给破坏了呢! 顾婠婠在心底偷笑,大摇大摆的进去了,可一看到林四小姐,她却笑不起来了,眼中的复杂之色亦久久散不去,林四小姐冲她点头微笑,她也只是冷脸相对,好在林四小姐心气高,不愿与她计较,倒未发飙,反是权让愠怒,斥道:“有客至,你怎能无礼?未免叫人说我总督府礼数不周,贻笑大方!” 顾婠婠暗叫不好,无暇去探究林四小姐,忙跪下认错:“婠婠一时莽撞,失了礼数,还望爷及……林四小姐恕罪。” 权让叹道:“罢了,起来吧。” 顾婠婠咬了咬嘴皮子,缓缓起身,林四小姐嘴角轻挑,看向顾婠婠,轻声问:“你可是新来的丫头?看着面生。” “不过是个丫头,何必看得那么仔细,行了,你把汤放下,下去吧。” 顾婠婠一怔,看着面前的两人仿佛把她当做无聊时的取乐,一股不知名的酸涩之感涌上心头,今日是她大意,以为权让护着她,便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是总督府的一个下人而已。 “是,婠婠告退。” 顾婠婠深深的看了林四小姐一眼,转身离去,林四小姐不知所以,她能感觉得到,顾婠婠看向她的眼神中没有敌意,却是一种连她都说不上来的感觉。 “叫你见笑了。” 权让的一句话把林四小姐拉了回来,她回神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方才觉得奇怪,这么不懂规矩的,你怎么还能留在身边?” “那……我是该赶她走?” 林四小姐摇摇头,“那还是算了,我怕你真赶她走,她会因此记恨我,我不习惯做坏人。”她顿了顿,看向权让,继续说:“权让,这些日子没来,是因为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你说,我们可以做知己、朋友,唯独不能是爱人、夫妻,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你说得对,我们两个人,或许更多的是欣赏,以及……我的执念。” 她叹了口气,权让刚要开口安慰,林四小姐却忽地一笑。 “但我不会放弃,执念也好,愚蠢也罢,能配得上我林婉书的,整个上海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权让,你跑不掉的。” 权让:“……” “呵,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好生养病吧。”林四小姐起身告辞,权让也没有阻拦,等她走到门边,权让忽然开口:“伤人伤己,何必?” 林四小姐停下了脚步,粲然一笑,“什么伤人伤己,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你又怎知,你不会爱上我?反正你无心头好,我没如意郎,哪怕只是凑个对儿,亦是极好。” 对于林四小姐的自信和霸道,权让也无可奈何,只能头疼的揉揉太阳穴。 等知道了结果,再后悔,便晚了。 ##第9章:惊险逃生 林四小姐刚走出听风院,刘妈便迎了上来,脸上的皱纹挤在一处,笑成了一朵花,林四小姐以帕掩面,唤了一声刘妈,刘妈笑道:“怎么?害羞了?” 本来还没什么,被刘妈一说,林四小姐反而害羞起来,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个儿在害羞什么。 “刘妈,您别说了。” “是啊是啊,我们小姐面皮薄,刘妈您快别说了。” “沁之,就你多嘴!” 刘妈乐呵呵的说:“沁之姑娘说得不错,不知道林四小姐和督爷……” 林四小姐淡笑:“还早着呢,我和沁之先回去了,今个儿多有叨扰,婉书真是过意不去。” 刘妈眼底闪过一瞬的失落,但还是笑了笑,“瞧你说的,你和我家督爷是什么关系,何来叨扰之说?” 沁之梨涡浅笑,附和道:“是啊,何况小姐与督爷,那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沁之!” “沁之姑娘说得不错,林四小姐何苦凶她。”刘妈笑道。 林四小姐苦笑,这两人一唱一和,是想把她往坑里带啊! “我和沁之先走了,您就别送了,去照顾权让吧。” “好,慢走。” 林四小姐给刘妈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刘妈看着她的背影,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闺女,万事周全,爷若娶了她,当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报!” “死权让,臭权让,权让你这个王八蛋!讨厌,真讨厌!”林四小姐才走出前院,便听后边的墙角跟儿有人碎碎叨叨,仔细一听,乐了,她与沁之转身去寻声音的来源,只见顾婠婠蹲在墙角拔草,边拔边骂权让,林四小姐忍俊不禁,顾婠婠猛地站起,原是她没忍住笑出了声,惊到了面前的人。 “林四小姐。”顾婠婠窘迫的见礼,还没说几句话,林四小姐便笑道:“我可不是故意偷听,以后背着人说坏话的声音小点,亏你遇到的是我,若是那个煞神,可有的你受的。” “是,我以后多注意。” 顾婠婠有气无力的答。 前世她和林四小姐的关系便不大好,她是权让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林四小姐是权让的正室夫人,这种关系,哪怕到了这一世,她们不似前世那般,她还是觉得诡异。 林四小姐却不知那些前尘往事,只当顾婠婠是心情不好,她想了想,褪下了手腕上的玉镯子,牵起顾婠婠的手,放在了她手心里,道:“都说前世五百次的擦肩而过,才能换得今生的一次回眸,我们一天见了两回,也说上了几句话,倒算有缘,这镯子本不值钱,便赠予姑娘,当作见面礼吧。” “啊?不行,这太贵重了。” “我都说不值钱了,你收下便是。” 顾婠婠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只能收下,“多谢。” “那我走了,姑娘还是别再这骂了,隔墙有耳。” 顾婠婠耳根子都红了,林四小姐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沁之时不时的回头看顾婠婠, 心中生惑,问道:“小姐为何对她这么好?我看那人也是活不长的,敢在总督府骂督爷,真不知道谁给她的胆子,就不怕督爷一枪毙了她。” 林四小姐深吸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你以为是谁给她的胆子?你家小姐我,真是栽了个大跟头。” “小姐……” 沁之不解,正要开口问,林四小姐却是淡淡的说: “不说了,走吧。” 顾婠婠静静观摩手中的玉镯,虽然林四小姐嘴上说着不值钱,但看这成色,也绝非一般的玉比得上。 林四小姐和她连话都没说几句,便肯将这镯子给她,当真是看得起她,她记得前世的林四小姐眼高于顶,名门大少们没一个看得上眼,偏偏瞧上了煞神权让,嫁给权让后又好一阵春风得意,只是两人的心总归不在一处,林四小姐即使嫁给了权让,心中念的仍是娘家,权让自然不喜,久而久之,夫妻二人便形同陌路,当初她看得清清楚楚,两人半点不像夫妻,却又同夫妻一般相敬如宾。 那时的林婉书也看不上顾婠婠,即使她是权让一心护着的女人,但身份的悬殊也让林婉书提不起半分对付她的精神,顾婠婠知道她心高气傲,从没敢打搅她,一直是相安无事的,所以,对于林四小姐,顾婠婠除了知道她心气儿高,其他半点不了解,方才送镯子的行为似乎也有亲近之意,却不像她的作风。 “罢了罢了。”顾婠婠烦躁的摇摇头,说不准人家只是想在嫁入总督府之前和权让身边的人打好关系而已。 想到林四小姐以后会嫁给权让,顾婠婠不淡定了,这林四小姐,样貌好,又有才华,是个男人都会心生好感,倘若哪天真叫她把权让的魂勾了去,那……她怎么办啊? 不行,权让是她的,什么林四小姐王二小姐的都要滚一边去!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要是不能赶在林四小姐嫁入总督府之前让权让喜欢上自己,那也太浪费这么绝妙的机会了吧! 权让不清楚顾婠婠心里的道道儿,病刚好,又要去参加婚宴,刘妈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可郭宇在军部忙得抽不开身,杨管家听说了,一拍手,“这还不简单,让婠婠陪爷去也是一样的。” 刘妈当即给了杨管家一个白眼,这不瞎扯淡嘛! 权让最后还是让顾婠婠一起跟着去了,临走前,刘妈还特地威胁恐吓了顾婠婠一番,顾婠婠表面唯唯诺诺,心里不知道多鄙视刘妈,真当权让是根葱,谁都想害他呢! 顾婠婠不情不愿的跟权让上了汽车,本来出来玩一会儿是件高兴的事,愣是被刘妈给坏了心情,每天被人这么防着,心里终究不是滋味,权让瞧出她心情不悦,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不经意,淡淡的问:“你不喜欢参加婚宴?” 权让自己就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他以为顾婠婠也不喜欢,但又没办法不去,心里颇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谁晓得顾婠婠却来了一句:“喜欢,我还希望自己是婚宴的主人。” 权让默然。 汽车行驶了一段时间,顾婠婠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大树,枝叶繁茂,笑道:“春天真的来了。” 权让没有答话,抬眼看着驾驶座上司机的背影,良久,突然开口:“你是新来的?” “啊?”顾婠婠还没反应过来,司机身形一僵,握着方向盘的的手顿时青筋暴起,权让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迅速掏出手枪,还没指到他的脑袋,对方一个急转弯,拐进了一条小路,顾婠婠的头猝不及防的撞到了玻璃窗上,疼得直叫唤,权让一把勒住司机的脖子,怒吼:“停下!” 司机咬紧牙关,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油门,权让暴了句粗口,只听“砰砰——”两声枪响,司机的脑袋瞬间被权让打开了花,鲜血溅了顾婠婠一身,顾婠婠吓懵了,脑子一片空白,权让来不及解释,用手臂撞开车门,抱住顾婠婠,跳了车。 失控的汽车撞到了树上,直冒白烟,权让和顾婠婠在地上滚了两圈,小路两旁忽然响起的枪声,权让眯眼,冷笑道:“这些人,真是够龌龊的!” 顾婠婠再傻也明白此时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害怕的咽了咽口水,“爷,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拿你去挡枪子!”话音刚落,几个子弹打到他们身旁,好在权让反应快,推开了顾婠婠,子弹只是打在了两个人中间,并没有伤到人,顾婠婠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几乎要哭了,“爷,您不要再开玩笑了,我们……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啊!” 她是去参加喜宴的,可别最后,要反过来让别人参加她的葬礼。 “别吵了!”权让拉起顾婠婠的手就跑,“不想死就赶紧逃。” “他们在那!” “快追!” “砰砰——” ##第10章:我喜欢你 权让拉着顾婠婠跑进了林子里,身后时不时的传来几声枪响,林子虽然隐蔽,但路径弯弯曲曲,不易逃跑,没多久,顾婠婠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不行了,爷,你先跑吧。” 权让微怒,“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丢下你不管的人吗?” 顾婠婠艰难的喘着气,笑了,“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带着我也是累赘,只会拖累你,到时候我们谁也跑不掉,不如你先跑,大不了我躲在这里,他们不会发现的。” 顾婠婠很清楚自己的身子,权让若带着她,他们不可能逃出那群人的魔爪,前世,是她拖累了权让,这世,即使无法护他周全,至少,不能再成为他的累赘,他的……弱点。 枪声越来越近,顾婠婠连忙推开权让,权让却纹丝不动,即使是这么危急的时刻,他说话依旧不慌不忙,“我权让不至于这么没用,别说是带着一个你,就算是十个你,我一样可以出去,你平时除了坑害主子,就没干过什么正经事,这个时候反而护主起来,顾婠婠,你脑子没问题吧?” 若是以前,顾婠婠一定会被权让气得跳脚,可现在,她反而想笑。 她的脑子一向不好使,从几个月前进总督府的第一天起,她就总在想,为什么她不能找个清净的地方过完余生,非要再来祸害权让,搅这摊浑水。如今她想清楚了,她本欠权让太多,如果这辈子不能守护他,那么,就让她护他平安,也算尽一点绵薄之力吧。 “我脑子是有问题,所以,权让,你听清楚了,我喜欢你!”顾婠婠什么都不怕了,反正都死过一次了,大不了再死一次,可是这次,她一定要先把心底的话说出来,再也不能留任何遗憾。 权让有片刻的愣神,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对面的人儿倔强的脸上划过一行清泪,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你哭什么?” “权让,你走吧。”顾婠婠再也止不住眼眶中的泪水,她已经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她没什么好怕的,可还是挡不住内心的酸楚,这辈子太短,短到她宁愿自己从未重生过。 “我说过,我不会丢下你,也不需要一个女人来给我殿后!”许是见顾婠婠哭了,权让的语气软了下来,他想了想,别扭的看着顾婠婠,说:“你要是能活下来,我就允许你喜欢我。” 闻言,顾婠婠抹了抹眼泪,“我方才是瞎说的。” “他们在那,快追!” 权让还想说什么,那帮人发现了他们,权让带着顾婠婠躲在一块大岩石后面,掏出了枪,只听“砰砰”两声枪响,对面几人应声倒地,打到一半,竟然没有子弹了,对方像是看出他们没有子弹了,试探性的朝他们开了几枪,权让气得骂娘,关键时候怎么总掉链子! “老大,他们好像真没子弹了。” “哼,天助我也,给我拿下!” “爷,现在怎么办?”顾婠婠躲在权让怀里,担忧的问。 权让向岩石后瞄了一眼,那帮人正举着枪,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他们,权让冷笑,干脆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即使没有枪,对付这些小喽啰,绰绰有余。 “你先在这等着我,不要出来。” “不。”顾婠婠抓紧权让的衣角,眸中满是担忧和恐惧,可看到权让拉下来的脸,她只能松开手,说一句:“小心点。” 权让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担心,岩石后面的人靠得越来越近,领头的男人露出了一阵阴笑,缓缓抬起头,准备让他们一举拿下两人,他还没发号施令,权让却突然从岩石后转了过来,一脚把一个人踹下山坡,另一个人直接被他抹了脖子,几人才反应过来,枪都没举起来就被权让一脚踢翻,没了武器,领头的那个男人上去就是一个侧踢,权让躲了一下,却没躲过第二下,他被打得退后几步,阴测测的看着领头的光头男,光头男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权让趁这个空挡快速反击,招招致命,光头男身手不如权让,除了防卫,竟找不到一丝空隙反击。 顾婠婠躲在石头后面看着,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她忘了整个上海,权让若认身手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一个人对打这几个小喽啰完全没有问题。 看着权让矫健的身姿,顾婠婠又想起当初听到权让战死的消息时,那份孤独,无助,歉疚的心情,如今看到权让能打能跳,她真庆幸老天能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对方虽然人多,对权让却没有一丝压力,配上那把粘血的匕首,他们死的死,伤的伤,一个侧扫腿,权让擒住了光头男,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慢慢提了起来,光头男只感觉身子腾空,窒息的感觉让他仿佛看到了死神在向他慢慢靠近。 此时,一个本来被权让打晕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翻身捡起了地上的枪,黑漆漆的枪口指向权让,顾婠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那人扣动扳机,只听“砰——”的一声枪响,躲在枝头的鸟儿纷纷四散开来,顾婠婠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前,鲜血浸透了她的衣服。 这还是她穿过的,最好看的一件衣服。 这是顾婠婠晕倒前,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丝念头,死亡的恐惧让她感觉全身寒冷刺骨,但还是有个温暖的怀抱,那个人一直叫她的名字,她听得出来,那是权让的声音。 那个已经死了的权让。 总督府 刘妈焦急的在门口徘徊,时不时望着街头,大半晌了,还是没等到期盼之人出现,杨管家坐在地上,懊恼的揪着他本就稀疏的发丝,自责的说:“都怪我,我应该查清楚那人的底细,怎么,怎么就让他把爷给带走了呢!” 刘妈虽然也很想骂他,但看到他已经自责到揪头发的地步,竟有生以来第一次心软,“也不能全怪你,好在发现得及时,救援兵队已经赶了过去,只希望爷这回能平安无事。” “唉。” 期盼中的汽车从街头驶来,杨管家激动的指着那辆车,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刘妈兴奋的跑下去,权让抱着满是是血的顾婠婠下了车,刘妈一怔,“爷,这是……” 权让来不及解释,只说了句:“快叫医生!” 刘妈僵硬的应着,赶紧去请了医生,权让抱着顾婠婠往听风院走去,杨管家连忙拦在权让前面,说:“爷,要不您把她放在我那个房间,她身上都是血,怕会玷污了您的床榻。” 权让大怒,都什么时候了,这老匹夫也太不会看人脸色了,他抱着顾婠婠一言未发,撞开杨管家,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往听风院走。 杨管家愣了半刻,还是追了上去,心里不禁直犯嘀咕,爷不是有洁癖嘛,他做错了什么吗? 权让风风火火的跑进听风院,一脚踹了房门,本来结实的房门被他一踹,有点松动的迹象,他把顾婠婠轻轻放在了床上,冷眼吩咐下人准备热水、毛巾,不多时,刘妈带着医生过来,权让一看到医生,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抓着医生的衣领命令道:“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把她救活,否则,后果,你应该知道!” 医生被权让那双恨不得把他吃了的眼睛吓住了,他当然知道后果,后果就是,他别想从总督府竖着出去,这是权让经常威胁他的话。 “是是是,在下一定竭……”医生还没说完,权让便把他推到床边,废话那么多,庸医! “爷,要不,我们先出去吧。” 刘妈知道权让站在这会影响医生治疗,拉着权让要走,权让虽然想在旁边盯着,可看那个庸医颤抖的双手,他只能跟着刘妈离开。 医生见权让终于走了,不由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床上的顾婠婠脸色越来越差,医生面色严峻,开始查看伤口…… 夜幕降临,权让坐在听风院门口,低着头没说过一句话,刘妈拿了件披风过来,边披在他身上,边说:“爷,您也累了一天,先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 刘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到顾婠婠全身都是血时,都怀疑她把身上的血给流完了。 “您要不先去洗洗。”权让一路抱着顾婠婠,身上也粘了顾婠婠不少血迹,权让抬头看着刘妈,问:“她会不会死?” 刘妈一噎,她也不想顾婠婠就这么死了,可是流了那么多血,她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说:“吉人自有天相。” “……” 次日清晨,顾婠婠愣是被权让眼中的庸医救回了一条命,出来时,医生身上的白大褂全是血,看着让人心惊肉跳。 “她怎么样了?”权让没有力气再抓着医生的衣领,只是淡淡的问了句,医生笑呵呵的说,“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因为失血过多,可能醒来需要点时间……”他还没说完,权让就跑进了房间,留下医生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 权让一进房间,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床边的脸盆里面全是血水,顾婠婠像是被抽了灵魂的木偶,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看着眼前的一切,权让连一步都迈不出去,只能傻傻的站着。 医生换上了新的白大褂,踉踉跄跄的走出了总督府,欲哭无泪,为什么每次只要薛医生不在,就把他叫过来啊! 薛医生,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回来啊! ##第11章:只是玩笑 和那个医生说的一样,顾婠婠在床上昏迷了好几天都没有苏醒的迹象,让人一度怀疑她会一直沉睡下去,不过在刘妈的照料下,顾婠婠的气色越来越好,医生每日都会来做检查,也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只说是之前伤太重,还没有调养回来。 权让一连几日都守在顾婠婠身边,军部的大小事也搁置在一旁,刘妈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顾婠婠好歹救了权让,若是权让表示点关心她还拦着,也未免太绝情。 顾婠婠为救权让受伤的事很快传到林四小姐那去了,等了几天,她按耐不住去总督府见权让,看到权让安然无恙,这几日的担心一下子消散了,也不管旁人异样的眼神,失控的扑到他怀里。 权让下意识的想推开林四小姐,可看到她痛哭的模样,他又不好推开,只能干干的站在那里。 许是林四小姐的哭声太大,顾婠婠幽幽转醒,眯了眯眼,眼前只有两个模糊的影子,她来不及多想,又睡着了。 等顾婠婠第二次醒来,已是黑夜,她试着张了张嘴,半晌发不出一点声音,权让趴在顾婠婠床边小酣,听到了动静,一抬头,看到的是顾婠婠黑黝黝的眼珠子,又惊又喜,“你醒了。” 他说话不像往常一般低沉平淡,还带着点干涩沙哑,想来她昏迷的这段时间,他也蛮辛苦的。 顾婠婠发不出声音,只能点头,权让见状,忙倒了杯水,将顾婠婠扶了起来,把水递到她面前。顾婠婠看到水就像久未浇水导致快焉了的花遇到了雨,大口大口的把杯中的水都喝了个见底,因为喝得太急,呛得她喉咙难受,不停地咳嗽,权让怕她咳嗽牵动了伤口,边给她拍背边捂着她的胸口,良久,顾婠婠才止了咳嗽,躺了回去。 “我睡多久了?” “五天。” 顾婠婠缓缓闭上眼睛,“才五天啊,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长到,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不要想太多,你还活着。”权让醇厚的声线让顾婠婠平静了不少,顾婠婠睁开眼睛,对着权让傻笑,“你还活着,真好。” 一场梦,让她几乎分不清前世的权让和现在的权让,权让不解其深意,只当她是劫后余生发出的感慨,说道:“恩,我还活着,你也还活着,我说过,如果你能活下来,我就允许你喜欢我。” 话音刚落,顾婠婠的耳根子就跟着红了,她半咽了口水,屋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权让在等,等顾婠婠的回应,过了好久,顾婠婠才笑了笑,“爷,我是说着玩的,您别跟我说您当真了。” 顾婠婠看到,她说完这句话后,权让眼底闪过了一丝落寞,她怀疑自己看错了,眨眨眼,权让又恢复了冷然的面容,“恩,我也是说着玩的,你好好歇息吧,我回房间了。” 刚说完,权让又愣了下,这不就是他的房间,顾婠婠睡的不就是自己的床? 顾婠婠没睡懵,他倒是懵了。 权让叹了口气,到偏房睡去了。 之后的几天,权让再也没有出现,倒是刘妈老在她跟前晃,讲真,她对刘妈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而这回刘妈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处处嘘寒问暖,还特地安排了一个新来的小姑娘照顾她,颇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既视感。 顾婠婠在床上躺了几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闷在床上那么多天,人都快馊了。 “姑娘,您怎么起来了?”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快躺下啊。” 这个小姑娘叫星儿,就是刘妈安排照料她的女孩,长得水灵,可惜家境不好,年纪尚小,就被家人卖了进来。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星儿放下洗脸盆,忙扶着顾婠婠,责怪道:“姑娘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吧,若让爷知道我没照顾好你,定是要骂我的。” 顾婠婠笑道:“这几天都没见着他人,怎么骂你啊?再说,我跟你一样,也就是个小丫头,哪有那么娇贵。” 星儿撅了撅嘴,“姑娘和我怎么会一样,您可是爷的救命恩人,爷都放话了,府中上下,都不可亏待姑娘。” 闻言,顾婠婠怔住了,权让还说过这种话? “那……他这几天怎么都没来看我?”莫不是被她的表白吓着了,不敢来见她? “最近忙,这不是来了。”门外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顾婠婠回头一看,权让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军装,直挺挺的站在门口,眼皮下有一圈浓重的阴影,应该好几天没睡了吧。 “爷。”星儿行了一礼,权让点头,让她出去,星儿看了看顾婠婠,还是退了下去。 “我房间住着还习惯吗?府里可有人怠慢你?” 权让走过去,向顾婠婠伸出手,顾婠婠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权让却一把拉过她,抱了起来。 对,就是公主抱。 那一瞬,顾婠婠心跳加速,脸蛋儿红扑扑的,双手无处安放,只能默默欣赏权让的侧颜。 想想前世的自己真是瞎了眼,这么个大帅哥放在身边她竟没有早点下手,让林四小姐收了去,真是好好的大白菜叫猪给拱了。 想到林四小姐,顾婠婠忽然想起那日她醒来,隐约见到两个人抱在一起,好像就是权让和林四小姐。 权让把顾婠婠抱到床上,轻声骂道:“身子还没好全就敢到处走,你是……怎么了?” 他一抬头,责骂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顾婠婠眼眶里闪着泪花,一时手足无措,“我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他以前也是这么说话,也没见顾婠婠哭啊,难道是最近太惯着她了,把人给惯坏了? “我好像见到过,你和林四小姐抱一起了,就在我昏迷的时候。” “根本没有的事。”权让撒起慌来面不改色,顾婠婠继续哭,“那林四小姐可有来过?” “来过,看了你一眼就走了。”这倒是真话,林婉书确认他没什么事了,就抱着他哭了一会儿,哭完了又看了顾婠婠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顾婠婠这才不哭了,只低着头期期艾艾,煞是可怜。 权让面色不虞,“我就算和林四小姐抱在一起,好像也不用你管吧?”一边说着喜欢他是开玩笑的,另一边又干涉他的感情私事,耍人玩呢! “我就是看不惯旁人在我面前表现得很恩爱。” 权让也无奈了。 “爷,你这几天一直在军部吗?我看你都没休息好,军部没有床睡吗?” “噗——”权让被顾婠婠逗笑了,万年冰山出现了裂痕,“你当军部是蛮荒之地呢,怎会连个睡觉的地儿都没有,只是最近忙,还有那帮人的来历也需要调查清楚……” “那查出来了没有?” 权让垂眸,“还没,你好好休息吧,我房间你要是住不惯,等身子好些你再挪屋罢,不要再瞎跑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嗯,那你也早些休息。” 权让点头,给顾婠婠盖好了被子,就离开了房间。 走出听风院,郭宇早候在外面,“爷,查出来了,如您所料。” 权让停下了脚步,嘴角挂上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看来,有些人,是迫不及待的想找死。” “那……该怎么处理?” “杀无赦!” ps.男女主的感情线总算是有些发展了,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其实是有根源的,当然,现在还不方便剧透~ ##第12章:她的母亲 权让走后,顾婠婠睁开了眼睛,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这一世和前世,真的不一样了。 前世的权让为人踏实稳重,虽然平日里脸上也很少见到笑容,但还有点人情味,更重要的是,前世,这时候,他还只是大将军身边的副将。 她记得前世遇到权让是在一年后的升迁宴上,权让在陵川之战中获首功,一举击败叛军,因此得以升迁两江总督,他在坊间还算有威望,家里有女儿的,谁不想把女儿嫁给他啊,林四小姐嫁给权让,还是由家里长辈亲自操办的。 可是现在,权让已经是两江总督了,比前世早了足足一年,但是,名声却比前世臭了不少,估计林四小姐就算想嫁给他,家中的长辈们也不愿把她送到总督府受罪。 显然,这一世和前世改变了很多,虽然人还是那个人,但时间事件却有很大的不同。 那么,变化的原因又是什么?因为她的到来打破了秩序,还是这根本和前世是个不一样的世界? 顾婠婠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大概过了很久,等她醒来,已经是晚上了,床边放着一碗粥,还冒着热气,权让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你醒了。”复走到床边,端起了那碗粥,坐了下来,说:“先把粥喝了吧。” 顾婠婠摇摇头。,“没胃口。” 权让不理会顾婠婠说的话,吹了吹,舀了一勺送到顾婠婠嘴边,面无表情的命令道:“张嘴。” 顾婠婠不情不愿的喝了一口,就再也喝不下去了,本来嘴巴里就没有味道,还让她喝这么淡的粥,亏她还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顾婠婠心里想,愈发难受,眼眶里泛起了泪花,权让的手就停在那里,喂不是,不喂也不是,良久才叹了口气,“怎么样你才肯喝?” 顾婠婠没有发现权让的语气已经低于尘埃,她委屈巴巴的说:“我想我娘了,我要见我娘。” “你娘?”权让蹙眉,“你娘在哪里?” 柳月湘一路战战兢兢,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她拉开帘子,眼前赫然立着一座气派的府邸,上面的牌匾上写了三个大字,她不识字,看着极为陌生,但这字却和府外的装潢一样,让人从心底里敬畏。 里面走出来一个姑娘,瞧着模样可人,穿着秋香色的小衫,右肩上的麻花辫编得又细又长,想她家.宝儿小时候梳的也是这种头发,可惜她手不够巧,倒不如这姑娘的麻花儿。 “车上的可是柳夫人?”那姑娘笑着问。 柳月湘原本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一点,她被人半拖半请的带到这里,还以为对方是什么不好的人,看到眼前这位姑娘和善的脸,突然没有那么害怕了,笑道:“是的,你们……” 那姑娘听她说,顿时欢喜,“您可来了,我们爷等您好久了,快下来,随我进去。” 柳月湘一头雾水的跟着黄衫姑娘走了进去,可刚进门,又止了脚步,轻轻问道,“姑娘,这是什么地方?你家爷,又是何人?” “夫人没瞧见门外的牌匾吗?这是总督府,我家爷,便是两江总督,权督爷。” “什……什么?”柳月湘路都走不利索了,差点没被门槛给绊倒,她没听说过什么两江总督,但是督军,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人物。 “夫人小心。” 柳月湘忙撇开她的手,“你就说,那位督爷找我作甚?我一个目不识丁的妇人,总不会有什么地方招惹到他了吧?” “夫人说的是什么话,我们督爷好好地为难您做什么,找您来自然是有事情,总归不是坏事,您就放心好了。” “这……” 还不等柳月湘有所反应,对方便干脆把她拉了进去,她只好半推半就的跟着去。 她一个乡下妇人,也没见过多少世面,进去就晃了眼,不算多奢华,却处处显大气,就是一个堂屋也是宽敞明亮,陈设雅致,再往里走,院子、厢房、耳房,各有不同,走了半盏茶的时间,也只是从东院到了南院,柳月湘揉了揉腰,问:“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夫人到了便知晓。” 听罢,柳月湘也不敢再多问,又只唠了句:“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呢。” “贱名海棠,入不了夫人的耳。” 柳月湘不禁心叹:不愧是大户人家,就是个下人,也是处处周全,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娘……”柳月湘跟着海棠到了一间厢房,远远的便见着穿朱红色小袄的人儿等在门口,冲她招手。柳月湘一听到她的声音,抑制在心底的思念突然涌了出来,“宝儿!” 顾婠婠终于见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娘亲,三步并两步的扑到柳月湘怀里,母女俩哭成泪人,泣不成声,直到海棠把顾婠婠从柳月湘怀里拉出来,轻轻劝道:“姑娘快别哭了,母女团聚本就是件开心的事,何苦哭成这样,身上本就有伤,可别再伤了身子。” “什么?宝儿,你受伤了?”柳月湘听了海棠的话,顿时又惊又怕,“怎么会受伤呢,宝儿,快给娘看看,哪儿受伤了?” “娘,您别听她瞎说,我好着呢。”顾婠婠抹了抹眼泪,笑道。 “我不该听你瞎说才是。”顾婠婠的那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柳月湘,“你快和我说说,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可有吃好睡好。” “二位还是先进屋吧,外面风大。”海棠提醒道。 “好,进屋,进屋。” 柳月湘和顾婠婠前脚刚进去,权让后脚就来了,海棠见到权让,忙行礼,权让微点头,问:“刚刚进去的就是她母亲?” “是的,听说是在郊外的一户人家发现的,我们的人去时,也有一帮人在找她,想来是被人追杀了。” 闻言,权让未见异色,仿佛早就知道了似得,海棠也不敢多言,权让看了看禁闭的房门,只说了句:“照顾好她。” 海棠自然是知道权让口中的那个“她”是谁,忙答:“是,海棠知道。” 今晚的总督府出奇的安静,大家早早的睡了,唯有几家还是灯火通明,其中就有顾婠婠住的厢房,母女俩坐在桌边,一解分离之苦。柳月湘听完顾婠婠这段时间的经历,后怕的说:“还好这位军爷菩萨心肠,肯收留你,否则,你岂不是危险了,宝儿,为娘早就说了,咱们只要躲起来,就啥事都没有,你非要自己引开那些人。” 柳月湘带着女儿来上海奔亲被人追杀,躲到了郊外,顾婠婠为了保护柳月湘,自己涉险,引开了那帮人,但自此了无音讯,柳月湘几乎以为女儿已经遇难,要随她而去了。 但看到顾婠婠安然无恙的坐在她面前,她也不忍心过分苛责,“罢了罢了,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娘就别无所求了,等过了这阵,咱就回去,再也不来了。” 顾婠婠也不禁酸了鼻子,回去?那些人已经知道了她们的存在,还能回得去吗? 前世,娘被他们迫害至死,她一定要保护自己的母亲,再也不能像前世一样,傻乎乎的被人利用,给自己的仇人做嫁衣。 “对了,你说的那个军爷,他还在不在府里,我要亲自拜谢他。” 顾婠婠嘟囔道:“没必要,我都替他挡了一枪,该还的,总还清了。” 那天生死存亡之际,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有些事,也想明白了,老天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是不想她重蹈覆辙,只要她不出现在权让身边,他会一路高升,娇妻在侧,也不至于不明不白的死在战场。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带着娘,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权让呢,就和前世一样,迎娶林四小姐,走上人生巅峰。纵使心中难受,可她知道,这对他们,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结局。其他的,她也不奢求了。 “宝儿,你这话就不对了,军爷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就算你还了恩情,但也要时时刻刻,感激于心,这样好了,明天你带我去见见权爷,我这个做母亲的,要好好谢谢他,救了我的女儿。” 顾婠婠点点头,她知道若她不答应,柳月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娘是个认死理的,也正是如此,这么多年,她还在等着那个永远不会回来的负心丈夫。 “好吧,那我明天看看他有没有时间。” ##第13章:尊卑不分 柳月湘本想找个机会好好感谢权让一番,但这几日权让早出晚归,柳月湘根本碰不到他,只能作罢,顾婠婠就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小厢房,再没有和往常一样闹腾,这倒让刘妈有些不大习惯。 早在柳月湘被接过来时,刘妈便对顾婠婠放下了戒心,加上她先前又替权让挡了枪子,慢慢地,心中竟对顾婠婠升起了几分怜惜,到底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身世这般可怜,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了,她实在没法子再为难于顾婠婠。 书房 “爷。您回来了,要不要泡杯茶……” “不用,东厢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郭宇想了想,答:“异常倒是没有,不过那柳夫人天天来找,说是要见您。” 权让抬眸,不停地转动手中的玉扳指,“只有她要见我?” 郭宇 一愣,“是啊,爷还想让谁见您啊!” “蠢货,下去!” 没成想权让竟当场发飙,随手把玉扳指扔到郭宇脸上,郭宇疼得捂住脸,哎呦的叫了一声,看着权让的眼神中充斥着不可理喻,“爷,我怎么了?” “出去!” 郭宇心疼地抚摸自个儿俊俏的脸蛋,死活想不出来权让为何突然对他发火,慢悠悠地走出去,委屈得跟小媳妇似的。 权让也是个别扭的人,郭宇走后,又要把人叫回来,可郭宇走远了,哪还回得来,气得他把桌上的笔筒摔了出去。 许是被郭宇气的心口难受,权让想出去散散心,不知不觉,走到了顾婠婠住的东厢房外,房间里还点着蜡烛,权让看得出神,没发觉身后有人,直到对方轻轻拍了他一下,这才回过神,转过头,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妇人。 “小伙子,你哪儿的?站这里做什么?”柳月湘笑眯眯的问。 权让也猜到柳月湘的身份,正要说什么,却被一阵清脆的女声打断,“娘……督爷?” 柳月湘愣了一下,“督爷在哪呢?” 顾婠婠看了看权让,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深不见底,好像要把她吸进去似的,两两相望,一时无言。 权让刚踏进顾婠婠的房间,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拂过鼻尖,抬眼见到窗口不知何时多了盆茉莉花,柳月湘见权让的视线一直停在她新栽的茉莉花上,笑着解释道:“宝儿从小就不喜欢喝药,这一屋子又满是苦味,住着也不舒服,我便放了盆花,去去味。” 顿了顿,她小心翼翼的问:“军爷可是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 “没事,只是觉得还是亲娘在身边好,事事俱全,不像那些下人笨手笨脚,难怪某人一直想着要娘亲,连药都不肯喝。”说着,权让似不经意的瞥了顾婠婠一眼,顾婠婠撇起嘴,心中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反正等伤养好了,她就走了,且让他一回罢。 “军爷,快坐,宝儿,赶紧给爷沏茶。” 柳月湘显得有些局促,手掌不停地搓弄,权让叫她坐也不肯,好久才憋出几句话,“爷,我呢,也就是个乡下妇人,虽连个小字都不识,但道理还是懂的,若非是您收留了宝儿,怕是我们母女这辈子都没有团聚的机会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真的无以为报,宝儿!” “啊?”顾婠婠正发愣,柳月湘突然冲她喊了一声,“快,咱给军爷磕个头。” 闻言,顾婠婠看了眼气定神闲的权让,半晌没有动静,柳月湘急了,赶忙把顾婠婠拉了过来,顾婠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跟着柳月湘一起,要跪了下去,这膝盖还没碰着地,权让一只手把两人拉了起来,“夫人快起来,您怎么也长我一辈,倘若真跪了,岂不平白折了权某的寿。” “这……”柳月湘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宝儿,你愣着干嘛,还不快给军爷磕头,不说他救了你,好歹还让你白吃白住了那么久,怎么你也要谢谢人家啊!” 顾婠婠嘟囔道:“谁说我白吃白住了,我也干活了啊。” 权让坐了下来,一只手搭在桌子上,阴测测的看向顾婠婠,笑道:“你可知,那园子里的花草都是我精心培育的?” 顾婠婠囧了,好像她活没干多少,倒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宝儿!”柳月湘斥道。 权让冲顾婠婠笑了笑,“你一拜,我还是受得起的。” 顾婠婠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只听“扑通”一声,顾婠婠满脸不情愿的跪了下来,“婠婠叩谢爷的救命之恩,愿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树梨花压海棠!” “咳咳。”权让突然呛着了,柳月湘忙递上水,关切的问:“爷,您没事吧?” 顾婠婠在心底冷笑,既然受得起她一拜,那“一树梨花压海棠”也该受得起吧。 这个词还是前世她刚来总督府时听几个下人私下调侃权让的,她不解其意,还特地叫了人解释,出了好大的糗,那时候她二十未到,可权让至少有二十五了,其实年龄差距也不大,只是他位高权重,又给人成熟稳重的感觉,平白让人误会他已过而立之年。不过后来那几个人被赶出府了,听说是别人安插进来的探子,倒也是,若非探子,整个总督府,谁敢这么说权让,如今她却做了这第一人。 柳月湘还以为顾婠婠说的是什么好听的话,便没注意到权让越来越沉的脸色,权让缓了缓,转而又笑道,“借你吉言,只是我不喜海棠。” 意思就是:你想多了,我还没有那么重口味。 “那爷喜欢什么花,赶明儿我找来,挪到您屋子去。”柳月湘哪懂那么多弯弯道道,只笑呵呵的说。 顾婠婠拉了拉柳月湘的衣袖,“爷不喜欢花。”转过头对权让笑了笑,“是吧,爷?” 权让默然,只是盯着顾婠婠看,顾婠婠被他看得心头发慌,只能撇过头去,不让自己正面对上他。 权让很快移开了视线,声线不带一丝起伏,淡淡的说:“天晚了,我先回去了。” “那宝儿,你快送送爷。” 权让也没拒绝,走了出去,顾婠婠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真不知道娘怎么想的,权让就算收留了她,她也替他挡了一枪,救了他的命,没必要还对他感恩戴德到这种地步吧? 顾婠婠越想越气,没有注意前面,直愣愣的撞到了权让的后背,鼻尖一阵酸痛,差点流泪。 什么东西,这么硬! “你停下来干嘛?” 顾婠婠忍着落泪的冲动,没好气的抱怨道。 权让回过头,炙热的目光落在顾婠婠身上,好不自在,他突然往前一步,顾婠婠被吓得后退,他再往前,她再后退,直到被权让逼到墙角,顾婠婠退无可退,怒道:“你想做什么?!!” 闻言,权让轻笑一声,双眸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白霜,“顾婠婠,你真是长进不少,你以为,你救了我,便可以在总督府为所欲为了吗?” 顾婠婠一怔,面前的权让让她突然觉得有点陌生了。 “今日,是最后一次,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忍让,顾婠婠,我权让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你该得到的,我一样不会少,同样,我希望你能尽快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如今日一般,尊卑不分!” 最后四个字,字字诛心,顾婠婠心口隐隐作痛,好像有什么要失去了一样。 看来,今日她是真的触犯到权让的底线了,也是,权让高高在上惯了,平日看在她救了他一命的份上,没有计较,可不代表,他就真的什么都不计较了。 “是,婠婠明白了。”顾婠婠垂头福了一礼,便回去了。 看着顾婠婠的瘦弱背影,权让微微蹙眉,面色愈发冷峻。 ##14:不知悔改 之后几天,顾婠婠再没见到权让,可林四小姐来得勤,丝毫不在乎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刘妈一见到林四小姐就笑得合不拢嘴,连对她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府里下人都在传,林四小姐要嫁过来了。 顾婠婠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是极不爽快的,有时候,她也会安慰自己,大不了就是和前世一样,想开点就是了。 可是,她还是好难过。 顾婠婠每日郁郁寡欢,作为母亲的柳月湘又怎会看不出来,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宝儿,你老实告诉我,你……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督爷?” “娘,你说什么呢!”顾婠婠脸憋的通红,嗔道。 瞧见顾婠婠的模样,柳月湘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自己女儿的心思,她又岂能看不出来? “宝儿,你清醒点,千万不要陷进去了,那人,不是我们可以招惹的。”柳月湘并不反对顾婠婠有自己的心上人,可是,权让是决计不行的,他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何况最近总听到别人说什么林四小姐,顾婠婠也没有机会,何必自讨苦吃,不如早断了念想。 顾婠婠故作轻松,笑道:“娘,您放心,我说过,等这阵过去了,我们就回家过日子去,自然不会和督爷有任何牵扯。” “唉,如此甚好,那权督爷虽说是我们母女的救命恩人,可身份地位都不是我们能攀得起的,再者,我听说他快要娶妻了,对方还是个名门闺秀,就算是权爷对你也有点意思,你也千万不要随他做小妾啊,你看看娘,糟糠之妻,如今,却是连个下堂妇都做不成了,也不知,你那狠心的爹到底去了哪里享清福,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说着,柳月湘不由落泪。顾婠婠心疼的抱住她,心中悲戚,她娘亲这么些年,为了她所谓的爹,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好几次扛不住,眼睛都快哭瞎了。 可是啊,她可怜的娘不知道,她狠心的丈夫,如今可正躺在其他女人的怀中,妻妾成群,儿女双全。 这些,她不能说。 想想前世,自己也真是傻,一门心思的想嫁给林西定,不惜给人家做妾,害人害己,最后呢,又落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如今能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只是她和权让,怕是注定无缘。 “娘,您放心好了,女儿不会那般不争气的,等我们回家,一切就都过去了。” “好好好。”柳月湘终于散去阴霾,欣慰的笑了。 听风院 “你来做什么?”权让放下手中的毛笔,不悦的看向面前的人。 顾婠婠努力使自己心里平静下来,来之前,脑中酝酿的那些话因为紧张和窘迫,早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没想到,林四小姐也在里面。 林四小姐今儿穿了件淡粉滚银边的小袄,搭配了水绿色的百褶裙,坐在权让身旁的椅子上看书,手中的书也不知道是哪部名著,她看的入迷,一直没有抬起头。 “我……”顾婠婠支吾半天,始终想不起来自己想说什么,差点就被自己给气哭了。真是没用,一见到林四小姐就乱了阵脚,连要说的话都忘了,就她这样的,当真是林四小姐的半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林四小姐估摸也烦了,终于抬起头,起身告辞,权让也没有挽留,毕竟是个女孩子,老往自己这跑,实在不像样子。 从顾婠婠进门,到她离开,她从未拿正眼瞧过顾婠婠一下,顾婠婠全程低着头,也不敢看她,就好像前世她刚被权让带到总督府见他的夫人一样,心里总是惶恐不安。 直到林四小姐走远了,顾婠婠还没说话,权让见她在发呆,继续练他的字,薄唇轻启:“过来。” 权让的声音就好像魔咒,把顾婠婠的神拉了回来,她依言走过去,看到权让握着毛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自己不认识的字。 “你会写字吗?” 顾婠婠摇摇头,“我不识字的。” 闻言,权让抬眸,脸色不大好,“我府里的人怎么能连个字都不认识?明日我帮你找个先生罢。” “啊?”顾婠婠满脸不可思议,权让也没有多余的话,只说:“好歹你也救过我,又是我的人,你不识字若是说出去,丢的,是我的面子。” “可是……”顾婠婠总算想起自己要跟权让说的话了,她想说,她要走了,过几天,她就带着母亲回家,可权让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还要给她找先生呢! “好了,你回去准备准备吧,明天先生会来。” “爷……”顾婠婠想拒绝的,可权让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她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她若说什么他不想听的话,惹怒了他,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那我先回去了。” “嗯。” 唉,他和林四小姐可真是一样的人,高冷极了。 林府门前,一辆精致的马车停了下来,林西定站在外面,等着马车里的人,一双玉手掀开了帘子,林四小姐慢慢下了马车,见到林西定,笑道:“哟,哪来的小帅哥?” “你还笑,我爹正在里面生气呢。” “大伯父怎么了?谁惹大伯父生气了?” 林西定没好气的说:“亏你好意思问,三天两头的往权让那跑,闺女家的名声,你到底还要不要了?” “我的事,需要你来过问?毛都还没长齐呢。”林四小姐瞥了他一眼,嘲讽道。 “什么叫不需要我过问,你丢的不仅是自己的名声,还是我林家的脸面,你知道外头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哦?说来我听听。” “你……”林西定气极,可最后也只能叹叹气,说道:“姐,我是为了你好,权让他不是个良人,你看看他这些年做的事情,不良嗜好更是令人发指,上海、京城的贵公子那么多,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非杠上权让呢!” “因为,那是权让啊。”林四小姐轻轻说,眉目间满是爱意,“这世间,唯有他,才能配得上我。” 林西定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林婉书都听不进去,叹道:“罢了,我爹在等你,你去看看他吧。” 林四小姐没说什么,往林老爷子的西堂去了。 “四姑娘,您回来了,老爷都等您好久了。”官家见林四小姐终于回来了,长舒了口气,迎上去说道:“老爷发了好大一通火,您进去可要当心啊!” “知道了。”林四小姐笑笑,推开门走进去。 只听“吱呀”一声,随之而来的是林老爷子低沉的质问:“你去哪了?还晓得回来。” “大伯明知故问。” “啪——”见林婉书毫无悔改之心,林老爷子暴怒,一手把桌上的茶杯摔了出去,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林西定站在外面,也被吓了一跳,看来他爹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你跪下!” 她没有说话,依言跪下。 “婉书啊,你……你……你这样,叫我如何面对我那死去的弟弟!”林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林四小姐,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林四小姐冷笑,“大伯真是好演技。” 林老爷子脸色登变,“你什么意思?” “婉书只问大伯一句,倘若婉书不嫁权让,大伯打算把婉书嫁与谁?是并列四大家族的吴家纨绔,还是西城的那个病秧子?又或是哪位少帅司令的续弦?这样,便是对得起我故去的爹,您的胞弟?” “这……” “大伯当真以为,婉书看不破吗?” 林老爷子脸涨得通红,没想到这个平时知书达理,乖巧懂事的侄女有一天竟然也敢这么忤逆他,渐渐,他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说:“你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吧。” 林婉书脸色一变,拳头握得越来越紧。 ##第15章:家族利益 她爹怎么死的,她当然知道。 十五年前,她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死在日本人的枪下,母亲因此殉情。那时候,她才五岁。 “你爹为了我们家族的荣耀,不惜牺牲性命,而你,作为他的女儿却要给我们家族蒙羞,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吗?!!” “难道如大伯给我安排的,嫁给那些不知所谓的纨绔,便是给家族长脸吗?我爹生下我不是让我去给那些人糟蹋的!”林婉书第一次反抗面前她一直称为“伯父”的人,她不是一个毫无灵魂的棋子,可以任人摆布。 林老爷子晓得林婉书的脾性,吃软不吃硬,态度稍稍好转,劝道:“即使那些人你不喜欢,你也不能天天往权让那跑啊!” “那又有什么问题,大伯父不就是想通过联姻稳固林家在上海的地位,从而壮大林家,权让是两江总督,战功赫赫,威名远扬,模样亦不差,他又哪点比那些纨绔差了?” 林老爷子叹道:“你不懂,正是因为他战功显赫,名声太大,这已经引起上面的忌惮了,加上人太高调,树敌众多,你看他今天春风得意,指不定明天就要栽跟头,再者,坊间那些传闻,你别跟我说那些都是假的,无风不起浪,你若跟了他,那才是白白糟蹋了你啊!” “呵。”林婉书只觉得好笑,“我看前面才是重点吧,你害怕他哪天出了什么事,拖累了你,至于我的死活,你会关心?” 林婉书缓缓起身,在这个家里,她感觉不到任何温暖,所有的人都以家族利益为重,亲情,友情,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何况是她这个侄女。 “大伯父,你的那些算计,最好不要用在我身上,否则,我宁可从此不姓林!” 她爹已经死了,因为所谓的家族利益,她家破人亡,寄人篱下,如今,要再牺牲她的幸福成全他们,抱歉,她林婉书做不到! 林婉书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身后传来林老爷子的怒吼声,今日,她算是彻底和林老爷子撕破脸了。 “姐……”林西定担忧的看着林婉书,林婉书抬眸,竟晕了过去。 “姐!来人啊,快叫医生。” 次日,权让口中说的先生果然来了,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以为这个先生一定是个知识渊博,德高望重的老人,谁晓得是个年轻的小伙,约莫二十三四岁,带着副方方正正的眼镜,蓝色的小西装显得极为 绅士,顾婠婠看他手里捧着书,一双大长腿迈进书房,一进来,她好像就闻到了一股子书香味,对方见到顾婠婠,露出了暖阳般的笑容,“你就是顾姑娘吧?” 顾婠婠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你好,我是你的教书先生,我姓方,单名一个渊字。” “你好,我叫顾婠婠。”顾婠婠红着脸,小声的介绍自己。 方渊走到书桌前,放下了手中的书,说道:“从今天起,便由我来教顾姑娘读书了,顾姑娘以前可有读过什么书?” 顾婠婠摇摇头。 “哦,那可识字?” “就是因为不识字,才没有读过书。” 方渊一愣,“原来如此,看来确实有点难办,不过既然权爷花了钱雇我来,我自然是要教好你的,这样吧,我们先从识字开始,先从你的名字写起。” “好!” 今日军部没什么事情,权让早早的回了总督府,路过东厢房,想起自个儿给顾婠婠找了个先生,便想着进去看看她学得怎么样了。 结果权让走到书房,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把权让气得差点没冲进去把顾婠婠揪出来揍一顿,他找先生来是让她学东西的,不是来犯花痴的! 还有还有,这是哪来的先生,手往哪放呢! 权让气呼呼的走了,郭宇一脸懵逼,爷又发什么神经呢。 方渊教顾婠婠写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看向门外,却空无一人,不由奇怪,方才他明明感觉有道犀利又愤恨的眼神在盯着他看,怎么一抬头却没有人呢。 难道是最近压力太大,产生错觉了? “先生,我写得怎么样?”顾婠婠睁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个等待老师表扬的孩子,方渊被逗笑了,“顾姑娘聪慧,写的字线条流畅,假以时日,自成一体。” 顾婠婠不懂方渊说的是什么意思,只顾傻乐,这个先生长得可真好看。 “爷,您等等我。” 权让风风火火的离开东厢房,郭宇两只小短腿死活追不上,“我……我跑不动了。” 前面的权让终于停了下来,郭宇一喜,终于追了上去,谁晓得权让冲着他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我让你找教书先生,谁让你找那个毛头小子的,他顶个屁用,你看他刚刚,是来教书的吗?分明是吃女孩子豆腐来的,这个混蛋……” 郭宇被权让骂得都忘了自己是谁了,忙打断权让的话,“爷,他是留洋回来的留学生,怎么会不顶用,我办事,您还不放心?而且……而且他刚刚是在手把手教婠婠姑娘写字吧,没有吃人豆腐啊。” 一阵可怕的沉默。 权让淡笑道:“郭宇,以后军部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啊?不是,爷,我又做错了什么?爷……爷,您别走哇。” 方渊的到来让顾婠婠仿佛回到了前世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兴奋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顶着一圈黑黑的阴影,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上等着方渊过来,可是等了一个小时,方渊没过来,权让却来了。 顾婠婠心生疑惑,起身往权让后面看,并没有看到方渊,心里一阵失落,“爷,你怎么来了?” 权让忍着自己要杀人的冲动,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一点,当然,权让的和蔼可亲在顾婠婠看来,是面目狰狞。 “那个先生,我已经让账房给他结账走人了。” “什么?凭什么!” 权让走到书桌前,看了看桌上的书,问道:“昨天他教你写了什么?” “我的名字。” “是吗?那你可会写?写来我看看。” “我……”顾婠婠被问住了,她昨天光看先生的脸,哪还会写字啊。 权让冷哼一声,他就知道是这样,“这就是我让他走人的原因,一天时间,你什么都没学会,这样没用之人,我要他来有何用!” “切,那正好,我也不用学了。” “谁跟你说不用学了?” 顾婠婠不悦的翻了翻白眼,“人都被你赶走了,我怎么学啊!” “我教你。” “什么?”顾婠婠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刚刚说什么?” 权让坐了下来,醇厚的声线缓缓说:“你没听错,我亲自教你。” 接下来,顾婠婠一直处于走神状态,权让不似方渊一般有耐心,看到顾婠婠走神,他就拿戒尺往顾婠婠手背打去,疼得顾婠婠眼里直冒泪花。 “好好听课。” “你都不去军部吗?” “军部的事我都教给郭宇了,不用你操心。” 顾婠婠心里直犯嘀咕,谁操心他了,好端端的干嘛把事交给郭宇,自个儿来祸害她。 “啪——” “你又打我干嘛。” “听课!” “你……”顾婠婠正要控诉权让,对方却又抬了抬戒尺,她只能把心里的不满压回去。 权让把钢笔握在顾婠婠手心里,自己的大手抱住她的小手,在桌上的白纸上一笔一画的勾勒出两个大字。 顾婠婠湿了眼眶,权让握着她的手,写完了最后一笔,轻声问:“知道是什么字吗?” “不知道。” 顾婠婠答,声音有点颤抖。 权让没有说话,顾婠婠眼眶里的泪珠终于抑制不住,狠狠地砸在权让的手背上。 她怎么会不知道,曾经某个人在去战场前,怕她忘了他,生生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硬是教她学会了两个字,只是,那人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顾婠婠趴在桌上痛哭,为什么每次当她下定决心要离开时,他都要给她点希望,然后再将这点希望打破。 难道他忘了前几天,他才骂过她尊卑不分,为何转过头又要为她请先生,还要亲自教她识字读书?这就算了,为什么教她的头两个字,就是他的名字——权让。 权让不明白顾婠婠为什么要哭,只能手足无措的安慰她,可她哭得反而更大声,让权让头疼得紧。 正巧刘妈和柳月湘一起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一时茫然。  ##第16章:谁欺负谁 “这……怎么回事啊?”刘妈疑惑的走进去,问道。 权让看到刘妈就像看到了救星,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她突然就哭了。” “宝儿。”柳月湘火急火燎的把顾婠婠从权让怀里拉出来,责怪道:“好好地,督爷又没有欺负你,你哭啥,不是让人笑话嘛。” 顾婠婠不说话,谁说他没有欺负她的,动不动就喜欢凶她,凶完后又对她那么好,这不是欺负是什么? 刘妈见顾婠婠哭得伤心,被柳月湘一训,连哭都哭不出来,只当是权让真欺负了她,瞪着权让,不悦的说:“爷,婠婠姑娘年纪小,有时候不懂事,您干嘛要和她计较,非跟她过不去呢!” 顾婠婠没想到刘妈竟然会帮自己说话,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刘妈,鼻子一酸,又哭了。 权让愠怒,“哭什么哭,吵死了!” 顾婠婠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你要再哭,今天就把我刚教你的两个字写上一百遍,写不完不许睡觉!”权让使出了必杀技,果然,顾婠婠立马没了声音,只是两眼泪汪汪的看着权让,无辜的大眼睛仿佛在控诉他的暴行,权让一时心软,语气也缓了不少,“你别哭了,收拾收拾我带你出去,街上有好多卖糖葫芦串的。” “真的?” 顾婠婠抹了抹眼泪,委屈巴巴的问。 “嗯,快点,我等你。” 说完,权让便出去了,刘妈和柳月湘面面相觑,这……真的是她们认识的那个权让吗? 权让在外面等了好久也没见顾婠婠出来,正要回去寻她,人就出来了,看到顾婠婠出来,权让下意识的蹙了蹙眉,“不是让你收拾一下出来吗?” 顾婠婠撇撇嘴,低下头委屈巴巴的说:“我没有好看衣服穿了,唯一的一件好衣服也因为上次被追杀,染了血,再也穿不了了。” 话音刚落,权让便转头吩咐:“让锦绣阁的老板娘把她店里的衣服全部送过来。” 不一会儿,锦 绣阁就搬进了好几大箱的衣服,权让随意看了看,挑出几件扔到顾婠婠手里,“自己选一件,进去穿好再出来。” 顾婠婠翻了翻手里的衣服,正好是她穿的尺码,心中生惑,奇怪,权让怎么会知道她衣服的尺寸,难道是凑巧? 那也不会这么巧,能在一大堆衣服找出正巧适合她穿的衣服。 “怎么了?都不喜欢?” “不是,我只是在想,爷,您怎么知道我要穿的尺码呢?” 权让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目测。”说完,又瞥了瞥顾婠婠前面干瘪的胸部,语出惊人的加了句:“反正没什么料,差不多就行了。” 顾婠婠恼羞成怒,忍着往权让脸上扇巴掌的冲动,气呼呼的进里屋换衣服了。 她现在完全肯定,这和前世绝对不是一个世界,前世的权让哪跟现在这个权让一样,臭不要脸! 顾婠婠选了套玉色的衣服,款式是现下较流行的,高衣领显得脖子长,宽大的荷叶短袖不似紧袖束缚,下身系着玉色裙子,出来时,权让的眼神都变了变。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顾婠婠长得也不差,就是不自信的模样平白减了分,如今换了套大方精神的衣服,把管家都惊艳了一把。 “婠婠,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杨管家由衷的赞叹。 权让一个冷冷的眼神扫了过去,杨管家不敢再多言,他方才有说错什么吗? “好了就走吧。” 顾婠婠撇撇嘴,杨管家都夸她了,他说句话会死吗? 顾婠婠忐忑地坐上权让的车,想起那天差点让她丧命的刺杀,顾婠婠害怕极了。权让似乎看出她的不安,淡淡的说“边上都有人护着,司机也是自己人。” 许是怕顾婠婠还觉着 不踏实,又加了句:“不用怕,有我在。” 闻言,顾婠婠猛地抬头,权让脸色没变,好像刚刚的话并不是他说的一样。 “哦。”顾婠婠失落的点点头。 “去哪?” “随便吧。”她又突然没了逛街的心情。 “去万华路。” 万华路算是上海比较热闹的街道之一了,酒楼也多,很多人都喜欢往这边逛,顾婠婠透过车窗看向外面,一排排树都被他们飞快的甩到后面,此时正是午后,车窗反射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整个人暖烘烘的,从权让这个角度上看,反而有种岁月静好的气质。 “爷,是学校哎。” 权让不看也知道顾婠婠说的是什么学校,万华路唯一的中学——成阳学校。 “让你好好学习你不学,再努力一把,说不定你就能进去了。” 顾婠婠笑了笑,“算了吧,我也没想过要进去。” 学校是个神圣的地方,而她,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爷,学校的生活怎么样?老师怎么样?” 权让黝黑的眼眸看向她,认真的说:“不好,老师也不好。” “为什么?” 他忽地笑了,顾婠婠从未见过他露出过这样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从容不迫,“因为没我教的好。” 顾婠婠痴迷的盯着权让看,好久才反应过来,“爷的心还真大。” 最终,她也只是勉强笑了笑,半玩笑,半嘲讽的说了句。 都说女人善变,可顾婠婠觉得,权让比女人还要善变,今天是这样的,明天是那样的,变来变去,她也累,每天都要迎合他的喜好,偏偏她猜不透,摸不着,所以总会惹他生气,然后她收敛了,他又开始对她好,周而复始,她不知道权让想做什么,或许,只是拿她当做生活的调味剂罢了。 顾婠婠藏着心事,走了一圈觉着累便要回去,权让见时间还早,说道:“先不回去,军部出了点事,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军部不能进女人,顾婠婠也只能在休息室待着,休息室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支步枪,她好奇的摸了一下,冰凉冰凉的, “住手。” 顾婠婠吓得把手缩了回来,回过头见是权让,解释道:“爷,我只是想看看。” 权让没有说话,从腰间拿出了他的配枪,递给顾婠婠,说道:“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 顾婠婠连忙摆手,“不要不要,我不喜欢枪,而且这是您的,我不敢要。” “我再配一个就是,你拿着防身,改天有时间,我教你打枪。” 闻言,顾婠婠眼前一亮,“真的?”随即,眼神又黯淡下去,“爷难道不怕我拿枪对您做什么事吗?” “哦?”权让眉眼一挑,向前走了几步,顾婠婠踉跄的退后,要和权让保持距离,权让并不在意,似笑非笑的说:“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顾婠婠撇过头,“没……没什么。” 屋内的气温逐渐升高,顾婠婠竟然觉得有股暧昧的气息在她和权让周边涌动,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权让终于不耐烦了,命令道:“拿着!” 顾婠婠鬼使神差的接过那把手枪,枪柄上还残余着权让的手心的温度,暖到心头。 “好了,回去吧。” ##第17章:两个女人 顾婠婠和权让回到总督府,远远便见林四小姐如一只蝴蝶扑进权让的怀中,轻声哭泣,权让愣了一会儿,推开她,冷声问:“怎么了?” 顾婠婠站在一旁,心里不是滋味,没想到林四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毫不避讳,这是认准了自个儿会嫁给权让吗? 林四小姐看出权让心生不满,只能冷静下来,用手帕拭泪,因着哭久了,声音略带沙哑,“你应该知道的。” “先进去吧。”许是权让怕路人议论,只让人把林四小姐带进去,顾婠婠在心中长叹一声气,强装笑容,“那我先回房里了。” 权让微点头,便跟着林四小姐去侧厅,顾婠婠苦笑,她终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也不知那天权让和林四小姐谈了什么,林四小姐竟然在总督府住下了,而且还堂而皇之搬进前院的一个离听风院较近的园子,顾婠婠隐隐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可权让还是和往常一般,白日教她念书,晚上钻进书房处理军部的事,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权让了。 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莫名其妙的住进一个尚未成家的男子家里,难免惹人非议,尤其林四小姐因为才气和容貌一直是上流社会的标榜,如今和权让之流为伍,算是一下被打落神坛,林家更是放言要将林婉书从族谱上除名,想来也是气得够呛。 外面闹出这么大的事,林四小姐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每日赏花品茶,好不自在,顾婠婠虽然看着不舒服,但她也没资格去管人家,照这种情况发展,权让必是要娶林四小姐的,毕竟林四小姐的名声被毁,和他脱不了关系,她想,哪日等她要叫林四小姐一声太太,这总督府,她就真的待不下去了。 只是权让这边态度却是不清不楚,对林四小姐既不算亲近,又不至于冷落她,可能连林四小姐自己都搞不懂权让想干嘛,即使权让因为教书的缘故时常来顾婠婠这边,林四小姐似乎也不担心,两边互不打扰。 倒是顾婠婠按耐不住要去找她,林四小姐越是沉默,顾婠婠就越是难受,虽说前世林四小姐和权让的婚姻僵持到那种地步和她并没有多大关系,但要说没有,也是自欺欺人,而林四小姐自小便体弱,嫁给权让后郁郁寡欢,没几年就病逝了,她既然已经想清楚要放手了,当然就不能再和权让这样暧昧不清,惹得林四小姐不痛快,再让前世的悲剧上演一遍。 林四小姐被安排在前院的一个小院子里,顾婠婠才刚到就被一个小丫头带了进去。院子里处处透着股精致,不难看出,权让对林四小姐还是很上心的,这些日子林四小姐没有来找过她的麻烦,想必也是因为这份上心,才会对权让施与她的小恩小惠不屑一顾。 顾婠婠造访林四小姐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总督府,这在他们看来,就是正室和侧房的对决,不少人守在林四小姐的院子外面,等着看两人之间的胜负,但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不禁感慨:这两人道行真高,就算互相看彼此不顺眼,也不曾撕破脸。 院子里没有他们想的开撕,反而一片祥和。 “权让待你很好。”顾婠婠和林四小姐唠了一会儿磕,对方突然冷不丁的蹦出一句,顾婠婠心中紧张,想起前世在家中看到各房的争斗,想着林四小姐该不会以为权让对她有意思,就想要警告她吧? “爷宅心仁厚,待下人们自然是极好的。”顾婠婠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林四小姐那厢把眼睛一瞥,小小的抿了口茶,笑得意味深长,“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顾婠婠佯装不解,林四小姐没有理会她,自说自话:“我看得出,权让对你的感情非同一般,我不相信,你的心里会一点感觉也没有。” “那就是您看错了,婠婠过来只是想和林四小姐谈谈天,不是让您来笑话我的。”林四小姐非要说权让对她不一样,惹恼了顾婠婠,权让对她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她当然看得出来,倘若不是看权让根本不喜欢她,她又怕自己拖累他,她才不会轻易放手,可林四小姐这么说,倒让她觉得对方在炫耀。 “喏,你瞧,这不就恼羞成怒了,可叫我说准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婉书和权让不愧是天生一对,顾婠婠这智商根本斗不过他们。 林四小姐笑了笑,却笑得勉强,精致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哀愁。 “顾婠婠,好好珍惜吧,权让他是个好男人。” 回去的路上,顾婠婠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这句话,以及林四小姐说这话时的惋惜,顾婠婠想不明白,林四小姐为什么非要把她和权让拴在一起,难道她真有那么大度,不仅不介意未来的丈夫对别的女人好,而且还劝这个女人好好珍惜。 然,顾婠婠不知道,在她走后,林四小姐对着梳妆镜前的自己,长长的叹了口气,“权让,我只能帮你到这,剩下的,全靠你和你们的缘分了。” 海棠焦急的在东厢房外徘徊,直到看见顾婠婠的身影才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去,“姑娘总算是回来了,那林四小姐没有为难您吧。” 顾婠婠摇摇头,走了进去,海棠见她神色异常,也不敢多言,只跟在她后面。 顾婠婠自回来就一直闷着头发呆,海棠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终于,海棠忍不住了,轻声问:“姑娘,是不是林四小姐欺负您了,您别怕,我们去跟爷说,让他为咱们主持公道。” 可顾婠婠还是摇头,海棠也就是这么一说,她不敢为了这么点小事去找权让,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海棠没法子,只能由着顾婠婠发呆,自己去一旁整理衣物了。 “啊!”顾婠婠还在走神,后面突然传来海棠的惊叫声,吓得顾婠婠哆嗦了一下,担忧的跑过去,“怎么了海棠,你没事吧?” 顾婠婠一进去便看到海棠指着地上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浑身颤抖,说不出一句话,顾婠婠走近一看,原来只是一把枪。 “海棠,你干什么!” 海棠被吓得想哭又哭不出来,“枪……枪。” 顾婠婠无奈的摇摇头,弯腰捡起地上的枪,笑道:“你家主子每日与军火枪支打交道,你竟然还会怕枪?” 此时的海棠冷静下来,舒了口气,解释道:“不是怕枪,只是姑娘藏着枪,让我有些害怕罢了。” “哼,怎么,怕我哪天趁你主子不注意,一枪崩了他?” 闻言海棠忙低头认错:“姑娘别这么说,海棠不是这个意思的,不过……”海棠抬了抬眼,疑惑的说:“这把枪我像是在哪里见到过,好眼熟啊。” “这把枪?”顾婠婠看了看,耸肩说道:“督爷给我的,说是防身,好像是他的配枪。” “什么?!!”海棠惊呼,“爷竟然把这个枪给了你?” 顾婠婠被海棠的反应给吓着了,“怎么了吗,难道这枪对爷有什么特殊意义?” “那倒没有。”海棠蹙眉,想了想,缓缓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把枪跟了爷很多年了,自打海棠跟在爷身边,这枪便一直在爷的身上,如今轻易拿来给姑娘……”海棠看向顾婠婠,眼中的意思不明而喻。 顾婠婠盯着枪沉默了很久,问道:“他人呢?” “听说爷今日有事,一早便出去了。” ##第18章:顾家血脉 将军府 后花园里, 一个眉目冷冽的中年男子一身便服,坐在摇椅上惬意的沐浴在春日的暖阳下,右手旁是西洋来的新鲜玩意儿,传出悠扬的乐声,男子闭目养神,也跟着哼起小曲儿,小厮匆匆跑来,禀道:“老爷,权督爷来了。” 男子立刻没了声,缓缓睁开眼,又闭了回去,“请他去大堂坐坐吧。”后继续哼起小曲儿来。 权让在大堂一坐,就是一个上午,郭宇等得不耐烦了,冲着管家吼道:“将军怎么还不出来,这架子也忒大了。” 管家也不恼,笑吟吟的说:“等你们什么时候到了将军这位子,咱再来谈谈将军的架子吧。” “你……”郭宇气呼呼的瞪眼,却无力反驳。沈齐唐一生金戈铁马,战功累累,独踞一方,也是赫赫有名的军阀,地位不次于北平的那些老家伙。 “郭宇!”权让斥道:“不得造次!” 郭宇没有再说话了,权让替郭宇对管家道歉,说:“抱歉,是权某管教无方,见谅。” 管家也是经历了不少人事,自然不会为一个毛头小子生气,“无妨,还是督爷您做事周全些。” 权让没有说话,转过头,放下茶杯,力道不轻不重,听来却像是重重地落在心上,管家讪笑,知晓自己方才是冒犯了,权让如何做事,用不着他来评价,便退了出去。 权让约莫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沈将军才姗姗来迟,爽朗的笑声从偏厅传到大堂,“实在是是抱歉啊,我这睡着睡着就睡忘了,耽误了贵客造访。” 权让一眼看过去,沈将军一身戎装,傲然挺立,想来是悉心装扮过的,怕是睡醒了又去换了身衣裳吧。权让嘴角勾起了一弧嘲讽的笑意,谦虚的说:“贵客不敢当,是权让打搅了将军休息。” 沈将军坐了下来,摸摸自个儿不是很浓密的胡须,似笑非笑,“只要你不怪罪,我就放心了。最近本将军休息得不是很好,好不容易可以睡个踏实觉了,自然,忘了时间。” “哦?不知是何事让将军烦心了,权让若能帮上忙,必助将军一臂之力。” 沈将军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丝戾气,稍纵即逝,空气中陡然漂浮着一股不安全的气息,煞是诡异,让郭宇全身的神经都立了起来,沈将军却突然发出了豪爽的笑声,将这压抑的气氛冲散开,“也没什么,就是听闻你前段时间遇刺,本将军担心,害怕今后将失去一位得力助手,好在你没事,因着最近忙,也没抽时间去慰问一下,正巧,你就来了。” 郭宇刚舒了口气,沈将军又把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你身边这个倒是个机灵的,我瞧着很喜欢啊。” 闻言,郭宇紧张得不知所措,他虽然跟着权让几年了,但没怎么历练过,刚刚还嚣张得很,如今见到传说中的沈将军便怂了。权让淡漠的瞥了他一眼,转头对沈将军笑道:“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兵,劳烦将军还能注意到他,机灵看不出来,福气却不错。” “是啊,方才眼拙,仔细看看,也就那回事。” 这番话说得郭宇羞愧的低下头,沈将军又将话锋转到权让遇刺的事上,“上回遇刺有没有受伤,现在可好了?” 权让颔首:“好多了,亏得权让平日对格斗及枪法未有懈怠,这才没能让那帮人得逞。”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本将军有件事觉得奇怪,你既然来了,我也省了那份工夫,正好向你讨教讨教。” 权让看着沈将军,等待他的下文。 “你遇刺后没几天,我手下一些心腹死的死,伤的伤,不是被上头降职,就是调了出去,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沈将军的语气听起来百思不得其解,可面上却不见半点疑惑,目光如炬的盯着权让,权让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将军既然问了,权让也有一件事觉得奇了怪,这段时间我总会听到一些流言蜚语,说是权让上次遇刺,全是沈将军派人指使的。”说到这,沈将军的脸色显然不大好看,权让笑了笑,“不过到底是流言蜚语,权让自然不会被有心人的言论蒙蔽,将军的为人与恩情,他人不知,权让可是一直记在心上的。” 沈将军脸上的表情是千变万化的,一会儿青,一会儿黑,光是看着便知晓他心中定不好过,最后哼哼了两声,“你知道便好,看来是有人要故意离间我二人,你可别被那群小人牵了鼻子去,至于这心思歹毒的幕后之人,本将军一定会查出来,严惩不贷!” 权让轻笑一声,说道:“将军无需动怒,犯不着为这等小人伤神,只要我们不被奸人所迷惑,便万事好说,这也是权让今日来此的目的,就是怕将军……” “哎!”沈将军摆了摆手,严肃的说:“你不用担心,我 也相信你的为人,好歹我们也曾并肩作战,只要你别忘了,你的今日是谁给的,本将军便很欣慰了。” 最后一句话似乎才是沈将军的重点,权让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是鄙夷至极,“权让当然不会忘记,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将军休息了,告辞。” 沈将军也不知权让是否把他说的话听了进去,他那番话,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警告,树大招风,沈将军对权让早就起了忌惮之心。 比起沈奇唐的忧心忡忡,权让对这些事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不会与沈奇唐撕破脸皮的,如沈奇唐所说,他能有今天,和沈奇唐脱不了干系,他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上次遇刺,倘若不是牵连到了无辜的人,他本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只是 想到那个人儿,权让的心情都愉悦了不少,离开将军府后也没去军部,他想早点回去,还不知道昨天讲的课,她有没有记住。 将军府和总督府离得不远,没多久就到了,权让才刚下车,管家便急忙跑出来,权让心中生惑,管家从未如此失态过,难不成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 杨管家擦擦汗,焦急的说道:“爷,您快进去瞧瞧吧,顾家来人了,柳夫人在里面闹着自杀呢!” 大厅里,几波人僵持不下,柳月湘拿着木簪死死的抵住自己的脖子,带着哭腔威胁道:“你们别过来!” 刘妈急了,“你别激动啊,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就是了。”见劝不动柳月湘,刘妈转过头对那几个顾家派来的下人怒目圆睁,“你们还不快走,再不走,休怪我们不客气了,总督府岂是尔等可以造次的地方?!!” 对方也无奈,“好姐姐,我们哪敢啊,只是出来前我们老爷和老太太交代过了,一定要将柳姨娘和二小姐带回去,我们顾家的血脉,总不能流落在外啊!” “我竟不知这总督府竟还藏着你们顾家的血脉!”话音刚落,外边便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怒气和质问,吓得人一哆嗦,一脸谄媚,“督爷回来了。” 权让冷哼一声,越过他走到柳月湘跟前,夺下了木簪,柳月湘也没反抗,只是低声哭泣,权让头都没回一下,怒道:“我自个儿都不知道,我权让何时落魄了,能让你们这些宵小之辈欺负到头上来,还是说你们顾家觉得自己厉害了,便如此无法无天!” “这……督军息怒啊!”那一行人吓得直接跪了下来,忙解释:“我们只是照着上面的吩咐办事,何况,我……我们进来,那都是安安分分的,哪敢在您的地盘撒野呀!” 这屎盆子扣得有点大了,他们好好的也没做什么,只是如实说明了来意,谁晓得柳月湘反应那么大,他们也觉得很冤枉啊! 柳月湘止了哭泣,歉疚的说:“爷,实在抱歉,给您添了那么多麻烦,他们确实没做什么,只是……只是……” “娘!” ##第19章:我回来了 “宝儿,不是不让你出来嘛,你怎么……” 顾婠婠走过去,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人说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我娘要留在这!” 权让一愣,反应过来后怒道:“顾婠婠,你是把我当不存在的吗?” 总督府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这丫头…… 亏他待她那么好,竟全喂了狗! 顾婠婠抬头看着一脸怒气的权让,眼中泛起点点柔光,把权让心头的火气消了大半。 两人不顾在场那么多人,眉目传情,顾婠婠走近他,粲然一笑,“爷,我想和你说件事。” 权让不语,任由顾婠婠靠近他,女子身上的体香飘入他的鼻尖,撩得他动不了脚,顾婠婠呼吸的气体轻轻吹在他脖子上,身体竟然忍不住有了反应。 “其实那天,我说我喜欢你,确实是开玩笑的,因为,权让,我爱你。” 她爱他,前世听到他的死讯,她曾一度觉得自己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她不敢承认自己喜欢他,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自己,但最后,她还是觉得,她喜欢他。 当身体没了知觉,当呼吸越来越困难时,她终于承认,她爱上了那个将她视若珠宝,却被她无情背叛的男人。 说完这句前世一直没能说出口的三个字,顾婠婠如释重负,唉,她的老脸啊! 她不怕大胆承认,她怕的只是,权让不是前世的那个权让,他不喜欢她,一切,都只是她自作多情 ,她甚至不敢去看权让的脸,她害怕拒绝,害怕权让露出鄙夷,甚至厌恶的表情。 对顾婠婠提出的条件,他们没有反对,老爷和他们说过,二小姐他们一定要带回来,至于柳姨娘,不过是顺带的罢了。 “走吧。” “宝儿,不要啊,别跟他们走。”柳月湘慌张的拉住顾婠婠,“你爹他……他是个骗子,他骗了我这么多年,害苦了我们母女,你不要去他那里,不要……” 顾婠婠不禁红了眼眶,那个人渣,怎么还配做她爹,可嘴上,她还是要安慰柳月湘,“娘,没关系的,过一阵我会回来的。”她顿了顿,没有回头,说:“爷,请您一定要照顾好我娘,婠婠别无所求,只这一点,权当……当是上次替您挡枪,所求的回报吧。” 她不想拿这件事来“要挟”权让,可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别的理由来让权让照顾她娘亲。 权让没有反应,顾婠婠也不知道权让到底是不是答应了,刘妈见权让不说话,忙道:“闺女,你放心去吧,你娘我会照顾好的。” “谢谢刘妈,娘,那……那我走了。” “宝儿……” 即便满心不舍,顾婠婠还是狠了狠心,转头离开,经过权让身边时,顿了顿脚,又大步往前走,本跪在地上的人互相搀扶着起身,跟着顾婠婠离开。 就在顾婠婠要踏出总督府的门槛时,身后突然传来几声枪响,吓得那几个接人的小厮抱头鼠窜,枪声响完,只听权让雄厚的嗓音在她身后高声喊道:“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顾婠婠乃我心头爱,谁若敢为难她,便是与我权让过不去,本督军,绝不轻饶!” 顾婠婠身形一僵,心里有颗幸福的种子破土而出,想回去抱抱他,却又怕最后舍不得走了,她抹了抹眼泪,颤抖的说:“走!” 顾家的小厮们被吓得够呛,简直就像是在阎王爷面前走了一遭,回过神来后跟逃命似的跑出总督府,甚是滑稽。 顾婠婠坐上他们开来的小汽车,心中掀起滔天波浪,久久不得平静,那句“我的心头爱”可以够她乐上一辈子了。 汽车穿过几条繁华的街道,行驶在青石白瓦的平坦小路上,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此时的上海还算祥和,可顾婠婠知道,祥和的外表下是惊涛骇浪,未来等待上海滩的,是风雨飘零。 终于到了顾府,汽车停在门前,顾婠婠看着面前恢弘的顾府,冷笑一声,顾家在四大家族里排最末,本来根基就不稳,如今生意难做,此时的顾家已经在吃老本了,偏偏外强中干,越是不得意,就越是不能给别人看出来,啧啧,瞧这门面,都快赶上总督府了,亏人们只知戳权让脊梁骨,却没注意顾家,才是最让人恶心的资产阶级。 “二小姐?” 顾婠婠被小厮这一声“二小姐”叫得极不舒服,若不是这个身份还有用,她光是听到顾家就觉得恶心。 小厮打开车门,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顾婠婠,他可不是聋子,听不到权让先前的那一番警告。顾婠婠下了车,一个小厮跑进去通报,里面走出一个老妈子,看到顾婠婠,小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顾婠婠站在门口,不惧对方的目光,也同样打量着她。 老妈子心下一惊,这个二小姐不简单啊! “咳咳。”老妈子清了清嗓子,笑眯眯的说道:“这便是二小姐了吧,我是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吴娘,按着顾家的规矩,二小姐进门前理应先跨火盆,柳条扫,去去晦气。” 顾婠婠嘴角上扬,果然,还是和前世一样,损人的招数连点新意都没有。 “吴娘这话叫我听不懂了,我好歹也是顾家的小姐,既是父亲的女儿,身上又怎会有晦气,古语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吴娘你岂不是在说,父亲身上也有晦气?”顾婠婠不紧不慢的说道,嗓音如泉水,涓涓细流,一同甘霖般甜美,却平生出几分危险。 “这……”吴娘哑口无言,恼道:“这还没认祖归宗呢,怎么?就摆起小姐的谱了?” 顾婠婠不愿和她多费口舌,淡淡的说道:“既然顾家不欢迎我,那我走就是了。” 说完,顾婠婠作势要离开,吴娘急了,“等下!” 好不容易才把这位二小姐给找回来,若真被她给气走,老爷还不把她的皮给扒了啊,“你进去吧!” 顾婠婠看着吴娘不情不愿的样子,冷笑道:“别啊,吴娘您若不想我进去,可别勉强自己。” “你……”吴娘何时受过这等气,气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你你你”了半天,里面才来了个丫鬟,说是老太太发话了,让她们赶快进去。 顾婠婠却纹丝不动,似乎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吴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老太太都说了,这再不把人带进去,岂不是要挨骂了。 吴娘狠狠地剜她一眼,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二小姐请进。” 顾婠婠瞟了吴娘一眼,冷嗖嗖的目光落在吴娘身上,炙热得紧,颇有权让的几分气势,压得吴娘喘不过气,不多时,才走进去。 “呼~”吴娘心悸的拍拍胸口,对着顾婠婠的背影啐了一口,“等着吧,看夫人怎么收拾你!” 顾婠婠一步一步地走进去,面前的风景与建筑都和前世一般无二,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绝望无助的日子,回想前世种种,她目视前方,目光如炬。 郑氏,顾容,以及顾家的所有人,我回来了! ##第20章:顾老太太 “二姑娘来了。”随着婢女一声通报,顾婠婠转过屏风进了老太太屋里,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檀香味,不经意往里间瞥去,一尊佛像端端正正的摆在供台上,老太太素来吃斋念佛,不闻世事,平日没事就喜欢拜拜佛,前世她一直被养在后院见不得人的旮旯地儿里,和老太太统共也没见几面,现在连她的模样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走了几步便到了老太太平日歇息的偏厅,上位坐着个面容淡然,仪态大方的妇人。 老太太不似外界传闻的那样是个简单朴素的老人,相反雍容华贵,她笑脸盈盈端坐在上首,穿着茶黄色的高领宽袖旗袍,露出一双满是皱子的手,斜襟上的花纹精致不刻板,下身是宽大的袄裙,头上插着一支绿玛瑙簪子,通身的气派俨然是个贵妇人的模样,不见半分老态,边上还坐着个身穿宝蓝色袄裙的女子,眉目如画,亭亭玉立,那是顾容。 两边坐着好几个人,顾婠婠也没有看清他们的脸,但有个人,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 郑氏静静的看着上边祖孙二人唠家常,却感觉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想看看是谁,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不见了。 顾婠婠进来时,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她反客为主,向老太太行了礼,“婠婠见过老太太。” 老太太不得不注意顾婠婠,适时吴娘也走了进来,老太太不悦的问:“方才在门口都发生什么事了?迟迟不肯进来。”她看向顾婠婠,不悦的说:“才回来就惹事,也太不知轻重了!” 顾婠婠没有说话,在门口时她已经很高调了,这个时候,她不能再莽撞行事。 顾容起身朝顾婠婠走去,笑道:“这便是二妹妹吧,长得好生标致啊!”说着,就要去拉她的手,顾婠婠不着痕迹的避开,顾容的手就那样尴尬的停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容姐儿过来。”老太太招呼着,顾容才把手缩回来,又坐回老太太身边。 “英姑,先带她下去收拾收拾,这一屋子的太太小姐,都精贵着,别染了俗气。” 英姑应着,“二小姐,随我来吧。” 顾婠婠颔首,一路低眉顺眼,乖巧得紧,前世比这更厉害的羞辱都经历过了,这已然算不得什么。 顾婠婠被英姑带了下去,顾容对老太太笑道:“祖母不用担心了,二妹妹长得和父亲相似极了,一看便知道是父亲的女儿。” 老太太却不以为意,“我倒是没看出来,你也别叫得太早,谁晓得她是哪里冒出来的野种。” 顾容不语,郑氏接茬说道:“不管怎样,既然老爷都承认了,想来不会有差错的。” 老太太点点头,“是啊,那你身为当家主母,就好好给她安排下住宿罢,也别亏待了她。” “是,老太太。” “对了吴娘,你们先前在门口磨蹭什么?” 闻言,郑氏的表情有点微妙,她看着吴娘,蹙眉问道:“是啊,非要老太太让人亲自请你们过来吗?” 吴娘见时机来了,直呼冤枉,正想把在门口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给他们讲一讲,顾婠婠被英姑领进来了。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顾婠婠打扮一下着实惊艳了众人,也让老太太对她有所改观,这一身碧色袄裙,安安静静的站在一处,颇有点婉约的姿态。 “过来让我看看。”老太太朝顾婠婠招了招手,顾婠婠依言走上去,唤了声:“祖母。”老太太身旁的顾容脸色微变,底下的几人也是神态各异,都等着看老太太的反应,老太太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说什么,只“嗯”了一声,算应下来,问:“你娘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老太太虽然不喜欢这突然冒出来的孙女,可无论如何,当年也是他儿子负人家姑娘在先,多多少少心中也存在些许愧疚,顾婠婠淡淡的答:“娘亲身子不大好,这才没让她来。” 老太太点点头,这是个借口,只怕是不愿意来。 顾容笑道:“听闻妹妹与姨娘一直住在总督府,可曾见过权总督,姐姐很好奇,妹妹可否和我讲讲,权总督是个何模样?” 顾婠婠端庄一笑,缓缓说道:“督爷又不是姐姐的夫婿,统共也就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加一个嘴巴,姐姐为何会好奇他的模样?” 顾容哑口无言,这分明是说她想男人了。老太太也一改慈爱,训道:“是啊,你一个姑娘家,问这些做什么。” 郑氏忙出来打马虎眼,把话题转到顾婠婠身上,说道:“老太太,后院不是有个小房间嘛,那地方清净,不然就让婠姐儿住那里去。” “好歹是我顾府的姑娘,住在那地方算什么,晴姐儿院子附近不是还有个小阁楼嘛,就住那去吧,该有的随从丫头都安排齐了,别让外头说我们连自己人都亏待。” 顾婠婠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话,郑氏所说的后院小房间,就是前世她住的地方,那里离老爷老太太远,就算被人欺负死也不会有人发现,若不是后来顾桥觉得她有利用价值,怕是也想不起来她这么个女儿,早就被人弄死了。 郑氏讪笑,“是儿媳考虑不周了,吴娘,你帮她收拾一下吧。” “英姑,你也一起去。” 郑氏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不过只是安排住处,至于让英姑也一起去吗?这是怕他欺负顾婠婠,所以才要派个人跟着?看来老太太对她还蛮上心的。 吴娘不情不愿的应了下来,走到顾婠婠跟前,阴阳怪气的说:“二小姐,我们走吧。” 顾婠婠倒也知礼,先给各位行了礼,方才跟着英姑离开。 老太太对顾婠婠的表现很是满意,本以为只是个不知轻重的野丫头,不想也算知书达礼了,若是性子安分,养在府里未尝不可,到时择个清白人家嫁了,也是圆满。 “没想到我这妹妹牙尖嘴利,连我都说不过她,祖母,父亲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容儿!”郑氏凶了顾容一声,顾容焉了下去,没再说话。 老太太轻轻拍着顾容的手背,说道:“容儿,你现在的心思不该放在这上面,你与那林家的大少爷发展的如何?” 顾容身子一僵,低下了头,这是她的痛处,她顾容虽算不得倾国倾城,但好歹在上流名媛中也是排的上号的闺阁小姐,偏偏在林西定这里吃了亏,瞧都不乐意瞧她一眼。 老太太一看就知道顾容和林西定的关系还没有任何的发展,不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容儿啊,你是我顾家的嫡长女,州儿还小,顾家只能靠你,别看我们表面风光,可底子终归比不上其他三个家族厚重,迟早会被吃空。唯有与四大家族之首的林家联姻,才是长久之计。那林家少爷乃人中之龙,配你,不亏!你可别让祖母和你父亲失望啊。” 闻言,顾容颔首:“是,容儿必不负重望。” ##第21章:我心悦你 顾家在上海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但却是靠着经商后来居上,自然比不得其他家族,可越是比不上,就越要装着和他们差不多的样子,所以条条框框的规矩甚为繁琐,顾婠婠前世经历过这些,对于这些规矩烂熟于心,一路走来没有半分差错,可叫英姑刮目相看了。 “二小姐,前面便是水絮轩了,水絮轩再往前面走点就是三姑娘的住处,日后你们也有个伴。” 英姑口中的三姑娘是顾桥一个庶出的女儿,名为顾晴,这个顾晴也是个可怜人,摊上了郑氏这个主母,前世被郑氏许给了一个病痨子,年纪轻轻的就守寡了。 晴阁 “小姐。” “怎么了?” “奴婢瞧见老太太房里的英姑往这边来了,好像还带着个姑娘,看样子也不似新来的下人。” 坐在贵妃椅上的女子微微一愣,杏眼浮出一丝疑惑,随即明白了什么,笑道:“想来是我那二姐回来了,采青,你备些礼,稍后送去,算是我做妹妹的一点心意。” 采青撇嘴道:“小姐何须对她上心,不过是外头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也不知老爷好端端的找她回来做什么,本来小姐才应该是老二,如今被她白白占了。” “她比我年长几月,我唤她一声姐姐那是应该的,何况阖府上下都认她母亲为姨娘,自然是父亲授意,便也不存在外室之说,你在我跟前说说便罢了,别去旁人那说,不然叫二姐姐听去,该说我御下不严了。” 顾晴这话听似责备,语气却如流水潺潺,她性子素来温和,也没法做出疾言厉色的姿态,采青也不怕,“是是是,奴婢不说就是了。” 水絮轩早几天就被收拾出来,该置办的也置办齐了,顾婠婠心中觉得好笑,看来让她回来是预谋已久的,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请君入瓮。 顾婠婠看了一圈,站着累了,尚未找个地坐下歇歇,外面突然进了几个人,齐齐下拜:“给二小姐请安。” 英姑笑道:“这是给二小姐安排的几个丫头随从,按府中规矩,该给小姐配上四个丫头,两个小厮,您看看还有什么问题,我好去回老太太。” 闻言,顾婠婠随意的扫了地上跪着的几人,也没叫起,转头看向英姑,说:“没有什么问题,我瞧着都是极好的,有劳姑姑费心。” “那便好,姑娘若无事,就早些歇息吧,告辞。” “姑姑慢走。” 送走英姑一干人,顾婠婠走到那几个下人跟前,轻咳一声,“起来吧。” “谢二小姐。” 顾婠婠找了个榻坐下,看向他们,淡淡的说:“还愣着干嘛,姓甚名谁,都报出来。” 几人面面相觑,皆按着顺序报出姓名:“奴婢春木。” “夏木。” “秋木。” “冬木。” “回姑娘的话,小的福子。” “小的顺子。” 顾婠婠的眼珠子在几人身上转了转,一时也认不出谁是谁,干脆一挥手,“你们先出去吧。” “是。” 水絮轩转眼便只剩下她一人,冷冷清清的,又让她想起了权让,这才半日不见,她便想得他发疯。 更深露重,顾府大半的烛火都熄了,水絮轩还是明堂堂的,几个丫头躲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站在门口发呆的顾婠婠,心下纳罕,这新来的小姐行为举止都好生奇怪,既不如大小姐知书达礼,也不似三小姐温柔小意,又不像四小姐活泼可爱,实在难以琢磨。 “在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几人看了看,推了个丫头出来,她瞪了她们一眼,恭敬的劝道:“姑娘,时候不早了,外边风大,您早些歇息吧。” 顾婠婠心烦意乱,本想在外边吹吹风,冷静一下,又被这几人搅得不得安静,“行了,我回去就是,你们也回去睡吧。”说完便转身回屋,关上了门,不愿搭理她们。 这二姑娘好大的脾气呀! 顾婠婠刚要脱衣歇息,便见窗外闪了个人影进来,她暗叫不好,正要呼救,人影赶紧捂住她的嘴,一股淡淡的梨花香扑鼻而来,“是我。” “姑娘,没事吧?” 外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没事。” 屋内的烛火熄了,婢女见了,方才离开。 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顾婠婠靠在权让肩上,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来看看。”权让的声音带着点沙哑,顾婠婠笑了,“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不是,我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 顾婠婠想起今日他说的那些话,做了好大一番心理斗争,终于问出了口:“你说的那些……可都是真的?” “什么?”权让像是故意逗她,她一急,便口不择言,“就是你说,我是你的心头爱啊,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若不是喜欢,他怎会亲自教导她读书识字,怎会将那把常年不离身的配枪送与她,又怎会在那么多人面前鸣枪警告,说出那样的话。 她发现自己重活一世,脑子依旧愚钝,都这么明显了,她竟然还要林四小姐提醒才察觉。 顾婠婠羞红了脸,她不知道权让的表情怎样,反正她是真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过了很久,久到顾婠婠都快睡着了,权让才回答:“是,我心悦你。” 那一瞬,顾婠婠脑子一片空白,嗡嗡直响。 辛福来得太突然,她不大敢相信这么好的事会落在她头上,除非她是在做梦,她狠狠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疼得低呼一声,惹来身边人的嗤笑,这……真不是做梦。 “你……我……我……”顾婠婠本来就嘴笨,如今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眼前一片漆黑,权让看不见顾婠婠的模样,却也大概把她可爱的模样猜了个大半,不由笑道:“你若怀疑是梦,大可以先掐我,何必疼了自个儿。” “不敢。” 权让道:“我看你胆子大得很,说都不说一声便跟着他们走,真是白疼你了。” “嗯?你何时疼我了,你喜欢骂我,凶我,老说我不识好歹,我……唔……你……你干嘛……呜呜……” 黑暗里,权让的声线温柔得竟颇具魅惑,“乖,打是亲骂是爱。” 然后又是一阵吻。 好一通歪理。 次日清晨 顾婠婠醒来后便一直盯着帘帐发呆,渐渐羞红了脸,昨晚她竟然梦见和权让春宵一度,那感觉,似真似假,如置云霄。 “不行,不能再想了。”顾婠婠羞得躲到被子里去,做了一晚上的春梦,大清早还要想这种羞人的事。 都怪权让那撩人的本事,害得她做梦都在想这事。 “姑娘,该起床了。” “把洗脸水放那就是了,我自己来。”她本就不喜事事让人伺候,且昨晚权让嘱咐过她,要小心身边的人,她虽脑子迷糊,却也不傻,这几个人多是郑氏的爪牙,在没分清敌友之前,万事都要小心些好。 顾婠婠穿好衣服,走到水盆前舀了几把水轻轻泼在脸上,再用手帕拭面,此时,夏木走了进来,道:“姑娘,晴阁来人了,说是来送礼,祝贺姑娘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顾婠婠冷笑,这还真不是什么喜事。 许是昨晚见了权让,心情通畅不少,虽然也没出去接待,却给了一个步摇,算是回礼,她刚来,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这个步摇还是从总督府带出来的,不是很好的东西,但成色也不错。那位三小姐通情达理,应是不会嫌弃。 ##第22章:妹妹顾晴 吃过早饭,顾婠婠便动身去老太太的荣兴园了,从前在总督府,她虽是个侍婢,但却是府里起得最晚的那一个,也没人催她起来,过着主子一样的生活,如今来到顾府,成了主子,却起得比鸡都要早,每日晨昏定省的给老太太、太太请安,还不如在总督府做个小丫鬟好。 等顾婠婠到荣兴园,该到的人早就到了,正乐呵呵的陪老太太说话,郑氏见到顾婠婠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本以为顾婠婠一个乡野丫头,不懂规矩,她也没让人提醒顾婠婠给老太太请安的事,不想她竟然还自己来了。 “婠婠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 “免了吧。” “谢祖母。”顾婠婠起身,又恭敬的给郑氏问安,郑氏摆出一副慈母的模样嘘寒问暖,热络得好像顾婠婠是她的亲生女儿一样,可顾婠婠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不亲热,却也不显疏离,让郑氏尴尬极了,只能先带她认人。 “这是你二伯父、二伯母。” “二伯父、二伯母。” 顾婠婠行礼问好。 陈氏连连叫好,她看着这孩子很是顺眼,又乖巧听话,忙拉起女儿的手,笑着说:“欢姐儿,这是你二堂姐。” 欢姐儿十二三岁的模样,小巧的瓜子脸以及一双瑞凤眼和陈氏生得一般无二,笑起来脸颊两边还生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二姐姐好。” 欢姐儿看着讨喜,顾婠婠打心眼里喜欢她,乐呵呵的应了。 郑氏指着另一边的妇人,说:“这是你三伯母。” 李氏的长相较为寡淡,她一句话也没说,就静静的坐在那里,身上的旗袍看着也老旧,不似郑氏打扮得艳丽,也没有陈氏不施粉黛而颜色亦朝霞如雪的容貌,唯有那淡然的气质,让人不敢小瞧。 “三伯母。” 李氏点了点头。 “这你也认识了,你的嫡姐。” “姐姐。” 顾容颔首,笑道:“妹妹。妹妹昨晚睡得可安好?” “劳姐姐挂心,一切都好。” 郑氏指着末座的一个蓝衣少女,言:“那是吴姨娘的女儿,你三妹妹,晴姐儿。” 顾晴起身,拜道:“二姐姐安好。” 顾婠婠连忙回礼,“妹妹好。” 从顾婠婠进来,顾晴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她,她觉得这个姐姐不像是乡野长大的,倒像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小姐。 顾婠婠前世便吃了在乡野长大的亏,处处被人骂粗鄙,在顾府住了那么长时间,她就是再粗鄙,也该学出那落落大方的姿态。 郑氏带顾婠婠把人都认了个全,老太太笑着说:“快带婠姐儿坐下,这丫头看着身子不大好的样子,你不嫌累,怕给她累着了。” “多谢祖母关心。” 顾婠婠受宠若惊。 顾容脸上却不大好看,不过一夜之间,祖母对顾婠婠便这般爱护关心,长此以往,顾府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作为顾家长房唯一的嫡女,顾容自小被人万般宠爱,向来是心比天高,可是顾婠婠的出现,却让她感觉到了危险,第一次见面时就吃了顾婠婠的亏,她很清楚,顾婠婠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你还未见过你父亲吧,你父亲本来想去看看你的,但早上铺里出了点事,赶去处理事情了,要晚些才能回来。”老太太说道。 “不打紧的,总是能见得到。” “祖母。”顾容朝老太太走去,嗔道:“二妹妹来了,祖母便不搭理容儿了,果然是喜新厌旧。” 陈氏笑言:“你日日缠着你祖母还不够?就不能让给你二妹妹一次?” 顾容坐在老太太身边,拉着老太太的手,笑道:“自然是不能的。” “你这个促狭鬼。”老太太捏了捏顾容的鼻子,看起来十分亲昵,“现在是知道缠着祖母,他日嫁人了,指不定就把祖母忘了,只知日日缠着夫君。” 众人皆笑,顾容靠在祖母肩上,不敢见人了。 顾婠婠明明白白的瞧见了,顾容靠在老太太身上时,往她这边看来,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不禁觉得好笑,也报以“友善”的微笑。 “州哥儿怎么没来?”老太太突然问。 郑氏忙答:“今儿一早州儿有点发烧,就没带出来。” 老太太蹙眉,“怎么回事,可有叫郎中来看过?” “回老太太,已看过了,说是无大碍,开了几贴药,现在烧退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孩子病痛多,你这个做娘的可要好生照看着。” “是。” 顾家子嗣单薄,老太太膝下三子一女,老爷子去世后便由长子顾桥掌权,长房只有一嫡一庶两个女儿,嫡子就顾州一个男孩。二房陈氏只生了一个女儿,还有个林姨娘也单单出了一个姐儿。因着二房夫妻琴瑟和鸣,虽无儿子,却除了林氏,便没再纳妾。 老太太所生的幺子自小体弱,成亲没几年便逝去,只留李氏及遗腹子,李氏生下的儿子也因是早产儿,身体不大康健,若非李氏悉心照料,怕是活不到现在。 所以,阖府唯有顾州一个健康的少爷,大家对他很是上心,尤其是老太太,若非前几年身子出了点问题,她肯定要亲自将顾州养在膝下,片刻不离。 老太太年纪大了,唠一阵子便觉得困乏,众人识趣,依次跪安。 “姐姐。”顾婠婠走在前面,后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叫住了她,回头一看,原是顾晴。 顾晴生母吴姨娘是一名江南女子,一年多前因病去世,她颇得母亲真传,长得柔柔弱弱,恬静婉约,说话的声音也是轻飘飘的,听得耳朵很舒服,倒不亏了“晴”这一字。 “妹妹。”顾婠婠笑着打招呼。 顾晴走上去,薄唇轻启:“早上只让采青送礼,未能亲自登门造访,姐姐不会怪罪于我吧?” “妹妹说的哪里话,我虽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可也不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只是才回来便让妹妹这么破费,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两人并肩行走,顾晴笑道:“姐姐这么说才让妹妹过意不去呢,姐姐才回来,做妹妹的送点小礼物理所应当,只怕姐姐嫌礼轻,不搭理妹妹。” “怎么会。” 顾婠婠觉得和顾晴说话真累,她母亲可没生过这么一个妹妹,人家也未必真心把她当做姐姐,可满口姐姐妹妹的,听着真不顺耳,还绕口。 客气了一路,终于到了水絮轩,顾婠婠拉着顾晴,说道:“妹妹要不要进来坐一坐?” 顾晴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开,顾婠婠看着顾晴后退一步,心中道:果然。那厢顾晴还是友善的模样,“妹妹还有事,反正晴阁就在前面,就不叨扰姐姐了。” 顾婠婠洋装失望,“这样啊,那我先回去了,妹妹路上小心。” “好。”顾晴说完,便带采青走了,送走了一尊大佛,顾婠婠终于舒了一口气,她还不想顾晴进来坐呢。 “来人,全部给我进来!” 趁着今天有空,她要好好敲打敲打这群不安分的下人。 顾婠婠坐在上首,倒了杯茶,脑中回想着权让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开始装模作样了。 “把门关上。” 顾婠婠这才开始认真打量眼前这六个人,春木的脸圆润,看着有福气,做事稳重;夏木和秋木属于那种精明的人,好像那眼睛轱辘一转,就计上心头。至于冬木,年纪是里面最大的,看着老实木纳,没有前几个聪明。 福子和顺子都是年轻小伙子,一看就晓得鬼主意多,顾婠婠喝了口茶,冷笑道:“这关起了门,咱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不管你们曾经服侍过谁,又听命于谁,都给我把你们那点小九九收起来,我也不要你们用心服侍,总之,不要给我动歪念头,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反之……”她把玩着茶杯盖子,缓缓说:“严惩不贷!听明白了吗?” “明白。” 几人都低着头,顾婠婠也看不出他们的表情,倘若他们真是郑氏的人,不管她怎么敲打,这些人都不会害怕,但适当的警告还是要有的,等哪天她在顾家站稳了脚跟,再寻个机会把他们换了就是。 ##第23章:发生冲突 除了来顾家的第一天见到了权让,后来权让便没有再来,顾婠婠等啊盼啊,都没有见到权让的身影,不由有些失望。 这几日她每日都要往荣兴园给老太太请安,陪她唠家常,老太太年纪大了,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家族和睦,儿孙满堂,有个顾婠婠这样孝顺懂事的孙女,老太太自然是满心欢喜,对她也多了些疼爱。 “府里住得可还习惯,下人若是有伺候不周的地方,你尽管告诉祖母,祖母替你做主。” “祖母放心,一切都好。” 老太太这才放心,“那便好,就怕你住不习惯。” 祖孙俩说话间,一仆婢来报,说是老爷回来了。老太太大喜,拉着顾婠婠说:“你还未见过你父亲,正好你们见下面,你父亲早就想看看你了。” “母亲。”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眉目间夹杂着些许沧桑,即使上了年纪,这张脸也绝不逊于现在的年轻人。 顾婠婠不禁在心底冷笑,怪道当年能把她娘骗得团团转,以前还没发觉,现在想想,原是生了副小白脸的皮囊。 “桥儿回来了。” “儿子给母亲请安。” “我儿快些起来。”老太太赶忙扶起顾桥,顾婠婠收起心中异样的情感,给顾桥见礼,顾桥指着她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笑着说:“这是你日思夜想的婠姐儿。” 日思夜想?顾婠婠可没忘记前世,他们,包括这个所谓的父亲,有多嫌弃她。 顾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你是婠姐儿?” 顾婠婠浅笑,答:“是。” “我的女儿啊!”顾桥突然激动起来,眼角泛着泪光,顾婠婠见了也装作几欲泪下的样子,悲悲戚戚的喊了声“父亲”。 老太太用帕子微微拭泪,“好了,都别站着了,英姑,还不上茶,你们父女俩坐着慢慢说。” 顾桥打量着顾婠婠,叹道:“婠姐儿都这么大了,可惜,我这个做父亲的竟没能伴你长大,实在是一件憾事。” “何来遗憾之说,婠姐儿不是回来了嘛,日后有的是时间。” “是啊父亲。”顾婠婠笑道,“祖母说得对,日后有的是时间,从前婠婠不能孝敬您,那才是遗憾呢。” “唉,不说这些了,往后你安心在府里住下,再没人敢欺负你!” 顾婠婠颇为感动,擦擦脸上根本不存在的泪水,笑道:“只要有父亲和祖母在,哪里还会有什么委屈。” 自顾桥回来便一直在上演父女情深,顾婠婠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离开,一出荣兴园感觉空气都甚是香甜。 她一直以为自己恨顾桥,恨顾家的每一个人,可这次回来她发现,心中的恨意似乎并不怎么浓烈,只是很多时候和他们笑颜相对,觉得有点恶心,毕竟他们是什么嘴脸,她看得清清楚楚。 顾婠婠离开荣兴园没有别的地方去,打算回水絮轩睡一觉,刚走点路,就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还带着凶狠的责骂声,她下意识的蹙眉,却没想管太多,正想赶紧走开,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讨饶,顾婠婠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样,一双腿怎么也迈不开,满脑子都是一个女孩的音容笑貌。 “你个小蹄子,看我不打死你,我……” “住手!” 老婆子一怔,“谁啊,竟敢……啊,原来是二小姐啊。” 顾婠婠算是见识了这婆子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刚刚还是跋扈嚣张的模样,这会子满脸堆笑,虚伪极了。 “给二小姐请安。” “她犯了什么事,你要这么打她。”对于老婆子的讨好,顾婠婠没有任何表示,冷冷的质问。 闻言,老婆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可到底是有阅历的人,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答道:“回二小姐的话,这丫头整日偷懒懈怠,我这不是在教训她,省得到了太太小姐跟前,惹人不痛快嘛。” 顾婠婠只觉好笑,走过去扶起受惊的人儿,一双震慑的眼眸瞥向婆子,说道:“我竟不知府里的下人还需要你这个老妈子来教训,你倒是给我说说,她如何就偷懒懈怠了?” 女孩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却气势逼人的女子,哪怕是来帮助她的,她也不由心生恐惧,想挣脱顾婠婠的手,可不知是不是力气太小的缘故,不但没有挣脱反而触及了手上的伤口,顾婠婠见了,二话不说,掀开了她的袖子,本该是如玉的手臂,上面竟布满了伤痕,顾婠婠气极,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老婆子吓得跪倒在地,连忙求饶,“二小姐饶命,二小姐饶命啊!” “妹妹好大的威风!”顾容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缓缓走到顾婠婠跟前,瞧了瞧那女孩,女孩害怕的躲到顾婠婠身后,惹得顾容不快,“果然是懈怠,一点都不懂规矩。” 这话不知道是在说女孩还是别的什么人,但那女孩还是知趣,哆哆嗦嗦的行礼问安,顾容也就没有追究了。那老婆子见顾容来了,直呼冤枉,让顾容给她做主。 顾容嫌恶的看了老婆子一眼,像是怕挨上什么脏东西一样远远的避开,转头看向顾婠婠,只见顾婠婠直视前方,毫不惧怕,让她看了生厌,幽幽的说道:“妹妹如此护着她,不将是非尊卑放在眼里,怎么?顾府何时成你的天下了?” 顾婠婠冷哼一声,“何为是非?何为尊卑?我在穷乡僻壤里长大,还真不知道你们的是非尊卑。” “妹妹是要和我作对咯?” “全是袖子的错,两位小姐不要吵了。” 顾容异常气恼,听到袖子说话,更加烦躁,扬起手朝袖子扇去,眼看就要落到袖子脸上,顾婠婠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顾容挣脱不得,连伪装都顾不上了,“贱丫头,放开我!” 话音刚落,顾婠婠便放了手,由于惯力的作用,她一放手,毫无准备的顾容便向后栽去,好在后面的丫鬟扶住了她,这才没有出糗。 “放肆,你竟敢……” “你信不信我真的放肆给你看!” 顾容愣住了,面前的顾婠婠不似平时乖顺,眼中怒火冲天,盛气凌人,那样子像是要将她千刀万剐,吓得她不禁后退几步,唯恐顾婠婠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份,顾容又挺直了腰杆,扶着丫鬟,大着胆子讽刺道:“好啊,你平时在祖母那里装柔弱,装乖巧,装孝顺,今儿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她早看顾婠婠不顺眼了,平日装着乖巧可人的模样,可连母亲派去监视她的几个下人都探不到她的底,母亲也说,这个贱丫头不是个简单的,果然啊果然。 “请问没什么事我可以走了吗?好狗不挡道!” “你……你放肆。”顾容从小接受的就是大家闺秀的教育,一时想不来什么骂人的话,只会说“放肆”两个字,看着顾婠婠眼中不屑之色渐浓,顾容气上心头,看到顾婠婠身后的那片池塘,脑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念头——她要这个女人去死! 直到顾容扑过来,顾婠婠都还没反应过来,等被推到池塘边,她才站住了,正要把顾容推开,灰蓝色的衣袍突然闯进了她的视线。 此时的顾容脑子清醒了大半,她胆子再大,害人性命的事也万万不敢做,她赶紧放了手,可顾婠婠却抓住她的手不放,她心下不解,抬头看到的是顾婠婠诡异的笑容,她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顾婠婠就掉到池塘里去了。 “救命,救命啊!”顾婠婠不断地扑水喊救命,顾容慌张的后退想逃离这个地方,一转头对上的却是顾桥怒气冲冲的脸。 “父亲……” “啪——”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响亮的耳光,顾容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疼她爱她,从不忍心对她发火的父亲,就在刚刚,他打了她! “老爷,老爷救命啊,救救她。”袖子在池塘边大喊,眼看顾婠婠就要沉下去了,袖子顾不了那么多,一咬牙也跳了下去。 接连两个人落水,顾桥赶紧喊人来帮忙,他看着顾容碍眼,狠狠的瞪了瞪她,“你给我回去,少在这丢人现眼!” 顾容忍着落泪的冲动,委屈的跑开了。 等帮忙的家丁到了,袖子已经把顾婠婠救了上来,被救上岸的顾婠婠看到顾桥,眼泪 一下子掉了出来,“父亲——” “哎,别说话了,快,给小姐披上衣服,叫医生,快点!” ##第24章:被打屁股 顾婠婠被人手忙脚乱的抬回了水絮轩,好在天气渐渐暖和,水里没有那么刺骨,顾婠婠也只是冷得打了几个喷嚏,歇息了后便无大碍。 可顾容却遭到了顾桥好一通责骂,顾容觉得委屈,明明是顾婠婠自己跳下去的,为什么要赖在她头上,可是在顾桥那个角度上看,顾婠婠就是被她推下去的,他亲眼所见,也没有怀疑真假,见顾容不仅不思悔改,还妄图给顾婠婠泼脏水,一怒之下,罚顾容去祠堂罚跪三日,且不准进食。 这对顾容来讲可以说是灭顶之灾,她堂堂大小姐,竟然被人冤枉至此,还要罚跪,说什么也不肯去,郑氏怕女儿在顾桥面前乱说话再惹怒顾桥,连拖带拽的把顾容拉去了祠堂。 府里的下人跟看热闹似得看着这场闹剧,大小姐素来大方得体,从未出过差错,何况是谋害亲妹妹这等事。 “不,我不要,母亲,你别拉着我,我要找顾婠婠那个贱人问清楚!” “啪——”郑氏的一耳光彻底把顾容打懵了,她受了莫大的冤枉,父亲和母亲却接连出手打她,她抑制不住,大叫起来,迎头又是一个巴掌。 “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郑氏恨铁不成钢,指着顾容数落,顾容委屈不已,哭着说:“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我没有推顾婠婠,是她自己故意掉下去的。” 郑氏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说:“我没有不信你。”看着顾容疑惑的眼神,她继续说:“可现在,你不得不认下这个罪名。” “凭什么?” “就凭你父亲亲眼看见了是你把她推下去的,就凭……”郑氏顿了顿,露出阴狠的眼神,“就凭她背后,有权让撑腰。” 顾容一愣,甚至忘了哭泣,“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即使权督军收留了她们母女,可到底是个不相干的下人,权督军又怎么会给她撑腰?” “你别问那么多了,总之,你要知道,顾婠婠,我们暂时开罪不起。”郑氏心疼的抚摸顾容刚刚被她打肿的脸,语重心长的说:“容儿,委屈你了,现在的形势与我们极为不利,我们只能忍气吞声,你听你父亲的,去祠堂跪几天,我会按时让人给你送吃的,不会给你饿着,等你父亲气消了,你再去给顾婠婠道个歉,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来日方长,我们不愁整治不了那丫头。” “母亲……” “乖女儿,听话,我们总有报仇的一天。”郑氏将顾容抱在怀里,眼中满是毒辣。 水絮轩 “父亲,你不要怪姐姐,都是婠婠不好,看袖子被人虐待,心生怜悯,却不想惹恼了姐姐。”顾婠婠越说越难过,不禁泪流满面,“或许……或许婠婠就不该回来。” 闻言,顾桥斥道:“瞎说什么,你是我的女儿,怎么就不该回来?” 说完,叹了口气,“容儿平日乖巧,只是今天不知怎么了,你别介意。” “婠婠怎会介意,想来姐姐也不是故意的,父亲也不要生姐姐的气了。” 顾桥冷哼一声,“想想她都来气。”完了看向顾婠婠,温柔的说道:“你祖母甚是担心你,本来是要来看看的,但我没让她来,总归你没什么事,省得来了反叫她忧心。你说的那个袖子,救你有功,父亲已经嘉奖了她,你便安心歇息,养好了身子,再去见你祖母,她看你平安了才能真的放心。” 说到袖子,顾婠婠想了想,道:“女儿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父亲可否答应?” 顾桥极为爽快,“你说就是。” “婠婠闲散惯了,不喜这么多人伺候,袖子与女儿一见如故,又救了女儿,恳请父亲将她给我,旁人我不要,只要袖子。”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顾桥自然应允,送走了顾桥,又换掉了水絮轩的几个眼线,顾婠婠终于松了口气,安稳的睡下了。 顾婠婠很快从睡梦中惊醒,她感觉有人在翻她的身子,心下顿时漏了半拍,想要叫人,那人却不知从哪来的一块布塞到她嘴里,又被翻了身子,趴在那人腿上,她不由心慌,因为她感觉那人在扒她裤子,随后一阵响亮的啪啪声传遍了整个房间。 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顾婠婠无法逃脱,只能用手指甲抓他,挠他,以此来泄心头之恨,打了几下,屁股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顾婠婠忍不住哭了,即使压抑着,却依旧能听到咽呜声。 那人这才停手,“起来。” 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顾婠婠听出来声音的主人,心里一阵难受,哭得更厉害了,裤子也没提,就趴在他腿上哭。 权让开始还无动于衷,可顾婠婠一直没止住哭泣,最后哭得身子都在颤抖,他终究还是心疼了,帮她提上了裤子,拉起她。顾婠婠看清权让的脸,气得牙齿上下打架,甩开她的手,忍着屁股上灼烧的痛楚,坐到床脚边缩成一团,不愿搭理权让。 两人僵持了很久,等顾婠婠哭够了,权让才把她拉到身边,“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顾婠婠沉默。 “你要来顾府,我随你,可你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为了陷害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跳到那冰冷的水里,若是因此落下病根怎么办?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亏你这蠢脑子,连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都想得出来!” 顾婠婠一怔,他怎么知道? “你还好意思哭,我真是打轻你了。” “你在监视我?” “啪——”一个巴掌落在顾婠婠屁股上,不轻不重,但好歹隔了层裤子,可即使这样,还是足够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就这样跟我说话?”权让双眸微眯,周身围绕着危险的气息,顾婠婠觉得委屈,却害怕屁股再次遭难,瓮声瓮气的说了句“我错了”。 见顾婠婠认错态度良好,又太过可怜,权让疼惜的把她拥到怀里,声音也温柔了不少,“不是监视,只是怕你遭遇不测,派了人在暗处保护你,不想你这丫头‘足智多谋’,不仅不会被欺负,还会陷害他人,根本不需要什么保护。” 顾婠婠听出他的讽刺,不满的反驳:“是她先起了害人之心,否则怎么会让我得逞。” “还狡辩!” 顾婠婠吓得身子抖了一抖,条件反射的捂住屁股,她都那么大人了,怎么能被一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屁股呢。 权让被她这个反应逗乐了,但脸上还绷着,严肃的问:“下次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先掂量掂量孰轻孰重,不要再拿自己的身体甚至是生命做赌注,听到没?” “听……听到了,可是,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啊,男女授受不亲。” 闻言,权让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轻笑一声,在顾婠婠耳边吐气如兰,“可我记得,我的身子早就被你看光了,你这是不是在提醒我,要以身相许?” 顾婠婠的脸一下子便红到了耳根子,她又想起刚进总督府被人叫去听风院,误打误撞闯了进去,看到权让在洗澡,好像,他的身子的的确确是被她看光了。 权让不再逗她,女孩子面皮薄,方才被他光着屁股打了一顿,如今若再说下去,怕真要惹她生气了。“你的意愿我会尊重,你若想待在顾府,我依你,你娘我会照看好的。” “谢谢你。” “呵。”他轻抚着她的发丝,笑道:“你我之间,何须这么客气,要是顾府给你气受了,你便回来,我给你做主,这世间,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顾婠婠咬了咬嘴皮,竟激动得不能自已,曾几何时,他也曾对她这么好,本以为她要永远失去了,可兜兜转转,原来,他还是那个权让,那个,只对她好的权让。 “乖,不哭了。” 见顾婠婠突然哭了起来,权让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一遍遍的在她耳边说:“不哭,我在。”无数次重复,无数句低咛。 夜,如此美好。 ##第25章:又遭陷害 次日,顾婠婠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犹记得,昨夜权让来过,最后她还是被他给哄睡的。 昨夜的一切仿佛是梦一般,只有屁股上隐隐的刺痛感在提醒她,那都不是梦。 “可恶的权让!”大晚上的闲着没事跑来打她,打就打呗,非选个不能打的位置,打完了又说些情话哄她,更可恶的是,她竟然还被他哄得没气了,就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不起来。 真没出息! “二小姐,您醒了。”袖子端了洗脸水进来,顾桥办事快,顾婠婠刚说要把水絮轩的人换掉,他就赶紧换掉,让袖子顶了上来,袖子对顾婠婠感激涕零,不但替她解围,还把她从暗无天日的生活里解救出来,她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好心的人。 可袖子不知,顾婠婠才是那个应该感激她的人,前世她在顾府受尽委屈,是袖子挡在她前面替她挨打挨骂,有什么好吃的,袖子也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只是可惜,前世的袖子没有陪她走到最后,一个人孤零零的去了黄泉。 “袖子……”顾婠婠想起那些往事,神情恍惚,不自觉的叫了她的名字,袖子忙放下洗脸水,毕恭毕敬的问道:“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什么,你放下就可以出去了,我这不用你来伺候。” 袖子却认真的说:“那怎么行,如今水絮轩就只有我一个丫头,老爷吩咐过,要袖子时时刻刻照看着您,不能有一点闪失,何况,您是为了救我才与大小姐起争执,被她……” 顾婠婠笑了笑,握住袖子的手,袖子忙抽出手,跪了下来,“小姐玉体,袖子不敢碰。” “你快起来。”顾婠婠把袖子扶了起来,帮她拍掉裤子上的灰尘,嗔道:“我是洪水猛兽吗?一见到我就跪。” 袖子挠挠头,说:“小姐倾国倾城,袖子又不瞎,怎会当您是洪水猛兽。” “你的嘴倒甜,先出去候着吧。” 顾婠婠知道,让袖子放下主仆之分的观念是不大可能的,她也怕吓着袖子,便没有再跟她套近乎。 “是。” 顾婠婠想去洗把脸,刚走了一步,就扯到屁股上的伤,之前顾着和袖子说话,分散了注意力,还没觉得疼,现在牵到了伤口,只觉屁股上似有千万针再扎,伴随着一点火辣辣的痛感,她没想到权让会下这么重的手,说好的不会让人欺负她,可他自己就先欺负了。 屁股上挨了权让一顿毒打,顾婠婠不敢到处乱走,一天都趴在床上,让袖子给她找几本书看看解闷,袖子还觉得奇怪,问:“二小姐,你看书为什么要趴在床上看啊?” 顾婠婠的脸憋得通红,终于恼羞成怒,“这样看舒服啊,你出去!” 袖子不敢多问,怕顾婠婠生气,便躲到门外守着,顾婠婠见袖子走了,松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唉,权让何时有了这种恶趣味啊! “阿切!”远在军部的权让突然打了个喷嚏,郭宇在一旁关切的问:“爷是不是受了风寒?要不要找医生瞧瞧?” “不用,没那么娇贵。” “哦,爷,不会又是哪个小姑娘在念叨您吧?”郭宇调侃道。 说到小姑娘,权让想到了顾婠婠,昨晚他太生气,下手没个轻重,不知现在她怎么样了。 真的好想见见她,哪怕昨晚上才见过了。他太喜欢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只有那样,他才觉得他的日思夜想,有了圆满的回报。 唉,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顾婠婠在床上趴了一天,傍晚时分,袖子说顾容来了。 听到是顾容来访,顾婠婠有片刻的愣神,顾桥罚顾容在祠堂跪三日的事她也有所耳闻,怎么还没有一天就出来蹦跶了? 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顾婠婠冷笑,顾桥果然是极疼惜这个女儿的,撒个娇,认个错,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袖子对顾容的疯狂尚心有余悸,她是不愿顾容进来的,毕竟顾婠婠落水就是被这个大小姐给害的。 “让她进来吧。” “是。” 不多时,袖子便把顾容带了进来,来之前应该是悉心打扮过的,上身是淡绿粉边的小袄,配上一条花边半身裙,头饰简单不失大方,似乎顾婠婠陷害她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 “妹妹身体可有大碍?”顾容也是心大,笑得那叫一个得体,若非顾婠婠知晓她前世是个多么恶毒的女人,她怕是要被这张伪善的面具骗去了。 “劳姐姐挂心,暂时死不了。” 顾容的身子有那么一刻的僵硬,可脸上仍是笑颜如花,“妹妹没什么事就太好了,姐姐昨天不是有意的,妹妹可还怪我?” 顾婠婠淡淡的答:“妹妹怎敢,否则等待妹妹的不就是身首异处了。” “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顾容一脸不解,走到顾婠婠床边,握住她的手,道“妹妹怎么就会身首异处了?”说着,她凑到顾婠婠的耳朵旁,阴测测的威胁:“昨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心知肚明,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否则,你信不信我真的让你身首异处?” 手上的剧痛让顾婠婠不由蹙了蹙眉,她笑着将顾容的手拿开,说:“这就受不了了?你当初也是这样对我的,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你胡说什么!”她们之前压根不认识,又怎么会那样对她? 顾婠婠微微一笑,顾容看着却是不寒而栗,昨天在池塘边,顾婠婠也是这样笑的。 “救命,救命,袖子快救我!” 顾婠婠突然大叫,慌张的跑下床,顾容知道顾婠婠又想陷害她了,忙拉住顾婠婠,想堵住她的嘴,顾婠婠却一脸惊恐,“姐姐,我错了,我只是想好好孝敬父亲和祖母,我不会抢走你任何东西的,姐姐,你放过我吧。” 顾容怒极,咬牙切齿的叫她的名字:“顾——婠——婠!” “小姐,小姐。”袖子听到动静赶紧跑进来,“小姐,您没事吧。” 顾婠婠哭得梨花带雨,抓住袖子的手,说道:“袖子,我想离开这里,这里太可怕了。” “顾婠婠,你别再演戏了!”顾容怒气冲冲的把顾婠婠从地上抓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救命,救命啊!”顾婠婠大喊救命,好像顾容要吃了她一样。 “大姐,二姐,你们怎么了?” 正在两人闹得不可开交,袖子又手足无措时,门外传来一个细腻的声音。 回头看,原来是顾晴,顾晴在晴阁就听到这里的动静,忙和采青过来瞧瞧,谁知竟看到这幅场景。 荣兴园 上首的老太太正气凛然,精明的双眸扫过跪在地上的三人,顾晴乖巧安静,顾容一脸怒气,顾婠婠则是想哭又不敢哭,委屈巴巴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疼。 “晴儿,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晴答:“祖母,晴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去的时候只看到二姐姐在哭。” 顾晴没有说她看到顾容抓着顾婠婠,毕竟她现在还在郑氏底下过活,万不敢得罪这对母女。 “那婠姐儿,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哭什么!”老太太面露怒色,昨天是落水,今天又是跟长姐吵架哭闹,喜静的老太太不大满意这个孙女。 郑氏也和蔼的问:“婠姐儿,你是有什么委屈吗?还是容儿这个做姐姐的欺负你了,说出来让你祖母帮你教训教训她。” 顾容也配合的说:“是啊,妹妹若对我有何不快就尽管说出来,我改就是了。” 顾婠婠连忙摇头,“姐姐来看我,我心里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对你不满,祖母,都是婠婠的错,婠婠对昨天落水的事还心有余悸,不敢靠近姐姐,惹姐姐生气了。” 这番话说下来看似是把所有错归到自己身上,可最后还是把矛头指到顾容身上去了,老太太也听出不妥,质问道:“容姐儿,你倒是说说,你生什么气了?” 顾容百口莫辩,“容儿冤枉啊,容儿只是去看望婠妹妹,不想她突然大喊大叫,可我没对她做什么啊。” 话音刚落,顾婠婠便将衣袖拉了点下来,正好挡住了手腕,老太太眼尖,问:“婠姐儿,你手上有什么?” 顾婠婠一怔,忙摇头,“没有什么。” 顾容看出顾婠婠不对劲,冷笑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敢放出来给我们大伙儿瞧瞧?”说着,硬是把顾婠婠的手拉了出来。 只听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26章:情深缘浅 看着顾婠婠手腕上惊心动魄的抓痕,顾容怔了怔,竟问:“你手上的伤是哪来的?” 顾婠婠低着头,沉默不语。 老太太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转,最终落到顾婠婠身上,“婠姐儿,你说说,你手上的伤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顾容哀怨的看向老太太,“祖母,您莫非怀疑是容儿……” “闭嘴!”老太太眉目忽地冷冽起来,眼神如刀子一样冰凉,顾容刚升到喉咙里的话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顾婠婠始终不敢抬头,双手不安的揪着衣角,半天才蹦出一句:“是……是我不小心……” “你别又想害我,我只是轻轻地抓了一下……”话说到一半,顾容便知晓自个儿说错了话,忙住嘴,郑氏头疼的揉揉眼角,她的女儿怎么变得这么蠢了。 “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门外传来一个暴怒的声音,顾容吓得面色发白,转头看向顾婠婠,她还是那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可眼神却充满了精锐。 郑氏眼神忽闪,笑着迎上去,“老爷,您怎么来了?” 顾桥冷哼一声,“我若不来,岂非要由着这个孽畜欺凌亲妹嘛!” “父亲,我没有,是她故意拿话激我,她不安好心啊父亲。”顾容连忙解释,奈何顾桥根本不相信,指着她骂道:“你现在还不知悔改!你给我回去思过,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出来!” 郑氏急了,劝道:“老爷,不过是女孩子家的小打小闹,何必这般兴师动众的。” 顾桥一听还得了,骂道:“还有你,教女无方,就是因为你口中的小打小闹,婠婠差点没命了,如今才刚好了点,又被你的好女儿直接跑过去欺负,我真该让她在祠堂多反省几日!” 老太太不耐的说:“行了行了,容儿能知道错了就行,这一天天的,也不得消停!英姑,扶我回去歇息。” “祖母。”顾容见祖母都不肯帮她,哭都没地方哭了,顾桥冷眼看过去,“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做错了什么,袖子,把二姑娘扶回去。” “是。” 袖子赶紧去扶顾婠婠,主仆二人踉踉跄跄地离开荣兴园。 郑氏心知这个局面已经不能挽回,赶紧给顾容使了个眼色,顾容不忿,却也没有法子,只能咽下满腹委屈,哭道:“父亲,我错了,女儿是一时被嫉妒冲昏了头,没了分寸,才对婠婠妹妹做下了错事,父亲,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顾桥气得身子都颤抖起来,指着顾容说不出话,最后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便扬长而去。 顾容被罚禁足,老太太也没说过一句不是,但却让顾婠婠安心在水絮轩养病,没事不要出来,这也算变相的禁足了。 顾婠婠心里明白,老太太对自己没什么感情,但对顾容,那是当宝贝疙瘩疼的,原本知书达礼,乖巧懂事的孙女因为顾婠婠接二连三的失了分寸,她自然不开心,要替顾容出口气。 不过顾婠婠也不在意,这样也清静了不少,每日躺在床上睡懒觉,两耳不闻窗外事,比起整治顾容,要有趣得多。 总督府 又是一个夜晚,柳月湘静静的坐在窗子旁发呆,不知不觉,一滴晶莹的泪珠滑到嘴边,她猛地惊觉,擦了擦泪水,轻叹了口气。 权让站在门口,看到柳月湘如此,心中亦不好受,他走了进去,唤道:“伯母。” 柳湘月闻声回头,见是权让,连忙起身,“督爷。” “您坐吧。” 柳湘月口中应着,坐了回去,问道:“爷可有宝儿的消息了,她过得如何,顾府有没有人欺负她?” “您放心,她很好……顾桥也待她不错。” 闻言,柳湘月苦笑,“也算他有良心,没亏待宝儿。”她酸涩的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权让,感激的说:“我们母女全仰仗爷的照顾,只要您说一声,今后当牛做马,我必万死不辞。” 权让说:“您该知道我对婠婠的心意。” 柳湘月愣住了,她怎么会不知道,宝儿走后,她心里难过,想念女儿,可权让又何尝不是思念宝儿?每次晚上睡不着觉,就会来宝儿住过的地方看看,有时一待就到天明。何况宝儿离开那日,他为宝儿鸣枪,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她都听得真真的,连她都不知道,权让何时对宝儿情深至此。 但那又怎样?他和宝儿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者,他身边,还有一个宝儿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林四小姐,难不成还要宝儿给他做妾? 柳月湘也只能说句:“你们情深缘浅。” 权让并不在意柳月湘说的话,他已经错过了一次,这一次,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挠他和婠婠在一起。 “您早些休息吧,平日多注意点身体,婠婠她也不希望回来看到你生病,她会怪我的。” “爷……”柳月湘急了,为何就是没人把她的话听进去呢! 她也是为了他们好啊。 只是,人不会在同样的地方栽倒两次,如果曾经的放弃带来的是彼此的痛苦,那不如从一开始,就极力争取,不死不休。 权让刚从柳月湘那里出来,管家便急匆匆来报:“林大少爷来了。” “林西定?”权让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想到一些事,神情渐渐浮现出厌恶,不悦的说:“这么晚,他还来做什么!” 管家不知权让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战战兢兢地答:“好像……说是来接林四小姐回去的。” 林西定在偏堂等得不耐烦了,权让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处处周到,没成想这回竟把他晾在这里,迟迟没有出来。 “什么风把林大少吹来了,真让权某受宠若惊。”权让一进来便是讽刺味十足的的开场,林西定脸上有了点怒意,但还是起身见礼,“督爷。” “不必多礼,林大少爷不妨先说说,此次夜临寒舍,有何目的?” 林西定道:“督爷果然是爽快人,我那堂姐可还在贵府?我来便是接她回林家,省得叨扰了督爷。” 权让佯装不解,反问:“你的堂姐却来我总督府寻人,说出去,林大少也不怕人笑话。” 林西定一愣,权让这是打算不认账了?他黑了脸,怒道:“您这话什么意思?你们是不打算交人了?还是说,你们对我堂姐做了什么,所以……” “住口!”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隐隐夹杂着压抑的怒气,林西定回头一看,正是林婉书。 只见林婉书那张精致清丽的脸上略带怒容,眼神凌厉,她朝两人走过去,看向林西定,沉了口气,没好气的问:“你来做什么?” 林西定本来还挺怕她,见她这般不识好歹,也怒了,“当然是来接你,你堂堂一个世家小姐,住在一个与你毫无关系的男人府上,你……你简直是不要脸!” 林西定生气,说的话也重了些,可话出口他就后悔了,想解释什么,林婉书却是冷笑:“什么叫毫无关系?他可是我未来的夫君,你的姐夫,他的家,我怎住不得了?还有,我与林家已经脱离了关系,也请你不要再来叨扰我们,否则,休怪我不念往昔姐弟情分!” “姐,你真的要为这个男人抛弃家人吗?” “与你何干?” 权让悠哉悠哉的看着两人对峙,等吵得要打起来时,他才发话,让人把林西定丢出去了。 林婉书气呼呼的坐下来,咽了口茶,不悦的说:“你早该把他赶出去的。” “我不敢,他是你弟弟。” “不敢?”林婉书抬头看向他,泪眼婆娑,看得权让一怔,“权爷还有什么不敢的?我就不明白了,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 权让微微蹙眉,他不大喜欢从林婉书嘴里蹦出来“那个女人”这种字眼。 “她有名字。” 林婉书“蹭——”的一下站起来,哭着指控他,“是,她有名字,那我呢?你心中可曾有记得过瑛瑛这个名字?权让,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突然变了?你以前都是叫我瑛瑛的,你忘了吗?” ##第27章:先来后到 瑛瑛是林婉书的小字,他与林婉书少年相识,因为互相欣赏,感情相对亲厚,他待她也和旁人不同,时时护着她,唤她叫做瑛瑛。 除了已逝的父母,权让是第一个这样叫她的人,林婉书对权让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反正是赖定了就是,可不知何时起,权让甚少叫她瑛瑛,后来,顾婠婠出现了,她便再也没有从他口中听到瑛瑛二字。 对于顾婠婠的出现,她嫉恨,却又无可奈何。 \"明明我们最先相识,我用了数年时间也没能让你爱上我,她一个后来者,凭什么?\"林婉书越说越难过,权让是她自小爱慕的男人啊,她知道他一直把她当妹妹,当知己,可是她想,没有人能比他们更登对了,假以时日,他们自然而然的就能在一起,细水长流,平淡一生。 可偏偏,半道杀出个顾婠婠,她还要装洒脱,不仅每天要忍受他们打情骂俏,还要旁敲侧击的在那个女人跟前说着权让对她如何好,让她珍惜。 她真的受够了! 权让垂眸,半晌没有说话,终是抬头看着林婉书,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突然闪出几分光采,“我与她相识,在你之前。” 郑氏病倒了。 正值春夏交替之际,气候变化无常,加之顾容被禁足,郑氏终是倒下了。 郑氏病倒,后宅大权便落到了二房的陈氏手上,这么多年顾府一直由郑氏打理,不知道背地里捞了多少油水,可让她眼馋了好久,如今到了自个儿手中,心中愉悦不少,首先让人关照的,便是水絮轩了,毕竟让顾容跌跟头的,可不就是那丫头。 “停下,停下,就这儿了。”一辆黄包车缓缓停在了顾府的大门前,上面下来一个身穿桃粉色小洋裙的女孩,她从黄包车上直接蹦了下来,拿过行李箱付了钱,车夫拉着黄包车走后,顾府也走出了一个妇人,正是吴娘。 “表小姐来了。”吴娘喜出望外,赶忙迎上去,“表小姐,您终于来了,太太可惦记着您呢,我们进去吧。” 女孩是认得吴娘的,她粲然一笑,晃了晃头,发丝上夹着的蝴蝶结晃了吴娘的眼,只见眼前的女孩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甜甜的唤了声:“吴娘。” “哎哎哎,小姐,我们进去吧。” “好。” 吴娘带着她往郑氏所住的长柏院走去,一路问候:“表小姐此番过来可有人陪伴?家中长辈可同意?” 女孩笑道:“自然是同意的,我爹地收到姑妈的信就让人安排我过来了。” “您不是刚从法国回来的吗?郑老爷竟然舍得让您过来了。” “我就说我想念容姐姐了,对了,容姐姐在哪,她不知道我今天来吧,我要给她一个惊喜。” 吴娘脸上的笑容一滞,女孩看出不对劲的地方,问道:“容姐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唉,也不是什么大事……”吴娘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包括顾容如何被禁足,郑氏又是怎样被气倒。而这所有的一切事故,皆因顾桥前段时间才认回的二姑娘所引起的。 长柏院 “咳咳,还不快拿出去,看着就烦!”郑氏近来心中郁结,见着药就觉得心苦,对着丫鬟就责骂,丫鬟赶紧把药给端了出去,许是被郑氏吓得,出门都没看清脚下,被门槛绊了一脚,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四脚朝天,手中的汤药也洒了一地,药渣子还溅到一个粉色裙子上。 吴娘大怒,从地上揪起丫头一顿狠打,“你个下作的小蹄子,路都走不好,冲撞了贵人你担待得起嘛!” 一顿耳光打了下来,丫鬟被打得眼冒金星,脑子一片空白,女孩蹙眉劝道:“吴娘,别打了,教训一顿就是了。” 里间传来郑氏虚弱的声音:“是不是茜茜来了?” 郑茜茜走了进去,叫了声姑妈,郑氏看到数年未见的侄女,露出了几日都不曾展现过的笑颜,“茜茜,到姑妈这里来。” “姑妈~”郑茜茜扑进了郑氏怀里,撒娇似得说:“姑妈,茜茜好想你啊。” 郑氏嗔道:“你这丫头就会说好话来哄姑妈,你想姑妈,姑妈也没收到过你写来的一封信啊,咳咳……” “姑妈,姑妈你怎么样了?”郑茜茜关切的问。 “没事了。”郑氏摇摇头,“老毛病了,最近天气反复无常,就又犯了。” 郑茜茜不悦的说:“我知道,来的路上吴娘都和我讲过了,这个外来的野丫头胆子真是大,连嫡姐都敢陷害,还把您气病了,这也是您仁慈,要是换了我家,早把她卖到窑子里去了!” “嘘。”郑氏示意郑茜茜住嘴,叹道:“老爷对她疼爱得紧,连容儿都比不上,你不要再说了,万一被他听到,又要不高兴了。你裙子上溅了脏东西,赶紧,我让人带你找个房间,换套衣服吧。” 郑茜茜听了郑氏的话,没有再说什么,但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定要叫害得姑妈母女落得这步田地之人知道知道厉害! 话说林西定没有带回林婉书,还被权让丢出了总督府,他嫌丢人,连林家都不回了,在烟花之地流连了几日,林老爷终于按耐不住,让人把林西定绑了回去,林西定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他对老爷子早有不满,这会子刚从权让那里受了气,还没发泄出来,又被林老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绑着带回来,一下子就炸毛闹绝食了。 一开始林老爷子由着他,可时间一久,他也急了,儿子再不争气也只有这一个,不能给饿死啊,可林西定是打定主意,就是不吃不喝。 “少爷,您都快把老爷给气死了,就消停点吧,出去认个错,什么事都没了。” 林西定啃着小厮偷偷送来的鸡腿,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不管他,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快饿死我了!” 小厮笑嘻嘻的答:“我路上听人说,那佟家的二小姐为了庆祝十八岁生辰,举办了一个游园会,邀请各家世族的公子小姐过府一聚,少爷,您是不是也要去啊?” “不去!”他现在只对鸡腿感兴趣。 “少爷……” “闭嘴,你怎么跟我爹一样啊,出去出去!” 小厮被林西定赶出门,一脸委屈,他还不是为了少爷着想嘛,都二十几的人了,还没有个结婚对象,城西吴家的二少爷和他同年,几个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不仅老爷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急啊,若不找个少奶奶给他收收心,他们日日看着少爷和老爷斗法,还要在中间周旋劝和,真的很累。 这个游园会听说会有很多名媛闺秀过去,凭少爷玉树临风的模样,难不成还不能勾搭一两个?再者,佟家二小姐也是个不错的,听说老爷也有此意,郎才女貌,再登对不过。 可是他家少爷怎么就是不开窍啊! ##第28章:郑氏侄女 “你给我把顾婠婠叫出来!” 袖子盯着眼前嚣张的少女看,心生疑惑,她从未见过这个女子,看着眼生,可敢在水絮轩叫嚣的,身份定是不差,就是教养不怎么好。 不过她身上的百褶裙还是蛮漂亮的,袖子特别喜欢她身上穿着的裙子,款式新奇, 穿在身上就跟公主似得。 郑茜茜,提起鹅黄色的裙角走到袖子面前,凶道:“喂,我跟你说话呢,让你主子出来。” 袖子不知她的身份,却不敢怠慢,福礼答道:“我们姑娘身体不适,老太太说了要姑娘好生休养,小姐还是请回,改日再来吧。” 若袖子只说是顾婠婠身体不适要休息,郑茜茜早就冲进去了,可又是老太太说的话,她就是再放肆也知道,这不是她家,就算是她的姑妈也不敢和老太太作对,但就这么回去了又觉着丢面子,趾高气昂的说:“你让我进去,我有些事要跟她讲。” “您认识二姑娘吗?为什么……” “废什么话!”郑茜茜最烦这种磨磨唧唧的人,如果这是她自个儿家的下人,她非要让人打一顿板子,治治袖子磨叽的毛病。 “我又不会吃了她!” “袖子,让她进来。”房间里传出顾婠婠轻柔的声音,闻言,袖子给郑茜茜让了道,既然小姐都说了可以让她进去,那她也不好阻拦。 郑茜茜听到顾婠婠的声音,下意识的蹙了下眉头,她暗想:这个女人说话都这么娇声娇气的,果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哼。”郑茜茜瞪了袖子一眼,走了进去。 顾婠婠只看到一抹亮眼的黄色从帘帐外走了进来,郑茜茜一身鹅黄色的小洋裙,一头乌黑的长卷发用蝴蝶结绑了起来,几分俏皮,几分淘气。 顾婠婠认得她,前世在顾容的婚礼上见过她,那时她也是和现在一样,穿着奇怪的百褶裙,容貌俏丽,站在人群中那样显眼。 据说是郑氏的亲侄女,叫郑茜茜,自豆蔻起便在法国求学,也是个受过西式教育的人,因为从小被人娇宠惯了,所以性格乖张,蛮横不讲理,以前还没见过,不知真假,方才听她和袖子说话,便猜想,她和传言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你就是顾婠婠?”郑茜茜见到靠在床榻上看书的顾婠婠,满脸的不可置信,直到顾婠婠点了点头,她才收起了脸上异样的表情。 郑茜茜以为她见到的会是一个粗鄙的女子,不曾想会是顾婠婠这样,躺在床上看书,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岁月静好。 “哼,我当是谁呢,就你这样的,竟然还妄想取代容姐姐。” 顾婠婠一听,心里也明了,敢情这位大小姐是来为顾容抱不平的,她笑了,说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没问姑娘是何人,擅闯我水絮轩,有何意图?该不会是想学你那容姐姐,把我拉到池塘边丢下去吧。” 郑茜茜脸色一下就变了,“真是你陷害容姐姐的?”她听吴娘讲时,还是半信半疑的,毕竟顾婠婠再厉害,也不过是刚从外面回来的女孩,顾容是顾家上下宝贝的掌上明珠,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明目张胆的陷害顾容,顾桥和老太太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们没有对顾容欺凌的顾婠婠的事情有一点怀疑之心。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女人胆子也太大了吧! 如此想来,郑茜茜毫不客气,骂道:“一个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竟然还想取代容姐姐,我看你是活腻了吧,我警告你,以后你给我安分点,容姐姐和姑妈有我罩着,你休想欺负她们!” 顾婠婠冷笑,野种?她什么时候成野种了?当年顾桥外出做生意遇难,是她娘亲救了他,他对娘亲起了爱慕之心,瞒着自己已有妻室,并且这个妻子还有孕了的事实,和娘亲成了亲,拜了天地,经过了族里长老们的见证和认可,名正言顺! 只是后来这个负心的男人一回到家就忘了外面还有个说过会等他的女子,这个女子的肚子里也有他的孩子了,可他呢?他又是怎么做的?把她们母女俩抛之脑后,和郑欣宜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既然给不了娘亲未来,又为什么要骗娘亲! 她无法想象,娘亲在得知她等了十多年的丈夫竟然是别人的,她以为自己是他唯一的妻子,结果,连个妾都算不上。 她记得,娘亲得知真相后拉着她的手哭道:“你爹他骗了我,她把我骗得好苦啊!” “我宁愿他是死在外面了。” 郑茜茜看着顾婠婠的笑容背后有点发毛,她竟有点害怕了,“你……你笑什么?” “你猜啊。” “你……你讨打啊!”郑茜茜气极了,正要把顾婠婠从床上揪出来教训一顿,顾婠婠却淡淡的说:“你想清楚了,这是顾府,不是你郑家。” 郑茜茜自然知晓其中利害,她来也就是会会顾婠婠罢了,本来以为只是个瞎蹦哒的蚂蚱,不想这么沉得住气,难怪容姐姐会被她害得那么惨。 “你最好收起你那不该起的心思,姑妈仁慈,不与你计较,但也不能作为你放肆的资本。” 顾婠婠笑了,“这是顾府,你站的地界儿是水絮轩,我的地盘,郑小姐这话,说出来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你……” “这是怎么了?”郑茜茜正要发作,陈氏便突然走了进来,笑脸盈盈的望向她们,“这不是表小姐嘛,你怎么到这来了?” 郑茜茜狠狠的瞪了顾婠婠一眼,转向陈氏笑道:“二太太好。” “好好好,数年不见,竟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二伯母。”顾婠婠下床福礼,陈氏忙扶起她,“婠姐儿不必多礼,好生躺着歇息歇息吧,看把你瘦的。” 郑茜茜不屑哼了一声,全是装的! “多谢二伯母。” “二太太,没事我就先走了,告辞。”郑茜茜也就敢趁着没人来挑衅顾婠婠,来了人就灰溜溜的逃走跑,就像顾婠婠说的,她是客人,怎敢在主人的地盘上造次。 陈氏把顾婠婠扶到床上,关切的问:“她没有欺负你吧?” 顾婠婠摇摇头,“她不敢。” “唉。”陈氏叹了口气,“也难为你了,你一个弱女子在这深宅大院的,无人依靠帮扶,日后你要有什么困难,只管说,二伯母帮你。” “多谢二伯母。”顾婠婠道了谢,和她唠了几句,就让袖子送客了。 她可不会以为陈氏是真心对她好,不过才见了几次面,就能让陈氏对她处处照拂,她自以为自个儿没那么讨喜。说到底陈氏也只是尝到了掌家的甜头,被郑氏压制太久,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所以,陈氏才想拉拢她,为自己谋算。 只可惜,她对拉帮结派没有兴趣,对那些宅门权斗更没有兴趣,这辈子,她只想护着娘亲和权让,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她便什么都满足了。 ##第29章: 所谓筹码 顾府来了贵客。 老太太的长女带着外孙女要回娘家小坐,乐坏了老太太,顾府一通忙活张罗,就只为了迎接这位大小姐回府,被禁足好几日的顾容都被放出来迎客了。 这是老太太唯一的女儿,顾桥的姐姐,名叫顾宝珠,取掌上明珠之意,可见老太太和仙去老爷子是有多喜爱这个女儿,成年后的终身大事更是让二老操碎了心,最后嫁给了权势滔天的沈大将军,也正是有大将军这个女婿做靠山,顾家的实力才会愈渐雄厚,跻身进了四大家族之列。 顾宝珠去祠堂拜过了列祖列宗,便去拜见老太太,老太太见着女儿激动的难以自控,她向来最疼爱这个懂事孝顺的女儿,远远超过了她的三个儿子,虽说嫁得不远,可一年也难回来一趟,自然极为思念。 “给母亲请安。”顾宝珠四十出头的样子,竹青色的旗袍外罩荷叶边小披风,发髻高高束起,一双美目含泪,端庄大气,带着颤声行礼。 “宝珠快起来。”老太太难得如此失态,赶快扶起她,“我的女儿啊,你总算是舍得来看看我了。” “亦儿请外祖母安,愿外祖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跟在顾宝珠身后的粉衣少女扯着脆生生的嗓子,让老太太更加欢喜。 “亦姐儿都长这么大了!”老太太牵起沈秋亦的手,脸上满是慈爱,连顾容见了都嫉妒。 “容儿见过姑姑。” 顾宝珠看向顾容,笑道:“容儿真是越来越漂亮了,都是随了你母亲啊。” “大姐可别说了,我年轻时都没有容儿好看。”顾容被放出来,郑氏的气色都好了大半。 “都好看,都好看。” 屋子里充满了其乐融融,顾晴看在眼里,心中酸涩,同样都是顾家的女儿,她竟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婠婠见过姑姑。”几人正聊得火热,顾婠婠走上去去给顾宝珠见礼,顾宝珠看着面前给自己行礼的女子,微微一愣,“你是?” 郑氏暗啐了牙,却还是笑脸盈盈的向顾宝珠介绍顾婠婠,“这是婠姐儿,柳姨娘的女儿。” 顾婠婠袖子里的拳头不禁握紧,她娘既没有向外宣布妾室的名分,又何来姨娘之说?这些人,也未免太喜欢自说自话了吧。 顾宝珠从未听说过什么柳姨娘,更不知道自己的弟弟何时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女儿,纵有千万疑惑,她也没有问出口,只笑道:“原来是婠姐儿,长得可真是楚楚动人,桥弟也是好福气,有这么些如花似玉的女儿。” “母亲也有亦儿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呀。”沈秋亦仰起头,不满地说。 顾宝珠忍俊不禁,芊芊玉指落在小姑娘的鼻头上,嗔道:“就你话多。”完了又拉着她说:“快,见过你舅父舅母和几个堂姐姐。” “亦儿给大舅父、大舅母,二舅父、二舅母请安,见过各位堂姐。” 沈秋亦今年才十五岁,正是如花的年纪,活泼的性格讨人喜爱,陈氏笑道:“亦儿和欢儿一样,性子都很跳脱呢。” 顾宝珠捂嘴笑着附和,“可不是,都是让她父亲宠坏的。” “我的那个也是啊。” 顾良反驳道:“说得好像你不宠一样,我倒是要打她,你让嘛!” “你再说!” “好啦好啦,你看你们夫妻俩,成何体统,这里还有小孩子呢。”老太太佯怒,眉目之间时不时流露出欣慰之色,天伦之乐,也不过如此啊。 寒暄一番,便到了用午饭的时辰,席间,老太太突然问顾宝珠,“怎么不见沈将军和奋儿陪你一同过来?” “他最近比较忙,奋儿现在也开始接管军中事务,顾不上。” 闻言,老太太遗憾的长叹了口气,“好些时日没见到奋儿,有些想他了。” 沈秋亦听了忙放下筷子,走过去,“外祖母这话说得亦儿就不高兴了,莫不是亦儿不该来,外祖母若只想哥哥,那我走了就是,帮你把哥哥找来。” 老太太乐呵呵的笑了,“你这促狭鬼,我何时说了不想你。” 沈秋亦偏过头去,哼了一声,逗笑了旁人,顾婠婠掩帕一笑,“亦妹妹连自个儿亲哥哥的醋都吃,日后嫁了人,夫君该如何受得了一个醋罐子啊!” “哈哈哈。” “婠姐姐就会欺负人,不理你们了。”沈秋亦羞得无地自容,跑了出去,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顾容意味深长的看着顾婠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恰时,顾婠婠也看向顾容,她慌乱的移了视线,顾婠婠冷笑了一下,也转了目光。 “对了,你们有没有收到佟家的请帖啊?” 老太太说:“收到了,还在我这存着,等着有时间分给姑娘们。” 顾宝珠点点头,说:“佟家是有头有脸的世族,佟二小姐的成年宴上必然会有不少名门望族的公子哥儿前去,姑娘们过去瞧瞧也是好的。” “嗯,府里几个丫头的婚事都尚未敲定,确实该去看看的。” 陈氏忙道:“我家欢姐儿才十二岁的年纪,可不急着找人家,倒是亦姐儿,可有了人选?” 陈氏这么一问,倒叫顾宝珠忧心忡忡,“我听将军的意思,是打算将亦姐儿许配给权总督。” 顾婠婠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老太太和郑氏也面面相觑,心照不宣的看向顾婠婠,不过顾婠婠强装淡定,没让人看出不妥的地方,老太太急了,“是权让吗?” “上海总共也就那么一位姓权的总督,不是他还有谁!” 老太太起身,对顾宝珠说,“你先和我进去,我有话跟你说。”完了又跟其他人说:“没事的话你们先走吧。” 郑氏不虞,她才是顾家的女主人,平时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可遇到亲生女儿,一样要靠边。 “是。” 其他人全部离开了,只剩下老太太和顾宝珠两人,老太太担忧地问:“沈将军真的要把亦姐儿嫁给权让?” 顾宝珠摇摇头,答:“我也不清楚,将军话里话外有这个意思,却未明说,我一问,他便不继续讲下去。”她顿了顿,说:“权让是将军跟前最得力的人,却不是心腹,近几年更有隐隐盖过他风头的意思,想来若是他无异心,亦姐儿是嫁定他了。” “亦姐儿好歹也是他亲生女儿,他真的能放心把亦姐儿交给权让?你怎么就不劝劝他呢。” 说到这里,顾宝珠也很无力,“将军虽待我好,可大事上从不让我插手,我也见过权让几次,是个一表人才的好男儿,也不像外界说得那样不堪,可他太过深沉,我竟看不透他,亦姐儿若是跟了他,好的呢,相敬如宾,要是不好……只怕……” “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想到她那可人的外孙女就要落到心狠手辣的权让手里,老太太心中极不是滋味,焦急地各种打探沈将军的意思,顾宝珠也无奈,“我哪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他对亦儿的疼爱不比我少,既然能想到把亦儿嫁给他,那这门亲事应是不会错的,我担心的是权让府里的那个林四小姐,权让要真的喜欢林四小姐,依他的身份地位,必不会向将军妥协,即使真的娶了亦儿,我也怕他会因此迁怒亦儿,对她不好,我现在真的是头都大了。” 顾宝珠说着说着,泪如雨下,老太太忙安慰:“没事,你能想到的,将军也能够想到,我想,不出意外,就算将军非要权让娶亦儿,他也不会娶。” “为什么?” 老太太笑得意味深长,“你回去只需和将军说,权让即使一时被收服,也不可能一辈子屈服在他之下,想要高枕无忧,唯有斩草除根,恰好,我们顾府有一个筹码,这个筹码对他,绝对有用。” ##第30章:佟家宴席 回去的路上,顾婠婠心绪不宁,一直想着顾宝珠说的那番话,权让要娶沈秋亦?怎么可能!一个林四小姐就够她受的了,现在又多了个沈秋亦。 “二姑娘,您怎么了?”袖子发现顾婠婠从老太太那出来就失魂落魄的,好几次走错了路,叫袖子不由担心,忍不住问。 顾婠婠却好像没听到似的,自顾自的往前走,好不容易到了水絮轩,又窝到房间里去了。 刚关上门,顾婠婠就被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拥到怀里,把她的三魂七魄都吓走了,上头传来权让轻柔的声线,听得耳朵舒服极了,“我想你了。” 顾婠婠瞬间没气了,只说:“我也想你。” 权让就像得到糖的小孩,把顾婠婠抱得更紧,一阵粗暴的吻就要落到她脖子上,她拉开权让,怒道:“你别蹬鼻子上脸,我有件事要问你。” 话音刚落,权让的脸色就变了,才几天不见,胆子就这么大,又欠打了是吧。可顾婠婠却不见一丝惧怕之色,权让只好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无奈的说:“你要问什么,赶紧的。” “你要娶沈秋亦?” 闻言,权让一怔,“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你只要回答我,是也不是?” “沈将军的确是想把他女儿嫁给我,但也只是心里想想,倒没有正式跟我说过这回事。”权让说着,看向顾婠婠,笑得灿烂,“怎么?你吃醋了?” 他才调侃完,顾婠婠一双美目变得凌厉起来,揪起权让的衣领,踮起脚尖,尽量让自己和他一样高,可能这在外人看起来十分滑稽好笑,可顾婠婠却霸道而庄重,“你是我的,永远都只能是我的!” 沈秋亦,林四小姐,无论是谁,都别想从她身边把他夺走! 权让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以为他看到的会是顾婠婠娇羞的模样,不想她竟然对他霸道的宣誓告白,他觉得,这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他笑了,满脸的宠溺,“不错,我是你的,永远都是。”说完,便对着顾婠婠的樱桃小嘴吻了下去,顾婠婠也没有反抗,双手搭上他的肩膀,热烈的回应着,她要这个男人永远只都属于她。 两人chan mian悱恻,树上的鸟儿像是有感应一样,一拥而散,只留下屋内两人纠缠的身影射在窗棂上,别样的美妙。 次日,老太太就让人把佟家送来的请帖送到了各姑娘房里,名门大户的每一次聚会都不容小觑,在家长眼里,去一趟,说不准还能带回一门好的亲事,不过在孩子们看来,不过是增长见识,结交朋友的好去处。 顾婠婠也被邀请在列,不得不说,佟家是下足了功夫,顾家认回顾婠婠的事虽没有向外界宣布过,可也没有要瞒着外界的意思,佟家倒是打听得清清楚楚,连她都没有遗落。 明日就是佟二小姐的生辰宴,听说顾容对此事极为慎重,一大早就让人去锦绣阁买了一批新衣,在房里鼓捣了一天,顾婠婠还真期待明日顾容会有怎样惊艳的出场。 不出所料,顾容第二日打扮得很隆重,上衣是宝蓝的绸缎镶嵌着桃红的边,领子高高立起,将她的天鹅颈展现到了极致,七分袖子露出了一截如玉的手臂,下身穿着嫣红长裙,发髻梳了一半,留下了一撮发丝落在右肩,端庄的走姿却配着一双勾人的丹凤眼,顾婠婠觉得她不是去参加别人的生日宴,活脱脱的是去勾引男人的。 顾婠婠还真是把顾容心里的想法猜得透透的,她确实有个人需要勾引。 比起顾容的隆重,顾晴就低调得多,和平时一样,没有多做打扮,毕竟是别人的宴会,又怎么好意思去抢人家的风头。 顾容坐上了前头的汽车,很快就走远了,顾婠婠和顾晴只能挤在一辆车里,因为顾欢和沈秋亦昨晚上玩得太欢,早上没能起得来,老太太看她年纪也小,就没让她去了。 两人坐在一辆车里,还是比较尴尬的,气氛一度凝滞,最后还是顾晴先开了口:“上次的事实在抱歉,我没有说出实情。” 顾婠婠一愣,随即就想到了,她说的应该是那次顾容来警告她,却反被她再次陷害的事,老太太问她,她明明看到顾容在欺负她,却还说什么都不知道,差点让老太太对她失去信任。 顾婠婠是没有在意的,反正最后她成功了,顾晴这么说也是情有可原,她自认为自己和顾晴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为彼此两肋插刀的地步。 “不是什么大事。你也别在意。” 两人自从那日后便再也没有交际,明明一开始是顾晴先示好,后来却又对她避如蛇蝎,顾婠婠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她了。 其实顾晴开始的示好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可过后顾容接二连三的败在顾婠婠手上,顾晴就再也不敢靠近她,一是怕郑氏起疑,迁怒与她,二是不知底细,顾婠婠只是刚刚从外面认回来的女儿,地方都没站热就敢在当家主母跟前造次作妖,不是太蠢就是另有目的,无论哪一种,为明哲保身,顾晴都不可能再接近顾婠婠。 不过顾婠婠正常起来还是挺乖的,静静的坐在那里,清秀的面庞别有一番动人的滋味。 林西定早早的就来了佟府,和佟二小姐见了面道了喜后就坐在一旁吃点心,他本不想来的,可耐不住他爹的软磨硬泡,干脆就过来凑凑热闹,顺便瞧瞧美人。 一众美人里,林西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水绿色的裙角被微风吹皱了一边,齐耳的短发站在一群打扮妖娆的女子中显得与众不同,虽然气质发型都不一样了,可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情愫呼之欲出。 “容姐姐。”郑茜茜看到顾容忙走了过去,笑道:“姐姐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呢。” 郑茜茜和佟二小姐颇有交情,因此早早就来了佟府,顾容眼中满是疼爱,说道:“我看你方才吃得挺开心的,你也不怕长胖,以后嫁不出去。” “没事没事,有人会娶我的。”说完郑茜茜朝远处招了招手,一个白面少年也冲她痴痴的笑着,惹得郑茜茜嗤笑,“傻样!” 顾容对两人的互动了然于心,想了想,问道:“你怎么还和他有来往?” 郑茜茜不解,“他怎么了嘛,难道姐姐也不支持我?” 顾容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不听劝,他……” “嘿,姑娘!”林西定向她们走过来,顾容看到他大喜,也不管郑茜茜了,手忙脚乱的查看自己的妆容仪表,唯恐有不雅之处被他看了去,“林大哥,我……” 林西定很自然的和顾容擦肩而过,她呆住了,只听到身后的林西定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你怎么也来这里了,好巧啊。” 顾婠婠看到林西定,心情本就不甚美好,偏偏这个不识趣的还跑来和她搭讪,她感觉到周围各种好奇嫉恨的目光,很不自在,皮笑肉不笑的说:“见过林大少。” 林西定跟个二愣子似得,没有感觉到顾婠婠对他的厌恶,还自来熟的说:“你怎么和我这么客气啊,你还没回答我,怎么你也在这里,是权让带你来的吗?” “哟,怎么这么热闹?” ##第31章:佟二小姐 来人正是佟二小姐佟潇,佟潇身穿半袖粉边小袄,月白色的半身裙衬得她皮肤白皙,齐肩的短发披在双肩之上,不施粉黛却依旧美丽动人,和林婉书温婉傲然的气质不同,佟潇要平易近人得多,“顾小姐也来了。” 顾容微微颔首,道:“佟小姐生快。” “多谢,都别站着说话了,到前面坐着吧。” 林西定的视线一直没离开顾婠婠,顾容看在眼里,恨不得把顾婠婠千刀万剐了,这个贱人竟然背着她勾引林大哥,她就那么缺男人嘛! 后面几人的异样,佟潇都能感觉得出来,只是这高门大户,是是非非多了去,她也没去探究,只淡淡的听着郑茜茜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 “佟小姐身上的绸缎是哪来的料子,瞧着挺好,我竟没见过。”顾容让自己不要去多想林西定和顾婠婠的关系,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佟潇身上。 佟潇一笑,道:“这是父亲前段时间外出做生意回来时带来的,据说是从前慈禧太后在世时保存的缎子,几经周折,被父亲拿到手了。” 闻言,顾容满脸羡慕,家族之间的差距就是如此,虽同列为四大家族,可底蕴深厚,清末便是皇商的佟家,是同为商人出身的顾家怎么也也比不上的,“原来如此,好衣裳就是要配佳人,佟小姐穿上这身衣裳,可真是漂亮极了。” 佟潇笑着表达了谢意,跟在后面的顾晴觉得很尴尬,这里的人她不认识几个,也没人找她搭话,她只能八卦的问顾婠婠,“你和林大少爷认识?” 顾婠婠铁青着脸,“不认识!” 顾晴讪讪的闭了嘴,她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若不是认识,林大少何苦老缠着她? “这两位,顾小姐好像还没向我介绍吧。”佟潇看着顾晴和顾婠婠,说道。 顾容满不情愿的介绍:“这两位是我庶妹。” “噢,不过你那个妹妹我好像没见过。”佟潇说的是顾婠婠,顾容冷笑,“一个无关紧要人,佟小姐不必上心。” 顾婠婠正好转过身,对上了佟潇探究的眼神,两人互相盯着对方看了很久,最后相视一笑。 佟潇对顾容说了句失陪,就走去和顾婠婠说话了,顾容也不知她们说了什么,最后都开心的笑了起来,顾容看着顾婠婠的笑容尤为刺眼,这个女人,走到哪里都不忘勾引男人,拉拢人心。 佟潇是真觉得顾婠婠对她胃口,和她说话不用拘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怕中套,和郑茜茜的性格差不多,这也是她和郑茜茜交好的原因,不仅是因为郑茜茜接受过西式教育,眼界更广阔些,还有性格的成分在里面,她们都是大大咧咧,不会算计的人。 如果顾容要是知道佟潇心里的想法,不知要嗤之以鼻多少次了,大大咧咧?不会算计?那是不知道顾婠婠把她害得有多惨。 “呀,这是谁啊,我以前怎么都没见过啊。”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突然对顾婠婠发难,嘲弄的眼神叫人看了心里不舒服。 “姐姐不知道,她是我姑妈家的庶女,听说是被我姑丈刚从外面认回来的\'亲生女儿’呢。”郑茜茜附和着,把“亲生女儿”这四个字的音咬得很重。 周围开始有人在窃窃私语,外面认回来的女儿一般不是见不得光的外室所生之女,就是不知道哪来的野种冒认关系,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不大光彩的,顾婠婠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各种难听的话都能说的出来。 林西定的表情渐渐凝重,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郑茜茜这是故意找人为难顾婠婠,可是顾婠婠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她是被吓傻了,还是在掩饰自己? 顾婠婠终于开口了,“不错,我从小就长在外面,还是最近几天父亲才把我认了回来,实在是上天保佑,能让我在有生之年与家人团聚,此次还是第一次出来参加宴会,有什么不懂规矩的地方,希望各位姐姐能指导一二。” 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顾婠婠一番话将自己摆在最低的位置,却满足了那些个公子小姐的虚荣心,众人见没意思,一哄而散,郑茜茜冷哼一声,没有再为难她。 林西定还以为顾婠婠被那么多人欺负会哭呢,可没想到她却大方的应对,没有丝毫怯场,或许在她眼中,她的身世根本没有其他人想得那样不堪。 从第一次在总督府见到顾婠婠,林西定就觉得这个女孩子和别人不一样,如今更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和那些木头美人可不一样呢。 “林大哥。”顾容见林西定还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只好放下女孩子的矜持,笑着和他打招呼,林西定看到顾容,脸色瞬间不好看了,一看到她,他就想起家里那老头子催婚时可怖的模样,现在对老头心里最满意的儿媳人选顾容都有了心理阴影。 可是顾容刻意示好,他也不能给人家下面子,便也七扯八扯的聊起天来。 这在顾婠婠看来,异常刺眼。 一看到这对“恩爱”的璧人,她就想起前世悲催不堪的自己,而那一切,都与这两人有无法推卸的关系。 “你怎么了?”佟潇见顾婠婠脸色不大好看,关切的问道。 顾婠婠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有佟潇陪在身边,她很快忘了林西定和顾容的那些烦心事, 二人一见如故,聊得很开,为避免人多口杂,她们干脆躲到清静地去说话。 佟家到底是皇商出身的,建筑奢华中透着股难以言说的精致,不像顾家一样跟暴发户似得,就怕露拙,死命的要将污垢肮脏藏起来,不让外人发现。 “那块地以前本是池塘,小时候我因贪玩,不小心掉了下去,差点没命,虽然捡回条命,但从此见了深水就怕,父亲干脆让人把池塘填了,以前这里到这个季节,荷花长得很好的,可惜了。”佟潇带着顾婠婠在佟府转悠,介绍各处的风景。 闻言,顾婠婠不可谓不羡慕,笑道:“佟小姐真是有个好父亲。”她要是也能有个这样的父亲,前世也不至于落到那种田地了。 “也就那样吧,当时毕竟是独女,后来父亲纳了很多姨娘,弟弟妹妹多了,自然我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顾婠婠叹了口气,男人啊,都是这样,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想想若是权让以后也这样,她可该怎么办? “谁?谁在那里!”佟潇突然大喝一声,顾婠婠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假山里忽然窜出一个人,不过一会儿工夫,只听佟潇尖叫一声,人就被黑影给掳走了。 “佟小姐!”顾婠婠急了,“来人啊!”她提着裙子就要追上去,却被人拦住,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陌生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那男人的姿态颇为恭敬,声音就像被炭火烧过了一样,十分沙哑,“姑娘先等着,我去把人追回来,一定把佟小姐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说完,男人就穿过假山,往贼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哎,你等等。”顾婠婠追上去,连个人影都没有了,把她气得直跺脚,“莫名其妙!” ##第32章:闹了乌龙 宴会还没开始,但人差不多都到了,很是热闹,大家都没意识到,宴会的主人公已经消失了,顾婠婠不动声色的坐回到位置上,顾晴看到她和佟潇一起离开,可却是顾婠婠孤身一人回来,不由疑惑,“二姐姐,佟小姐去哪了?” 顾婠婠心中一紧,强装淡定,“说是突然闹肚子,去方便了。” 她不能让人知道佟潇被掳走的事,已经有人去救她了,若是被人知道,就算佟潇平安回来,怕是名节也毁得差不多了。 顾晴点点头,没再追问。 反是顾容,自顾婠婠回来便一直盯着她看,表情满是惊讶和慌乱,不过由于顾婠婠心里紧张,所以并没有注意到顾容的异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顾婠婠坐立难安,宴会马上开始了,佟潇怎么还没有回来,究竟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佟府劫持佟家二小姐。 “顾婠婠,佟姐姐去哪了?”眼看宴会就要开始了,可佟潇还没有回来,郑茜茜没好气的问她佟潇的下落,顾婠婠把方才应付顾晴的话又回答了郑茜茜一遍。 可顾容却没那么好糊弄,她疑惑的地问:“佟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身体不舒服的地方,不然这么长时间,早该好了。” “是啊,顾婠婠,你是不是对佟姐姐做了什么?”郑茜茜是个急脾气的,听顾容一说,便按耐不住了,说话也口无遮拦起来,“你这个贱人,佟姐姐到底去哪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闻言,顾婠婠的双眸迸发出危险的光芒,耳畔里皆是众人猜疑及嘲笑的话语,顾婠婠不甘心,凭什么她要走到哪都要这么被欺凌?!! “还请郑小姐说话客气点,郑家好歹也是个大户人家,郑小姐更是在法国接受过西式教育的人,说话竟如此粗鄙,当真是给郑家蒙羞!” 郑茜茜气得不得了,这个女人是在和她说话吗? “你放肆!” “啪——”顾婠婠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跟前的桌子上,满堂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都被顾婠婠给吓着了,只见顾婠婠站起来,那张清丽的小脸布满了愤怒,语气更是狂妄至极,“郑茜茜,你信不信我真放肆给你看!” 郑茜茜到底是太年轻,一时被顾婠婠唬住,吓得哆嗦起来,“你……你敢……” “呵。”顾婠婠冷笑一声,在郑茜茜毫无防备之时,扬起了右手,就要往她脸上扇去,这个举动太突然,让她躲闪不及,只能站在原地闭上眼睛,等待顾婠婠那一巴掌落到她脸上。 “嘶——” 众人倒吸一口,顾婠婠的手就这样停在郑茜茜脸侧。 预想之中的疼痛始终没有降临,可郑茜茜仍不敢轻举妄动,良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睛,猛然对上的是顾婠婠戏谑的眼神。 顾婠婠收回了手,笑道:“坐久了,想活动下筋骨。” 顾容不忿,“妹妹,茜茜若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就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多担待着点,何必非要吓唬她,这是佟家,还请妹妹不要太嚣张了!” “顾小姐反客为主的本事真叫我领教了。”就在几人僵持不下当然时候,佟潇的冷淡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看到佟潇安然无恙,顾婠婠松了口气,顾容却是脸色大变,她听得出,佟潇这声极具讽刺意味的“顾小姐”,说的不是顾婠婠,而是她。 “佟姐姐。”郑茜茜像是找到了依靠,往佟潇跑去,“佟姐姐,你去哪里了?” 佟潇怜爱的看着她,“我才走了一会儿,你就给我惹事了?” 郑茜茜撇撇嘴,不满的小眼神往顾婠婠那里瞟,不敢多言。 她知道佟姐姐生气了,也不知道顾婠婠给佟姐姐下了什么迷魂药,佟姐姐都不护着她了。 “佟小姐来了。”顾容走过去,想要和佟潇套近乎,佟潇却不搭理她,反和顾婠婠亲近,“你没事吧?” “没什么事。”顾婠婠没有揪着顾容和郑茜茜不放,郑茜茜与佟潇交好,她不能拂了佟潇的面子,而她和顾容毕竟是一家的,若闹大了,顾家的颜面也过不去,现如今她还需要仰仗顾家过日子呢。 完了看着佟潇,眼中渐渐染上了一层担忧,佟潇知道她想问什么,笑答:“无碍。” 顾婠婠总算不用提心吊胆,那人办事还算牢靠,短短时间,真把佟潇救回来了。 可是,那个人又是谁呢,看他的样子好像是认识她的,应该不会是佟潇的人,现在想想,他好像一直是跟着她们的,所以出了事他能很快发现,立刻追上去,难不成是跟着她的? 顾婠婠忽然想起,权让和她说过,他在她身边安插了人保护她,莫不是…… 经历了一天提心吊胆,紧张刺激,平静下来的顾婠婠没有心思再欣赏佟府的歌舞,草草祝福了几句,便先行离开了。 郑氏听说顾婠婠老早就回来了,满脸不可置信,“她怎么还能回来,你都是怎么办事的!” 吴娘却答:“我也不知道,我亲眼看见人进了佟府的,按理说要有机会的话,应该已经得手了的。” “得手了?那水絮轩的那个是人是鬼啊!” “这……会不会是佟府人多,没找到机会下手?” 吴娘猜测道。 闻言,郑氏颇不耐烦,她本安排了人去佟家劫持顾婠婠,今日是佟二小姐的生辰,宴会上肯定邀请了很多人,一旦有人发现顾婠婠被陌生人掳走,那她的名声就完了。 可没想到不能如愿,现在那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你是让谁去的?赶紧找到他,然后……”说着,郑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顿了顿,又添一句:“切记,斩草除根,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 交代完善后的事,郑氏无力的靠在贵妃榻上,她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怎么一遇到顾婠婠母女,就没辙了呢! 当初得知顾桥在外面有个女儿,还追到上海来了,她出于嫉恨,让人把顾婠婠母女除掉,没成想那两人被权总督收留,她只能停手,后来顾桥要把顾婠婠接回来,她同意了,就当养个庶出的女儿,最后倒好,引狼入室,处处给她和容儿添堵,偏偏还要忌惮她背后的权总督,不能轻易下手。 本想着挑个合适的时机毁了顾婠婠,毕竟对顾婠婠没有造成任何实际上的伤害,只是利用舆论压垮她,就算权总督追究起来,也怪不到她头上,可结果又没得逞。 每天看到顾婠婠在她眼前蹦跶,她真想亲手了解这个小蹄子。 “你不要再问了,我说了,这件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骗人,我都看出来了,而且佟姐姐是不会骗我的。” 顾容和郑茜茜一路争吵,把郑氏搅得心烦意乱,“吵什么吵,还嫌我不够烦是吧!” 郑茜茜无视郑氏的怒火,看到她连忙告状:“姑妈,容姐姐为了报复顾婠婠,竟然让人在佟府把她抓走,可最后把佟姐姐抓去了。” ##第33章:平安喜乐 “你说什么?”郑氏被郑茜茜说的话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会是佟二小姐?” 郑茜茜愣住了,怎么和她想得不一样,她说的重点不在这啊,想到什么,郑茜茜惊恐的看着郑氏,又看向冷漠的顾容,不可置信的说:“你们……你们竟然……竟然这样对顾婠婠。” 顾容怒了,“如果你是怨我险些害了佟二小姐,那我道歉就是了,什么叫我们这样对顾婠婠,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为什么要毁她名节。”郑茜茜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她也知道,若是顾婠婠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陌生男人抓走,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大家都会认为顾婠婠已经失了身,这对一个姑娘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她也讨厌顾婠婠,也会给她下绊子,羞辱她,但她下不了这么重的手,毕竟顾婠婠也就是嘴巴刁钻了点,心思不正了些,并没有做过什么阴毒之事。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隔墙有耳,你们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郑茜茜小声的嘟嚷,“要是问心无愧,还需要怕什么!” “茜茜!”郑氏对自己这个侄女是又爱又恨,平时那么讨厌顾婠婠,关键时候却心慈手软,不为她分忧解难就算了,还出言讽刺,“我们才是你的亲人,你胳膊肘怎么尽往外拐呢!” “我……我哪有向着外面,只是你们的行为太过分了,姑妈,我一直敬您是长辈,您和容姐姐都是善良识大体的人,即使顾婠婠做得不对,您也不该用这种法子去教训她啊,我对你们太失望了。” 说完,郑茜茜不管郑氏的恼怒,跑了出去。 “这孩子!”郑氏被郑茜茜气得够呛,顾容赶紧扶住她,安慰道:“母亲,咱别管她了,她也就闹点脾气,冷静下来后会好的。” “容儿,今天在佟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水絮轩 “姑娘,吃饭了。”袖子提着食盒走了进去,看到顾婠婠坐在桌子旁发呆,问道:“姑娘怎么了,今天一天都闷闷不乐的,可是在佟府受欺负了?” “唉,没什么。”她就是想权让了,这几天一直没见到他人,那个救了佟潇的男人,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人。 “对了,长柏院有没有什么动静?” 袖子想了会儿,答道:“听说大小姐和郑小姐回来的时候吵了一架,也不知道后来怎么了,郑小姐被太太给骂走了,收拾了行礼,刚刚从正门离开。” 顾婠婠来了兴趣,“是吗,往后,我们有好戏看了。” 今日在佟府发生的事,她大概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郑氏办事还真是不牢靠,上次找的那几个山匪偷懒耍滑,让她轻松逃走,现在这个倒好,眼神不好,人都认错了。 袖子不解,“姑娘为何要与太太和大小姐过不去啊,顾家现在是太太掌权,姑娘就不怕太太给您下脸色吗?” 绕是袖子再傻再单纯,也能嗅出顾婠婠和郑氏之间的火药味,只是她和其他人一样不明白,郑氏和顾容的地位在顾家是无法动摇的,顾婠婠又为什么偏要以卵击石,和她们过不去呢。 顾婠婠拉扯着袖子坐下,袖子慌乱的站起来,却又被顾婠婠按到凳子上。 “袖子不敢坐。” “有什么敢不敢,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我坐你也可以坐,我横着走路,你也不必低着头瞧人脸色。” “姑娘……” 看着袖子疑惑又震惊的眼神,顾婠婠不禁心酸,这个傻姑娘啊,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从前为了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给她的一点好处,她就肝胆涂地,万死不辞,现在也是一样,跟个傻子一样,只知道做自己的事,其他一概不关心,也从不怀疑她对她的好。 从前她没保护好她,现在,她绝不会让任何人欺侮她。 “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袖子一愣,随后坚定地答:“自然愿意,只要姑娘说一声,无论您要我做什么,哪怕是死,我都……”还没说完,顾婠婠便堵住了她的嘴,笑道:“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我不想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好好活着,平安喜乐便好。” 这是前世袖子对她的祝愿,这辈子,她还给她。 “姑娘,你对我真好。” 顾婠婠什么也没说,只抱着她。 次日,林西定登门造访。 顾容听说了乐开了花,林西定总说改日有时间一定去顾府拜访,但未见实现过,父亲和祖母还因此责怪她对林西定不够上心,这才导致林西定至今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 可她心里也苦啊,她何止是上心,简直是上一百二十分心,但林西定根本不放在眼里,她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让他的目光停在她身上分毫。 现在好了,总没人再说她的不是了。 顾容让人找了套宽袖斜襟的湖蓝色袄裙穿上,梳了个好看体面的发髻,像个思春的小姑娘,对着镜子左右摇摆,想象着她和林西定花前月下的场景。 她是喜欢上林西定了,不再只是父母的撮合和壮大家族的任务,她要不惜一切代价,嫁给林西定。 郑氏走进来,正好看到女儿对着镜子摆弄的姿态,不禁笑出了声,顾容慌忙地回头,郑氏穿着她那身绣着牡丹图案的旗袍向她走来,“我的女儿长大了呢。” “母亲,您别笑话我了。”顾容娇嗔,又问道:“林大哥人在哪里?” “他在老太太那里,你晚点再过去,女孩子家的矜持,咱还是要点的。”郑氏拍拍顾容的手背,说道。 可顾容的心思,早飞到荣兴园了。 “当年见你时,你还是个爱胡闹的小男孩,转眼就长这么大了。”老太太看着俊俏的林西定,越看越满意,他若能成为顾家的女婿,可真是美事一桩。 林西定道:“要不怎么能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呢,早就想来瞧瞧老太太,可没能得空,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是啊,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我打算接管家里的生意,在上海安定下来。” 老太太听了,满意的点点头,“你是该回来了,你家里成年的男人就你这一个,再不快些成家立业,你父亲都要替你着急了。” 一说到成家立业,林西定就有说不完的话,把林老爷子如何强势霸道,如何逼着他把整个上海大半个贵族小姐都相了个遍的事说了一通,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她开心,下人们也跟着高兴。 “那你觉得容儿如何啊?”老太太开玩笑似得问林西定,林西定也开玩笑似得答:“顾小姐美若天仙,我见了一面后都忘不了了。” “哈哈,那你眼光还不错,我这孙女不仅知书达礼,人也聪明懂事,给你做媳妇你觉得怎么样啊?” “那我回去问问我爹,看看他同不同意。” “好好好,你回去问问,你来是不是要见容儿,我让人去把她叫过来吧。” “哎,不要。”林西定起身,拦住了要去叫人的丫鬟,对老太太说“我来,只想见一见顾二小姐。” 顾容才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停了下来。 ##第34章:命中注定 闻言,老太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晴,顾婠婠没来之前,顾晴才是顾家的老二。 “是晴姐儿还是婠姐儿?” “是顾婠婠小姐。” 老太太惊疑不定,她从未想过,顾婠婠和林西定也有交集,还不等她问,林西定便老实交代了,“以前西定有幸在总督府见过顾二小姐一面,直到昨天才知道她是贵府的二小姐,今天既然来了,就想和她见个面,叙叙旧。” “原来如此。”孩子们的事,老太太也管不了,转头对下人吩咐:“把二姑娘叫出来,就说有贵客来访。” “是。” 顾容躲在门口愤恨不已,转身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丫鬟回来了,却没有顾婠婠的身影,老太太问她,她答:“二姑娘说她身体不适,不便前来,请老太太和贵客见谅。” 林西定失落的低下了头,可这正中老太太下怀,“实在抱歉,这丫头身子比较差,哪日她身子好了,再叫她父亲把她带去亲自登门就是了。” “多谢老太太。” 此时此刻,顾婠婠的房间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顾婠婠吃痛的叫了一声,骂道:“你属狗的?!!” 权让没有答话,尽在她身上啃,两人该做的事都做了,就差那最后一步。 顾婠婠不害羞是不可能的,害羞之余竟还夹杂着刺激,有点欲罢不能,她想,这真是她做过最大胆的一件事,她想推开他,实在太色情了,这时,权让忽然抬起头,来了一句:“你湿了?” “……” 满屋子的尴尬。 权让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和话语有多流氓,轻咳一声,从顾婠婠身上起来,顾婠婠隐隐见到,权让裆下,有处异常庞大的凸出,大约能看到尺寸,又羞红了脸。 他应该是憋着难受的。 “我先出去吹吹风。”权让正要出去,顾婠婠幽幽的来了一句:“这是顾府,你不怕被人发现?” 青天白日的,堂堂两江总督闯入女子闺房,这场景,够茶馆的说书人说上一年的,哪里对得起他一身军服。 权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小模样,逗乐了顾婠婠,她将已被褪到腰间的外杉穿上,笑道:“林西定要见我,你干嘛那么激动?” 当时那丫头在门外说到林西定时,她看到权让的脸色都变了,人走后就把她扑到床上又啃又咬,哪有平日的冷静自持。 “我不喜欢。” “敢情是吃醋了?” “嗯。” 权让大方的承认,打得顾婠婠措手不及,她沉默,想了很久,终于站起身,问出了在她心里藏了很久的疑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权让对她总是那么好,明明他离她那样遥远,明明是两个不可能有交集的人,为什么他会喜欢上她? 权让身子一僵,这个问题好像也把他给问住了,顾婠婠走过去抱住他的腰,“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心里的想法,我想知道。” 他是个让人猜不透,看不透的人,前世因为对他的恐惧,她从未想过去探究他内心最真实的世界,现在,她想知道,她要知道。 权让没有回头,顾婠婠不知道他此时的表情,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是十年前,我刚刚从军……” “……我被他们追到山脚下,无路可走,遇到了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长得很秀气,可能也不懂事,看到我没有一点惊慌。”说到这,他笑了一下,“说来她也聪明,看出来我在被人追杀,把我藏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跟那些人指了完全相反的路,我因此,死里逃生。” 顾婠婠眼里闪着泪花,“所以,那个小女孩,就是我?” “嗯。” 顾婠婠听完后久久不能平静,不由深吸一口气,她记得,八岁那年她去田上给母亲送饭,遇上了一个身上带血,浑身脏兮兮的少年,那个少年被人追赶,她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看他可怜,就把他藏了起来,没想到却救了他一命。 “那天在总督府,你一眼就认出了我?” 权让点点头,“你变化不大,只是人长得更漂亮了。” 这说的是实话,顾婠婠没认出他,他却是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噗——”顾婠婠笑了,小粉拳轻捶了他后背几下,权让回过头抓住她的手,两人的脸就快贴在一起了,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以为那个小女孩只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可没想到我还能再遇到你,人人都说我坏事做尽,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不过好在,老天待我不薄,我一开始,只是想保护你,后面,却爱上了你,也许是你魅力太大。” 权让的嗓音带有独特的魅力,他如清风徐徐的诉说,诉说那时年少的悸动,以及后来失而复得的惊喜,一开始,就是命中注定。 “为什么,你从来不说?”顾婠婠轻声问,问他,也问前世那个权让,为什么从来不说? 她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主动吻上了他的唇,攀上了他的脖子,她说:“我爱你,爱你。” 他答:“我也爱你。” 恍惚间,她好像隐隐听到权让说:“我说过的,只是你忘了。” 她没有去探究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爱他,她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几位大老爷,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们没有钱。” “是啊是啊,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我呸!”虎背熊腰的汉子啐了一口,狼牙棒嘚瑟的扛在肩上,“没钱?没钱还出来,找死啊!” 几个老人缩在一处,其中一个无奈的说:“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不然这兵荒马乱的,谁喜欢背井离乡,你们是大好人,就放我们走吧。” 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土匪将这一地的老人妇孺看了个遍,最后失望的摇摇头,“大哥,我看这些人是真榨不出什么,您看现在怎么办?” 那土匪头子愁眉紧锁,嘴里骂骂咧咧,操着一口方言,“他娘的嘞,真晦气,老子出来跑一趟什么都捞不着,马勒戈壁的——这些人,女的拉回去给兄弟们爽几天,剩下的全杀了!” 土匪头子的话就像是阎王爷给他们最后的审判,一时间,求饶声,哭泣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几个土匪杀红了眼,刀起刀落不知多么畅快淋漓,过了好久才没了声息,只留下一片猩红。 京郊出现作恶的流寇,弄得北平人心惶惶,总部立即调兵剿匪,只是这道命令下去了,却不见任何成效,让总部头疼得紧。 大将军府 沈齐唐受了一肚子气回来,一进门就开始砸东西,厅堂里能砸的都被他砸了个干净,下人们也不好劝,顾宝珠本来还由着他,见他丝毫不知收敛,冲他劈头盖脸一顿训,沈齐唐自然不开心,也回骂了几句,结果把顾宝珠给骂哭了,闹着要回娘家,沈齐唐也不管她,丈夫在外面受了气,作为妻子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要她做什么! “来人,快把权让给我找来!” ##第35章:路遇流氓 顾宝珠和沈齐唐吵架,回到顾府暂住,老太太无论怎么劝说顾宝珠回去,她都不愿意回去,甚至放话,如果沈齐唐不亲自来向她赔罪,她就带着女儿在娘家住到死! 老太太也是恨铁不成钢,没事非给自己找罪受,撂下的话就跟倒出的水一样,覆水难收,连点台阶都不给自己下,若是沈齐唐不来,看她如何收场! 顾宝珠没有想到后果,悠哉悠哉的带着女儿在顾家住下,老太太心疼女儿,正好也让女儿和外孙女多陪陪自个儿,便没有反对。 沈秋亦是个讨人喜爱的姑娘,住在顾家的这几天都是和顾欢做伴,两个女孩天天腻在一起,就差同吃同睡,感情别提多好,有时候她们也会到水絮轩找顾婠婠玩,虽然顾婠婠历经两世,内心饱经沧桑,可骨子里还是小孩子心性,因此和她们也玩得来,这直接导致沈秋亦经常在老太太跟前说顾婠婠的好话,老太太是打心眼疼这个外孙女,和沈秋亦玩得好的顾婠婠和顾欢也为此被老太太夸了好几回。 郑氏心中是不忿的,老太太向来不分轻重,外孙女和亲孙女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顾容有好几天没有出门,一直称病,连顾宝珠来都没有去见上一面,这个时候家里也没人去关心她,郑氏对这个女儿又爱又恨,平时那么理智的人,怎么这个时候就犯傻了。 “你还要躺几天,你姑姑来了也不知道去请个安,看看顾婠婠和二房的欢姐儿,多会审时度势,赶着去讨好沈秋亦,你倒好,一天到晚窝在房里不肯出来,你要气死我啊!” 顾容躺在床上捂着被子,闷闷地说:“我是顾家的嫡长女,为什么要去讨好那丫头?” 郑氏说:“你还知道你是顾家的嫡长女啊,你看看你,为了一个男人,都成什么样了,就算他对顾婠婠有意思,那又如何?你以为林家的老爷子是吃素的,会接受顾婠婠这个来历不明的儿媳?顶多也就是给林西定做妾,你还是正妻,她不是任你拿捏嘛。”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从前她多么得意,每个人都围着她转,把她当做宝一样,自从顾婠婠来了,一切都变了,别人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全部分散,她辛辛苦苦维持的伪装被撕破,爱上的男人也不属于她,什么都不一样了,她咽不下这口气,顾婠婠哪点都比不上她,偏偏拿走了她所有在意的东西。 郑氏不悦,将顾容从床上拉起来,斥道:“咽不下这口气,那就重新抢回来,现在像什么样子,你姑姑和你祖母正在大厅聊天,你给我振作起来,好好收拾收拾自己,拿回你顾家大小姐的做派,去给你姑姑和祖母请安。” 郑氏说完就走了,顾容起身走到梳妆镜前,抚摸着自己憔悴的面容,眼神染上了几分坚定,她是顾家的长女,不该是这个样子! 顾婠婠给老太太请安回来,路上碰到了顾容,她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顾容了,也不知道是躲在房间里干什么,“姐姐。” 顾婠婠唤了一声,得到的是顾容嘲讽的笑容,“妹妹过得还真舒坦。” “姐姐这是何意?”顾婠婠挑眉,她记得她好像没有陷害顾容,更没有在旁人面前说她什么坏话。 “顾婠婠,你离林大哥远一点,他是我的男人,你最后别动什么歪念头,否则,我会让你知道知道,我的手段!” “林大哥?”顾婠婠觉得好笑,这个称呼像是对她的讽刺,她冷笑,“那你尽管来吧。” 顾容身子一滞,眼睁睁的看着顾婠婠潇洒的离她远去,她的眼神变得阴毒,“顾婠婠,你别怪我不客气了。” “二姑娘,佟二小姐来了。” 一日顾婠婠午休,袖子带着佟潇走了进来,顾婠婠看到佟潇一脸惊喜,“佟小姐怎么来了?” 佟潇牵起她的手,笑答道:“我是跟着父亲来拜访顾老爷的,他们正在书房谈要事,我顺便来看看你。” “难为你还记得我。” 佟潇不高兴了,“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吗?” 闻言,顾婠婠叹了口气,“说来那天还是我连累的你,你没怪我,我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跟你讲什么义气。” 以佟潇的聪慧加上她和郑茜茜的关系,那天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难猜,虽然最后并没有真的出事,可顾婠婠心里还是存有愧疚。 “那你以后就对我好点咯。”佟潇开玩笑地说。 “好好好,以后啊有福同享,有难我当,可好?” “那自然是极好的。” “哈哈哈。” 两个女孩说着一些闺中趣事,书房那边两个男人却在商讨着各自的谋划。 “你说权让被沈将军派去剿匪了?”顾桥惊讶的问。 佟临安表情凝重的点点头,“沈将军可能也是被上头骂了,自己也想不出对策,毕竟那些匪徒不是当兵打仗的,以他的方法,根本没有用处。” “看来沈将军一时半会是离不开权让了。” “是啊,那贤弟,你的计划是否需要延后?” 顾桥摆了摆手,“哎,不必,权让是个祸患,沈将军不是不知,计划也无需延后,等待时机成熟……呵呵,水到渠成,都不用我们操心了。” 佟临安颇为满意,又问:“贤弟的计划……” “暂时无可奉告!”顾桥此时的态度倒是强硬,佟临安讪讪的收回了那求知欲的表情,“我不问就是了,听说贤弟有意要和林家联姻,是也不是?” “哪里的话,小女和林家少爷情投意合,怎是我有意撮合,孩子的事我们大人也管不了,你说是不是?” “原来是这样,怪道怪道,令嫒和林家少爷郎才女貌,若不是一对,才奇怪哩。” “咱不说孩子的事了,不知沈将军下一步该怎么走?” 佟临安笑了笑,说道:“那我哪知道,沈将军是你的姐夫,我和将军非亲非故的,他怎么会什么都告诉我,你不如自己去问沈将军。” 顾桥一噎,亲情在权利和地位面前算得了什么,他还不如佟临安呢,若不是有姐姐,沈将军是看都不乐意看他一眼,更别说拉扯顾家了。 “是是是,我糊涂了 改日我自己去问好了。” 佟临安心里嗤笑了一下,顾桥有几斤几两他还不知道?什么林家少爷和顾容情投意合,人家压根没看他女儿一眼,真当他傻啊,他也就只能攀附林家了,搞得谁不知道顾家的底子似得。 今个儿天气好,街上出来逛的人也比较多,顾婠婠带着佟潇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跑到一家小摊上,看了几眼,挑了个翡翠镂空的簪子对着佟潇的头发比划,“这个很适合你。” 佟潇有点不高兴,“你自己用吧,我家里有很多。” “我头发刚剪,用不着这个了。”前段时间她刚把一头及腰的长发咔嚓剪短,用不了簪子,她嘟嚷着要给欢儿用,佟潇有点嫌弃,“我家有很多比这个好很多的首饰,你别在这买,不好。” 摊子的小贩听了不大乐意,“姑娘,你瞧你这话说的,我家的东西怎么就不好了?” 眼看小贩就要打人了,顾婠婠赶紧放下簪子说了几句抱歉,拉着佟潇跑路,佟潇脸都青了,她又没说错,那摊子上的有几个是真好看,真值钱的嘛! “人家也要做生意的,你别乱说话。”顾婠婠说。 “我又没说错。” 顾婠婠无奈的摇摇头,富家小姐哪懂得民间疾苦,“我去前面看看,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佟潇也坏了心情,不想玩了,便点点头,让她去了,自己留在原地等她。 顾婠婠走后,佟潇一个人玩着手里的帕子,很是无聊,一个小男孩突然跑出来撞了她一下,佟潇看清来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捏了捏小男孩的脸蛋,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父母呢?” 小男孩反问:“那你怎么在这呢?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佟潇觉得小男孩可爱极了,“好啊,你想去哪玩?” “跟我走。”小男孩拉着佟潇的手,往前面的巷子跑,他跑得太快,佟潇跟不上,气喘吁吁的叫住他:“你慢点,我跟不上你了。” 小男孩没有反应,好像没有听见,一股脑的要把她拉到目的地。 人越来越少,前方的巷口就像可怕的火车隧道,一旦进去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佟潇心慌得厉害,连忙甩开小男孩的手,“我不去了。” 佟潇赶紧原路返回,刚走出没几步,竟被几个乞丐拦住了去路。 佟潇秀气的眉头一皱,冷然质问:“你们要干什么?” 几个乞丐露出了猥琐的表情,其中一个人扔给了小男孩一个馒头,“赏给你的。” 小男孩赶忙捡起馒头,看都没看佟潇一眼,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佟潇看得目瞪口呆,“你……你们……” “嘿嘿,妞,看你长得也不赖,不如陪我们兄弟几个玩玩?” “是啊,来嘛。” 几个令人作呕的嘴脸让佟潇看了极为反感,下流的语言更是让她有种想掐死这几个人的冲动,“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啊,救命!” ##第36章:惊悚一幕 “哎呀,疼死我了!” “我操你个娘滴!” 佟潇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害怕眼前的男人对她做出什么不轨之事,男人解决完几个乞丐,向佟潇走来,佟潇想逃走,人已经到了她面前。 对方伸出手想扶她起来,她却把手甩开,自己狼狈的爬起来。 “啊!”佟潇一时没站稳,崴了脚,一屁股摔倒在地上,男人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好熟悉的声音。 佟潇猛地抬头,怔怔的看着男人的脸,是他! 见佟潇不说话,他干脆蹲下来,查看佟潇的伤势,布满茧子的手掌包住了她的脚腕,佟潇的心在那一刻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她赶紧推开男人,可她力气太小,跟本没法让男人移动分毫,她无可奈何,只能骂道:“登徒子,你放开我!” 男人没想到自己见义勇为竟然还被当做登徒子,他“哦”了一声,真放开了手,转过身打算离开。 佟潇急了,“喂,你真走?” “不是你让我走?”他的声音不是一般的沙哑,听着却也不可怕,佟潇被他说得瞬间没气了,小声的抱怨,“我是让你放手,又没叫你丢下我不管。” “那就不要矫情。”男人一把拉起佟潇,把她扶了出去,佟潇本来还别扭,后来为了好走路,也扶着男人的肩膀,一瘸一拐的走回去。 “佟潇!”顾婠婠正满大街的找佟潇,却看到佟潇被一个男人搀扶着向她走过来,她赶快跑过去,“你去哪了,快急死我了!” “婠婠。”佟潇一把抱住了顾婠婠,哭道:“我险些见不到你了,好可怕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佟潇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顾婠婠听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这确实是太可怕了,她抱着佟潇安慰道:“没关系,现在没事了,你不要怕。” “婠婠,我想回去。” “好,我们回家。 ”顾婠婠应着,抬头看向男人,“今天谢谢你了,038。” 038恭敬的颔首,说:“这是属下的职责所在,姑娘不必言谢。” “038?这算什么名字?”佟潇不解地问。 “别问了,我们先回去吧。” 回到水絮轩,顾婠婠赶紧让袖子找了药酒等东西抹到佟潇伤处,在看到佟潇身上没有其他伤后,终于放下心来,后怕的说:“都怪我,我就不该留你一个人的。” 佟潇摇摇头,“是我识人不清,着了那帮下流人的道。”她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那个038,是上次在佟府救我的人吗?他是你什么人?” 顾婠婠知道佟潇会问,不动声色的答:“是的,上次在佟府救你的人也是他,他也不是我什么人,就是父亲特地安排来保护我的护卫。” 佟潇知道顾婠婠说的是谎话,她也没戳破,那个038无论是身手还是隐匿能力都是一流,普通人家根本不可能培养出这样的人,就算有这样的人,也不可能特地安排保护顾婠婠,这样实在是大材小用。 “原来如此,那我先回去,我父亲应该已经在到处找我了。” “好,我让袖子扶你出去,你路上小心。” “嗯。” 佟潇被袖子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间,余光不经意的瞥见一个淡蓝的布料,隐在窗台下的拐角处,她顿了顿,对这个连续几天救了她两次的人充满了兴趣,她收起眼中的波澜,继续往外走。 夜幕降临,顾婠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几天没有见到权让,一闭眼梦到的全是他。 顾婠婠干脆起来,点亮了蜡烛,在蜡烛的照耀下,依稀可见映在窗户上的人影,顾婠婠以为是权让,走到窗户边唤了声,答话的却是038。 “你怎么还没睡?你该不会都不睡觉的吧?” 038隔着窗户答道:“属下要到后半夜有人换班才睡。” 顾婠婠一头黑线,“你们还有换班制?” “是的,爷说过,我们要时刻守在姑娘身边,决不能有半分差池!” “可他最近都没来。”权让从前隔三差五的就跑来夜探香闺,把顾府当总督府一样来去自如,近几日却再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爷被沈将军派去北平剿匪,一时半会儿可能是回不来了。” 顾婠婠一怔,“剿匪?他怎么都没跟我说?” “时间紧急,他来不及跟您说。” 顾婠婠有些失落,她想念以前在总督府的日子,可以天天见到他,他做什么,有什么动静她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像现在,光派个人在她身边护着,本人去做什么了她都不知道。 “姑娘早些睡吧,没事就不要起夜,容易着凉。”038的声音就跟刀磨石子一般沙哑难听,但关切的语气愣是让顾婠婠觉得十分暖心,“你也早点睡吧。” “嗯。” 顾婠婠熄了蜡烛,躺到床上睡下了。 她还没睡熟,就听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打架,她被这种声音惊醒,赶紧下床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顾婠婠打开门,眼前的一幕吓得她差点惊叫出声,038手上拿着一把尖利的匕首,上面粘了点点鲜血,跟前还躺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壮实男人,胸口上的伤还不断冒出鲜血。 “这是……” 038眼神凌厉,冷眼看着地上的尸体,说道:“看来有人要对姑娘不利。” 顾婠婠冷静下来,感觉背后直发凉,她已经尽量不去招惹任何人,过着自己小透明的生活,可没想到,还是有人看她不顺眼。 “是顾容。”不用想也知道,前几天顾容才警告了她,她以为顾容也只是口头威胁一下,不想竟然还真行动了,看这架势,是非要她性命不可了。 “姑娘,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婠婠冷笑,慢条斯理地说:“当然是从哪来,就丢回哪去呗。” “啊——”次日,顾容房里传出一声惊恐的叫声。 顾容房门口横着一个早死透了的尸体,身上鲜血淋漓,染红了一尘不染的地面,郑氏抱着惊慌失措的顾容,让人赶快把尸体处理掉,可几个下人没有一个敢动的,那可是尸体啊! “母亲,母亲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顾容崩溃大哭,郑氏连忙安慰,“没事没事,你不会死,不会死。”完了狠狠地看向那几个畏畏缩缩的下人,“还不快把尸体扔出去埋了!” 下人没有法子,几个人蹑手蹑脚的把尸体抬出去。 “乖,你看,尸体让他们抬走了,没事了,没事了,听话,别怕。” 顾容缩在郑氏怀里,听到她的话,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尸体果然没有,再看到地面,瞳孔猛地一缩,“血,好多血,母亲救我,母亲救我!” “容儿不怕,母亲会保护你的,不怕。” “到底怎么回事?”顾桥一过来就看到这么狼藉的一幕,郑氏母女抱在一起,顾容惊慌的眼神完全失了往日的神采。郑氏看到顾桥来了,一喜,对顾容说:“容儿,不怕了,你父亲来了,他会保护你的。” 闻言,顾容往顾桥那看去,一眼望去,看到的却是站在顾桥身后的顾婠婠,那张往日清秀恬静的脸蛋在她看来,可怕极了。 “啊,不要,我错了,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容儿,容儿!” “大小姐晕过去了,快叫医生,快点!” “容儿……” ##第37章:不明尸体 医生给顾容看病,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最后只说是受到了惊吓,没什么大碍, 知道顾容没什么事,郑氏便放心了,此时,她才注意到一直跟在顾桥身后的顾婠婠,想起顾容晕倒前的反应,她气势汹汹的走过去质问道:“我问你,容儿房门口的尸体是不是你放的?” 顾婠婠被问懵了,“太太,您这话什么意思?” “欣宜!”顾桥不悦的训斥道:“这和婠姐儿有什么关系,你怀疑她做什么!” “老爷,容儿一看到她情绪就特别激动,肯定是她做了手脚,容儿才会那样害怕。”郑氏以前对顾婠婠是能忍则忍,她很清楚顾婠婠背后的价值,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可现在这个女人已经威胁到她女儿的生命安全,今天是别人的尸体放到她女儿房门口,那么明天会不会就是顾容的尸体放到她门口了? 郑氏不敢深想,很明显,顾婠婠已经不是她所认为的,只是想在顾府占有一席之地,她要的,可能更多。 “胡说八道,你作为当家主母,话可不能乱说,婠婠心思纯良,怎么会是像你说得那样?” 闻言,郑氏怒不可竭,“她要是心思纯良,她会陷害容儿?会在你们面前装可怜博同情?”她拉过顾桥,一脸防备的看向顾婠婠,“老爷,您别被她给骗了。” 顾婠婠委屈的站在一旁,脸上皆是不可置信,“太太,您就是这么看我的?” “够了!”顾桥甩开郑氏的手,平日和善的面庞变得威严可怕,“你闹够了没有?婠婠年纪尚小,心地善良,你说的这些,根本就是没影的事,反倒是容儿,多次欺负她,你当我在府里的时间少,就看不到了吗?” “老爷!” “父亲,你和太太不要吵了,若是太太不喜欢我,我走就是了。” 郑氏瞪了瞪她,“你给我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该闭嘴的是你!”顾桥一声怒吼,吓得丫鬟小厮纷纷下跪不敢多言,“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容儿房间门口为什么会有死人,我已经让人去查证那个人的身份,如果只是府里的下人,便罢了,若是外头的人,警察免不了要干预,与其逮着人就咬,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和警察解释!婠婠,我们走。” 郑氏慌了,“老爷,你什么意思,你不管容儿了吗?老爷,老爷!” 可无论郑氏怎么叫,顾桥都没有停下来看她一眼,郑氏突然觉得满心悲哀,她辛辛苦苦为这个家操劳那么多年,最后她和她的女儿,竟然还比不上一个顾婠婠。 “太太……”吴娘见顾桥走了,方才敢去扶郑氏,郑氏却不领情,“滚!” 吴娘被吓得一哆嗦,连忙远离郑氏,老爷和太太吵架,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过啊。 “父亲,您还是回去看看太太和姐姐吧,我没事的。” 顾桥一听到她们就生气,冷哼一声,说道:“她们娘俩本事得很,到现在还在往你身上泼脏水,你啊,也是太实诚,竟然还在为她们说话。” 顾婠婠低下头,说:“我突然回来,姐姐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太太也是念女心切,她和我娘一样,都是心疼自己的女儿。”说着说着,她就哭了,顾桥看到顾婠婠哭泣,知道她想念柳月湘,疼惜地劝慰道:“哪天有时间,我把你娘也一起接过来,你别哭了,乖,听话。” “父亲,你对我真好,跟我想象中的父亲一样。” 顾桥笑了,“你这傻孩子,我是你父亲,怎么能对你不好,从前是父亲不对,没能在你们母女身边照顾你们,现在你回来了,父亲一定把你以前缺失的父爱,一同补回来!” “父亲……” “哎,乖女儿。” 父慈女孝的画面下,顾婠婠脸上的笑容满是嘲讽,顾桥,你很快就能知道,你的“乖女儿”,是如何让你一步步走向灭亡。 被扔在顾容房间门口的尸体查出是后院马房里的马夫,那人天天不务正业,动不动就偷摸着爬出去玩,谁晓得在外面惹了什么人,还丢到顾容房里来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了,顾桥也就是把马夫草草下葬,给家人一点银子打发了, “父亲,真的是顾婠婠,真的是她,你不要被她给骗了。”这是顾容一见到顾桥就说的话,她真的被吓坏了,顾婠婠看着柔弱,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她害怕顾婠婠下一个要杀的人,是她。 顾桥被顾容缠得没办法,让人把顾容关在房间里,这是顾容第二次被关,郑氏深深的感觉到了浓重的危机感,顾婠婠已经让顾桥对顾容产生了厌弃,而她们对顾婠婠仍然是一无所知。 郑氏不止一次去向顾桥求情,最后都被残忍的拒绝,那个曾经十分疼爱顾容的顾桥仿佛已经不复存在,他把所有的柔情都倾注到了顾婠婠身上,她去求老太太,最后得到的却是掌家之权再次被夺,取而代之的是二房的陈氏和三房的李氏。 顾府的风向变了。 才走了几天的掌家之权又落到自己手上,陈氏不可谓不得意,晚上卸妆的时候都还在哼小曲儿,顾良见了,笑骂:“小人得志!” “你欠打啊!”陈氏往顾良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疼得顾良直叫唤,想抱怨几句愣是被陈氏给瞪了回去,最后只得赔笑道:“夫人今天可真漂亮。” “行了,少油嘴滑舌的。”陈氏白了他一眼,说:“你看,这好好的,容姐儿被禁足,大嫂也被削了权,你有没有觉得有点诡异啊?” 顾良点点头,“是啊,我看那婠姐儿也不是个简单的。” 陈氏冷笑,“我们都知道的事,母亲和大哥却是一点都没察觉,都当婠姐儿年纪小,翻不了什么大浪,我看能让大嫂栽跟头的,都不是什么老实人。” “算了,都是大房的恩怨,只要她不会做出对顾府不利的事情,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顾良搂住了陈氏的腰,眼中染上了几分qing欲,“夫人,为夫想要了。” 陈氏娇嗔一声,令顾良shou性大发,忙解下帷幔,将人儿压到身下…… 月儿悄悄地躲到云层,不去打搅人间的温存。 ##第38章:林大少爷 林西定听说顾容病了,前来探望,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也只是借顾容的名义来看顾婠婠。 他有很多话想问顾婠婠,可是顾婠婠一直避而不见,让他很受挫,好像从一开始,顾婠婠就对他甚为讨厌。 顾婠婠没想到林西定又来了,而且还正好被她给碰上了,当着顾桥和老太太的面,她不好避开,只能迎上去打招呼。 “祖母,父亲。” 老太太心情似乎很好,并没有因为顾容的事有所影响,她穿着一身桔黄色的立领斜襟旗袍,笑得和蔼可亲,“西定啊,这是我的孙女,婠姐儿。婠姐儿,还不快见过林大少。” “见过林大少爷。” 终于见到顾婠婠本人,林西定一脸满足,笑道:“又见面了,婠婠姑娘。” 顾桥愣住了,疑惑的问:“你们认识?” 林西定还没有回答,顾婠婠便抢先说:“我和林大少爷在佟二小姐的生辰宴上有过一面之缘。” 林西定闭了嘴,顾婠婠不愿意多说,他也不会去拆她的台,便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你们两个也认识了,婠婠,不如你带林大少四处逛逛。” 顾桥说。 闻言,林西定心中暗喜,他正愁没有机会和顾婠婠单独相处呢,谁知顾婠婠那边竟然拒绝了,“父亲言重了,林大少爷是贵客,我怎么好自己招待他。” “无妨无妨,我和你还有你祖母先回去吧,你们两个小年轻聊聊,我们就不打扰了。” 顾婠婠不好推辞,只能应了下来,顾桥和老太太离开后,后花园就只剩下林西定和顾婠婠,还有几个下人,林西定脸色不大好,瞥了顾婠婠一眼,没好气的问,“我有那么讨人嫌吗?值得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躲避。” 他第一次见到顾婠婠,她也是这样,没说几句话就匆匆跑掉,后面几次会面更是爱答不理,他想不明白,他一个翩翩少年郎,怎么就让顾婠婠讨厌至此呢? “林大少这话,倒叫我听不懂了,我何时有躲着你?” “说不上来,反正我就是有这种感觉,感觉你很讨厌我。” 还算有自知之明。 顾婠婠面上没有半分波澜,微微一笑,“林大少爷风姿绰约,上海哪个名门闺秀不是趋之若鹜,我也免不了俗,对林大少无比景仰,又怎么会讨厌你?” “你惯会哄人的。”林西定自然知道顾婠婠是睁着眼说瞎话,委屈地说,颇有撒娇的意味。 顾婠婠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和林西定总共没见过几次面,说的话顶多也就十句,还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吧? 男人啊,就是贱,顾容对林西定那才是景仰,也没见他对人家有半点意思,反而对嫌弃他的顾婠婠青睐有加,现在顾婠婠真的想回到前世,把前世的顾婠婠给掐死得了,这天下好男儿那么多,她为什么就偏偏看上了林西定这厮呢! 现在她从头到尾,左瞧右看,愣是没看出林西定有一丝亮眼的地方。 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当她爱他的时候,他做什么都是好的,不爱他了,光是听到他的名字,都嫌浪费听力。 顾婠婠带着林西定把大半个顾府都逛了个遍,下人们见了都说二姑娘和林大少爷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全忘了还有一个顾容。 林西定名义上是来看顾容的,如今顾容见不着,真正的目的达到了,他也就心满意足,畅快的辞别老太太,离开了顾府。 顾婠婠对林西定无感,倒是袖子在屋子里一直跟她犯花痴,说着林西定多好看,多迷人。顾婠婠打心底里鄙视她,可仔细想想,自个儿前世不也跟她一样,见到了林西定就跟什么似得,其实林西定还是不错的,只是没什么担当,耳根子又太软,她和他,有缘无分吧。 晚上,顾婠婠刚熄了蜡烛,房间忽地灌入了一股冷气,随后,她便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没有熟悉的梨花香,满是肃杀之气。 顾婠婠不禁酸了鼻尖,“你回来了。” 对方淡淡的“嗯”了一声,把她抱得更紧了。 “你还晓得回来!” 权让一笑,“我要是不回来,你指不定要去哄别的男人了。” 顾婠婠听得出来,他是在说她和林西定逛花园的事,肯定是038告诉他的。她哼哼两声,没有解释,反而理直气壮,“谁让你大半个月不回来的。” “好嘛,我错了。”权让略带笑意,嗓音温柔到了极点,听得顾婠婠身子都软了。 顾婠婠在他身上摸了摸,他穿的还是军装,想来应该是急着赶过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那就勉强原谅他吧。 感觉到顾婠婠不安分的手,小权让非常合时宜的立了起来,正好抵在顾婠婠那不可描述的部位,顾婠婠差点叫出声,这……太羞人了! “爷。”顾婠婠唤了一声,想提醒权让收起欲望,可这哪是说收就能收的,她这一叫,小权让反而挺得更大了。 尴尬的气息一下子在房间里散开。 顾婠婠并非不知人事,但说真的,她还从未试过,前世权让没有碰过她,后来她嫁给林西定做妾时,两人已然离心,又因权让,他们也没有同过房,所以到死,顾婠婠都还是个雏儿。 她想,权让会不会shou性大发,现在就把她办了啊?那她该怎么办?是推开他严词拒绝,还是半推半就?不行,那也太不矜持了。 就在顾婠婠想七想八的时候,权让终于开口说话了,沙哑的声线可以听出他忍得很辛苦,“我不会做什么,先让我抱会儿。” 顾婠婠这才放下心。 次日清晨,顾婠婠醒来时,权让早不见了踪影,唯有袖子忙前忙后的身影,她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情景,脸颊瞬间红成了猴屁股,天哪,昨天晚上的,真是权让吗?权让色情就算了,怎么她都没有推开他,还任由他抱了一晚上,最后还在他怀里睡着了。 天呀,太不矜持了,权让会怎么想她? 袖子歪着头,奇怪得看着顾婠婠,“二姑娘,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啊?没有!”顾婠婠顶着红彤彤的小脸说:“热的。” 袖子看了看外面,黑压压的天上布满了乌云,“可今天不热啊!” “就你话多,快把我衣服拿来,等会我们去荣兴园,给祖母请安。” ##第39章:中饱私囊 “婠婠给祖母请安。” “快起来。”老太太笑呵呵地说:“最近你的脸圆润了不少,瞧着也健康,以后可也要多吃些,别瘦得跟竹竿子似得。” 顾婠婠亲昵的靠着老太太,笑道:“那以后婠婠要是长胖了,嫁不出去,祖母可别嫌弃我。” 老太太斜眼看着英姑,指着顾婠婠说:“你瞧这丫头,张口闭口就是嫁人,姑娘家的,竟一点也不害臊。” 英姑附和着,“可不是,二姑娘快别说了,哪天真嫁出去,可够老太太伤心的。” “祖母,祖母~” “哎哎,乖孙女。” “袖子,拿过来。”顾婠婠接过袖子递过来的几个本子,献宝似得捧到老太太跟前,“祖母,婠婠素日听闻祖母喜爱念经,这几日闲来无事,便誊写了几份经文,还望祖母不要嫌弃。” 老太太眼前一亮,翻开看了几眼,颇为满意,“难得你费心了。” “祖母言重了,这都是婠婠应该做的。” 老太太对顾婠婠是越瞧越欢喜,她想了想,说道:“对了,欢姐儿生病,你二伯母照顾不过来,府里很多事也不好打理,你看看要有时间,多帮衬帮衬她,你总要嫁人,早些学习掌家之事,对你也有好处。” 顾婠婠一怔,没想到老太太竟然会放权给她,顿时受宠若惊,“祖母,府里的事我不大懂,我怕……” “就是因为不懂才要学啊,不然以后嫁到别人家,什么都不懂,不是要被人欺负死嘛!” “祖母说的哪里话,有祖母在,谁敢欺负我。” 老太太笑了笑,“你这小妮子,看把你给嘚瑟的。” 顾婠婠窝在老太太怀里蹭了蹭,搅得老太太心都化了,脸上的笑容好长时间都没能消下去。 老太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陈氏照料顾欢,一时抽不开身,府里的事宜都交给顾婠婠来处理,下头的人见到是顾婠婠管事,都不上心,毕竟是个在乡野里长大的丫头,年纪又小,又怎么会懂得这些。 出人意料的是,顾婠婠不仅将府里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还顺带肃清了府里的不良之风,这下子没人敢小瞧她了,全都认认真真的做起事来,没人再敢投机耍滑。 当然,这都要归功于权让,没有权让每晚夜探香闺的问候,她字都识不全的人,怎么还会管理这么一大家子呢。 权让打了胜仗,让沈齐唐的心情无比顺畅,终于在北平那些老家伙面前抬起了头,走在路上都在哼歌,丝毫没有大将军的气派。 这时候他才发现,府里早没有他妻子和女儿的踪迹,而后才想起,顾宝珠带着女儿回娘家住去了。 本来他是不打算管她的,但捱不住心情好啊,这心情一好,他就想找个人分享他的喜悦,于是屁颠屁颠的去顾府接人。 顾宝珠却不干了,她呆在顾府都快一个月了,沈齐唐才跑来接她,这是心里根本没有她们母女的存在啊! 顾宝珠闹了好一会儿,最后才肯退一步,说是让沈齐唐写下保证书,保证日后什么事都听她的,她才愿意回去,得了,沈齐唐也不乐意了,他想:老子能来接你,你就偷着乐吧,还敢得寸进尺,拉倒,老子不管你们娘俩了。 沈齐唐想着,也做了,屁颠屁颠地来,大摇大摆地走,连女儿都不要了。 顾宝珠快被沈齐唐给气死了,抱着女儿哭了几天,又听说沈齐唐这几日流连于烟花之地,好不快活,她当即冷笑,他要快活,她偏不叫他快活,立马收拾了包袱,带着沈秋亦回将军府。 老太太送走了顾宝珠,除却心中那一点不舍,竟还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这小两口,差点没折腾死她这个老太婆。 沈齐唐回来看到顾宝珠气定神闲的坐在大堂上品茶,先是一愣,随后负手悠悠地走过去,哼唧半天说道:“怎么,我还没写保证书呢,你回来干嘛!” 顾宝珠身子一僵,别扭地说:“我不回来,怎么震得住你带回来的小妖精!” 闻言,沈齐唐笑了笑,走过去轻轻抱住顾宝珠,说:“你何时见我从外面带回来小妖精了?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啊。” “哼,我不在了,你不就尽往那些小妖精那跑了。” “这不是应酬嘛,你又不回来。”沈齐唐忙解释,却招来顾宝珠一记白眼,“就你理由多。” 说完,顾宝珠起身回房,沈齐唐赶紧追上去,“夫人等等我。” 过了几日,顾欢的病好些了,可把陈氏给累倒了,顾良心疼媳妇,不让她再插手府里的事,几乎都压在顾婠婠一个人身上,让她有点力不从心。 李氏虽然也会帮忙,可她也有个体弱多病的儿子要照顾,分身乏术,顾婠婠经验不足,疏忽的地方有很多,总会有那么几个投机耍滑的暗地里给顾婠婠打马虎眼,这天,她查账时,就发现了问题。 府中除却一日三餐,开销最大的,莫过于太太小姐们的脂粉,每月光花在脂粉上的钱就占了总开支的一半,府里的采买会定时从外面购进上等脂粉,分给各房各院,姑娘们觉得不满意,也会自己掏钱让人买些回来,问题就出现在,顾婠婠查看账目时发现太太姑娘们自个儿买的总是要比府里采买的贵上许多,可她让人拿来几个胭脂水粉出去问价钱时,发现实际价格其实比他们报上来的价钱要便宜大半,也就是说,这些下人谎报了价钱,中饱私囊。 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若是任由不管,长此以往,这些人就多会哄骗主子的财物,助长他们嚣张的气焰 ,更何况现在的顾府外强中干,很多不必要的开支太大,而这,也属于不必要的开支,必须及时制止。 一向不发表任何意见的李氏却在这方面和顾婠婠起了分歧,她的意思是,顾婠婠能看出来的,郑氏和陈氏未必嗅不出猫腻,她们没有动作,就说明她们默许了,换句话来说,整个顾府都默许了,她若拿此事开刀,那就是在跟整个顾府过不去。 顾婠婠极为不解,这种不良风气,整个顾府竟然全都认同,都是嫌自个儿钱太多,想分点出去吗? 不过想了想,顾婠婠大概也猜到了几分,姑娘们呢,是真不在乎这点钱,也没谁会真的把胭脂水粉拿到街上问价钱,都当是打赏给下人的,郑氏乃至老太太对此事充耳不闻,也无非是因为涉事的人太多,何况又都是姑娘们自个儿掏的钱,她们也不好插手。 其实更重要的,还是她们没有强烈的金钱观念,都觉得顾家有的是钱,无所谓了。 就这种态度,顾府不败落,她顾婠婠的名字以后倒过来念! 不过,这恰好是她树立威信的好时机。 顾婠婠将这些胭脂水粉的真实价钱和丫鬟小厮报上来的价钱做了笔账目,最后得出的差价高达近两百大洋。 当账目放到各处掌事面前时,大家都沉默了,这两百大洋都够给他们发好几十年例钱,愣是被那群小蹄子给贪去了。 顾婠婠静静品茶,时不时观察各位掌事的表情,冷冷一笑,“诸位瞧清楚了没有?” ##第40章:暗潮汹涌 几个掌事面面相觑,皆赔笑,“都瞧清楚了,那姑娘的意思……” “啪——”顾婠婠重重放下手里的茶杯,眼中浮现出几分犀利,冷冷地反问:“还需要我教你们?” “不敢不敢,小的们这就去办。”他们还当顾婠婠是个好欺负的,虽有几把刷子,可到底是少不更事,没成想发起火来竟也这般可怕。 顾婠婠最厌恶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人,她再年轻好糊弄,也不是他们可以怠慢的,“袖子,盯紧他们,我去回禀老太太。” “是。” 老太太对顾婠婠彻查采买胭脂水粉的事略有耳闻,可当顾婠婠真的把对比的账目放到她跟前,她不得不承认,绕是她也吃了一惊,随后便只有生气,她顾府的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哪能让人随意挥霍。 她表示支持顾婠婠,府里才几个小姐,这些下人就能贪出天价,若再多几个,顾家生意也别做了,干脆宣布破产得了! 有了老太太的支持,顾婠婠更是放开了手脚,仅仅几天就将犯事最严重的几个丫鬟小厮抓起来发卖出去,剩下的都打了二十板子,算是以儆效尤。 顾婠婠此举得罪了不少人,同时也树立了威信,大家都知道,二姑娘不大好惹,下边人办起事来更加上心,倒省得顾婠婠操劳。 陈氏知道此事对顾婠婠不由肃然起敬,账目不对劲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对于底下人这种小打小闹不放在心上,以为出不了什么乱子,殊不知,聚沙成塔,不注重细节,不去修补,裂缝会越来越大,最终把所有人都陷进去。 “看不出来,婠姐儿怎么也不像是个乡下出来的丫头,做事愈发有大家风范了。” 顾良道:“你还真别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大哥可真是找了个好女儿。” 闻言,陈氏脸色不大好看,“怎么,你也想去外面找个便宜女儿?” 顾婠婠再好,那也是私生女。 顾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笑了笑,说:“你不就是我的便宜女儿,有你这个好女儿我还去找别人干嘛!” “谁是你女儿啊!” “你啊,你是我大女儿,欢儿是我小女儿,我就是个女儿奴,这辈子都要照顾你们娘俩。” 顾良的求生欲很强,此时已经开始说起瞎话,陈氏哼哼两声,算是放过顾良,不和他计较了。 深夜,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停在大将军府外,车上下来一个身穿军装的男子,男子急匆匆的跑进府里,一进门就喊:“大将军?大将军在哪?” 沈齐唐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叫起来,知晓大事不好,利索地穿好衣服,顾宝珠听到动静,睁开了朦胧的睡眼,“怎么了?” “跟你没关系,你先睡,我有事要处理。” “嗯,早点回来。” 沈齐唐边戴帽子边离开房间,问:“人呢?” “在书房候着呢。” 书房 男人看到沈齐唐来了,赶忙起来迎上去,沈齐唐蹙眉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日军在济南打死了一千余中国军民,济南快要沦陷了。” 沈齐唐有片刻的愣神,“你说什么?” 对方沉重的低下头,重复道:“将军,济南沦陷,日本人快要打进来了,上头震怒,其余几大军阀已经开始筹集兵马准备一致对外,将军,您看,我们是不是要有所表示?” “表示个屁!”沈齐唐竟爆了粗口,焦急地来回渡步,“我就知道,日本人打进来那是迟早的事,现在那几个老家伙才知道一致对外,哼,晚了,日军突然袭击,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你吩咐下去,即日起全城戒严,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抵御外敌!” “是!” 沈齐唐望了望外面的天,漆黑一片,今个儿天气不好,连颗星星都看不到,他叹了口气,这一天,终于要到了。 风平浪静之下暗藏杀机,没有人感知到可怕的未来,迎接他们的是炎热的夏日。 顾容被解了禁足,又跑出来溜达,不过这一次,顾容显然是学乖了,出来几天,也没到顾婠婠跟前晃悠。 顾婠婠年纪虽小,管起顾府来却是有模有样,又有陈氏和李氏的帮衬,几乎没有出过一丝差错,府里的人是真真儿佩服这位二小姐,人漂亮聪明又能干,更重要的是,为人和善,从不摆主子架势,深得众人喜爱。 这天,顾婠婠依照往常去给老太太送她亲自抄写的佛经,这些日子抄佛经,竟把她的字给练好了,权让看了都说颇有长进,让她喜滋滋了老半天。 顾婠婠来到荣兴园,下人本要进去通报,却被顾婠婠拦住,她想给老太太一个惊喜,丫鬟也就让她进去了,毕竟是府里的姑娘,又得老太太喜欢,不通报便进去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顾婠婠一路走到老太太的卧房,房外没有看守的人,她到门口正要开门进去,里头顾容怨恨的声音让她停下了动作。 “祖母,顾婠婠就是克我的,自从她来了,我就事事不顺,我讨厌她,所有人都喜欢她,就连祖母您也被她迷了心窍,不喜欢我了。” 听到这,顾婠婠冷笑,还不是她自个儿蠢。 老太太叫了几句心肝,说道:“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婠姐儿再好,也是来历不明的丫头,你才是我的宝贝孙女啊,只是她现在还有利用价值,这才让她蹦跶几天,不然你以为你父亲还有我,会理她不成?你且忍耐几天,等时机一到,利用完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大小姐,永远不会变。” 顾容忿恨道:“我一刻也受不了了,祖母,我真的不想再见到她。” “容儿,不得无礼。”郑氏斥道。 “无碍,容儿也是太憋屈了,真是委屈你们母女了。” “母亲这是哪里话,儿媳从未觉得委屈,都是为了顾家,只要顾家能好,儿媳就是再苦再难,也觉得心满意足。” 真是,让人感动。 顾婠婠悄悄离开荣兴园,回想起方才屋里的对话,不禁在心底嘲笑自己,差一点,她差一点就要把老太太当成自己的亲人了。 说到底,她还是不够恨他们,毕竟重生是给她一个新生的机会,而不是整日活在仇恨之中,曾经的伤害再大,终究是过去式了,这辈子她只想护着她所爱和爱她之人,一生足矣。 只是前世亲情的缺失让她迷失了本来的目的,如今心中最后一棵亲情的救命稻草也被老太太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给击垮,既然如此,那么,她也就没什么好心软的了。 顾婠婠将手中那几份连夜抄写的经文撕了个粉碎,他们不就是要利用她来牵制权让嘛,她就偏偏,不让他们如愿! ps.本文仅借用民国时期的背景,所有事件冲突纯属虚构,看时不要带脑子。[笑哭] ##第41章:倒卖军火 “快点快点,搬过去。” “动作都麻利点,还要不要吃饭了!” “快快快!” 码头上人来人往,远处是轮船“嘟嘟嘟——”的鸣笛声,一艘华丽的轮船停泊在岸边,工人们勤快地卸下船上的货,不时传来头子的吆喝声。 就在货物全部卸下来,准备装车时,一辆军车缓缓驶来,在他们不远处停下,一双黑皮军靴沉重有力地落在平整的地面上,随之露出的是一张英朗的俊脸,横眉冷目,魁梧轩昂。 “不知这位军爷大驾光临,有何事指教?”一个身穿小西服的男子拄着拐杖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口中说的是不大流利的中文。 权让淡漠的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开箱验货。” 男子面不改色,说道:“军爷何出此言啊?我们都是正经人,做生意都不容易,您就高抬贵手吧。” “抱歉,例行公事,来人!” “我看谁敢!”男子大吼一声,气恼的看着权让,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竟这般不给我面子!” 权让冷笑一下,褪下披在身上的披风,拧了拧手腕,不屑地说:“宵小之辈,不足挂齿!” 男子扔下拐杖,怒道:“看来你是不想给我这面子了,你若非要挑事,在下奉陪!” “爷……”郭宇心中担忧,上前想劝阻权让,权让抬手一挥,示意他不要插手,郭宇只好退下去,只能眼巴巴的瞧着两人撸起袖子就要开架。 过路的人也纷纷躲远,唯恐殃及池鱼。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抬腿向权让扫去,权让轻巧地避开,擒住他的腿往上扳,男子发觉不对,一顿乱踢,勉强挣脱,迎面对上的却是权让的拳头。 男子被权让揪着打,一时无力反抗,权让眼角的余光瞥到一箱离他最近的货物,掏出手枪,瞄准箱子上的锁,扣下扳指,男子见状,伸手抢夺,子弹打偏,几声“砰砰砰——”划破码头上方,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日本人打过来了,吓得抱头鼠窜。 权让面呈愠色,两人纠缠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最终男子还是落了下风,权让一脚把男子踢倒,右脚狠狠地踩在男子背上,他试图起身,背上的束缚却让他无法动弹,只听上头,权让大喝一声:“开箱!”手下的几个官兵便依言将那几箱货物开箱检查,也没有人胆敢阻拦。 一箱箱货物全部被打开,上层铺着的却是一块块碎步,官兵用步枪将碎步挑开,最下面赫然摆着一支支制作精良的手枪炸弹。 “全部带走!” 昏暗的牢房多的是刑具,空气中弥漫着让人难受的潮湿和腐烂的味道,权让不喜这种压抑的味道,用帕子捂住鼻子,郭宇走进来,唤道:“爷。” “查得如何?” “那是个日本人,叫山田凉介,前几年来中国发展商业,最近几个月又跑来上海做生意,据说是做绸缎买卖,其他的就查不出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 郭宇继续说:“不过方才我带人前去审讯山田,他说,他要见沈将军。” 闻言,权让眉头轻蹙,却不见惊讶,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很正常,这几年军阀混战,不大太平,兵荒马乱之际最好挣钱,不仅是他,其他军阀估计也不会示弱,倒卖军火这种事他们应是没少做。” 这年头,谁都想发国难财,一个个就知道窝里斗。 “他上头是沈将军,恐怕不好追究,不若放了他吧。” “不。”权让一口否决,“当时那么多人都看到那批军火,想要悄无声息的掩盖是不可能的事,只能硬着头皮按规矩将他治罪,再者,沈齐唐最近小动作多,大多都爱针对我……”他笑了笑,“是该敲打敲打他了。” 郭宇有些犹豫,“可那是沈将军,咱们这样,若是惹得他不快……” 权让起身,整了整衣服,便向外面走去,边走边说:“就是要这种效果,唯有撕破脸皮,我们做事情才不会畏手畏脚。” 郭宇一怔,撕破脸皮?这对他们来讲可不是一件好事,他还想要问什么,权让已经不见了人影。 这厢总督府热闹,刘妈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好菜,管家守在门口望眼欲穿,临近中午,方才见到期望中的人。 “薛少爷!” 只见一个穿着灰色西服的儒雅男子提着笨重的行李箱走过去,唤了一声,管家连声应着,将他迎进府内。 “语生回来了。” 薛语生看到刘妈,放下行李箱三步并一步地走过去抱住她,“刘妈,我回来了。” 刘妈泪眼婆娑,点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等着你嘞。” 薛语生笑道:“还是您对我最好,这一年来我最想念的就是您了。” 闻言,刘妈却出言责怪,“还说想我,信都不给我写几封,回来倒知道哄我,枉费我那般疼你。” “这不是忙嘛。” 杨管家受不了他们矫情,忙道:“好了好了,快去吃饭吧,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刘妈这才抹了眼泪,“快去吧,都是你爱吃的。” “好。” 薛语生是真的很想刘妈,但更想的还是刘妈做的饭菜,那是真真儿对他的胃口,他很是喜欢,在外面就是没有在家里的待遇好。 “对了,怎么没看到阿让?” “军部有些事拖住了他,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外边有人喊:“爷回来了。” 薛语生闻言,往外面看去,果真见到一身军装的权让进门,权让也看到他,快步走上前,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薛语生自然受不得权让这习武之人的力道,疼得龇牙咧嘴,骂道:“混蛋,放手!” 权让也不恼,径自坐在他旁边,低沉地说:“你回来得倒快,怎么不在外面多玩几天?” “我那是玩嘛,我是去学习的,学习!” 权让不语,旁人不知,难不成他还会不知道?薛语生年纪轻轻便立了一番事业,但也正是因为没走过弯路,所以玩心重,此次去东北,说是学习医理,事实上,还不就是去泡妹子的。 “东北不好玩了?”权让似乎是很嫌弃薛语生,招来了薛语生的一记白眼。 “那地方兵荒马乱的,哪有上海好玩,何况在上海有你罩着,总比在东北好。” 权让名声虽然不好,但在上海那可是只手遮天的存在,薛语生有他罩着,在上海滩都是横着走路的。 “日本人快打到东北了?” 薛语生呼噜呼噜地吃完了一大碗饭,擦擦嘴说:“那还不至于,不过我是真呆不下去了,想想还是咱这的女孩子好,温柔可人,你小情人林四小姐就不错。” 说完,空气变得凝重,薛语生咽了咽口水,心下觉得奇怪,他说错什么了吗? “我早已名花有主,和林四小姐,绝无可能,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噗!”薛语生被权让一番话呛得直咳嗽,“你……你方才说什么?” 权让凉凉的瞥了他一眼,冷峻的面容染上几分不悦,“以后说话注意点分寸,否则我撬了你的舌头。” “哎,你回来,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没听错吧,你别走啊。” ##第42章:无耻计划 山田凉介被囚的事很快传到沈齐唐耳朵里去了,可沈齐唐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权让颇为疑惑,按照沈齐唐暴躁的性子,听闻这消息早该翻天,怎么还能这么冷静? 不过很快权让便知道原因了,上头传来消息,日军占领济南,导致中央的兵力大部分集聚在济南,而日军的一支分队早已悄悄向东北三省靠近,上头听到风声,却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以调动,而沈齐唐的军队离东北最近,唯有他的兵力可以调动。 但沈齐唐不乐意啊,虽说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可也要分情况,这日本人诡计多端,明面上看来是声东击西,谁知道是不是还有旁的对策,更何况还有其他军阀对他手上的兵权虎视眈眈,恨不得吞并了他,他此时若北上出征,让他们钻了空子,这后果不堪设想。 偏偏他手下也没有哪个心腹可以担此大任,唯有……权让。 权让如何不知沈齐唐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果然权利大了,就会变得患得患失,哪怕枭雄如沈齐唐,亦难免俗。 沈齐唐不敢对权让发难,权让也乐得清闲,以后的事便以后再说罢。 陈氏近来威风得很,尤其是在郑氏面前,狐狸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郑氏瞧着心里极为不痛快,可连下人们都要看人下眼色,让她甚为郁闷,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她真真儿是尝到这句话的滋味了。 顾婠婠这几日也没闲着,时常去荣兴园走动,即便已经知道老太太伪善的嘴脸,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说实在话,若非亲耳听到老太太和顾容的谈话,她真的看不出来老太太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一口一个乖孙女,笑得慈爱极了。 不过顾婠婠对此也没有多余的感觉,不像前世那样,因为亲人的一个小小的举动就难过半天。 顾桥新纳了一个姨娘。 这个姨娘顾婠婠前世是见过的,比她大不了几岁,长相娇媚,人很漂亮,就是野心大,作的幺蛾子也多,把顾府搅得天翻地乱。 不过这时候看,人还是不错的,谦和有礼,老太太也蛮喜欢。 郑氏见老太太不反对顾桥纳妾,不可谓不寒心,她为家里操持了大半辈子,到现在,竟还要忍受丈夫纳小妾,简直快要气死她了。 顾婠婠倒是乐得看戏,不嫌事大,这出不要票子的戏,不看白不看。 也不知道为什么,顾桥最近对她越发殷勤,时时嘘寒问暖,还问起了感情上的私事,那模样做派,真是一个好父亲,顾婠婠却隐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在她记忆里,顾桥可不是那种会无故关心女儿感情方面的人。 这天,顾婠婠去给顾桥请安,还未进门,便听到顾桥长长的叹了口气,顾婠婠压下心底的疑惑走进去,“女儿给父亲请安。” 见顾婠婠来了,顾桥这才收起那满脸的忧愁,“快起来。” 顾桥看着顾婠婠,笑道:“几日没有见面,为父发觉,你好像长高了点。” “那想必是父亲的错觉,女儿都这么大了,又怎么还会长高?”顾婠婠轻轻地说,嗓音犹如山间的清泉,听来很是舒适。 “是吗,唉,可能是最近烦心事太多了吧。” 话茬一开,顾婠婠不得不往下接,状似关心的问:“父亲有何烦心事,可否说来与女儿一听,或许女儿能有法子帮父亲解愁。” “这……”顾桥犹豫了几分,终是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听说权总督被指派北上出征……”说到这,他还停了一下,观察顾婠婠的表情,见她不见异样,方才继续说道:“权让此人,鱼肉百姓,贪污受贿,人品极其恶劣,世族早视他为眼中钉,偏生他权势滔天,在上海更是只手遮天,为父对他也毫无办法,而此次他北上出征,正好是个时机。” 顾婠婠追问:“什么时机?” “倘若权让能死在战场上,那么,也算是为百姓出了一口恶气。” 顾婠婠的心紧了紧,如置冰窟,前世,权让就是北上出征,一去不复返。 她强壮镇定,问道:“那么父亲,是有办法让权让必死无疑?” 顾桥起身,往外面看了看,而后把门关上,转过身,深深的看着顾婠婠,腿一软,就要跪下去,顾婠婠赶紧拉住他,不解的问:“父亲这是做什么?” 顾桥神色激动,说道:“婠婠,现如今,这事只能你来做!” “父亲快起来,有什么事起来再说,您这样是在折煞女儿啊!” 顾桥倒没矫情,站起身,缓缓说道:“婠婠,你可知,权让对你的心思?” 闻言,顾婠婠佯装不明,道:“父亲何出此言?当初权总督好意收留我和娘亲,女儿对他感激涕零,至于父亲所说,他待女儿的心思,您这话,女儿倒是听不懂了。” 顾桥沉下脸,说:“那我问你,在权让和父亲及整个顾家之间,你会选择哪个?” 话音刚落,顾婠婠没有一丝犹豫,斩钉截铁的答:“自然是父亲和顾家,权总督虽说对我和娘亲有收留之恩,可我也曾救他一命,两两相抵,自婠婠来顾家,您和祖母对婠婠那般疼爱,还将掌家之权交给婠婠,你们才是婠婠的亲人,婠婠怎会抛弃亲人,而去选择一个外人呢?” 听到顾婠婠说的话,顾桥总算是放心了,“女儿,父亲就知道,父亲没有白疼你,你听我说,权让手上有一个兵符,可以调动军队,我要你在权让出征前潜入总督府接近权让,偷来兵符,到时候权让出征,在他需要兵力之时,我们调动军队,让他陷入孤立无援之地,必叫他有来无回!” 发觉到顾婠婠身子有些颤抖,顾桥连忙安抚她,“你莫害怕,若是你不愿意,为父也不会强迫你,毕竟你是我的宝贝女儿,我也不忍心让你去接近权让那等卑劣之人。” 顾婠婠摇摇头,说:“父亲若有需要,哪怕是刀山火海,女儿也甘愿去闯一闯,只是……女儿无能,权总督生性凉薄多疑,我恐怕无法接近他。” “哎,这你就不用担心,傻女儿,你瞧不出来,父亲却是看得真真儿的,权让对你,怕是有那种男女之爱。”若非是喜欢顾婠婠,权让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鸣枪警示,还顺便表白,就是她这个傻女儿,还什么都不明白。 顾婠婠露出惊讶的表情,“什么?” 顾桥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你啊,连权让的心思都看不出来,你先回去想想,若实在不愿意,为父也不会逼你。” 从顾桥那里出来,顾婠婠原本懵懂的眼神瞬间换上了滔天的恨意,她以为她不恨他们了,可今日听到顾桥的计划,她的心就跟被人生生撕裂了两半,疼痛难忍,若非她有定力,早就当场发飙给顾桥几个大嘴巴子。 当初他也是以这种方式害死了权让,没想到现在,他竟然还故技重施,这么无耻的计划,前世她竟然没有觉得丝毫不对。 尽管已经心痛到无法呼吸,顾婠婠还是强忍着,迫使自己振作,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在这个关卡倒下。 不对劲。 平静下来的顾婠婠这才发觉事情不对,前世权让的确有北上出征这回事,但那也是两年之后,如今,却是硬生生提早了两年,打得她措手不及。 看来,她的重生,的确干扰了某些事。 这天,风和日丽,薛语生从诊所回来,远远的便看见总督府门口站了两名女子,他见了欢喜极了,果然还是咱大上海出美女啊! “两位姑娘站在这里做什么?”薛语生走过去搭讪,两个女子转过身,着实惊艳了他,在东北见惯了豪爽壮实的女人,乍一见小家碧玉,便觉得跟天仙儿似得,更何况还一见就俩。 风流惯了的薛语生不由伸出手,说道:“二位姑娘长得可真美。” 年纪较小的少女拍下薛语生的手,怒道:“大胆狂徒,你……你想干什么?” 这姑娘好生粗鲁,薛语生自然不喜欢,也不去管她,看向另一个女孩,笑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芳龄几何,请问……” “你别骚扰我家小姐。” “没跟你说话,那位姑娘,可否告知一下贵姓?姑娘?” “薛——语——生——” 薛语生身子一僵,暗叫不好,转过头,对上的是权让怒气冲天的脸,周身散发着阴寒的气息,明明是夏日,愣是把他吓得跟过冬天似得。 顾婠婠看到权让,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不要钱地流,“爷……” ps.再次强调,本文仅借用民国时代背景,时间冲突与真实历史无关,就当小言情看吧,别带脑子…… ##第43章:送你便是 权让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顾婠婠忍不住跑到权让跟前,袖子都没有反应过来,顾婠婠就已经扑进权让怀里。 “爷……” 薛语生怔怔的看着面前抱在一起的两人,百思不得其解,这姑娘是没见过男人吗?看到个男的就抱。 下一秒,权让的动作让薛语生恨不得戳瞎自个儿的双眼,只见权让轻轻推开怀里的女孩,一脸宠溺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用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柔说道:“乖,别哭,女孩子哭多了不好看,会老。” 他是不是在做梦啊,这不是他认识的权让啊。 “我好想你。”顾婠婠瓮声瓮气地说,颇有些委屈的意味,像是在埋怨权让没去看她。 “好,我的错,外面风大,我们先进去。” “哎,小姐,等等我。” 薛语生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外,表情极其古怪。 权让风风火火的把顾婠婠带进府里,全程搂着她,就怕一个不注意,顾婠婠就不见了。 顾婠婠被权让搂得生疼,却不敢出声,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害怕,连身子都在颤抖。 “爷。”杨管家迎上去唤了声,不经意间看到躲在权让怀里的顾婠婠,不由一愣,顾婠婠都还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又被权让给“拖”走了。 袖子气得直跺脚,这个督爷简直就是地痞流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抱着她家小姐就走,丝毫不顾及男女之防,却完全忘了一开始投怀送抱的人,是顾婠婠。 顾婠婠终于忍不住叫住了他,“爷,你干什么?” 权让停下了脚步,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女子,对方也恰好抬头,泪眼朦胧的盯着他看,煞是可怜,权让心生不忍,长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脸蛋,缓缓说:“我也想你。” 他想她,想得快要发狂,恨不得直接闯入顾府把人给抓回来。 只一句话,就把顾婠婠说得心都化了,她的男人也想她。 也不矫情,顾婠婠费力地踮起脚尖,朝着权让的额头朱唇轻点,如蜻蜓点水,在权让的心上泛起了涟漪。 权让实在是过于贪心,轻轻的一吻根本不足以安抚他,他霸道的掇着顾婠婠的下巴,顾婠婠疼得轻哼一声,反而激起权让的欲望,两人干脆在大厅里,忘我的纠缠在一起。 刘妈听说顾婠婠回来了,忙过来一探究竟,结果一来就看到大厅上那两道chan mian悱恻的身影,瞬间红了那张老脸,她尴尬的咳了几声,权让没什么反应,顾婠婠一把推开权让,和他的距离拉开了好几米,双手不知道往哪放,活像被人抓奸。 权让不满于她的动作,可他知道她害羞,有个人在旁边自然是放不开,便也没有生气。 “刘妈。” “哎。”刘妈笑着应道,好像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你怎么回来了?” 顾婠婠答:“我来看看我娘。” 权让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他还以为顾婠婠是想他才回来呢,原是为了柳月湘,但那毕竟是她母亲,他也不好责怪,为了避开搅人好事的刘妈,权让把顾婠婠带去见柳月湘,刘妈也不在意权让对她的态度,平白被搅了好事,任谁心里都不会好过。 “权让……我娘她还好吗?” 闻言,权让不悦的问道:“你光想着你娘?” 顾婠婠知道权让又要闹别扭了,忙摇头,说:“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也想你。” 虽然有点敷衍,但好歹也表示了态度,权让心情瞬间舒畅好多,说:“伯母身子骨硬朗,没有什么病痛,只是极为思念你,心情不是很好,她若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顾婠婠没有说话,当初她非要去顾府,想必娘亲对她定是失望的。 不知不觉就到了柳月湘住的院子,还是和顾婠婠走之前住的东厢房,顾婠婠站在外面,突然不敢进去,或许,便是近乡情怯吧。 “进去吧,我陪你。” 顾婠婠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和权让拉着手走了进去。 彼时柳月湘靠在椅子上织毛线衣,手法很是熟练,她能感觉屋里有人进来了,以为只是权让,笑呵呵的说:“爷今日没有去军部吗?” 后面没有人说话,只隐约听到呼吸声和抽泣声,柳月湘心生疑惑,正想转过头看看,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娘。” 柳月湘一怔,满脸不可置信,缓缓地转过头,终于看到期望中的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宝儿。” “娘。”顾婠婠哭着跑过去抱住柳月湘,一声声的唤着她。 “宝儿啊,我的女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权让看着两人喜极而泣,拥抱在一起的场面,识趣的离开,把空间留给久未见面的母女俩。 母女二人哭够了,柳月湘才拉着顾婠婠关切地问她一切近况,虽说权让经常会把顾婠婠在顾府的动向告诉她,可她知道,他一定是报喜不报忧,她一定要亲眼看见女儿活泼乱跳才能真正放心。 “女儿一切都好,父亲和祖母都很疼我,他们怕我太过思念您,便让我回来看看。”顾婠婠顿了顿,又说:“父亲还让我跟您说,他对不起您,希望您能原谅他。” 这说的自然都是假话,可她也知道,这是母亲的一个心结,若不解开,她会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对身体肯定不好,为了那个混账,不值得。 闻言,柳月湘有一刻的愣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能开口,她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日后有你就够了,反正我们母女相依为命过了这么多年,有没有他,都无所谓。” 一句话不知掺差了多少心酸与无奈,顾婠婠心疼极了,可说什么都是无力,只能抱着她,一时无言。 是夜。 今晚的月亮出奇得大,顾婠婠和柳月湘用过晚饭后,便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透过树枝抬头望向那轮明月,一阵风吹来,顾婠婠不禁缩了缩脖子,身后突然一阵温暖,一件披风系在了她身上,她没有回头,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身上的披风,很自然的倒在权让怀里,笑意盎然。 权让很是享受,他经常会翻墙进顾府,溜进她的闺房,两人也曾这样亲密过,可到底是偷偷摸摸,不如现在正大光明来得舒服些。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怎么,你不想我回来?”顾婠婠靠在权让怀里,反问道。 “想,怎么会不想。”权让轻轻地说,顾婠婠竟听出了一点委屈,惹得她发笑,小粉拳不轻不重地落在他的胸膛上,“还不是怕你被林四小姐勾了魂。” “我的魂都被你勾走了,她还能勾什么?” 顾婠婠没有说话,哼,惯会哄人的。 “听说,你要北征?” 权让身子一僵,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但还是敛了敛心神,笑道:“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为了这事回来的,你知不知道,沈将军和那几个世族,都盯上你了。” 权让如何会不知,他冷笑一下,眼中尽是狂傲及不屑,“一群跳梁小丑,不足挂齿。” 他低下头,问了句:“所以,他们派你来?” 顾婠婠怔了怔,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那么前世,他也应该是知道的,可为什么最后,她还是去送死了? 权让看着她,眸中全是深沉,良久,才听顾婠婠答:“准确的来说,是顾桥,他让我接近你,伺机窃取兵符。” 答案完全在权让的意料之中,他没有一点惊讶,反而勾起了一弧古怪的笑,“那你呢,你想怎么做?” “如果……我听他的,偷了你的兵符……” 她感觉,权让抱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她心下一阵慌乱,想要解释,上头的权让用低沉又带了点宠溺的声音,笑道: “你若喜欢,送你便是,还偷什么。” ##第44章:荡漾督爷 次日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屋内,屋子里顿时暖意四起,顾婠婠睁开朦胧的睡眼,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她脑子一时迷糊,没认出这是什么地方,良久才回忆起,昨日她带着袖子回总督府了。 “哇呜。”顾婠婠打了个惬意的哈欠,伸伸懒腰,就开始在床榻上活动筋骨,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顾婠婠说了句:“进来。”袖子便端了盆洗脸水进来,“姑娘,该洗漱了。” 袖子把水放在桌子上,笑道:“姑娘,方才权督爷让人传话,说让姑娘洗漱完便去大厅用早饭。” 昨天见到传闻中的权总督,可把袖子高兴坏了,一晚上都没睡好,她哪见过如权总督这么厉害的大人物啊,而且还不像外人说的那般暴戾无情,昨儿她看得真真的,那权督爷看向小姐的眼神,温柔得快掐出水来了。 顾婠婠利落地下床,对着梳妆镜愁眉苦脸,“袖子,我是不是老了?你瞧,我额头上都有皱纹了。” 袖子看了看,笑道:“姑娘如花似玉的,哪里老,估计最近烦心事多,累着了。” 顾婠婠想想也觉得不错,前段时间处理顾府的大小事宜把她累得够呛,又经常熬夜,难怪最近感觉皮肤都不好了。 再年轻也经不起这一番折腾。 顾婠婠捯饬好了,便去大厅吃早饭,她到时,权让早早地等候她,“今天的早饭怎么这么丰盛?” 权让笑答:“你好不容易才回来,我自然要让人多备点。”说完,权让夹起一个小排骨放到顾婠婠碗里,心疼的说:“你都瘦了,不过,没关系,你多待几日,我定将你给养回来。” 顾婠婠给了她一个白眼,没多做理会。 袖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就觉得奇了怪,小姐竟然会认识权督爷,更可怕的是,看两人这样子,就像……就像是“恋人”一样,感情极好。 “权让。”就在袖子还在猜测两人的关系时,外面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袖子回头看,脸色登时就变了,竟是昨日的登徒子! 薛语生忽略了袖子和顾婠婠,几乎是跑到权让身边的,“权让,你知道吗,我……” “闭嘴!”薛语生兴冲冲地跑来分享他的喜悦,结果又硬生生的被权让无情的浇灭。 权让心里也很郁闷,他好不容易可以和顾婠婠过一个愉快的早晨,薛语生这厮怎么就这么没眼力见呢! “我……”薛语生一脸委屈,他又做错什么了? 袖子冷哼一声,“登徒子!” “袖子,不得无礼。”顾婠婠训道,转头有对薛语生笑道:“下人不懂事,请见谅。” 薛语生极为反感面前的主仆二人,小姐看着颇有心机,不知道怎么就得了权让看重,丫鬟不懂礼貌,也不是什么好鸟,所以他对顾婠婠也没啥好脸色。 权让自然能感觉得出薛语生的态度,顿时心生不满,不悦的说:“你没什么事就先出去,别打扰我们吃饭。” “啊?”薛语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意思?嫌他碍眼? “出去!”权让重重地放下筷子,落在桌子上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昭示着他的怒气,纵然薛语生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离开,他招谁惹谁了。 袖子没想到权让会发那么大的火,吓得不敢抬头,果然是大人物,喜怒无常,情绪变化得别提多快。 “好了,别生气了。”顾婠婠夹了一小块油条放到权让碗里,笑道:“好端端的,发那么大火干嘛,看把我家袖子吓得。” 闻言,权让的火气瞬间消没了,挑眉道:“你家的?那我呢?” “你?我是你家的啊!”顾婠婠说得理所当然,把身后的袖子惊得瞪大了眼睛,这还是她认识的小姐吗?怎么随意的就说自己是陌生男人家里的呢。 这一番话颇有表白的意味,权让心情十分美好,笑了笑,跟摸自个儿最珍爱的宝贝似得,摸了摸顾婠婠的头,一脸宠溺。 袖子看呆了,原来权督爷笑起来,是这么好看,就和天上的星星一样。 权让和顾婠婠度过了一个愉快又美好的早晨,心满意足的去军部办事,临走前还向顾婠婠要了个临别吻,因着早上她在嘴唇上抹了脂粉,在权让的额头上留了个淡淡的痕迹,虽不明显,却也能隐隐看出一个唇形。 顾婠婠抱着作弄权让的心思,看到他额头上的痕迹也没提醒他,就这样,权让顶着额头上的唇印欢天喜地的去了军部。 军部的人都觉得,今个儿他们的督爷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可要问哪里不一样,他们也说不上来,直到发现权让额头上的唇印,他们才恍然大悟。 原来督爷的春天来了。 郭宇是能躲权让多远就躲多远,他不止一次的提醒他家爷头上有东西,结果倒好,走路时恨不得把额头贴到人家眼睛跟前,就怕旁人看不到顾婠婠留下的唇印,那小表情,怎一个荡漾了得。 所以直到晚上权让回府,顾婠婠还能看到权让头上的唇印,她觉得很惊奇,难不成都没人提醒他? 就在顾婠婠疑惑不解时,权让贴在她耳朵边,说了句让她啼笑皆非的话:“今天一天我都没有擦掉,你说你要不要奖励我一下?” 顾婠婠哭笑不得,有点恼怒,“什么奖励,还不洗掉,让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我脸皮厚,不怕。” “我怕。”顾婠婠在心里默默地说,推着权让去洗,权让只好应了,把他额头上的唇印洗掉。 两人的浓情蜜意全被柳月湘看在眼里,她能看出,权让对顾婠婠是真心的,而林四小姐在前几日就回林家了,似乎和权让再无可能,但她这个做娘的依旧放心不下,权让是好,可到底是军官,时常外出打仗,若哪日死在战场,她女儿可怎么办,听说他过几日还要去东北打仗,那么凶险,她怎么能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可看他们这么幸福,她又不忍拆散…… 许是思虑成疾,柳月湘病倒了。 顾婠婠不得不搬到东厢房和柳月湘同住,好方便照顾她,权让就惨了,这还没和媳妇调情够,人又搬到丈母娘那去了,他又不好到丈母娘那讨人,心情不甚美好。 偏偏薛语生撞到枪口上,没事窜到权让的书房,把他桌子上的一个明清时代的青花瓷给打碎了…… 薛语生看着从里面扔出来的衣服,欲哭无泪,眼睁睁地看着总督府的大门在他眼前一点一点地关闭,突然有种被人抛弃的凄凉感。 权让竟然把他赶出来了! ##第45章:如履薄冰 柳月湘虚弱的躺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词,顾婠婠将毛巾粘了水,拧干净后铺在她额头上,看到柳月湘终于安稳地睡去,顾婠婠才松了口气。 “姑娘。”袖子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轻轻说道:“姑娘,权督爷在外面。” 顾婠婠一怔,顺着袖子的视线往窗子外看,只见权让一身常装站在外面,坚毅俊朗的面庞让她异常舒心。 权让等了好久,顾婠婠才慢慢出来,虽然知道她是在照顾柳月湘,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发酸。 “你怎么来了?” 权让觉得自己的日子不大好过,简直是如履薄冰,顾婠婠在顾府时,他要偷偷摸摸,又整天担心受怕,唯恐她受了顾家人欺负。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又碍着柳月湘,两人不能太过亲密,还不如在顾府的时候。 “我来看看你,好久没见你了。” 闻言,顾婠婠笑了,“上午才见过呢。” 权让面上没有变化,反问:“是吗,我不记得了,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至少,是如隔十秋。” “好啦。”顾婠婠娇嗔道:“等我娘病好了,我再补偿你。” 话音刚落,权让的吻便落在顾婠婠额头上,浅尝辄止,嗓音略带磁性,“我记着了。” 顾婠婠微愣,以前都没发现,权让原来是这么会说话的人。 “我先回去,你走吧,要是让我娘看见就不大好了。”她很清楚柳月湘因何忧虑,自然能避则避,可这话却着实伤了权让的心,但又无可奈何,谁让他喜欢的是人家的女儿。 “好吧,你也要注意身体。” “嗯。” 权让望着顾婠婠回房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看来,他还需要多加努力。 顾桥派顾婠婠去总督府卧底,满脑子想得都是奸计得逞后的光景,打死他也想不到,顾婠婠只顾着和权让谈情说爱,完全把他的交代抛之脑后。 没有了顾婠婠,陈氏在顾府可谓一家独大,连顾欢都没时间管,顾良不止一次向陈氏抱怨,她为了权利都把他们爷俩给忘了,陈氏却不以为意,谁会乐意屈居人下,她也就是运气不好,嫁了个不上进的丈夫,不然啊,这么多年,哪里会把日子过得这么平淡。 顾容解了禁足,又没有顾婠婠在身边,脑子都好了不少,这几日和林西定游园赏湖,竟还博得了林西定几分好感,两家攀谈亲事,林西定也没有反感,这让顾容看到了希望,或许他们还有可能。 为了和林西定拉近关系,她经常去林家拜访,一来讨得老爷子欢心,二来还多几个和林西定见面的机会。 这天她照旧去林家,可惜林老爷子和林西定出去办事情了,不在府中,出来见客的,是林四小姐。 顾容是见过林四小姐的,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她也听了不少,虽说有种看落毛凤凰的心态,但到底不敢表露,还是对她恭恭敬敬。 只是林四小姐是什么人,她看人一向很准,顾容眼底那一抹不屑还是被她瞧了个正着,不过她也不恼,顾容还达不到让她生气的高度。 “顾小姐和西定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顾容笑答:“林大哥平时很照顾我,所以确实是还不错。” 闻言,林婉书表面不显,心底却是鄙夷至极,她的弟弟她还不知道嘛,林西定最不会怜香惜玉了,调情倒是一把好手。 “我这个弟弟有些不开窍,不懂女人的心思,也不会去揣测,若是有地方得罪了顾小姐,还望顾小姐海涵,不要和她计较。”林婉书礼仪周到,说话也很温柔,让顾容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不亏是真正的名媛,说话做事就是不一样,林婉书和顾晴一样,都是温柔,很少发脾气的人,可是林婉书就是不一样,她的温柔带着疏离,她不发脾气,是因为不屑,很多事都提不起她的兴趣,更重要的,还是气质,一种庶出的顾晴永远比不上的气质,那就是大方。 这种大方是各方各面的大方,不是顾晴这样小家子气的女子可以比拟的。 不可否认,顾容多多少少有些嫉妒。 “顾小姐?”发觉顾容在走神,林婉书轻轻唤了她几声,才把顾容从游神中拉了回来,“你在想什么?” 顾容笑了笑,缓缓说道:“我只是在想,林大哥见过了你这么漂亮又大方得体的女子,会不会觉得容儿粗鄙。” “呵。”顾容的话逗乐了林婉书,不是因为顾容的奉承而欢喜,只是存粹好笑,她那个弟弟现在都不知道有多烦她。 “怎么会呢,其实西定这孩子很好哄的,你只要找对方法,何愁他不乖乖听你的,拿你当姑奶奶供着。” 听到这,顾容不由有些紧张,恨不得把耳朵凑到林婉书跟前,“什么方法?” 林婉书看着她,但笑不语,看得顾容头皮发麻,脑子一阵紊乱。 林西定气冲冲的回府,路上的下人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模样,个个都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嘿,这边,呵呵。”林西定回房的途中路过花园,便听到一声女子的娇笑声,他觉得奇怪,府里什么时候又来了客人? 许是因为心里烦闷,听到这个声音舒服不少,抵不住好奇,便走进去瞧了瞧。 只见顾容和林婉书一左一右踢毽子,让他觉得吃惊的,是顾容今日的装扮和平时不同,短袄配短裙,多了几分俏皮,笑容也甚为明媚。 林婉书先发现了林西定,她停下了动作,朝林西定招手,笑道:“躲在墙角做什么,还不过来陪你容妹妹玩一玩。” “姐,你怎么玩起毽子来了?”在林西定的印象里,林婉书是那种沉默寡言,每天只会低头看书,没事绣绣花的女孩子,没成想她竟然还会踢毽子。 林婉书不高兴的瞥了他一眼,用帕子擦擦脸上的汗,说道:“这毽子上写了你的名字?我还玩不成了?”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大哥。”顾容见林西定没有理他,先叫了他一下,林西定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个顾容,“顾小姐好。” 林婉书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促狭地笑了笑,道:“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她边说着,边捡起地上的毽子,最后意味深长的看着林西定。 林西定不理解林婉书最后看他的眼神,只觉得莫名其妙,顾容朝他走去,“林大哥,你回来了。” “你怎么穿成这样?” 顾容一怔,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不好看吗?” 林西定笑道:“没,比你以前好看多了。” 林西定的话对顾容来说,简直是莫大的鼓舞,一时心花怒放,“是吗,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嗯,哎,对了,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顾容眼睛一亮,都开始找她帮忙了,这不就说明他们的关系又近了一步嘛。 只是林西定接下来的话,再次将她打入冰谷。 ##第46章:红颜祸水 “顾二小姐最近可安好?”林西定笑着问。 顾容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林西定口中的顾二小姐是哪位,过了好久,方才回神,“什么?” “我是问婠婠姑娘可安好,哪天若有时间,我想约她出来玩一玩,顾小姐可否帮我跟她说一下?” 林西定神经大条,没有注意到顾容几近发白的脸色,眉飞色舞的说起顾婠婠。 顾容觉得好笑,她这几日没脸没皮的赖在林家,最后人家压根瞧都没瞧过自己,这几日对她态度好转,也只是因为想了解其他女人的近况,跳梁小丑这个词,大概就是用在她身上的吧。 “顾小姐,你怎么了?” “啊?没事。”顾容的骄傲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笑道:“我二妹妹去总督府看她娘亲了,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 提到总督府,林西定就是一肚子气,他可不会忘记那天他去总督府找人,却被权让丢出来的事,可偏偏,顾婠婠和他有牵扯。 “原来是这样啊。”林西定遗憾地说:“本来还想带她去爬山呢。” 顾容忙道:“我可以陪你去。” 闻言,林西定瞅了瞅她,摇摇头说:“不行,你一个闺阁小姐,哪爬得了那种山,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告辞。 顾容没有挽留林西定,她知道,他心里全是顾婠婠,无论她怎么在他跟前晃悠,他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怎么,这就要放弃了?” 顾容猛地回头,看到的是一张嘲讽的笑脸。 “你想做什么?” 某诊所 “只是普通的头疼病,休息几日,多喝点热水即可。” “谢谢谢谢,谢谢医生了。” “不用谢,慢走。” 薛语生终于送走诊所最后一个客人。 临近傍晚,薛语生见天色不早,收拾了行礼,关了诊所的门,出门随意叫了辆黄包车。 “去总督府。” “好嘞,您坐稳了!” 薛语生想着权让应该消气了,总不可能真让他流落街头,把诊所的事忙完了,就屁颠屁颠地跑回来。 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你们看看清楚,我是谁,我是谁?” 门卫不动如山。 “你们是不是新来的?我是薛语生,你家爷的表哥!”薛语生气得叉腰,大吼道,哪有平日一点儒雅的样子。 “我倒不知爷何时有这般粗鲁的表哥。”顾婠婠走了出来,讥讽道。 薛语生做鬼都不会忘记顾婠婠,就是这个女人害得他被权让赶出府,何况还在嘲讽他,当下嘴里也蹦不出好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低沉的声音夹杂着怒气。 薛语生身子一僵,暗叫倒霉,怎么每回都遇上这么背的时候,,他都要怀疑是不是顾婠婠故意要陷害他。 “爷。”顾婠婠笑着唤了声,很自然的抱住权让,权让也没有躲开,反而极为享受,自从那天在门口见到两人浓情蜜意,薛语生便对此见怪不怪,想到刚刚说的话,他真想把自个儿舌头给咬断得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薛语生笨拙的解释,却换来权让的一记白眼,袖子见状,竟落井下石,笑道:“薛医生方才说了什么,又是个什么意思,不妨说出来听听。” “你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顾婠婠他不能教训,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小丫鬟? 顾婠婠不大开心,正要怼回去,谁晓得袖子冷笑一声,说:“我好歹是进了门槛的,你连门都进不了,谁能说话,谁不能说话,一目了然吧,这儿可没人欢迎你。” “你你你你……”薛语生被袖子气得发抖,这都是些啥人啊。 “权让,你不管管!” 权让冷哼一声,他媳妇都敢骂,被怼了也是活该。 “关门!” “喂,权让,你搞什么,别……” 薛语生再一次被拒之门外。 “我听他说,他是你表哥?”顾婠婠突然问。 前世她可没听说过,他还有这门子表哥。 权让点点头,“不错。” “那我刚刚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要不还是让他进来吧。”顾婠婠一听说是权让表哥,当即急了,那日后她岂不是也要叫薛语生表哥?可她现在不就得罪了这位表哥。 “没事,他脸皮厚,不在意。” 他可没忘记那日在门口,薛语生是如何调戏他未来媳妇的。 “阿切!”薛语生在门外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干脆坐地上不起来了,不让他进去,他就是要在外面守着,看他们怎么办。 到深夜,薛语生如愿以偿地进门了。 是刘妈不忍心,才让他进来,权让也没有反对,到底是自己表哥,做事情不能太绝。 而后,薛语生躲在自己房间里,一连几天都不出来见人。 了解他的都知道,他这是闹脾气了,可惜的是,府里压根没人搭理他,完全忘了这号人的存在,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人值得他们上心。 这个人自然是顾婠婠,权让对顾婠婠的不同,哪怕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两人动不动就做出亲昵的举动,权让更是把锦绣阁都包了下来,愣是往顾婠婠房里塞了数十件衣物首饰,几个衣柜都堆不下,最后干脆寄放到听风院去了。 只是他们的督爷有点不正常,每天笑得跟那土地主家的小儿子一样,让人不禁怀疑他们的爷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在顾婠婠的精心照料下,柳月湘身子好了大半,有女儿在身边 气色也大有不同,顾婠婠没事便陪她去花园转转,总能碰上权让,权让好像整日没事干似得,一天到晚就守在那里玩偶遇,后来柳月湘干脆就躲在房间里不出去,看看还能不能偶遇。 这样自然不利于身体恢复,顾婠婠把权让狠狠地骂了一顿,权让也不敢顶嘴,毕竟顾婠婠不是长期住在总督府,万一被他气回顾家,他上哪找媳妇去。 权让每日想着如何讨好未来丈母娘,军部的事也不管了,郭宇那叫一个恨,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第47章:可怜督爷 有顾婠婠在府里,权让自然没心思办公务,何况再过段时间他就要出兵北征,两人再次相见,不知又要等到何年何月,趁着这时候,他若不和顾婠婠腻歪,便没有时间去腻歪了。 所以为了他的终身大事,他彻底抛下军部的事,全权交由郭宇,即使心中万般不愿,郭宇还是不得不接下这个活儿,谁让他是人家手下,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这天权让又溜到东厢房,蹑手蹑脚地躲在墙角下,侧耳贴在墙边,“喵呜,喵呜——” 这是他和顾婠婠的暗号,他们商量过了,平时要见面就对暗号——猫叫声。 他也没觉着不妥,只要能和顾婠婠见一面,别说猫叫,猪叫他都学! “喵,喵。” “怎么又有猫了?”柳月湘这几日总是能听到猫叫声,可出去看,连只猫影都没有,也没听说府里有谁在养猫,巧的是,每当猫叫声响起,顾婠婠总会托辞离开,一走就是大半天,柳月湘但凡不是傻子,都能大概猜到其中的蹊跷,看向顾婠婠的眼神不由复杂。 顾婠婠被柳月湘看得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娘,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 柳月湘叹了口气,“去吧。”女儿大了,终归是留不住的。 “那我走了。”顾婠婠讪笑起身,抱了抱柳月湘,提起她的小裙角跑出去,柳月湘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 顾婠婠跑到外面,就见权让慵懒地靠在墙角,一身军装反而显得玩世不恭,活像个军痞子,看到顾婠婠,他一笑,走过来说道:“你终于出来了,再不出来,我真的要变成猫把你拉过来。” 权让走到顾婠婠跟前,那张俊脸越来越清晰,棱角分明的下巴就像一个精美的雕塑品,让她忍不住要摸一摸。 “堂堂两江总督竟然蹲在墙角下学猫叫,不知道让外人听见,该作何感想。”顾婠婠调侃道。 权让不以为意,牵起顾婠婠的手,满目深情,“管他们作甚,你若喜欢,我天天学猫叫给你听。” “傻子!”顾婠婠嗔道,权让也没生气,把她拥到怀里,用低沉的声线缓缓说:“我是傻子,你就是傻子的夫人,哪天我们在生一窝小傻子,你说好不好?” 顾婠婠翻了个白眼,说:“凭什么要给你生一窝小傻子,我去找聪明人,生一窝小聪明。” 话音刚落,顾婠婠感觉权让抱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她竟然感受到他一丝的害怕,抬头看去,正好对上他幽怨的眼神,像是对她的控诉,不知为何,他的眼神让她害怕,她透过这个眼神,仿佛看到了前世的权让,可还不等她多想,权让不由分说地吻上来,打得她猝不及防,一时忘了换气,差点没被憋死。 “不要离开我。”权让索取着她唇上的温度,突然来了一句,顾婠婠抱着他,安抚道:“不离开,永远也不离开,你赶我走,我都不走。” 权让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满足的笑容,轻轻说:“不赶你走。” 吻了一会儿,顾婠婠终于受不住了,忙推开他,“我喘不过气了。” 权让也没勉强她,只是放开手,静静看着她局促的模样,不由轻笑,“你生疏了。” 闻言,顾婠婠狠狠地瞪着她,亲个嘴还需要多熟练? “再过半个月,我就要去东北了。”权让说。 顾婠婠有些紧张,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她还未说话,权让又问:“我走以后,你是要继续在府里还是回顾家?” “自然是回顾家。”顾婠婠几乎是脱口而出,发现权让的失落后,她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要把我娘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否则顾桥会怀疑我的。” “其实,你可以不必去顾府,我能护住你。” “我不需要。”顾婠婠目光坚定,她看向权让,说:“我能保护我自己,可是我怕你出意外,我已经知道顾桥他们的计划了,即使我不帮他们,他们也会想出别的招数来害你,那才真是防不胜防,唯有我回去,给他兵符,让他以为自己的阴谋得逞,他们才会放松警惕,而你,也能安心打仗,平安归来。” 权让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一个大男人,哪里还需要你护着。” “你爱不爱我?”顾婠婠突然问。 “当然爱。”权让没有任何犹豫,他当然爱她。 “那你就听我的,我不奢求旁的,只想你平平安安,这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 像是宣誓,掷地有声,在权让听来,简直就是表白,“你说情话,蛮好听的。” 顾婠婠一怔,随即笑了,“没你好听。” 她住进总督府这几天 权让每天都来找她,说的情话一箩筐,一句比一句好听,她真怀疑,权让是不是偷偷去向某些情场高手学习了,否则怎么会说得一嘴情话。 权让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她,好半天才说:“我想把我上辈子没跟你说出口的话,在这辈子,慢慢跟你说完。” 顾婠婠没有深究这句话的含义,只当他又在说情话,推了推他,说:“你快走吧,等会儿我娘要出来了,她好像发觉不对劲了,我们不能呆太久。” 这话一出,权让满心的委屈,现在的年轻人不都流行恋爱自由,他们两情相悦,为什么要躲着藏着。 顾婠婠见权让这幅模样,心尖一软,但想想,还是忍住了,哄道:“你先回去,我看我娘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我再劝劝她就是。”说着,怕权让还是不肯走,又吧唧了下他的薄唇,捂着脸跑回去。 好羞涩。 权让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顾婠婠就跑得影子都看不见了,他舔了舔方才被她吻过的唇,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若是有人看到权让此时的笑容,必定会惊得掉下巴,这甜甜憨憨的笑容,哪像平时那个严肃冷漠的权让啊! 权让笑得嘴都咧开了,一摇一晃地走出去,差点没被门槛绊倒。 他的婠婠刚刚竟然主动亲他了,好幸福啊。 ##第48章:结婚仪式 林府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爹!”林西定也急了,“同样是顾家的女儿,我为什么就是不能娶她,非要让我娶顾容,我说了很多次,我不喜欢顾容!” “啪——”林老爷子气得一拍桌子,怒骂:“逆子!” 林西定直直地跪下去,“无论爹您怎么说,这辈子,我非顾婠婠不娶!”他其实只是觉得顾婠婠和其他姑娘不一样,对她颇有好感罢了,偏偏他爹逼着他娶顾容,他就不高兴了,不想让他娶顾婠婠,他偏要娶! “你……你要气死我啊!” 林西定不理解,“爹,我不明白,如果您一定要和顾家联姻,顾婠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您为何非要定下顾容?” “你喜欢谁都可以,唯独顾婠婠,你想都不要想!” 此话一出,林西定不由心惊,顾婠婠一个小姑娘,也没有多大的背景,怎会遭到他如此强烈的反对? “爹,到底是为什么?” 林西定最后耸着头离开林老爷子的住处。 他一路失魂落魄,连顾容叫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顾婠婠,和权让,怎么会…… “林大哥!”顾容急了,忙追上去,“林大哥你怎么不理我?” 林西定回过神,这才注意到面前的顾容,勉强笑了笑,“原来是顾小姐。” “林大哥,你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大好,要不我们出去散散心?” “散心?去哪里?” 顾容笑道:“你上回不是说想去爬山嘛,我们一起去爬山吧。” 林西定一怔,他是说过要去爬山,但却是要和顾婠婠一起去,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摒弃脑海中那些杂七杂八的事,笑道:“好吧,我们去爬山。” 林西定说的山,是郊边的一座荒山,不算陡,但路却很长,走完一段也能把人累得够呛,因为无人打理,这座山上的风景反而要更美,更自然,一到这,什么烦恼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走了一段路,顾容便受不了了,走了那么长时间连路程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她累得干脆坐地上不起来了,若非从小接受的便是大家闺秀的教育,此时的她非要爆粗口不可,林西定看着顾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不由笑了笑,他突然发现,这个他曾经十分厌恶的女子,原来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哎,快点,马上就到山顶了。” 顾容一听,差点没躺到地上,带着撒娇的语气说:“你骗人,明明还有很长一段路,我不上了。” “快点走。”林西定对顾容好像从来没有怜香惜玉之情,跟拽白菜似的把顾容从地上拽起来,拖着她走路,顾容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自然受不住,可始终没有抱怨,看着林西定拉着她手腕上的手,心里反而美滋滋的。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顾容和林西定在山顶上玩了会儿,又要下去,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走几步路,险些崴了脚,林西定看不下去,竟不顾及男女大防,把顾容背下了山。 起初顾容还觉得害羞,可想想,自己以后是要嫁给他做妻子的,现在这个举动,倒不觉着奇怪,或许林西定已经默许了他们的关系,如此还能让他们更进一步。 不管顾容怎么想,林西定却没什么感觉,他在美国接受的教育,可没有听过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林西定把顾容送到顾府后,便离开了,他爹说顾婠婠在总督府,他倒要去总督府看看,顾婠婠和权让,是否像他爹说的那样。 巧的是,路上遇到了沈奋,更巧的是,沈奋也要去总督府。 沈奋和林西定是中学同学,那时候关系还不错,挨骂一起挨,抽烟一起抽,差点泡妞泡的都是同一个,只是后来林西定去了美国,两人渐渐生分,便不再联系。 权让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差点让郭宇拿日历过来了,今个儿是什么黄道吉日,这两祖宗赶着一起过来。 “二位坐吧。”权让虽对他们极为反感,可该有的礼仪还是要周全,他淡淡地问道:“不知二位前来,有何要事?” 沈奋先开口,“我爹让我问候您一下,顺便给您送喜帖。” 权让狐疑,“喜帖?” 沈奋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道:“过几日便是在下与城南方家大小姐的结婚仪式,望权督军能赏脸前来。” “你要结婚了?”林西定惊讶不已,他和沈奋同年,自个儿还在纠结一个面都没见过几次的顾婠婠,这小子竟然就要结婚了! “是吗,本督军怎么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沈奋笑了笑,说:“我爹的意思是,如今国难当头,喜事不宜过于铺张,说来您还是除了我们家里人,第一个知道此事的呢。” 闻言,权让的嘴角勾起一弧愉悦的笑意,颇为得意,“我这大小,也算你半个家里人吧。” 沈奋不解,不知权让何出此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爷。” 顾婠婠穿着紫罗兰的长袖衣裙,外套一个小背心,短发捋到耳后,手上端着几碟点心,笑脸盈盈,缓缓走来。 “婠婠。”权让像是故意的,唤她的声音格外温柔,林西定一怔,眼中疑惑之色愈渐浓郁。 在沈奋的印象里,权让是个杀伐果断,不苟言笑的男子,哪怕一代枭雄如他爹,也是这样评价权让的,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权让也会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这柔情的一面,还是对一个女子。 沈奋对顾婠婠不禁多了几分好奇。 权让察觉到两人的眼神停在顾婠婠身上半晌还没移开,心中恼怒,冷冷的眼神瞥去,大厅的温度瞬间降了不少,沈奋是个有眼力见的,连忙撇过头,不敢再往顾婠婠那看去,可林西定依旧盯着顾婠婠看,那个眼神,就像在解剖一个试验品,让人浑身不舒服。 “林大少爷!”权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终于把林西定拉了回来,权让对林西定本就没有好脸色,现在更是恼怒,“林大少对本督军的未婚妻似乎很感兴趣?” 林西定愣住了,未婚妻? 沈奋更是目瞪口呆,不是说权让是断袖嘛,何时多了个未婚妻,还是个女孩。 “抱歉,方才看到顾二小姐,有些意外。”林西定听出权让语气中的怒意,便不敢抬头,他不会怀疑,若他再看顾婠婠几眼,或者顶上几句嘴,权让必定会当场弄死他。 “顾二小姐?这位姑娘是哪家千金?”沈奋实在是好奇,能跟林西定认识,又被称二小姐的,必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无疑,可整个上海,除了他外祖父家算出名的,其他也没听过出名的顾姓的人家啊。 不过权让接下来的话让他明白,原来他说的半个家里人,是这么一回事。 ##第49章:心满意足 “他是你舅父家的女儿,按辈分,还是你的表妹。”权让答。 顾婠婠自然是认得沈奋的,她笑了笑,说道:“你就是姑姑的长子吧,我叫婠婠,也不知道姑姑有没有和你说过。” “母亲和我说过,亦姐儿也经常跟我念叨,说舅父家有个从前未谋面的姐姐,人美心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婠婠表妹。”沈奋早听说了顾婠婠这个人,但并没有当回事,除了外祖母,舅父家的人他都不大熟,也就没往心上去,没成想这位表妹,竟还是权督军的未婚妻。 他道:“这样那便更好,过几日婠婠表妹和权督爷可以一起来参加婚礼。” 顾婠婠扫了一眼沈奋递上来的喜帖,接来观摩了一会儿,一个巴掌大小的红卡片,上面印着大大的“喜”字,翻开一页,印入眼帘的是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字样,她看着欢喜,好像在哪里也见过这样的喜帖,忽地,她脑子一阵眩晕,红色的喜烛,铺在床上的喜服,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飞快地闪过,她晃了晃头,有些站不稳。 权让察觉到顾婠婠不对劲,忙把她抱到怀里,蹙眉问:“怎么,身体不舒服吗?” 顾婠婠紧闭双眼,似乎有些难受,沈奋见此,起身告辞,林西定还想说话,愣是被沈奋拉了出去。 与其最后被权让赶出去,还不如识趣点,自个儿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顾婠婠才缓过气,权让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问:“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顾婠婠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一些没见过的画面,头有点痛,现在好多了。” “什么画面?” 闻言,顾婠婠想了想,不由皱起眉头,“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不要记了,先回房休息吧。” 权让把顾婠婠抱回了房间,让人把久未露面的薛语生揪出来,薛语生自然不乐意给顾婠婠看病,没事就把他抛之脑后,有事才想起他,他像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硬气不过三秒,薛语生最后还是乖乖的给顾婠婠看病,谁让他寄人篱下呢。 “她只是忧虑过度。”薛语生最后只得了这一个结果。 他也是觉得奇怪,顾婠婠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忧虑过度呢,权让又没折磨她,一天到晚,把她当宝贝似得供着,就差没把天上的星星捧给她了。 权让让薛语生开药给顾婠婠调理身子,两人又甜言蜜语了好一会儿,把薛语生腻得慌,后来还是柳月湘来了,权让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两人的感情柳月湘都看在眼里,她也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反对两个人在一起,见权让时不时还要躲着她,她心里只觉得好笑,从前也没发现权让是这样傻的小子。 柳月湘把自己的想法和顾婠婠说了,顾婠婠是又惊又喜,原来娘亲早就不反对她和权让在一起了,亏得她还和权让躲躲藏藏。 听了柳月湘的话,顾婠婠瞬间精神了,马上下床跑去找权让,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柳月湘看着自个儿的傻女儿,不禁叹息,唉,她家的小白菜就这样被一头好看的猪给骗去了。 权让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惊喜万分,这就说明他和顾婠婠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一切亲昵的事,笑得快要合不拢嘴,立刻让人把听风院隔壁的小院落收拾出来给顾婠婠住,他可不能让顾婠婠再住柳月湘那,否则想见她了,还是得偷偷摸摸。 这厢权让欢天喜地,另一边的林西定则是愁眉苦脸,沈奋见林西定这幅模样,再联想到他在总督府的失态,自然猜得出其中的道道,看着昔日的好兄弟这么个为情所困的样子,他只能出口安慰道:“你抢不过权督军,我瞧权督军对婠婠表妹极好,依他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允许他人觊觎,你最好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莫徒惹祸端。” 林西定被人一眼看穿,心底不大舒服,愠怒道:“你瞎说什么,我能有什么心思!”说完,便快步离开,颇有仓皇出逃的意味。 沈奋轻笑,摇了摇头,这人不仅不自量力,还喜欢自欺欺人。 林西定对顾婠婠确实没有什么想法,他仅仅只是对她有好感,觉得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如果非要逼他娶妻,他肯定是娶顾婠婠这样的。 从林老爷子嘴里得知顾婠婠为了家族潜入总督府,他既不敢相信,也不甘心,那么好的姑娘竟然沦为他人的棋子,何况他林家堂堂正正,为什么还要利用一个弱女子对付权让? 可是,他心里很清楚,这是目前除掉权让最好,也最省事的方法,唯有除掉权让,他们林家才能真正的掌控上海滩,毕竟权让,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凌驾于四大家族之上的人物。 他为自己的想法而羞愧,上一秒还想把顾婠婠娶进门,救她于水火之中,下一秒还想着,这样也好,为了林家的利益,牺牲一个小女子,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西定撇了撇头 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他再如何也改变不了,他有责任 也有义务,无条件的站在林家这一边,此时他才明白林婉书的无奈,生在一个一切以家族利益为先的地方,是多么无可奈何的事。 其实林西定是有些庸人自扰了,总督府可不是刀山火海,那简直是人间天堂,自从顾婠婠从东厢房搬出来,权让便更加肆无忌惮地对她好,各种好吃的食物,好看的衣服,一股脑往顾婠婠院子搬,还亲自给院子题名:“椒房苑”。 “椒房”是古代皇帝正妻居所之名,意为多子,虽说对顾婠婠这个未出阁的丫头影响不好,可同时也昭示了顾婠婠在府里的地位,那必是权让正妻,总督府的正房太太,整个总督府,谁人敢怠慢? 顾婠婠哪会不知晓权让的意思,此举虽显幼稚,可正是如此,才更加难能可贵,稳重自持如权让,也会有不稳重的时候,而且还是因为她,一股满满的幸福感涌上心头,她想,此生能有权让这般疼惜,她便是现在死去,也知足了。 ##第50章:沈家婚礼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知不觉,顾婠婠已经在总督府住了十几天,平日没事就陪柳月湘逛逛街,说说话,晚上就和权让一起看星星,看月亮,曾几何时,这种日子对顾婠婠来讲,就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如今却轻而易举。 只是过几日,权让便要去东北打仗,他们又要分别数月,每每想到,顾婠婠都想在权让怀里多趴一会儿,就怕醒来后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和日军的战争一触即发,沈将军为避免突发情况,愣是将沈奋和方家小姐的婚礼提前了几日,这天,顾婠婠特地选了件朱红的袄裙,斜襟窄袖,既修身,又端庄,不失喜庆,她在全身镜前转了好几个圈,乐滋滋地问旁边的海棠:“你说穿成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 海棠笑道:“姑娘怎么会觉得招摇,您是以爷的未婚妻身份去的,自然要穿得隆重些,这样看着跟爷是极为般配的,怕是今日过后,上海滩又要多一段您和爷的佳话出来。” 自顾婠婠从东厢房搬出来,权让便把以前伺候过她的海棠也一起配了过来,海棠性子稳重,说话也讨喜,顾婠婠只要听到“未婚妻”这三个字,就乐得差点没上天。 “今儿你的嘴怎么跟抹了蜜似得,不过我喜欢。对了,袖子呢?怎么大半天不见她人影?” 海棠道:“听说又和薛少爷吵起来了,姑娘还是别管她了,爷在外面等着呢。” “好,我们走吧。” 杨管家在大门外早等得不耐烦,时不时拿出怀表看看时间,担忧地说:“婠婠姑娘怎么还没出来,再晚些便要误了人家的吉时了。” 刘妈笑道:“女为悦己者容嘛,再等等,应该马上就会出来。” 那句:女为悦己者容,权让听着很是喜欢,他倒没有杨管家着急,只要他家媳妇儿高兴,这吉时,怎么耽误都好,谁敢多说一句不是,他一枪毙了那人! 顾婠婠也没有捯饬太久,很快便出来了,今日的她很是耀眼,一身朱红的裙装,隐晦的热烈,迎面而来,权让轻笑一声,道:“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两人很自然地抱在一起,刘妈在一旁偷笑,这两个孩子也是够腻歪,恨不得无时无刻贴着对方,永远都不离开,还没结婚就这样,结了婚,那还得了! “今天,你很美。”权让笑着说,嗓音低沉又略带磁性,不轻不重,说得顾婠婠心花怒放,“如果可以,我真想今天就娶你。” 顾婠婠杏眼一瞪,冷哼道:“什么都没有准备就想让我嫁给你?想得美!” “呵,看来我是要提前准备三聘六礼了。” 杨管家看着都急,忙打断他们的甜情蜜意,“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上车吧。” “嗯,走吧。” 沈奋的婚礼按西式规格,定在了小德嘞撒教堂,顾婠婠还没见过西式的婚礼,一路上对这个婚礼充满了憧憬,“权让,以后我们结婚,也举办一个这样的婚礼如何?” 她想穿着洁白的婚纱,听着牧师口中的宣^言,对他说:“我愿意。” 权让笑了笑,“可以,不过我也想办个中式的婚礼,这样好了,我们中式办一个,西式的也办一个,如何?” 闻言,顾婠婠调侃道:“权督爷果然财大气粗。” “婚礼一生只有一次,自然不能留下任何遗憾。” 权让的语气难掩失落,不过兴奋过头的顾婠婠没有丝毫察觉,还在眉飞色舞地想象他们的婚礼,权让没有插话,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的温柔都快掐出水来了。 沈齐唐作为雄霸一方的军阀,权势滔天,沈家婚宴,整个上海,但凡收到请帖的,无人胆敢不来,一时间,沈家忙得不可开交。 梳妆间里,一个身形较小的女子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身洁白无瑕的婚纱极衬她的皮肤,脖子上挂着的珍珠仿佛还在闪闪发光,女子头上罩着面纱,看不出她的模样,可光是那娴静的气质,都能感觉到容貌的不俗。 “亦姐儿,别进去。” 沈秋亦一蹦一跳地跑进梳妆间,看到那穿着婚纱的女子,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忙走过去,笑道:“嫂子今天可真漂亮。” 女子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朱唇轻启:“多谢小姑子夸奖了,以后还望小姑子能多多照拂我。” 沈大将军和夫人举案齐眉,府中没有妾室,更无她人所出子嗣,沈秋亦的身份并不难猜。 “嫂子就要嫁给我哥了,心中做何感想?” 顾容走来,嗔道:“你这丫头,方小姐也才比你大三岁,她都嫁人了,你也不远了。” 沈秋亦给顾容扮了个鬼脸,“不理你了。” 顾容笑了笑,看向新娘子,道:“你好,我叫顾容,是沈奋的表姐,不才要让你叫声姐姐了。” 对方忙道:“原来你便是容表姐,水云早些年就听说过姐姐,想着和您见一见,却总没个机会,不曾想,我们竟还能成为一家人。” 顾容道:“是啊,说来说去,那都是缘分。” “什么缘分不缘分,你们说话好累啊,我要出去玩。” “哎,亦姐儿!”顾容想叫住沈秋亦,可沈秋亦就像没听见一样,说走就走,很快便没了踪影。 “我先去找她,改日再聊。” 方水云点点头,“好,你多看着她点,省得出什么事。” “林老爷到——” “林老爷来了!” 沈齐唐连忙迎上去,笑呵呵地握住林老爷子的手,道:“不胜感激,不胜感激啊!” “沈将军说得这是什么话,令公子的婚礼,谁敢不来!” “呵呵,多谢多谢,哎,这是西定吧。” 在一旁的林西定听到自己的名字,先是愣了愣,随即笑着打招呼,“沈将军好。” “好好好,赶快入座。” “吴老爷,吴夫人到——” “贤弟呀,你终于来了!” 宴席坐满了人,一眼望去,连个座位都没有,林西定想找个地方坐坐,忽然背后有人拍他的肩膀,他一回头,沈奋穿着一身剪裁有致的燕尾服站在他面前,“你来了。” 林西定笑道:“行啊你小子,说结就结,穿成这样,还真是衣冠楚楚。” “结婚这种事难不成还能开玩笑?快点入座吧,婚礼马上开始了,等结束我们好好吃一顿,今天一天都没吃饭,饿死我了。” “结个婚还真麻烦。” “可不是嘛。” 说话间,便听小厮报:“权督军到——” ##第51章:他未婚妻 厅堂有那么一瞬安静,沈齐唐听到通报声,和人寒暄了几句,便往门口走去。 权让一身严肃的军装,腰间系着的枪闪闪发光,他手挽顾婠婠的胳膊,两人一起走进来,一致的步伐让人觉得,这两人真是天生一对。 “你来晚了。”沈齐唐发出爽朗的笑声,说道,“我本以为你应该是来得最早的那个,谁晓得竟这般迟,待会席间可要多喝几杯酒。” 权让颔首,答:“抱歉,女孩子打扮多费了些时间,这才耽搁了,好在赶上了时辰。” 沈齐唐这才注意到权让身旁的顾婠婠,顾婠婠微微有些脸红,手肘捅了权让一下,至于说得那么直白嘛。 “这位是……” 权让拉住顾婠婠的手,脸上泛起少有的的笑容,“这是我未婚妻。”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大半个厅堂的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闻言,沈齐唐怔了怔,但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顾婠婠笑道:“恭喜沈将军了。” “多谢多谢,二位快进去吧。” “我们先进去吧。”权让转过头 对顾婠婠说。 顾婠婠点头,二人手牵着手,羡煞旁人。 “没想到权督军竟然长得如此端正,真可惜,有未婚妻了。” 不远处,几个名媛闺秀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 “不是说他喜欢男的吗?怎么突然冒出个未婚妻?以前可从未听说过。” “他的未婚妻我瞧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个女子若有所思,说道。 不知哪里窜出个人影,从后面抱住了顾婠婠,顾婠婠被吓了一跳,却听身后抱住她的人甜甜地唤她姐姐。 “亦姐儿?” 沈秋亦今天穿了件橙色袄裙,笑道:“姐姐总算来了,好些日子没见到姐姐,亦儿可想姐姐了呢。” 顾容从梳妆间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顾婠婠,眼中不由染上几分怒色,又是她! “我可没看出你想我,方才吓我一跳。” “二妹妹来了。”顾容朝顾婠婠走去,笑脸盈盈地说:“妹妹有些日子没回来了,难怪亦姐儿想,就连姐姐我,都甚为想念。” 最后四个字,顾容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出来,顾婠婠就是她的克星,只要有这个贱人在一天,她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顾婠婠假装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说道:“劳烦姐姐挂念,妹妹也很是想念姐姐,还有父亲和祖母。” “噢,我想起来了,她就是顾家那个外室的女儿。” “天呐,竟然是她,她还敢过来,我都替她丢人。” 众人的议论声仿佛是故意要让顾婠婠听见似得,一点也不知收敛,顾容抿嘴一笑,道:“看来妹妹的美名已经流传于世了。” 顾婠婠却不见一丝局促,依旧风轻云淡,死过一次的人,哪还会在乎这些虚名,她淡笑,正要说什么,一个温暖有力的大掌紧紧握住她的右手,权让冷冷地扫过那几个还在窃窃私语的人,薄唇中一字一句吐出的话带着凛冽之气:“诸位对本督军的未婚妻,有何意见?” 几人瞬间闭了嘴,面面相觑,反应快的忙赔笑道:“没有没有,我们怎敢有意见。” 这可是上海赫赫有名的权督军,他轻易不发火,可一旦发火,绝不是她们能够承受的。 “是吗?”权让冷笑了一下,道:“既然没意见,烦请几位日后管好自己的嘴巴,我的未婚妻,岂容尔等置疑?” 一番话下来,把她们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可谓是五颜六色,赶忙散了,唯恐权让接下来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顾婠婠嗔道:“你看,你这一说,日后我怕真的要美名远扬了。” 闻言,顾容一怔,心下忐忑,方才那些人议论了几句,权让便叫她们当众下不来台,她明里暗里都在讽刺顾婠婠,难保权让不会对她发难。 这种被人牵制的感觉,真不好受。 “婠婠姐姐,他好凶的。”沈秋亦附在顾婠婠耳边,轻轻说道。 权让蹙了蹙眉,沈秋亦说话声音虽小,可他还是能听得出,“沈小姐若无事,请不要缠着我未婚妻不放。” 权让似乎特别喜欢给顾婠婠冠上他“未婚妻”的名号,张口闭口,全是未婚妻,沈秋亦冷哼一声,扮了个鬼脸,又跑到一边玩去,顾容见状,也赶快开溜,生怕权让找她算账。 “你看你,把她们都吓走了。” 权让斜睨,嘴角轻轻上扬,道:“我的未婚妻,自然是要威风些,决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去,否则,实在是丢我两江总督的名号,听见没?” 顾婠婠撅了撅嘴,“你看我像是会被欺负的人吗,只是懒得同她们计较,到底是沈家的宴席,你还是不要太高调了。” 沈齐唐对权让早有忌惮,若在他眼皮子底下还敢生事,这急眼了,对权让总是不利的。 可权让却不以为意,“谁要敢给你气受,天王老子的不痛快我都找,何况是沈齐唐。” 这是第一次,顾婠婠从权让口中听到藐视沈齐唐之语,前世的权让对沈齐唐,几乎是愚忠,现在竟能在人家的地盘说出此等狂妄之语,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可是,她喜欢。 “好,以后谁敢给我气受,我可劲地欺负回来,不用你再为我操心了。” “呵。”权让只是轻笑了一下,他可不会忘记,当初在顾家,顾容被他眼前的这个小女人整得有多惨,自然不会担心她被人欺负。 权让的笑容正好被一些人瞧了个正着,熟悉权让的都纷纷露出怀疑的目光,咦?这还是他们认识的权督爷吗?平日的冰块脸竟然也能有这种暖心的笑容? 教堂不多时便坐满了人,顾婠婠和权让被奉为上宾,坐在了最前面一排,今日的沈奋格外庄重,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想必这个媳妇也是他满意的。 新娘子被其父挽着,踏上鲜红的地毯缓缓走来,手中的捧花十分鲜艳,权让在顾婠婠耳边低语,惹得顾婠婠一笑,这柔情蜜意,好像今日结婚的是他们两个。 父女俩走到沈奋跟前,方老爷看了看女儿,眼中皆是不舍,但最后还是把女儿的手放到沈奋手心上,说道:“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你这一辈子可都要对她好,知道吗?” 沈奋点点头,“沈奋谨记父亲教诲,定不会辜负水云。” “好好好。”方老爷不住地点头,最终还是放开新娘,恋恋不舍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牧师满脸慈爱,看着这一对璧人,开始念他的宣词。 ##第52章:内外有别 “沈奋先生,请问您是否愿意与方水云小姐缔结良缘,厮守终生,不论贫穷还是富有,不论是健康还是疾病,不论是顺境还是逆境,你们都会互相尊重,互相理解,不离不弃,共度余生。” 沈奋答:“我愿意。” 牧师看向新娘,继续说:“方水云小姐,请问您是否愿意与沈奋先生缔结良缘,厮守终生,不论贫穷还是富有,不论是健康还是疾病,不论是顺境还是逆境,你们都会互相尊重,互相理解,不离不弃,共度余生。” “我愿意。” “好,现在我宣布,沈奋先生和方水云小姐自愿结为夫妇,缔结百年好合之姻缘,于民国二十七年正式结为夫妇,新郎,现在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喔——”满堂的口哨声和笑声,让沈奋的脸颊红了大半,新娘也低下头,显得极为尴尬。 顾婠婠期待的看着两人,生怕错过他们的接吻,身旁的人却突然凑上来,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痒痒的,麻麻的,她脑子忽地炸开了,连新郎和新娘的接吻都没注意,光想着方才权让偷香的举动。 等顾婠婠反应过来,已经过了好久,权让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依旧是那个冰块脸,仿佛方才偷吻她的压根就不是他。顾婠婠心里冷哼,果然是衣冠禽兽。 好在众人都在关注上面的新郎新娘,没人注意到她这边,这才没有出大糗,顾婠婠有些恼怒,刻意和权让保持距离,不想搭理他。 林西定看着新郎新娘拥抱在一起,心里不大是滋味,原来结婚,是这么庄严却又美妙的一件事,他竟然有些期待自己未来的那个她。 婚礼进行到一半,权让便向沈齐唐辞行,沈齐唐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走,还是到后面,权让愣是在沈齐唐跟前喝了两大壶酒,沈齐唐见他这么拼,想来是真有急事,这才放他离开。 权让酒量不错,喝了那么多酒,却未见醉意,顾婠婠扶着他,不断地问他有没有觉得头晕,权让觉得好笑,无奈地说:“没事,这么点酒,我还喝不醉。” “整整两大壶,还算一点点?你也是真不爱惜自己。” 权让宠溺的刮了刮顾婠婠的鼻尖,笑道:“你这丫头倒管起我来了,我瞧你也是不想看见顾家的人,所以才提前离开,我可都是为了你。” 顾婠婠撇嘴道:“那还真是谢谢权督军了。” “就这么个谢法?”权让停下脚步,歪着身子看向顾婠婠,道:“你不该给点表示?就像我之前那样。” 顾婠婠一怔,反应过来后瞪了他一眼,说:“你哪样?” 权让挑眉,不语。 顾婠婠四下瞧了瞧,见没有人,踮起脚尖,攀上权让的脖子,飞快的在他嘴上吸了一口,顺便狠狠地咬了一下,一个细小的伤口出现在权让性感的薄唇上,权让疼得轻哼一声,顾婠婠立刻跑走,生怕权让把她拉去暴打一顿。 权让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真是惯坏她了。 “你别乱跑,小心车。” 沈奋结婚,顾老太太比他娘都开心,回来的路上一直夸沈奋一表人才,和方水云天生一对等等,顾容听了,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快活,她总感觉祖母对姑姑家的那一双儿女比对她更为疼爱,亲外不亲内,她心里是极不舒服的。 郑氏自然知道自家女儿的那点小心思,也多次劝她不要流露出任何不满,可无论她怎么劝,顾容依旧不甘心,好几次 若非郑氏拦着,她都要开口质问老太太,究竟是自个儿的亲孙子重要,还是那些外亲重要? 郑氏对自己的女儿也是万分头疼,无可奈何,近来也是分身乏术,顾桥纳的那个姨娘也不是个好的,一天到晚给她气受,简直诸事不顺。 顾容可能唯一争气的地方,就是和林西定一天比一天熟络,关系是越来越好,还多次出去踏青游玩,两家商量他们的婚事,林西定虽一直未松口,却没有从前那般反对,假以时日,二人成亲的事不过板上钉钉。 顾容也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只有找一个可靠的好婆家才是她目前最可靠的出路,何况她对林西定的感情也是一天比一天深厚,若是让她嫁给别人,她肯定不甘心。 有时候,她还会去找林四小姐谈心,她觉得林四小姐就是她的救星,她的知心姐姐,她本以为林西定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她,可正是有林四小姐的帮助,她才能一步一步走进林西定的内心,最后一点一点将他的防备瓦解。 所以她刚从沈家回来,顾容便把顾宝珠送与她的夜明珠包好,亲自拿去送给林四小姐,林四小姐见了很是欢喜,夸赞连连,“这颗夜明珠色泽上乘,又是这么大一块头,果然是个好东西,难得妹妹还想着我。” 顾容笑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若非姐姐告诉我林大哥的喜好,经常有意无意地在他跟前夸我,林大哥怕对我,还是爱答不理的态度,姐姐可是我的恩人,我有了好东西,自然要来分给姐姐的。” 林婉书关上装着夜明珠的锦盒,让沁之放置好,对顾容说道:“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蛮喜欢你,如此我也算半个媒人,到时候你们结婚,这赏钱可要多给些。” 闻言,顾容害羞的低下头,以帕掩面,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姐姐说这话,为时尚早。” “我瞧着快近了,你照我说的去做,难保我那傻弟弟不会对你死心塌地,非你不娶。” 顾容大喜,“多谢姐姐指点,若我和林大哥真成了,定不会忘了姐姐的好处。” “那便好,那便好,西定这会子应该在书房看书,你去找他吧。” “那妹妹告辞了。” “沁之,送客。” 送走顾容,林婉书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那双美目竟充斥着讥讽,“沁之,那颗夜明珠就赏你了,你拿回去 吧。” 沁之不解,“小姐,我看那夜明珠是个不错的宝贝,为何……” 林婉书冷笑,反问:“你觉得你家小姐我像缺这种东西的人吗?” “是,那沁之便拿得远远的,再不让您看到那东西。”她家小姐自然不会在乎这般俗物,还不如王羲之的真迹来得珍贵,那顾家大小姐也真是个没眼力见的,好歹小姐尽心尽力的帮她,竟随意拿了颗珠子糊弄小姐,也不看看小姐是什么身份,哪会在乎那个破珠子。 “小姐,我看您也不喜欢顾小姐,为何,要帮她啊?” 林四小姐苦笑,谁让她气量大呢。 ##第53章:又被赶走 顾婠婠回到府里,就听下人说,袖子和薛语生打了一下午,刚刚才消停,顾婠婠一听,急了,她家袖子被人欺负了,她赶紧去找袖子,翻遍了椒房苑,最后终于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蹲在角落里默默哭泣的袖子。顾婠婠心疼极了,走过去抱住袖子,柔声问:“袖子,你没事吧?” 袖子听到顾婠婠的声音,更加委屈,哭得也愈发大声,“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我被薛语生骂了,回来找你们,你和海棠姐姐却不见人影,你们是不是嫌弃我,不要我了?” 袖子自小缺少家人的关爱,顾婠婠是她遇到的唯一的温暖,可是来了总督府,顾婠婠有了海棠,对她便没有从前亲近,今儿更是丢下她不管,害得她差点没被薛语生欺负死。 闻言,顾婠婠心里颇为歉疚,最近忙着照顾娘亲,又是顾着和权让谈情说爱,确实对袖子少了些关心,她连忙道歉,“袖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对不起,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明白那种举目无亲,无人关爱的感受,袖子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会嫌弃她,更不会不要她。 “小姐……”顾婠婠的道歉反而让袖子心里更加难受,她觉得自个儿真是矫情,竟然还要小姐来哄她,“你别道歉,是袖子不好,哎,你别哭啊!” 顾婠婠说着说着,一滴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袖子急了,“小姐,我错了,您别哭啊。” 现在换顾婠婠哭,袖子在一旁哄,海棠看着着急,赶紧去和权让说,权让知道了前因后果,当即就怒了,薛语生欺负袖子,让袖子不高兴了,袖子不高兴,顾婠婠也难受,他媳妇难受,他心里也不好过,他不好过,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于是乎,薛语生再一次连人带行李,被扔出总督府。 薛语生觉得莫名其妙,他又招谁惹谁了? 没有薛语生在总督府,府里又恢复了以往的祥和,随处可见权让和顾婠婠相互依偎的场景,任谁看了都不由心生羡慕。 开始的时候,柳月湘觉得于礼不合,顾婠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成日和男人搂搂抱抱实在不成体统,禁止了几天,两人继续如胶似漆的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她也没有法子,左右都在人家家里住那么久了,房租和伙食费都没交一个子儿,就当把女儿卖出去抵债了。 顾婠婠和权让过着旁人眼中没羞没臊的日子,可东北的战事不容许他们的腻歪,军部几次急令把权让叫走,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顾婠婠心里慌慌的,害怕权让出事,直到权让再次出现在她跟前,她才真正放心。 “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顾婠婠紧紧抱住权让,生怕下一秒,权让又不见了。 权让不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算是安抚,良久才说:“军队一切事宜都准备妥当,后天我就要走了。” 顾婠婠:“……” 权让知道顾婠婠接受不了,事情发生得太快,他也是被打得措手不及,本来是明天就走,他愣是拖到后天,想跟她好好做个道别。 顾婠婠倒是没说什么,默默给他整理行李,权让看在眼里,十分心疼,“你不要收拾了,这些让下人来做。”他拉过顾婠婠,把她搂到怀里,顾婠婠推开他,说:“放开我,你不会连给你收拾行软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吧?” 闻言,权让笑了笑,低沉的声线充满了柔情,“日后有的是机会,你是我未婚妻,以后要做我媳妇。” “不要脸!谁说要做你媳妇了!”顾婠婠羞恼道。 权让在顾婠婠额头上轻轻地留下了一个吻,两人额头对额头,他笑道:“你嘴上没说,可身上,心里,每一个器官,都在说,你想做我媳妇。” 顾婠婠白了他一眼,“那是你听错了。” “你敢说,你不想?” 一阵沉默。 权让抱着她的手不禁紧了几分,他害怕,害怕顾婠婠嘴里说的,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他自嘲一笑,权让啊权让,你也有今天。 “想。”顾婠婠瓮声瓮气的说,“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等你回来,我要你的妻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乃至永生永世,我永远都是你的妻子,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顾婠婠说的每一句话,就像轻飘飘的羽毛,拂过权让心尖的每一个地方,甜甜的,痒痒的,他咽了咽口水,喉咙滚动着,说:“好。” 他会活着回来,八抬大轿,三书六礼,订成佳偶,白首永偕。 权让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那东西是桐木所铸,白银镀身,小小一块,躺在他的手心,却是无比威严庄重。 “这是……” 权让道:“这是我让匠工仿着我那块兵符所制,到时候你拿着这个回顾家,只要我一天没死,他们便不会为难你。” 顾婠婠愣了愣,权让说:“以后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万事都要小心,人心险恶,千万别着了道,可惜不能把你绑在身边,不然也不用这样为你提心吊胆了。” “你倒是把什么都想好了。”顾婠婠眼中酸涩,拼命忍住泪水。 “乖,别哭。” “我才不会哭。”顾婠婠抹了抹眼泪,赌气似的说:“我才不用你为我想后路,只是有件事,还是要拜托你。” “你说。” “我娘不能留在总督府,这样顾家那边会怀疑的,我又没有什么好的去处,我想你给我娘安排一个安全的去处,等事情结束,再接她回来。” “好,岳母大人的事,我自然是要赴汤蹈火的。”权让笑道。 “我还没说要做你媳妇呢,等你活着回来了再说吧。”顾婠婠满脸不虞,瞪了瞪他,一个人躲到自己房间哭去了。 权让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真是够别扭的。 ##第54章:青山妩媚 得知权让要去东北,被赶出总督府的薛语生又回来了,没有以往的吊儿郎当,带回来的全是各种救急的药物,权让一脸嫌弃,战场条件再艰苦,也不至于连个药都没有。 薛语生忽略权让的嫌弃,说:“你别小看我,我这些药都是难得的,战场上炮火连天的,我可不希望你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 权让斜睨,道:“我的事情何时要你操心了?不过,我还真有件事拜托你。” “你说吧,什么事?” 权让缓缓说道:“我一走,婠婠就要回顾家,她的母亲便无人照拂,我想 让她住到你那里去。” 闻言,薛语生不解,“你府里这么多下人,怎么会连个人都养不起?” “你不用多问,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平时多看着她点,别出什么事,你懂的。” “懂!”薛语生无奈叹道:“我也是搞不懂你,那顾婠婠我看着也没什么好的,林四小姐可比她好多了,你至于如此,还为她母亲费心费力。” 在他眼里,权让一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林四小姐这个红颜知己,做他老婆,绰绰有余,没成想此次回来,在他身边的竟是名不见经传的顾婠婠,他还真是为权让可惜。 权让笑了笑,低沉的声线夹杂着难得的愉悦,“你知道,有句诗词,叫我见青山多妩媚,可这青山是否妩媚,也要看人,我的青山,只能是她。” “嘁~”薛语生一哆嗦,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没想到他的冷面弟弟说起情话来这么肉麻,“你的感情私事我不插手,总归你喜欢就好,你说的事我会办好,绝对不会亏待你未来丈母娘!” “哥,那就多谢你了。” 薛语生很不客气的给了权让一个白眼,这小子,有事相求时就叫哥,没事的时候说把他赶出去就赶出去,这过河拆桥的性子,也不知像谁。 “反正你出门在外,要小心些,平日多提防提防身边的人,想要你死的不在少数,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嗯,你也多照顾自己,没事不要去那种烟花柳巷,得梅病的概率大。” 薛语生:“……” “爷。”刘妈走了进来,说:“林四小姐来了。” 薛语生挑眉,调侃道:“哟,旧情人来了。” 刘妈用手捅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说话,虽然以前她是很想让林四小姐嫁给权让,可现在既然已经有了顾婠婠,也没有必要再赖着人家闺女。 权让倒也没有避讳,让人把林四小姐叫了进来,刘妈和薛语生识趣地离开。 今儿林四小姐穿了身宝蓝斜襟窄袖的上衣,下面套了件纱裙,两边顺着刘海留下一缕青丝,和她平时的端庄稳重不同,今日的她多了几分俏皮,几分……可怜。 权让见她时,她的眼眶蓄满了泪水,好像只要稍微眨下眼,里面的眼泪便会哗啦啦地流下,她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听说,你明日就要走了。” 林婉书的声音有些哽咽,权让叹了口气,道:“是的,你来,是要对我说什么吗?” 她一怔,这是要把话说开吗? 林婉书低下头,深吸一口气,说:“不是,我只是来跟你道个别。”她不想再听到他绝情的拒绝,只能把心里的话藏起来。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听到林婉书这样说,权让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该说的话他早就说完了,如果林婉书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飞蛾扑火,从来没有好下场。 “你家里人肯让你过来?” “我与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权让笑了笑,“你不会真打算和林家断绝关系吧?” 闻言,林婉书看向他,美目盼兮,可却得不到一丝回应,她只能故作轻松,笑道:“我能怎么办,反正我都为你把我弟弟给出卖了,左右我也没脸见他们。” 权让不解,林婉书接着说:“我那弟弟可是对你家那位觊觎已久,我为了你能欢欢喜喜的抱得美人归,硬是给他塞了个不省心的女子,这下可算是为你解了后顾之忧,你也不用担心你在外面打仗,自个儿媳妇却被别人拐走这种事了。” “哦?那我还真要感谢你。”权让不是很理解林婉书说的是什么意思,大抵就是林西定不会来骚扰婠婠,那他自然是喜不自胜。 “感谢就不用了,只要你平安回来,让我吃一口你们的喜酒便好。” “那是自然,就怕你不来。” 林婉书笑道:“我怎么会不来,我还要做伴娘呢。” “那你就要去跟新娘说了,我做不了主。” “呵。”林婉书不由发笑,“堂堂两江总督,不会连自家媳妇的主都做不了吧?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那就别说出去,当是我们的小秘密。” 林婉书点点头,“那你可要平安回来,我等你。” “放心,少不了你的喜酒。” 林婉书一怔,笑了笑,满是苦涩。 其实她可以不喝那喜酒的,她想让别人喝,她,和他的喜酒。 可终究不可能了,在这场感情里,她不占任何优势,她爱的人不爱她,她的情敌比她更早认识他,她甚至,没有办法,把他排在第一位。 林婉书嘴上说不为家族妥协,可她做的每件事,却都在为家族做打算,哪怕是撮合顾容和林西定,也是为了不让权让盯上林西定,从而对林家不利。 她能感觉得出来,权让对林西定有种特殊的敌视,有时候,她总会有预感,若是林西定有什么地方稍微惹他不快,他就会痛下杀手,明明以前,他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其实她完全可以利用林西定,只要林西定和顾婠婠在一起,权让迟早是她的,可是,只要想到权让对林西定的态度,想到林家可能会因为权让一时的不快走向覆灭,她就不得不放弃这个计划,转而帮助顾容攻下林西定的心。 她做不到全心全意的爱他,又哪敢奢求权让会待她倾心。 “好啊,我等着你的喜酒。”林婉书浅笑,她确实要放下这段感情了,再纠缠下去,对他们三个人都是伤害,长痛不如短痛,爽快洒脱的放手,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第55章:挥师北上 林婉书怎么也曾是最有可能成为总督夫人的女子,来总督府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得飞了个遍,最后落到顾婠婠耳朵里去了,顾婠婠本来就生着闷气,听了这回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就哭了,还是海棠好言相劝,各种说和,顾婠婠才算消停下来。 她相信权让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可是她还是无法忍受他和别的女人有来往,换句话说,他和谁说说笑笑都行,就是不能跟林四小姐说话。 顾婠婠突然觉得自个儿重活一世,为人愈发不善良了,没有一点容人之量,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前世林四小姐才是权让的夫人 ,她害怕这一世,权让又被林四小姐给抢走了。 顾婠婠没有提这件事,好像不知道林婉书来过府里一样,照常收拾东西,权让倒是先坦白了,他若是不说,顾婠婠还觉得没什么,他一坦白,她就越觉得自己小气,看吧,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顾婠婠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哪天权让要是厌了你,必定是因为你善妒。 可权让下一秒抱住她,笑道:“我知道你生气了,这算不算吃醋?” 顾婠婠:“……” “我其实挺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 顾婠婠锤了他一下,嗔道:“你看你那德行,谁吃醋了嘛,我才不会吃醋呢。” “嗯,你继续嘴硬吧。” 顾婠婠不想和他解释,推开他继续整理衣物,权让看着她忙碌的模样,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暖洋洋的气息,这种生活,曾经是他遥不可及的妄想,如今,竟然一一都实现了,果然,老天还是待他不薄的。 权让要走,顾婠婠一晚上都没有睡,既怕一醒来,就见不到他,又睡不着,脑海里想的全是战场上的鲜血淋漓。 前世权让便是北征而死,虽说这辈子顾桥的计划被她打乱,可就怕中途又出岔子,她已经失去过权让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一夜无眠,权让早早便起来,顾婠婠也掐着时间起床,赶到门口送权让离开,看着她憔悴的面容,权让大概能想得到,昨晚上她的内心是有多煎熬,权让压下眼中的担忧,笑着说:“怎么,想我想得睡不着觉了?一大早起来就没精神。” 顾婠婠没有说话,两人皆沉默不语,权让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直到郭宇催他赶紧走,他才嘱咐道:“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早睡早起,还有练字看书也不能停,等我回来。” 权让抚上顾婠婠的小脸,语气极为温柔,一字一句,就像春风拂面,温柔得不成样子,郭宇都看呆了,这还是他认识的督爷吗? 顾婠婠终于忍不住,哭着抱上权让的腰,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等你……你要回来,我等……等……你,娶我。” 权让一怔,笑答:“好。” 权让终究还是离开了,为了不让自己心底的不舍愈发滋长,他甚至没有回一次头,任由顾婠婠在他身后哭成泪人。 郭宇看着他家爷那不忍又决绝的表情,不禁叹息,督爷算是真的栽在顾婠婠手里了。 权让走后,总督府就像一盘散沙,刘妈也因着担忧,而无心管理后院之事,也由着下人胡闹。 柳月湘被送到薛语生那去了,此事没人知道,顾婠婠藏得很小心,对外却说柳月湘回家治病去了。 权让出征,一切大功告成,顾婠婠挑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带着袖子大包小包的离开总督府,回到顾家。 顾府 “老爷,老爷,外头……外头……” 顾桥不悦道:“外头怎么了,快说!” “不是,是……是二小姐回来了。” 顾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你说婠姐儿回来了?”他眯了眯眼,道:“让人收拾收拾水絮轩,去挑几个丫头去,好好伺候二小姐。” “是。” 顾婠婠回来没有人迎接,唯有管家出来,直接把她带去水絮轩,顾婠婠也不介意,前世也是如此,需要她时便好生伺候,不要她了就随意丢弃,不过她可不是前世那个傻里傻气的顾婠婠,权让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期间,正好把顾府搅个天翻地覆。 水絮轩刚被打扫过,一尘不染,摆设也和从前一样,管家笑道:“您不在的这段时间,水絮轩一直有人打扫,老爷说了,等哪天小姐回来,自然是要住得舒心才好。” “多谢管家,也多谢父亲,能为我如此打算。” 闻言,管家心里不由觉得可惜,二小姐什么都好,就这出生……若是托在太太肚子里,不晓得是多么受人宠爱的姑娘。 因着怜悯,管家说话的语气也软了几分,道:“老爷待小姐自然是好的,老爷还说了,要给小姐寻几个丫头使使,您到底是咱府里的二小姐,房里只有一个丫头,还是太寒酸了。” 顾婠婠一怔,随即便明白了,敢情这是想找人监视她呢。 “那自然是极好的,我怕袖子忙不过来,正想去和父亲说说,添上一两个丫头,既然父亲开口,我也就不用去说了。” “是啊,小姐幸苦了,早些休息吧,老奴就不打扰了。” 顾婠婠微微侧身,“劳烦管家了。” 管家连连点头,心里对这个女孩又多了几分担忧,这个温柔单纯的孩子,以后在这深宅大院可怎么活,以前尚有老太太和老爷护着,今儿连老爷都不心疼她,日后怕是难过了。 顾婠婠把管家眼底的同情看得真真儿的,从他的态度里,她大概也能看出顾桥的态度,等兵符一交,她就真是个没用的弃子,到时候还不知顾桥会如何处置她。 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先发制人,至少,不能让人握住生死。 屁股还没坐热,顾婠婠就让袖子去请顾桥过来,她这么低调的回来,府里的下人本就认定她已失宠,若还亲自去找顾桥,那便坐实了这种言论,可要是让顾桥过来,那就不一样了。 ##第56章:献上兵符 顾婠婠手上还有权让的兵符,顾桥不敢不来,顾婠婠早早的等在门口迎接,看到顾桥的身影,她佯装欣喜,赶忙走过去,唤了声:“父亲。” “婠姐儿,你终于回来了。”顾桥颤抖地抱着顾婠婠,说:“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为父的内心真是万般焦灼啊,好在你平安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顾婠婠抹了抹眼泪,笑道:“权总督没有为难我,他待我不错,我也成功的完成了父亲交给我的任务。” 此时此刻,顾桥已经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当真?东西呢?” “我们进去再说吧。” “好好好。”顾桥一听到兵符就乐开了花,什么事都好说。 顾桥去水絮轩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得飞遍了顾府,父女俩久别重逢的画面也被传得极其感人,大家觉得,二小姐虽无依靠,可受宠程度却堪比大小姐,可以说是很难得了,府里的下人也没人敢小瞧顾婠婠,谁说二小姐失宠了,这不还是很得宠嘛。 顾桥自个儿的意思不知道被其他人歪曲成什么样,当看到顾婠婠从锦盒里拿出那块白银镀身的兵符,激动得不能自已,“这就是兵符?” 看着顾桥那令人作呕的嘴脸,顾婠婠强忍心中的不适感,答:“嗯,这就是我从权让那里拿到的兵符。” 顾桥好半天才收起激动的心情,盯着顾婠婠,狐疑的问:“你是如何拿到这兵符的?” 不怪他多想,他本以为顾婠婠要费好大一通力气,还想着要不要和她里应外合,把兵符偷出来,可权让才刚走,顾婠婠后脚就将兵符献上,事情发展得太顺利,实在可疑。 “说来也是一波三折,女儿在总督府好些时日都没有见到兵符的一丝踪迹,直到权总督临走前,我出于关心,问了他手下有多少军队,为了不让我担心,他竟亮出了兵符,我这才找了机会将兵符调换。” 顾婠婠早猜到顾桥会生疑,便将前世她如何调换兵符的经过说了出来,顾桥自然不会怀疑自己的小白兔女儿会骗人,很快放下戒心,接过顾婠婠递来的兵符。 顾桥的眼神充斥着异样的神采,小心翼翼地婆娑手中的兵符,冰凉的触感让他觉得身心舒爽,仿佛看到了权让身死的场景,大笑几声,重重地拍上顾婠婠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好女儿。” 顾婠婠露出欣慰的表情,道:“能为父亲分忧,是女儿无上的福分。” 顾桥满意的点点头,他现在改变主意了,他的这个女儿有勇有谋,又孝顺懂事,比顾容都强几分,而今轻易舍弃,岂非是他的愚蠢? “婠儿,你的功劳,父亲记下了,有朝一日,父亲除去奸人,必不会亏待了你。” 顾婠婠笑了笑,道:“父亲说的这是什么话,能够除恶扬善,女儿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计较这些,父亲可别说这种话了。” “好,我不说,我还有点事,你先休息,到时候去给你祖母请安,你不在,你祖母也甚为想念你。” “是,父亲不说,女儿也会去看祖母的。” “好,乖女儿,那为父就先走了,你也别送了,快去休息。” 顾婠婠福礼,“父亲慢走,袖子,去送送父亲。” “是。” 送走顾桥,顾婠婠的脸上再没有方才那谦恭的模样,眼底浮现几分讥讽,她坐了下来,倒了杯茶,心情无比舒爽,她回来了,这好戏,也要开场了。 顾婠婠回来,第一个不开心的,就是郑氏和顾容,尤其是顾容,上次在沈奋的婚礼上,顾婠婠就差点没气死她,可碍于权总督,她没敢对她怎么样,没想到还没多久,顾婠婠就回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与其顾婠婠做总督夫人,还不如回顾家,让她们把新帐旧账,都一起算了。 顾容对顾婠婠厌恶到极点,顾婠婠也不喜欢顾容,二人在荣兴园狭路相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连老太太都感觉到压迫,满脸不虞,“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 顾婠婠福礼,“婠婠给祖母请安。” “起来吧。”老太太转过头对顾容说:“你妹妹才刚回来,你不问候就算了,还扳着个脸,她是欠你钱了?” 倒不是老太太不护着顾容,喜怒形于色,乃是大忌,顾容以前做得很好,可每次遇到顾婠婠,都会失控,开始她还以为是顾婠婠作的幺蛾子,后来才发现,是顾容定力不够,敌尚未动,自个儿就先动了,现在也是如此,她若不好好教教顾容,日后如何能担当家族重任? 顾容是个聪明的,知道自个儿方才失态,理了理心绪,硬挤出一个笑容,道:“看我方才见到妹妹,觉得妹妹愈发美丽,竟看呆了。”她看向顾婠婠,温和地问:“妹妹没有被我吓着吧?” 顾婠婠毫不示弱,笑答:“姐姐说笑了,姐姐又没有什么可怕之处,妹妹怎么会被姐姐吓到。” 老太太对顾容的表现十分满意,还算有救,她朝顾婠婠招手,示意她过来,顾婠婠缓缓走过去,唤道:“祖母。” 这一声“祖母”,可把老太太的心都叫化了,也难怪能得顾桥的青睐,光是性子就讨人喜爱得紧,“这几日,委屈你了。” 闻言,顾婠婠泪眼朦胧,哽咽着说:“婠婠不委屈,只要父亲和祖母能舒心,婠婠做什么都愿意。” “好姐儿,是祖母和父亲对不住你啊!”老太太说着,也掉了几滴眼泪,到底是吃斋念佛的人,有时候容易心软,祖孙两个就这样哭得难舍难分,顾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站在一旁生闷气,等她们哭完。 顾婠婠见老太太越哭越厉害,赶紧止住煽情,用帕子轻轻擦拭她的眼角,柔声道:“祖母别哭,都是婠婠不好,惹祖母伤心了。” 老太太摇摇头,“是祖母不好,你年纪轻轻的,就经历了这么多事,没能让你和容姐儿一样享尽天伦,是祖母和你父亲对不住你。” 闻言,顾容身子一僵,双拳紧紧握住,不顾及老太太在场,给顾婠婠递了几个眼刀子。 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第57章:接风洗尘 顾容心底冒出了深深的危机感,她知道自个儿最近的表现不大好,让他们失望了,可纵然如此,也不能让祖母说出这种话。 何况当初他们明明告诉她,只要顾婠婠没了利用价值,他们就会放弃顾婠婠,可看今日祖母的样子,大有要培养顾婠婠的意思,什么叫和她一样,难不成祖母还想让顾婠婠取代她? “祖母,您只知心疼妹妹,就不心疼我了?”顾容试探似的说道。 老太太没有发觉顾容的不对,只当顾容是闹脾气,把她拉过来,笑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孙女,我都心疼。” “祖母~”顾容这才放心,祖母还没有对她彻底失望,现在看来,她需要好好冷静,自从顾婠婠来了,她便乱了阵脚,做事越来越鲁莽,若她还不改,顾婠婠取代她,那是迟早的事。 想着,顾容拉起顾婠婠的手,对老太太笑道:“祖母,您不用难过,虽然妹妹从前没有享受过什么好日子,可容儿会好好待她,把妹妹缺失关怀统统补回来,妹妹,你说可好?” 顾婠婠下意识的蹙了蹙眉,顾容突然的示好让她感觉浑身不适,可在老太太面前,她也不好拂了顾容的面子,便笑道:“自然是好的,妹妹盼望的就是家族和睦,姐妹同心,有姐姐这句话,妹妹也是喜不自胜。” 老太太看着姐妹两个握手言和,不管真心假意,能有表面上的和平,她亦是心满意足,“好,你们姐妹齐心,共同照顾弟妹,如此,我便放心了,我让人吩咐下去,今天晚上大家好好吃一顿饭,来给婠姐儿接风洗尘,容儿你也别走了,先在这儿玩会儿吧” “好。” 晚上的家宴,除了顾桥因为有事,没能前来,其他人全聚在荣兴园,顾欢见了顾婠婠可高兴了,沈秋亦不经常来,阖府只有顾婠婠和她玩得来,直牵着顾婠婠的手不肯放开,陈氏打趣道:“欢儿怕是要认婠姐儿做娘了,成日缠着她不放。” 老太太佯怒,“你倒是把担子撇得干干净净,不想照顾孩子就直说,婠姐儿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让她认欢姐儿做女儿,不平白让她嫁不出去。” 顾晴掩帕一笑,道:“祖母快别说了,什么女儿不女儿的,二姐姐脸都快羞红了,二伯母也是,平白起这个头,叫二姐姐日后怎么嫁人?” 陈氏本趴在顾良怀里,闻声,登时便起来,作势要去挠顾晴,吓得顾晴赶紧躲到老太太身后,“好你个丫头,还怪罪起我来了,你们一口一个说婠姐儿嫁不出去,哪日她真嫁不出去怎么办?婠姐儿别恼,我替你教训他们。” 老太太一本正经的板着脸,反问:“你还要教训我不成?” “母亲!”陈氏说不过老太太,干脆撒起娇,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陈氏觉得大家都欺负她,便又躲到顾良怀里去,这恩爱的场面羡煞旁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顾欢笑道:“你们都说错了,二姐姐才不会嫁不出呢,二姐姐是有未婚夫的人。” 顾婠婠一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感觉身边的气氛有些凝滞,陈氏不悦地把顾欢揪过来,“让你乱说话。” 自沈奋婚礼过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赫赫有名的权督军身边有了个未婚妻,这个未婚妻还是四大家族之一的顾家庶出女,顾欢也去了婚礼,自然知道这件事,顾欢年纪小,不懂大人之间的事,就这样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让人觉得很尴尬。 在场的人大多稍稍知道点内情,所以绝口不提此事,可就这样被年少无知的顾欢捅出来,脸上多多少少有些难看。 顾婠婠却觉得莫名其妙,顾欢说的没错,她的确有未婚夫啊,怎么都这个表情看着她? “好了,都别说了,康儿饿了,我也饿了,对着一桌子好菜不吃,岂非白白糟蹋粮食?你们几个也别再闹了,你们不想吃饭,老太太还想吃呢。”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氏忽然开口,这才打破尴尬,老太太也附和:“是啊,都别说了,吃饭吧。” “老太太,我来晚了。” 众人正要吃,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娇柔的女声,顾婠婠听着做作的声音,颇为反感。 郑氏看到来人,胸口此起彼伏,被气得不轻,“你怎么才来?” 来人身穿桃红绿镶边的斜襟旗袍,勾勒出美妙的曲线,额前是两个小铜钱似得头发,紧紧贴在脑门上,她笑道:“路上有点事耽搁了,还请老太太和太太莫责怪。” “原来是湖雨啊。”老太太道:“快给裴姨娘添把椅子。” “谢老太太。” 裴姨娘正好坐到顾婠婠身旁,问道:“老太太,这便是二姑娘吧?” 顾婠婠起身见礼,“婠婠给裴姨娘请安。” 裴姨娘见状,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二姑娘多礼了,妾身可受不得二姑娘这一礼。” 顾婠婠笑道:“您是父亲的姨娘,便是婠婠的长辈,怎会受不起?先前姨娘进门,婠婠没能抽出时间去请安,后来又有事出去了数日,始终没能见到姨娘,到底是婠婠不是,婠婠在这给姨娘赔不是了。” “哎,二姑娘客气了。” “咳咳。”郑氏没好气的说:“都坐下吧。”别站着碍眼。 裴姨娘坐下,顺手倒了杯酒说:“是妾身不好,没注意时间,来晚了一步,我便自罚了一杯,算赔罪。” 说完,一杯酒一饮而尽,顾欢拍手叫好:“好酒量好酒量,再来一杯。” 陈氏忙拍掉顾欢的手,斥道:“哪学来的浑话,还不住嘴!” 郑氏斜着眼瞥了瞥顾欢,幽幽地说:“二弟妹可要好好管教孩子,别成日尽琢磨些别的,看看欢姐儿,哪有个女孩子的样儿。” 这话就是在说陈氏跟她抢夺掌家之权,陈氏自然是听不惯,笑道:“不比大嫂,调教出一双好儿女,大的呢,知书达礼,体恤姐妹,小的呢,来日可担大任,我家欢儿比不得。” 郑氏气得脸都青了,这分明是拿顾容曾经欺负顾婠婠说事呢。 “母亲,我要吃鸡腿。”顾州突然说话,陈氏抿嘴笑了笑,刚说可以担当大任,转眼就要吃鸡腿,这脸打得啪啪响。 “闭嘴,吃什么吃!” 老太太忙把顾州拉过来,怒道:“州哥儿还在长身体,吃点东西怎么了,你还不让他吃了?” “母亲!” “呕——”裴姨娘突然放下酒杯,捂着嘴不停地干呕,吓坏了大家。 郑氏脸色突变。 ##第58章:裴氏有孕 顾婠婠愣了愣,明白了什么,心下转了千万心思,看向郑氏那几近惨白的脸色,冷冷一笑,看来不用她添堵,这位就能把长房闹个天翻地覆了。 老太太很快反应过来,忙道:“快去叫医生,快去叫医生,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裴姨娘扶到里屋去。” 老太太很是兴奋,把裴姨娘当宝似得,就怕被磕着碰着,郑氏脸上更加不好看了。 “老太太,不打紧的。”裴姨娘哪见过这么大阵仗,连忙推辞,“不用叫医生,就是些小毛病。” “什么小毛病!”老太太喝道,“这可是我的孙子,自然要叫医生好好看看,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快把裴姨娘扶进去。” 下人没什么动作,顾婠婠上前扶住裴姨娘,道:“姨娘慢些走,可别伤了弟弟。” 闻言,老太太更加欢喜,裴氏肚子里的合该是个哥儿,他们顾家又要添男丁了。 裴姨娘对顾婠婠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却真真儿把顾婠婠给记下了。 不一会儿,英姑便把医生给带来了,老太太让医生快给裴氏瞧瞧,医生也不耽搁,一来就直奔主题。 老太太在一旁焦灼地等待,陈氏安慰道:“母亲莫急,看裴姨娘的反应,定是有孕了,您就等着抱大孙子吧。” 这话听在郑氏耳朵里极为不爽,老太太的大孙子可是州哥儿,跟裴氏有什么关系! 当然,陈氏就是故意的,想当年顾良的那个小妾怀孕时,郑氏也是明里暗里地嘲讽她生不出儿子,让别人钻了空子,呵,瞧瞧吧,儿子又如何?女儿又怎样?即便是儿女双全,大哥该纳的妾一个不少,时隔多年,又要蹦出个孩子。 “恭喜恭喜啊,这位夫人已有一月余的身孕。” 老太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刚说什么?” 医生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老太太笑容满面,“快,快去通知老爷。” “母亲别激动。”陈氏赶紧扶着老太太,顾家男丁只有州哥儿和康哥儿,其中一个还不大健康,顾家更是多年没有好消息,如今裴姨娘有孕,可把老太太乐坏了。 “不对,方才席间她喝了点酒,对胎儿可有影响?” 老太太想起刚从裴姨娘喝了口酒,忙向医生询问。 “影响是肯定有的,不过我看是没什么大问题,好生休养就是了。” 老太太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恭喜祖母。”顾婠婠福礼问道:“祖母要不要进去看看裴姨娘?” 闻言,郑氏狠狠地剜了顾婠婠一眼,这是不嫌事大。 顾婠婠像是感知到什么,回过头对上郑氏阴毒的眼神,温和的笑了笑,微微点头,竟让郑氏觉得害怕。 如此镇定自若,这个顾婠婠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 裴氏有孕,除却郑氏,顾家上下很是欣喜,都在期待这个生命的降临,尤其是顾桥,那真是要把裴氏捧上天了,老太太甚至把裴氏接到荣兴园来养胎,这般荣宠,一般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不过好在裴氏知礼,拒绝了老太太的要求,老太太也没有说什么,只让郑氏好生照料着,别出差错。 老太太的意思,郑氏自然知晓,让她照顾,更让她没有下手的机会,否则裴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旦出状况,第一个开罪的,便是她。 郑氏一时分身乏术,苍老了许多。 顾容学聪明了,不敢对顾婠婠使坏,郑氏也因着裴姨娘的事管不了她,顾婠婠也轻松不少,每日就是窝在屋子里看书练字,小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二姑娘,天色已晚,该歇息了。”丫头劝道。 顾婠婠抬头,入目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婢女,顾桥给她安排了两个丫头,这就是其中的一个,年纪也就十四岁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刚进府的吗?” “我叫阿清,前几日才被买进来,一来便分到姑娘这了。” “原是这样,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呢?” “她叫阿碧,好像在府里有几年了。” 顾婠婠一笑,阿碧,阿清,倒是个好名字。 “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姑娘早些安寝。” 阿清离开后,顾婠婠靠在床头,看着烛火摇曳,仿佛看到了权让的影子,不知权让可有吃好睡好,现下是否睡了。 另一边,同样的火光,却是权让在思念另一个人,郭宇见他在发呆,便知道他是在想谁了,调侃道:“爷,您还不睡?说不准梦里会有爷日思夜想的身影呢。” 权让抬头斜睨,冷冷地说道:“最近我是不是太仁慈了?还是你又皮痒了?” 郭宇缩了缩身子,赔笑道:“爷息怒,小的就那么一说。” 他还不是看爷茶饭不思的,就怕哪天患了相思病,那岂不是要被小日本给笑死! 权让冷哼一声,“行了,都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那好,我去叫兄弟都睡了,您也早些休息吧,您可是我们的主心骨,累着谁都不能累着您。”郭宇道。 权让点点头,“嗯,睡了。”说完,他便钻进临时搭好的帐篷里去休息了。 郭宇叹了口气,此去东北,不知何时才能回上海,这世间万事变化莫测,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呢,日子啊,是一天比一天少了。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权让日日思念顾婠婠,又一路舟车劳顿,一睡下,梦中便出现了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大红的喜堂,一对龙凤烛立在大堂中央的檀木桌两边,烧得正烈,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顾婠婠站在堂前,一身拖尾龙凤褂,裙摆蓬蓬的展开,既修身又显端庄,衣身上的刺绣精美绝伦,每一针都承载着夫妻恩爱随和的祝愿。 梦中的顾婠婠似有所觉,缓缓转过头来,嫣红的嘴唇如绽开的梅花,粲然一笑,头上的凤冠流苏因晃动发出悦耳的声音,权让发誓,她绝对是他见过最美的新娘。 她笑着,嘴里说着什么,权让听不清,只觉心中隐隐作痛,好像要失去什么,他伸出手,顾婠婠的身影却渐渐模糊,直至消失。 那一刻,他听到她说:“西定,你来了。” ps.莫名想哭…… ##第59章:裴氏算计 一大早,顾婠婠去荣兴园给老太太请安,裴姨娘早就在那里了,和往常的低调不同,今日的她堂而皇之的坐在老太太身旁,二人像是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乐得合不拢嘴。 “婠婠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看过去,道:“婠姐儿来了,不用多礼,先坐着吧。” “是。” 顾婠婠依言找了个位置坐下,对裴姨娘关切的问:“不知道姨娘昨晚可有什么不适,听说孕妇多多少少会有些害喜之症。” 裴姨娘笑道:“劳烦二姑娘关心,不适倒是没有,只是肚子里多了个生命,觉得神奇,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老太太不悦,“哎,话不能这么说,你有了身孕更应该吃好睡好才是。” 顾婠婠在心里轻笑,拂了拂帕子,顾家好不容易有个喜讯,老太太恨不得跟在裴氏身边,以免出了差错,话匣子一打开,更是停不下来,也难得裴氏听得下去,一脸受教的模样,顾婠婠觉得无聊,又觉得好笑,有裴氏在,郑氏的日子怕不会好过了。 “老太太说的是,湖雨记下了。”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从裴氏进门,她就没反感过这孩子,虽说长的狐媚样,但心底还是好的,安守本分,又听话懂事,如今身怀她顾家麟儿,她真是越看越喜欢,说道:“等会让英姑挑几个好的首饰送到你屋里,你看你头上的簪子,都是多久以前的款式了。欣宜也是,好歹你也是她房里的人,对你的事竟一点也不上心。” 裴氏忙道:“太太平日要打理府里的事情,很多事都有心无力,老太太莫要怪她。” “我看她最近是愈发懈怠了,你看,你都来多久了,还不见她人影,怕是早把我这老太太抛之脑后了,她这么忙,府里的事干脆就不要管了。” 顾婠婠被老太太一番话惊到了,看来老太太对郑氏已有不满,连剥权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湖雨知道老太太心疼我,可真不关太太的事。” “好了,我知道你心善,不说她,我们说说别的。” “好。” 顾婠婠在荣兴园待了会儿时间便起身告辞,现在的老太太满心都是裴氏肚子的种,哪里还会有旁人的存在。 只是她刚走出荣兴园没多久,便被人叫住,她回头一看,原是裴姨娘。 “姨娘怎么出来了,不多陪陪祖母?” 裴姨娘笑道:“说多了老太太也烦,我这不就自个儿出来了嘛,二姑娘这是要回水絮轩?” “是啊。” “那就巧了,我的院子正好和二姑娘的住处相近,你若不嫌弃,我们结伴同行可好?” “那自然是好的。” 顾婠婠和裴姨娘一同走路,因着年龄差距不大,没有代沟,途中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到了汀兰阁,裴氏邀请顾婠婠进屋坐一坐,顾婠婠也没有拒绝,跟着她一同进去了。 刚上了两杯茶,裴氏便让丫头下去,顾婠婠正疑惑着,裴氏却突然起身,朝着顾婠婠跪下。 顾婠婠慌了一下,连忙起身去扶她,“裴姨娘,您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婠婠可受不得姨娘如此大礼。” 裴氏摇摇头,眼眶蓄满了泪水,“求二小姐救救妾身。” “姨娘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裴氏吸了吸鼻子,声泪俱下,说道:“我出身卑微,原也不是个有福气的,幸得老爷抬举,有幸进府做个良妾,今儿身怀有孕,本是该开心的,可……” 顾婠婠见拉不动裴姨娘,便也跪下,说:“姨娘也知应该开心,又为何有此举动?” “可就怕孩子保不住。”裴姨娘哽咽良久,才又说:“太太早看不惯我,时常针对我,若非有老爷护着,我也不会有这么一天,如今怀孕,太太定是容不下我……” 她话还没说完,顾婠婠反笑了,“姨娘这话,婠婠更是不解,太太仁厚,怎么会容不下姨娘,纵然姨娘想寻个靠山,也该找老太太,婠婠在府中人微言轻,实在是有心无力,帮不了姨娘。” 裴氏一怔,她没想到顾婠婠会拒绝得这么干脆,她连话都没有讲完,见顾婠婠笑得明媚,她只好收起眼泪,在顾婠婠的搀扶下起身,笑道:“是妾身失态了,二小姐莫要取笑我。” “我怎敢取笑姨娘。”顾婠婠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方才裴姨娘下跪求她的场景从来没有发生过,“来人啊。” 外面的丫鬟听闻赶忙走进来,顾婠婠嘱咐:“好好伺候你家主子,否则,老太太饶不了你。” “是。” “姨娘,若没什么事,婠婠先告辞了。” 裴姨娘镇了镇心神,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二小姐慢走。” 裴氏冷眼目送顾婠婠离开,胸口沉了沉,眼底渐渐浮现出几分算计,“你去禀报老太太,就说我觉得肚子不舒服,好像动了胎气。” “姨娘?”丫鬟看向裴氏,脸上满是惊讶,“姨娘,出什么事了?” “你快去!” “是,我这就去。” 老太太对裴氏肚子里的那块肉颇为看重,一听说她肚子不舒服,赶快让人叫了医生,自个儿匆忙往汀兰阁赶。 经过好一番折腾,裴氏的胎稳住了,老太太却大怒,盘问了一圈,知道裴姨娘身体不舒服之前,唯有顾婠婠和她独处过,当时脸色就拉下来了,再加上裴氏一直支支吾吾,她便把罪魁祸首当成顾婠婠,碍着没有确切的证据,老太太也不好开罪顾婠婠,只说让顾婠婠在房里多休息休息,没事不要出来走动。 大概的意思就是要禁足顾婠婠,袖子对此事极其不满,差点就要到老太太跟前理论,还是顾婠婠拦住她,袖子气不打一处来,忿忿不平,“我看他们就是欺负姑娘老实,若有权督军在,哼,他们怕是连个不好的眼色都不敢给姑娘。” 权让对顾婠婠的宠爱,袖子全看在眼里,老太太不辨是非,那个什么姨娘也不是个好人,枉费小姐还经常帮她说话,要是权让在,谁敢在两江总督面前给未来总督夫人气受?那简直是活腻歪了——找死! 袖子一提到权让,顾婠婠眼里全是温柔,喃喃自语:“是啊,他要是在,就好了。” ##第60章:转投郑氏 袖子捂嘴笑了笑,小眼神瞟向顾婠婠,调侃道:“姑娘可是想权督军了?” 顾婠婠回过神,恼道:“你个小蹄子,倒编排起我了。” “姑娘是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袖子说的本就是事实,姑娘应该强硬点,别被他们欺负了,想想您可是有权督军撑腰的人。” 闻言,顾婠婠无奈的摇摇头,轻轻刮了下袖子的小鼻尖,“我还没怎么,你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你看我像是那种会任人宰割的吗?” 袖子皱眉道:“可小姐一点都不着急,那裴氏都要欺负到您头上来了。” 顾婠婠抿了口茶,淡淡的说:“无妨,让他们蹦跶几天,蹦跶够了……”她轻笑一声,“蹦跶够了,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她回来是捣乱的,可不会让人随意欺负。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袖子苦着脸说。 “你也不用做什么,平日多盯着阿碧阿清两个人就好了。” 闻言,袖子想到什么,说:“小姐,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看最近阿碧行动诡异啊,经常大半夜出门,我看是有猫腻。” 顾婠婠拿帕子往脸上扇,不见异色,反倒是理所当然,“你知道有猫腻就好,以后做事,避开她们俩个。” “是,袖子还有一事不明。” “说。” “小姐,权督军何时来顾家提亲啊?”顾婠婠并没有把她和顾家的那些恩怨说明,所以袖子至今还以为她之前去总督府只是为了看望娘亲,更不知道她现在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小姐,我觉得在总督府比在这儿好多了,您为什么不干脆留在总督府等督军回来呢?” 顾婠婠叹了口气,拉着袖子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你现在还不懂,反正你要记着,保护好自己,留心身边的人和事,其他的不要多问。”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袖子说,也不知道袖子会不会支持她。 “嗯,我明白了。”袖子点点头,她虽然不懂,可听小姐的总没错,“小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那裴姨娘明摆着要和小姐过不去,我们就要这样忍气吞声吗?” 袖子如今有了顾婠婠这个靠山,胆子也大了不少,容不得旁人欺负,好端端被禁足,她对裴姨娘更是厌恶到极点,非要出口恶气不可。 “别急,快了。”顾婠婠冷笑,裴氏这么无非是看求她不成,便想转投郑氏,可惜,她不会如愿了。 裴姨娘听说顾婠婠被禁足,心里不但没有放松,反而忐忑不安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七上八下的。 “妹妹这是怎么了?上窜下跳的,可别把肚子里的孩子摔了。” 郑氏突然走进来,嘲讽的说。 看到郑氏,裴姨娘有那么一刻怔神,反应过来,笑道:“太太怎么来了?” “别介,你赶紧坐下吧,我可不想等会一走,你肚子就出问题了。” 闻言,裴氏的脸憋得通红,不满地说:“妾身还不是为了太太。” “放肆!”郑氏冷冽的眼神看向她,斥道:“你好大的胆子,什么叫为了我?你是想陷我于不义?” “不敢。”裴氏咬咬牙,心里咒骂郑氏无数遍,谦卑地说:“是妾身的错,妾身只求太太原谅,让妾身安全的生下孩子。” 郑氏不屑的看着她,慵懒地斜靠在榻上,说:“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肚子里怀的可是顾家的种,老太太又特地让我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我又怎么不会让你平安生下孩子呢?” 郑氏装聋作哑,叫裴氏很不舒服,她只求能在这巴掌大的地方好好过日子,不想掺和到旁人的生活里,可她知道,不少人对她的肚子虎视眈眈,她也知道,想在顾家立足,唯有生下一儿半女,别人也不敢小瞧,但郑氏恨毒了她,哪怕她让老太太指定郑氏照料,她还是怕郑氏会做出让她防不胜防的举措。 她本想求助顾婠婠,可对方似乎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喜欢她,于是她只能用肚子里的孩子打击顾婠婠,来讨好郑氏。 但郑氏,似乎也没有放下对她的成见。 “裴姨娘,你不会以为,我对你肚子里的那块肉,有什么不轨的心思吧?”郑氏突然问,冷笑了一下,“你放心,别说你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即使是个男孩,他上头还有州哥儿,一个庶出的,休想占了州哥儿的位置!” 裴姨娘忙道:“妾身不敢,妾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够了。”郑氏打断她,说:“只要你安分守己,我呢,也绝不会和你过不去,你也别以为老爷和老太太护着你,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如果你觊觎不该你得到的东西,下场,不用我多说吧?” 闻言,裴氏连忙躬身,毕恭毕敬的答:“是,妾身明白,从今以后,妾身唯太太马首是瞻,妾身肚子里的孩子,也绝不会威胁到大少爷。” 郑氏算是真正的笑逐颜开,硬生生的压下对裴氏的不满,道:“你也是个乖顺的,看在你为我出了口恶气的份上,我也不会为难你,你也别站着了,否则老爷老太太来了,还以为我像顾婠婠,对你做了什么一样。” 裴氏脸上烧得厉害,她对顾婠婠多多少少有些愧疚,可这些愧疚在荣华富贵以及对肚子里孩子的盼望下一个一个的被击垮了,一个碎片不留,“太太说笑了。” 郑氏起身,甩着手帕朝裴氏走过去,裴氏以为郑氏要对她不利,吓得退后几步,谁知郑氏却是要帮她整理衣领,“好好歇着吧。”她右手一路向下,最后停在裴氏肚子上,“你肚子这么尖,想必生的是男孩。” “妾身还是喜欢女儿多一些。” 郑氏十分满意裴氏的回答,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缓缓离去。 望着郑氏离开的背影,裴氏不禁握紧了拳头,今日是她命贱,处处受人牵制,哪日她扬眉吐气,定是要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知道知道点厉害! ##第61章:没有标题 这天沈奋带着新媳妇来顾家看望老太太。 老太太喜不自胜,她都未曾好好见过沈奋娶的妻子,今儿一看,落落大方,容貌清雅,果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看着就是大气。 方氏也是个惯会讨人喜欢的,三言两语便拉近了和老太太的关系,老太太不禁连声夸赞,把说得沈奋颇不好意思,笑道:“外祖母快别说了,再说下去,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老太太嗔道:“我又没说你,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完拉着方氏的手坐下,脸上的褶子笑得聚在一起,“奋哥儿从前自由惯了,你们才成婚,他可能收不住性子,可有对你不好的地方?你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方氏有些招架不住老太太的热情,惊慌失措的看向沈奋,沈奋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要害怕,方氏这才缓缓答:“阿奋他待我很好,不曾欺负我。” “外祖母你听,我可没有欺负她。” “你闭嘴!”老太太是典型的有了孙媳妇就忘了孙子的,“那他日后要欺负你,你尽管跑来和我说,我帮你治他。” “多谢外祖母,对了,我和阿奋带了些礼物。”说着,沈奋赶紧递上两盒礼品,方氏介绍道:“这是公公从西洋进购的燕窝,很是滋养身体,另外一个是经过名僧开光的佛像,我们特地拿来孝敬外祖母,还望外祖母不要嫌弃才好。”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我很喜欢,英姑,把佛像收起来,管家,你去把燕窝送去给湖雨。” “是。” 老太太道:“湖雨是你大伯父新纳的妾室,近来有了身孕,这燕窝刚好给她补身子。” 沈奋惊讶的说:“是吗,我还没听到过风声呢,那真是恭喜大伯父了。” “唉,有什么喜不喜的,总归有比没有的好。” 沈奋点点头,顾家的情况他也知道,姐儿很多,哥儿却少得可怜,长房有一嫡子,年纪尚小,三房也有个儿子,但素来体弱,能活下已是老头保佑,如此一来,便注定顾家人丁萧条,如今有了喜讯,外祖母自然是开心的。 “云儿这是第一次来顾家,就想着来给外祖母请安,也没仔细看这里的景色,不知道外祖母愿不愿意带着云儿多转转,认认路?” 闻言,老太太笑呵呵地说:“当然愿意,走,我们啊,去后花园看看。” 汀兰阁 丫头走进屋,躬身禀道:“姨娘,陈管家来了,说是替老太太送东西。” 裴姨娘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被隐藏起来,“让他进来吧。” “是。” “等下。”裴姨娘叫住丫头,想了想,道:“你让其他人离远些,别靠着这里,若是有人进来,先知会一声。” “是的。” 丫头前脚刚走,陈管家便提着燕窝踏进门,一眼看去,裴姨娘正坐在椅子上小酣。 “给裴姨娘请安。” 裴姨娘缓缓睁开眼,淡淡地说:“管家不必多礼。” 管家笑道:“礼不可废呢,对了,这是将军府的沈大少奶奶送给老太太的燕窝,老太太让老奴拿来给姨娘补补身子。” “劳烦老太太了,你放下就可以走了。” 陈管家迟疑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姨娘就没有话要跟我讲吗?” 裴氏瞪了过去,“你想说什么,又想做什么?” “没……没什么。” “那还不快滚!”裴氏怒斥,惹得陈管家不满,他大小也是个管家,不至于被一个小小姨娘这样斥责,当下放好燕窝,拂袖而去。 离开前,还啐了一口。 裴氏被气得不轻,看着那份燕窝都带着厌恶。 另一边,老太太带着沈奋和方水云逛花园,其乐融融,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老太太到底上了年纪,年轻时的辉煌不复存在,她只盼着儿孙满堂,可是儿子各有各的事,无暇顾及她这个老太婆,孙儿们平日也不会想起她,从前好歹有顾容陪着,现在顾容为了和林西定的事也没来看过她,说不寂寞那都是假的。 本来还有顾婠婠会陪她,现在连顾婠婠都被她禁足,身边连个有趣的人都没有,身子自然也不会跟着康健。 老太太知道自个儿很多时候都太偏心了,顾婠婠才是不求回报的对她好,她却总是刻意疏远,这次更甚,她也知道裴氏动胎气的事和顾婠婠没有任何关系,但她还是忍不住把气都撒在顾婠婠身上。 老太太明白,再这样下去,她迟早要伤了顾婠婠的心。 她想,罢了,过几日再把她放出来吧。 方水云看出老太太有心事,问:“外祖母怎么了,眉头都皱在一起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太阳毒,晃了下神。” “原来如此,不过这几日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 “是啊,你要注意点身体。” 方水云笑道:“这该是水云要对外祖母说的,您要多注意身体。” “好好好,我们都留心自个儿的身体就是了,你这丫头倒是伶俐。”说完,她看向沈奋,说:“你要好好待她,明白了吗?” 沈奋点点头,一脸郑重,“自个儿的老婆,当然要疼。 ” 老太太和方水云聊得来,一聊就就到半夜,直到老太太觉得困倦,沈奋才带方水云辞行。 “哪天有时间,让你们母亲也来坐坐。”老太太已有好几月没有见着顾宝珠的身影,很是想念女儿,沈奋闻言,笑道:“母亲本想和我们一起来,但父亲有事,闹着脾气,母亲忙着安抚,没能抽开身。” 老太太急了,“是什么事,能让你父亲闹脾气?” 沈奋还没回答,方水云忙说:“父亲本就是个急性子的,遇上什么事都会着急上火,外祖母不必忧心,不过是些小事情罢了。” “那便好,没什么事你们早些回去,不然你们母亲要着急了。” “是,您保重身体,我们改日再来看您。” “不用那么麻烦,快回去吧。”老太太把二人送到门口,夫妻两个也依依不舍的辞别老太太。 “外祖母,您回去吧,不用再送了。” “好,你们路上小心。” “嗯,我们走了。” “好。”老太太目送二人的背影,眼中满是欣慰。 ##第62章:孙子先生 将军府 “夫人,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回来了。” 听说沈奋和方水云回来,顾宝珠忙放下茶盏走出去,“奋儿,水云,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母亲。” 顾宝珠责怪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们路上出事了呢。” 沈奋答:“是外祖母多留了我们一会儿,父亲怎么样了。” 闻言,顾宝珠叹道:“闹了一天,刚睡下。” 方水云上前担忧的问:“母亲,父亲是因为什么事发那么大火?” “还不是为了东北的战事,听说中央如今愈发弱势,上头都怪你父亲出兵不够及时,其他几大军阀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才把你父亲给气着了。” 闻言,沈奋怒极,一惯好脾气的他难得发火,“简直岂有此理,他们若有本事,自个儿上阵杀敌去,凭什么对旁人评头论足,这不是欺负人嘛!” “是啊,何况不是已经有权督军率兵去东北吗?” “也就是权让去了,若是换了旁人,你父亲更是要被他们骂死。” 沈奋一怔,不解顾宝珠的意思,顾宝珠说:“据说权让那支军队遇上了袭击,亏的是权让领兵,这才没什么损伤,可就是耽误了路途,现在是千钧一发的时刻,时间比真金都要值钱,这一耽误,又给了敌军可乘之机。” “定是日本人干的,当真是狡诈!”沈奋咬牙切齿,可惜他没能上沙场御敌,否则肯定要让那些日本人知道知道他们中国人的厉害! “好了,天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去歇息吧。” “母亲,您累了一天,也早点休息吧。” “好。” 阴森的小树林,冷风阵阵。 “爷,最后一个也死了。” 闻言,权让危险地眯起双眼,冷冷地说:“看来,日本人是按耐不住了。” 郭宇气愤地握紧双拳,怒道:“日本人也太卑鄙了,在我中国的土地上作威作福便罢了,竟然还用起偷袭的手段,好在爷及时察觉,这才没有让他们得逞,还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是被抓起来的几人刚烈得很,怎么打都不说,全都自尽了。爷,敌在暗,我们在明,现下该怎么办?” 权让沉吟了一会儿,说:“通知下去,稍做整顿,继续赶路,争取三日内到达东北!” “是!” 权让的队伍虽被偷袭,却也是大大的振奋军心,日本人都这么嚣张了,他们要是不加把劲,岂不是太对不起中国人这个身份了。 不到三日,他们就赶到了东北,权让才落地,日本来使便前来拜访。 郭宇隐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这日本人也太殷勤了,怎么,都快打到中国来了,他们还想和平共处不成? 权让是不怕他们的,古往今来,日本人都被称为倭寇,他怎会惧怕倭寇之流?为体现泱泱华夏礼仪之邦,他还非常隆重地让人把日本来使请了进来。 这个日本人穿着一身剪裁有致的西服,身材倒是不错,就是面相不好,尖嘴猴腮的样子,活像个奸诈之人。 “权督军有礼了。”日本人说着带有日本口音的中国话,惹得郭宇笑出声,权让斜眼瞥去,阴冷的气息让郭宇笑不出来,日本人似乎没看懂郭宇的嘲笑,还非常有礼貌的冲他点点头,转而看向权让,自我介绍道:“权督军,我叫一二三孙子,是大日本皇军驻东北三省在华大使,听说权督军光临宝地,特来请求指教。” 这回连万年冰山权让都要破功,刚喝下去的茶水险些喷出来,郭宇更别说了,想笑又不敢笑,憋得他极为难受。 一二三孙子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每个听到他名字的中国人大多都是这个反应,不过他没有深查,大概是觉得他和中国历史上的一位名人撞名,因为有孙子兵法这本书,而本书的创作者似乎就叫孙子。 “孙子先生。”这个名字让权让的心情都愉悦了不少,对一二三孙子的态度也稍稍缓和些,“孙子先生这么关注我,还真让权某受宠若惊。” 一二三孙子摆摆手,“我们中日的友好关系不就是靠着这点上心维持的,权督军实在是客气了,您初来乍到,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权总督谅解。” 这分明是反客为主,什么时候东北轮到日本人当家做主了?郭宇气得要跟孙子干架,权让却拦住他,郭宇不解,只见权让看着孙子,嗤笑道:“孙子先生说的是哪里话,权某到这都没有好好款待过孙子先生,有哪里还敢让孙子先生招待,咱们大中国最注重的,就是待客之道,应该是让权某,来招待孙子先生,郭宇。” “在。” “去,给孙子先生上壶好茶,别亏待了人家。” “是。” 孙子怔了怔,平时口齿伶俐的他竟说不出话,权让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能被牵着鼻子走,再次变成“客。” 可孙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动声色的笑道:“督军就不要客气了,以后就叫我名字——孙子吧,一口一个先生显得生疏了。” 权让嘴角勾起,嗓音低沉,轻轻叫了声:“孙子。” “哎。”孙子乐呵呵的应了,郭宇过来看到这幅场景,不由偷笑,原先他只以为日本人猖狂,却没想到是个十足的傻子,“茶来了。” 权让难得心情好,这么件趣事,他还真想和他的女孩儿分享分享,她一定会笑得前仰后合。 孙子对茶道似乎很有研究,像模像样地品了茶,最后舒爽的呼了口长长的气,赞道:“督军这里的茶果是极品,清香四溢,喝完叫人神清气爽,只是有股味道,似曾相识,好像闻到过,这种感觉,很是舒服。” “噗——”郭宇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个形容,果然极为贴切。 权让偏过头小声的问:“你在茶里放了什么?” 郭宇忍住笑,声线颤抖地答:“加了点尿液……” 权让:“……” 孙子和权让讲话除了开始有点明争暗斗的意味,后来就像是在唠家常,没多久便辞行。 离开权让的住处,一二三孙子的脸色愈发阴沉,等远离权让所在的军区,他再也忍不住,找了个草地狂吐不止。 “咳咳。”吐完了,肚子里的不适感渐渐消失,孙子的眼神忽然变得阴鸷,冷寒的气息逐渐包围全身,用日本母语狠狠地说:“今日耻辱,来日必报!” ##第63章:可疑香囊 不知是不是天热的缘故,裴氏害喜严重,什么也不肯吃,即使吃到肚子里也总会吐出来,一晃眼又瘦了一大圈,老太太看着心急,却无能为力,只能斥责下人照顾不周。 虽说老太太护着裴氏,可裴氏对老太太却很是反感,尤其在听到老太太斥责下人时,更加心绪不宁。 到底是她房里的人,被人这样骂,裴氏心里难免不舒服。 或许是卑微久了,一朝得势,眼里便容不下沙子,何况在顾家,她人微言轻,如履薄冰,上上下下都盯着她的肚子,好像她这胎生得要是个女儿,就天地不容了一样,心里的压力也就更重,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咳咳。”裴氏突然咳嗽,打断了老太太的话,随之而来的是老太太更大的怒火,“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去伺候着!” 一个丫头听了,赶紧走上前端过去一杯茶,给裴氏润嗓子,她这才缓过气,老太太看不得她虚弱的样子,心生不快,淡淡地说:“你先歇息着吧,我就走了,还有你们,都伺候好姨娘,裴姨娘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们是问!” “是。”丫头们被吓得不轻,连忙应道,老太太这才满意的离开。 裴氏咽了咽口水,冷哼一声,一脸不屑,余光无意间瞥见身旁丫头的香囊图案上,瞳孔猛地一缩,抓住丫头的手指着香囊问:“你这是哪来的?” 丫头欲哭无泪,老太太刚走,裴姨娘又发起疯了,她跪下连声讨饶,裴氏一急,一耳光扇了过去,“我问你,你那个香囊哪来的?!!” “这……这是……昨个儿,二姑娘身旁的袖子姑娘送给我的。”丫头被发得额前头发散乱,她畏畏缩缩地抬头看向裴氏,又低下头说:“她说里面的香料有滋补养颜的功效,所以我就随身带着。” 闻言,裴氏一把扯下她腰间的香囊,仔细端详上面的图案,一株亭亭玉立的荷花下游过一条锦鲤,依稀可见绣工不错,这条锦鲤被绣的活灵活现,她瞧着,眼底忽然闪过一丝慌乱,她忙问:“你确定是二姑娘?” “是……是啊。” 裴氏一怔,她不会知道了吧? 听说裴姨娘那里闹起来,郑氏嗤之以鼻,说:“你看看,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便无法无天了,她不吃就不吃,搞得谁逼着她一样。” 吴娘卖力地给郑氏扇扇子,附和道:“可不是,我也没见哪个怀孕的如她一般娇气,您就该亲自过去,给她点教训!” 顾容冷笑,“你倒是自己去,何必拾掇母亲。” 吴娘缩了缩脑袋赔笑道:“小姐说笑了,我哪敢啊。” “容姐儿,哪日你也去瞧瞧那裴氏,没事不要总往林家跑,传出去对你姑娘家的名声不好。” 顾容笑道:“女儿不会再去林家,也不会再见林家少爷。” 闻言,郑氏疑惑的问:“为什么?”随后又道:“你们是不是闹脾气了?我是叫你不要老往林家跑,可也让你不跟林家少爷来往。” “母亲,我自有分寸,母亲不必再为女儿忧心。” 郑氏叹道:“你也大了,总要懂事,如今水絮轩的那个贱人被禁足,你也要多花点时间在你祖母和父亲身上。” “是,容儿知道,等会容儿就去看望祖母。” “那就好。” “这个姨娘是不是给母亲气受了,母亲怎地那么讨厌她?”顾容问。 郑氏深吸了口气,面色不虞说:“你说呢,她是你父亲的妾室,我能喜欢她嘛。何况,她现在又怀孕了,女儿便罢,要是个男孩,岂不是要跟你弟弟争了,再者,这个女人心思深沉,能让我们始终斗不倒的人吃瘪,可不是一般人。” 顾容更是不解,“照母亲说,这个姨娘完全可以成为您的利刃,你不应该收为己用吗?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母亲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可一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心里就膈应。” 顾容摇摇头,柔声道:“他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还是个未知数,即使生下来是个男孩,也不可能和州哥儿比,何况能不能平安长大,更是遥不可及的事,现在尚用得着她,母亲为何不来个借刀杀人,彻底铲除祸患,安枕无忧呢?” 郑氏来了兴趣,“好闺女,你有何法子?” 顾容笑了笑,声线不复轻柔,有的只是和平日不一样的阴毒,“母亲大可放心,任何人都不可能骑到我们母女头上,妄想得到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下场唯有死路一条!” 郑氏被女儿的模样吓到了,她知道顾容是个上进好争的孩子,但年纪小,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始终是不成气候,这些日子她忙得焦头烂额,没有去管顾容,不成想她突然蜕变成熟,缜密的心思叫她都害怕。 她不由担心,问:“容儿,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顾容一笑,安抚道:“母亲不用担心,女儿很好。”她稍顿了一会儿,说:“只是经历了一些事,尝到了跌落谷底的滋味,女儿深知,要想立于不败之地,不能再像我之前那样幼稚,母亲,对不起,前段时间我的任性给母亲添了不少烦恼,女儿愧对母亲。” 一番话让郑氏又喜又忧,她欣慰地说:“你能这么想,母亲就放心了,你且看着,母亲一定会让那些曾经欺凌践踏我们的人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顾容冷笑,“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只是此时此刻的顾容不知道,她以前所受的苦楚哪里算得上真正的低谷,真正的低谷,让人从心里感受到绝望、不堪、心灰意冷,即使满心不甘,却还是无可奈何。 ##第64章:顾家寿宴 裴姨娘听说池塘的荷花开了,让丫头扶她去看看荷花,此时荷花开得正好,她走近便闻到一股清香袭来,让人神清气爽,也没有反胃的感觉。 她望着一池的荷花,想到那个香囊的图案,附在肚子上的手渐渐握紧成拳头,纵使荷花清香四溢,依旧让她倍感厌烦,身边的丫头发觉裴氏身子有点抖,忙问:“姨娘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事,我们回去吧。” “是。” 主仆二人正要离开,回过头,陈管家远远走来,裴氏愣了愣,眼中浮现出几分不耐之色,可陈管家却是笑脸盈盈,“给裴姨娘请安。” 裴氏拂了拂手帕,捂住嘴巴,慵懒地说:“管家不必多礼。” “呵,裴姨娘这是要去哪啊?” 裴氏冷笑,“怎么?我要去哪,还需要你一个下人过问?” 闻言,陈管家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但平静下来,他依旧笑容满面,说:“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凭老奴和姨娘的关系……” “闭嘴!”裴氏一吼,身边的丫头都没了魂,陈管家点到为止,也没说什么了,“老奴告辞。” 裴姨娘气冲冲的回汀兰阁,丫头跟在后面担惊受怕,唯恐她不小心动了胎气。 “你们做什么?都给我出去!”裴氏一进门看到几个丫头在桌子上摆弄东西,气不打一处来,吼道。 “姨娘,这些是太太送来的衣服首饰,要不要……放起来啊?” 裴氏想着,今儿太阳大西边出来了,一向恨她的郑欣宜竟然给她送起东西了。 “收起来,你们都滚出去。” 裴氏也没什么能耐,发起火来却是可怕,一会儿工夫,汀兰阁便连个伺候的都没有,只留下裴氏一个人死死地抓着桌布。 没几日,顾婠婠就解了禁足,老太太觉得委屈她,毕竟她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往裴氏房里走了一遭,莫名其妙的被罚估计心里也不大乐意,于是往水絮轩赏了很多东西,可绕是如此,顾婠婠一直没去荣兴园请安,二人的关系好像突然僵住了。 袖子有劝过顾婠婠去给老太太服个软,自她们回来,府里便没有多重视她们,若是顾婠婠把老太太都给得罪了,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可顾婠婠却不听劝,窝在房间里,对外界不闻不问,袖子也没有法子,只能任由她去了。 顾婠婠当然知道她不能得罪老太太,可她如果不闹点脾气,老太太也会怀疑她,倒不如对老太太的关怀不理不睬,老太太反而会认为她是小孩子脾性,放松对她的警惕。 老太太还真是这样认为的,她一直觉得顾婠婠做事稳重又孝顺,以前不止一次让顾容栽跟头,心里虽然有点喜欢她,但正因如此,对顾婠婠的防备也更深,如今倒能稍稍放心,说到底也只是个孩子,又是在乡野长大,能有什么心机,何况权让的兵符都弄来了,她还有什么理由去怀疑? 女孩子家家的,年纪小也好哄,她说些好听的,也就不怕顾婠婠再生气。 顾家相安无事的过了两个月,迎来了老太太的五十岁大寿。 寿宴是郑氏和陈氏两个人一起操办,办得很是风光,顾婠婠也在寿宴上见到了数月未曾见面的佟潇。 “嘿。”顾婠婠绕过人群,悄悄走到佟潇背后拍了她一下,佟潇似乎被吓着了,身子抖了抖才回过神,顾婠婠走到她前面打招呼,“佟姐姐。” 佟潇舒了口气,后怕地拍拍胸口,佯装生气,说:“你惯会吓人的 ” “姐姐莫生气,我错了还不成。”顾婠婠牵起佟潇的手,笑道。 “你啊,都多大人了。” 顾婠婠看着佟潇,说:“姐姐,好久没见,你头发都长了,快及腰了吧,可有许配人家?” 佟潇见顾婠婠笑得促狭,给她一记眼刀子,说:“你都没许人家,我怎么能抢在你前头?” 闻言,顾婠婠粲然一笑,语气颇为得意,“谁不知道我是权总督的未婚妻,是他定下的人,放眼整个上海滩,谁敢和他抢人?倒是姐姐一直未定人家,我都替你着急。” 佟潇好奇的问:“早听说你是权让的未婚妻,我本还不信,今儿听你说了才算相信,你快说,你和权总督是怎么认识的,他何时,成了你未婚夫?” 老太太的寿宴无人敢不给面子,不多时便坐满了人,顾婠婠看人多了,说话不方便,道:“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吧,有时间再和你细说。” 佟潇笑了笑,“好,我等你给我坦白。” “姐姐,快走。” 佟潇和顾婠婠的互动,顾容全看在眼里,她心底不禁嘲讽,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佟潇也是下贱的,竟然跟顾婠婠这种出身的人厮混。 “容儿?” 顾容回头,见到绅士模样的林西定大步朝她走来,“容儿,我终于见到你了。” 顾容没有反应,撇过头去,林西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顾婠婠和佟潇聊得正开心,脸上洋溢着笑容,林西定从未见顾婠婠脸上出现过如此尽兴的笑容,至少,他没有见过。 “怎么,想她了?”顾容挑眉,一脸玩味。 林西定这才知道顾容的意思,无奈的摇摇头,“容儿,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啊,只想你。” 林西定不可否认,他以前的确是喜欢顾婠婠,可那仅仅是欣赏,他觉得她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对她多了几分探究,后来老爷子非逼他娶他不喜欢的女子,他这才提出要娶顾婠婠,可是他发誓,他绝对没有真的要把顾婠婠娶回家的意思。 更何况现在,他有了他真正爱的女人。 顾容满意的笑了,顾婠婠,你永远都斗不过我! 在林四小姐的帮助下,顾容逐渐攻破林西定的心,后来她对林西定变得冷淡,时时避而不见,这男人啊就是贱,贴着他的时候不知珍惜,不理他了才知道着急,没多久他就跟她表白,他们确立了恋人关系。 两家开始谈婚论嫁,顾容在顾家的地位水涨船高,比从前更加得意,顾婠婠的存在相对要更低,每日只知道去老太太那里装孝顺,偶尔去父亲那里说说话,生怕旁人把她给忘了似得。 顾婠婠感觉好像有人在看着她,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她回过头,顾容对她微微一笑,明明是佳人美目,她愣是觉得阴测测的。 ##第65章:沈大将军 “祝顾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 老太太乐呵呵地说:“方老爷不必客气 我们还是亲家呢。” “哈哈哈哈,是啊。”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众人回头一看,一身军装的沈将军挽着顾宝珠走进来,笑道:“小婿恭祝岳母大人福满门,寿无疆!” “沈将军好。”众人毕恭毕敬地打招呼,沈齐唐却满脸不悦,“我好,那我媳妇呢?” 顾宝珠捅了沈齐唐一下,众人反应过来,忙笑着给顾宝珠打招呼,“将军夫人好。” “大家好。”顾宝珠松开手,朝老太太走去,久未见面的母女二人眼角都泛有泪花,“母亲。” “闺女啊。” “女儿祝愿母亲吉祥如意,福寿长康。” “什么祝愿不祝愿的。”老太太不想听那些虚话,听多了也烦,“只要你能回来多看看我便好了。” 沈齐唐走过来搂住顾宝珠,笑道:“是小婿的不是,日后定带夫人多来看看岳母。” “沈将军来了怎也不知会一声?”顾桥从里堂走出来,快速走过去,“下人呢?都没人通报吗?” “哎,我和夫人来给岳母贺寿还需要通报什么,小舅子这不是拿我当外人嘛。”沈齐唐扳着脸说。 顾桥忙拱手,“原是我的错,姐姐和将军都是自家人 确实不用通报,快些上座。” 沈齐唐摆手道:“别急。”完了拍拍手,后面的两个小兵端着托盘上前,沈齐唐掀开上面的红布,介绍道:“这是我从西洋花高价买来的千年人参,对岳母的身体肯定有好处,这一个叫留声机,岳母家应该不缺,可这是新研发出来的,音色肯定比以前的好很多,这两样,特献给岳母作寿礼,还望岳母不要嫌弃才好。” “好东西我怎么会嫌弃呢,来人啊,快给我好好收起来。” 顾桥做了“请”的动作,说:“沈将军请上座。” “好。”沈齐唐今儿高兴,说话中气十足,“岳母也上座。” “好,请。” 众人落座,老太太说道:“把少爷和小姐叫来见过将军。” “是。” 几个小姐少爷都聚在一起,齐齐给沈齐唐见礼,“见过将军。” 沈齐唐笑着点点头,“好了,都免礼吧,不用这么客气。” 顾婠婠又给顾宝珠福礼,“姑姑。” 顾宝珠微微笑着,心道:这孩子果然识礼。 老太太对顾婠婠的表现很是满意,她早就在想,顾婠婠比起其他的孙女孙子要好上很多,果不其然,沈齐唐也因此注意到顾婠婠,问道:“这位是?” 顾桥忙答:“是我的二女儿。” 沈齐唐仔细瞧了瞧顾婠婠,突然笑了,指着顾婠婠说:“我记着你,你是权让那个小未婚妻,是也不是?” 沈齐唐这一问,大堂里的人都沉默了,这事他们都知道,可府里没人提过这事,他们也皆是闭口不谈,如今听沈齐唐这一问,让他们都紧张起来。 可当事人却是面不改色,顾婠婠淡然自若,笑道:“是的,姑父好记性。” 这一声“姑父”叫得沈齐唐心花怒放,哈哈大笑了几声,看着她说:“你的姐妹都是叫我将军,你却叫我姑父,你不怕我吗?” 顾婠婠反问:“我为何要怕?您又不是豺狼虎豹,在外面您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不错,可今儿是祖母的寿辰,您就是婠婠的姑父,我叫一声姑父有何不可?上次在沈奋表哥的婚礼上没能跟您打招呼,如今算是补上了。” 沈齐唐不住赞叹,“权让眼光果然甚好,拐了这么个伶牙俐齿,聪慧明理的媳妇儿,深得本将军真传啊!” 在一旁的顾宝珠本来还嫌沈齐唐声音大,太吵,听到他这么一说,再也不嫌弃他了,这话是拐着弯儿来夸她呢。 “好了,今儿是我母亲的寿辰,你别抢了我母亲的风头啊。”顾宝珠埋怨道。 “夫人说的不错,是为夫的错,那大家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顾婠婠今儿对沈齐唐倒有了不同的看法,从前只觉得此人虽为将军,却不够磊落,也小心眼,没有大将的风范,可今日看来,无论如何,他对顾宝珠还是极好的,听闻将军府从未抬过妾室,沈齐唐能做到如此,实属难得。 可能没有女子不羡慕顾宝珠吧,身边有个位高权重,又一心一意的男人,就是她也是要看红了眼。 再一想,顾婠婠又要骂自己无病呻吟了,都有了权让,还去羡慕旁人作甚! “婠婠,你在想什么?”佟潇发现顾婠婠走神,问道。 “没什么,我们去那边坐吧。” 因为沈将军莅临,原本热闹的宴席变得拘束,却很快又恢复了开始的样子,觥筹交错,不少人跑到沈将军跟前各种巴结,胆子小的呢,就去顾桥和老太太那说点好话,老太太今日高兴得不成样子,红光满面,明黄色的旗袍高贵大气,一脸笑意,看着亲切了不少。 顾婠婠见没人再去敬酒,方才拿起酒杯走到老太太跟前,莞尔道:“祖母,婠婠敬祖母一杯,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太以茶代酒,连连点头,“好,祖母也希望你能找到个好夫婿。” 顾婠婠依旧笑得灿烂,心里却直骂老太太不要脸,先前还赶着让她接近权让,现在兵符拿到手,又想让她嫁给别人,妄图给顾家谋取上等利益,果然厚颜无耻。 “那婠婠便借祖母吉言了。” 说完,一饮而尽。 裴氏见此,立即端了酒杯过来,因为走得急,不慎撞到顾婠婠,一杯酒全洒在顾婠婠胸口上,裴氏顿时惊慌失措,“二小姐,你怎么样?”说着,忙要去给顾婠婠擦拭,顾婠婠却退后一步,拦下裴氏的手。 “无碍,我自己下去换身衣裳就是,不劳姨娘动手了。” 闻言,裴氏一脸愧色,说:“抱歉二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顾婠婠说完看向老太太,说:“祖母,我先回去换身衣裳。” 老太太担忧的问:“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湿了一点。” “那你快去快回吧,别到时候生病了,那才麻烦。” “是。” 裴氏捡起酒杯,尴尬朝老太太点点头,老太太也没有生气,只说:“日后小心点,别这么毛躁。” “是。” ps.感谢追文的小伙伴,不足之处多担待,也欢迎指出,后面会更精彩,比心哦~ ##第66章:突发变故 老太太没有再说什么,望了望周围,不由蹙眉,婠姐儿都敬完酒了,怎么容姐儿还不见人影? 初秋时分,天气凉爽,顾婠婠身上湿的虽不多,但还是能感觉到一股透心般的凉意,她和袖子赶到水絮轩,院子里不见阿碧阿清的身影,顾婠婠以为她们是不知躲到哪儿偷懒了,便也没有多想,径直进屋换衣服,袖子也跟进屋伺候。 可是顾婠婠一进门,就发觉不对,空气中夹杂了点酒香味和汗臭味,根本不是她房间里该有的味道。 难不成,是权让回来了? “容姐儿人呢?”另一边,老太太问起顾容,说曹操就曹操到,顾容从厅堂转了出来,手中握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酒杯子,盈盈下拜,“容儿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在众孙女中,老太太还是偏爱顾容多些,方才还因为顾容没来敬酒而不高兴,现在却是笑逐颜开,“乖孙女,起来吧。” 顾容起身,喝了小口酒,转过头在宾客之间扫了眼,问道:“祖母,二妹妹敬酒了没?我怎么没看到她人?” 老太太嗔道:“你还说,你妹妹可比你早,方才湖雨洒了她一身酒,刚回去换衣服呢。” “原来如此,我正想和她说件事呢。”顾容笑道。 郑氏恰好走来,一身暗红色牡丹花开旗袍雍容华贵,脸上的笑容亦如绽开的牡丹,“小事情就不要麻烦你妹妹了。”说完,看向沈将军和老太太,提议道:“沈将军也有好些年没来顾府,上次来也是坐一下就走,今儿倒是个好机会,妾身在后院凉亭摆了道宴席,特地来招待将军。” 沈齐唐看了看顾宝珠,见顾宝珠没有反对,赞同的点头,“那样也好。” “那母亲还有容姐儿就带将军和大姐去后院转转,我在这儿招待宾客,过会儿再一起聚聚。” 老太太起身,笑言:“也好,湖雨,你也一起去吧。” 裴氏颔首,“是。” “将军请。” 沈将军在后头说:“还是岳母先走吧,今儿您最大。”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太太和沈将军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后院走,厅堂除却陈氏和顾桥顾良,便没有了人,郑氏看着他们的背影,一抹阴冷的笑容浮上嘴角,今日过后,所有的风波都要过去了。 一行人远离大堂,向着凉亭走去,一路说说笑笑,沈齐唐也不复往日暴躁,对待老太太等人异常有耐心,只是声音太大,尤其是说到开心之处时便会笑得极其大声,老太太恰好站在他身边,耳朵都快被震伤了。 “将军瞧,那一处假山是桥儿特地辟出来的,您看,不比将军府差吧。”老太太指着不远处那奇峰怪石,笑着说。 沈齐唐顺着老太太的手指看去,颇为惊叹,这处大片的假山被一圈池水围住,翠峦红树,别有一番风味。 “确实不错,我那将军府竟比不上顾家奢侈。” 此话一出,老太太的脸色瞬间不大好看,其他人也觉着难堪,纷纷低下头,顾宝珠狠狠地瞪了瞪沈齐唐,对方却觉得自己没说错,脸上满是无辜。 “将军教训得是,您这一说 的确是过于铺张了。”老太太自然不能说什么,只能先赔罪。 沈齐唐摆摆手,说:“哎,谈不上教训,钱都是你们赚的,怎么用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这是要让他们把钱拿出来? 顾宝珠忍无可忍,一脚踩在沈齐唐脚上,因为突然,沈齐唐毫无防备,竟发出了一声闷哼,随后惊疑的看向顾宝珠,他又说错什么了吗? “将军,您没事吧?” 顾宝珠冷哼一声,径自走到前面去,沈齐唐摇摇头,“没事没事。” 顾宝珠恨不得把沈齐唐揪起来打,好好的大喜日子,非要说那些个扫兴的话,虽然她也知道顾家过于铺张,但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挑出来说事啊。 这个男人,说话真是愈发不着边了。 走着走着,顾宝珠看到一座院子,上面的牌匾上写着“水絮轩”三个字,她顿了顿,一时没想出里面住的是谁,顾容兴奋地走来,笑道:“正巧我要和二妹妹说事呢。”她转过头,对老太太说:“祖母,我找二妹妹有点事……” “去吧。”姐妹俩感情好,老太太求之不得。 “那我进去了。” 沈齐唐看着大门,疑惑地问:“这是权让那个小未婚妻的住处?” 这话在老太太听来是不大高兴的,顾婠婠终是要嫁人,依顾婠婠的能力,寻个对顾家有助力的婆家比做弃子来划算得多,她自然不可能任由顾婠婠这块璞玉变成石头,怎么说也要发出最大的价值。可总是被人冠上“未来总督夫人”的名头,还是不好嫁的,不过她也没敢在沈将军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不满,缓缓答:“是我那孙女的住处,我们走吧。” 一行人刚走出没几步,院子就传出顾容慌张的叫声,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沈齐唐先冲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顾容跌坐在地上,脸上皆是慌张与害怕,身子不住的颤抖,而她的面前,正躺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女子。 老太太愣了下神,“怎么回事?” 听到老太太的话,顾容原本涣散的瞳孔渐渐凝聚,她显得很慌张,“死……死人了,她死了……”,反应过来后,她大叫:“二妹妹,二妹妹怎么样了?” 顾宝珠紧张的捂住嘴巴,眼睛瞟向沈齐唐,沈齐唐会意,拔出腰间的抢,眼中迸发出肃杀之气,不愧是久经沙场的人,光是那架势,便足以威慑旁人。 沈齐唐提着枪,警惕地盯着房门,脚步放缓,沉重的军靴此时仿佛没有重量,听不到一点声音,他放慢呼吸,一步一步地靠近。 老太太等人向后退,唯恐等会打起来波及到他们,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紧闭的房门,就怕窜出什么东西来。 忽地,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第67章:偷鸡不成 沈齐唐瞳孔一缩, 就要扣动扳指,里面露出的是顾婠婠那张清秀的小脸。 顾婠婠看到沈齐唐拿枪指她,吓得魂都飞了,身后的袖子大惊失色,赶忙护在她前面,声线都是颤抖的,“沈将军,你要干什么?” 老太太见顾婠婠没事,在裴氏的搀扶下走过去,忙问:“婠姐儿,你没事吧?” 顾婠婠僵硬的摇摇头,显然被沈齐唐给吓坏了,沈齐唐把枪放回腰间,严肃的说:“我看你院子里躺了个死人,还以为你出事了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死人?”顾婠婠的眼睛瞟向顾容那边,看到地上的阿清,忽地笑了,“沈将军误会了,那是我院里的丫头在偷懒睡觉呢。” 众人不解,袖子走到在地上躺尸的阿清跟前,很不客气的拿脚踹了她几下,力道可不轻,地上的阿清哼哼了一声,在大家的注视下,缓缓睁开眼睛。 大家总算松了口气,看来是没有人死。 沈齐唐见此,眉头紧蹙,怒道:“既然人没死,你叫什么叫!” 这话是说给顾容听的,顾容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看着毫发无损的顾婠婠,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怎么可能?”说着,她勉强爬起身扒过老太太等人的身体,冲进顾婠婠的房间,老太太怒不可竭,口里叫着“容姐儿”,试图把顾容叫回来,奈何顾容就跟听不见似得,扑进顾婠婠的房间转了几圈,翻箱倒柜,就是没有见到她想见到的人。 “怎么回事?”顾容没找到人,心中生惑,突然,她想到了什么,顿时感觉如置冰窟,她好像,中计了! 顾容后知后觉的从窗户往外看,顾婠婠正冲她笑,那笑容在她看来,可怕极了。 外面的沈齐唐似乎很生气,不停骂骂咧咧,最后拂袖而去。 老太太气极,若是此时她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那简直是枉在人间走一遭,“你们,全跟我来,今日的事,我要好好查清楚,以正家法!” 难得办一次寿宴,硬生生被家宅的不正之风整成这样,老太太心里头窝火,势要将此事查个清楚,郑氏刚解决完寿宴上的琐事,就听说沈将军和顾宝珠气冲冲的走了,本来该聚在后院凉亭的人都到了荣兴园,顿时欣喜,看来她的计划成功了。 或许,她现在该去瞧瞧热闹了。 只是到了荣兴园,郑氏发觉事情似乎没有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 郑氏被丫鬟迎进去,可一进门,看到的是顾容低着头跪在地上,大堂的气氛甚为诡异。 “母亲,发生什么事了?” 老太太冷笑,抬手把桌上的茶杯向着郑氏扔出去,幸得郑氏退后一步,茶杯堪堪砸在她脚边,她咽了咽口水,朝边上挪了点儿,忙跪下,“母亲,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惹您这般生气?” 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有急促的呼吸,半晌,她才说:“容儿,你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容瞬间落泪,委屈地说:“祖母,我真不知道啊,我当时看到阿清躺在地上没有声音,还以为……还以为她死了……” “我没问你这个,你去婠姐儿房里找什么?!!”老太太一吼,吓得顾容抖了抖,忙解释:“祖母,我……我只是觉得事情蹊跷,想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歹徒……” “歹徒?”老太太冷笑,“那我问你,你口中的歹徒,现在在哪里,若真有,又是谁带进来的?!!” 郑氏在旁边听了会,大概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有心惊,她们的计划如此周密,又怎么会出差错呢? “我……”顾容紧蹙眉头,精致的脸上满是泪痕和慌乱,咋一看还觉得狰狞,她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感觉身上的压力太大,让她喘不过气,明明事情不该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裴氏低眉顺眼地坐在老太太身旁,对此事并未发话,直到郑氏看向她,给她使眼色,她才对老太太说:“老太太,依湖雨看,这件事实在太过巧合,二小姐院子里的丫鬟无缘无故睡死在地上,大小姐许是察觉到什么,这才进去看看也说不准。” 话音刚落,顾容忙附和道:“是啊祖母,我当时明明看到窗子那边好像有个人影,误以为是歹徒,可进去看,却什么也没有。” 老太太沉吟片刻,抬眼看着一言不发的顾婠婠,冷然道:“婠姐儿,你还有什么话说?阿清躺地上你不叫醒她,躲在屋子里干什么?” 顾婠婠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抓不住,她就知道,关键时刻,老太太还是会护着她的宝贝孙女,哪怕是顾容做错了,她还是会为了顾容而牺牲她。 她缓缓答:“我当时以为阿清是偷懒,又急着换衣服,便没来得及叫醒阿清,后面换好衣服,你们就来了。” “是吗?”老太太怀疑的眼神落在顾婠婠身上,一道无形的压迫感降临,顾婠婠依旧挺直腰杆,不见惧色。 “母亲,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容儿心地善良,您也是知道的,她是个好孩子,一定是有人要故意陷害她!”说着,郑氏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顾婠婠,不明而喻。 裴氏见老太太难做决断,提议道:“大小姐说二小姐房里有人,那儿还有几个下人守着,若真有人也逃不走,既然大小姐非说有人,不如叫人再回去仔细的搜一搜,看看到底有没有大小姐说的‘歹徒’。” “不可!”裴氏的提议遭到顾婠婠强烈的反对,顾婠婠跪下来,目光坚定,“祖母,今日姐姐惹出这么一遭事,婠婠已然不悦,如今又要为了她的话而去让下人搜我的房间,这对婠婠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所以,婠婠不能同意旁人去搜我房间,还望祖母体谅!” “胡说!”顾容怒道:“你分明是做贼心虚!” “容儿。”郑氏拉着顾容,唤了她一声,提醒她不要过激。 裴氏道:“那样更好办,若是二小姐心有不平,那边让人也一道去搜大小姐的房间,两两相抵。”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婠姐儿,你看这样如何?也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 顾婠婠低下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最后还是同意了。 英姑领命分别带着两拨人前去抽查二位姑娘的房间。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即使老太太让人去搜顾婠婠房间,顾容还是忐忑不安,她早看过,那房间没有人,若是他们也没搜出人来,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解释? 郑氏却是不急,纵然查不出什么,顾容也可以说自己看错了,道个歉,挨个骂,自然也没什么。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英姑带着人回来了,只是并没有什么顾容说的歹徒,眼尖的发现,英姑手上,多了几则册子,厚厚的纸页,英姑捧着倍感吃力。 “没有找到人?” “我带人翻了遍,并没有见到有人。” “那你手上的又是什么。”看到英姑抱着的册子,老太太疑惑地问。 闻言,英姑没有答话,只看了看顾婠婠,顾婠婠似乎不大好意思,羞涩地说:“这是婠婠在祖母寿辰前为祖母祈福,抄写的佛经。” 老太太一怔,让英姑拿来给她瞧瞧,只是随意看开几本,也让老太太咋舌,这么厚厚的几大叠,可不是说抄就能抄的,不仅需要耐力,更加难得的,是一份诚心,一份孝心。 “其实婠婠本来没打算抄那么多,只是抄着抄着,不知不觉,竟如此厚了。” “快,婠姐儿,地上凉,你别跪了,到祖母身边来。”老太太心疼极了,招呼着顾婠婠过来,丫鬟见此赶快扶起顾婠婠,因为跪久了,顾婠婠起身时还有点踉跄。 “来,婠姐儿。”老太太拉着顾婠婠,让她在身边坐下,“我的好孙女啊,怎么就这般命苦,祸事连连,难为你一片孝心,老天也不多眷顾你。” 形势急转直下,郑氏和顾容面面相觑,心里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太太,我有一事要说。”英姑虽不忍打扰他们祖孙情深,却还是出言,本来为了顾及大小姐的名声,她不想说破,可大小姐做的事,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 ##第68章:急转直下 “你说就是。” 英姑看向顾容,神色复杂,顾容惊得一头冷汗,难不成英姑说的事和她有关? “拿上来。” 一个小厮应声捧上一个白色的缎子,仔细瞧瞧,竟像是男子的裘裤。 看着老太太疑惑的神情,英姑将事情娓娓道来:“我带人去二位姑娘的房间搜查,二姑娘倒没什么,也就这一摞纸,可是却在大姑娘的床榻上,搜出了这么一个男子的裘裤出来。” “什么!”老太太猛地站起,惊疑不定,“你说,这是从哪搜出来的?” 英姑颔首答:“老太太,是从大姑娘的床榻上找出来的。” 郑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复追问:“不是,英姑,你肯定是弄错了。”郑氏摇摇头,期盼的看着英姑,“你说,你是不是弄错了,不是从容儿那里搜出来的。” 英姑沉默不语,让郑氏的心没了底,顾容张开嘴想解释,可一看到老太太的怒容,便不敢说话,只能求助身旁的母亲,哭着说:“母亲,我没有,不是我的。” “母亲知道,母亲知道。”郑氏忙安抚顾容,转过头指着英姑,怒道:“你可知构陷小姐是什么罪名,英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英姑瞥向顾容,又转头看着郑氏,冷笑道:“太太这话是说我故意陷害大小姐?既然太太非要我说,那我就把我见到的一一道来。” 说完,英姑对着老太太说:“老太太,我照您的吩咐搜完二姑娘的房间便去了大姑娘处,本想着没什么事,谁知刚到就看到一个人影从大姑娘房里跑出来,我急忙叫人去追,再去房间看看有没有人,结果却在床上看到了男子的贴身衣物,老太太,我所说句句属实,等会去追人的小厮就回来了,到时候把人抓回来,大小姐,您说说,该在二姑娘房里的人何时跑到您屋子里去了?” 英姑的声线圆润,掷地有声,一番话将老太太气得脸铁青,指着顾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郑氏的辩解也听不进去半个字。 不多时,派去追人的小厮便回来了,说是人跑到前厅,和宾客们混在一起,找不到人,虽说没找到人,可一个男子从顾容房里出来却有好几个下人看见了,此事不容抵赖,老太太气得上前就给顾容甩了两个耳巴子,大怒,“来人,把大小姐送到尼姑庵里去,我们顾家丢不起这个人!” “母亲不要。”郑氏慌了,揪着老太太的裙角,在地上仰视她,“母亲,容姐儿的为人您还不知吗,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定是那个男人不小心到后院 误闯了她的房间,母亲您开恩呐,容姐儿还小,让她去做尼姑,跟让她去死有什么区别?” 老太太不为所动,颤抖地说:“要是可以,我倒是想让她现在就死,省得玷污了我顾家门楣!” 顾容害怕的缩起身子,满脑子都是老太太要把她送去做尼姑的话,她是顾家的嫡出大小姐,是名门闺秀,她不可以去做尼姑,绝对不可以! 郑氏只觉满心悲凉,她为这个家劳心劳力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没人愿意听她的分辨,连她的女儿他们都不肯放过,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明明做的天衣无缝,最后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想着想着,郑氏愈发觉着不对劲,从一开始,她们就好像走进了一个圈套,一步的陷进去,所有的事情发生的都太巧合。 郑氏猛地抬头,锐利的眼眸盯着坐在位置上的裴氏,仿佛要狠狠地看穿她,对方却只是抚摸着她那刚刚显怀的孕肚,一言未发。 她大意了!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和顾婠婠密谋好了,她们合起伙来骗她,本该在顾婠婠房里的男人去了容儿那,还丢下了裘裤,而裴氏则提出搜容儿的房间,这样一来,容儿倒成了偷男人的那个,顾婠婠却在老太太面前又装了一把孝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懂我的话吗?!!”老太太“啪——”的一声把桌子拍得让人怀疑几乎要四分五裂,下人们你推我,我推你,却谁也没敢上去。 那可是大小姐啊,他们怎么敢把人架到尼姑庵去? “祖母您消消气。”顾婠婠见老太太的气出得差不多了,忙扶着老太太,柔声劝道:“祖母莫生气,或许真如太太所说,那个男人只是凑巧误闯了姐姐的房间,您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若是把姐姐送去尼姑庵,外人会怎么想。” 老太太一怔,顾婠婠见此继续说:“姐姐好歹是千金之躯,顾府的嫡长女,外人要是知道姐姐被送去尼姑庵,这一猜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要是姐姐当真是被冤枉的,岂不是要毁了姐姐的一生?” 闻言,老太太这才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看向顾婠婠的神色满是赞赏,若不是她提醒,今日怕就要酿成大错,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可老太太转过头对着顾容,却是恨铁不成钢,“你看看婠姐儿,到现在,她还在为你说话,你这个做姐姐的,就不觉得有一丁点羞愧吗?” 顾容恍然未觉,只会盯着被扔在地上的裘裤,就像在看他的主人,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 老太太对顾容失望透顶,长叹了口气,连声唏嘘:“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母亲,容姐儿定是被人冤枉的,她那么懂事知礼,您看着她长大,平日里亦最疼爱她,您是知道她的。”郑氏声泪俱下,试图力挽狂澜。 “容姐儿那么善良明理,也正是因此,林大少才会看中她,母亲,您不能因为他人的片面之词还有一件裘裤,就定了容儿的罪啊!” 郑氏搬出林西定和顾容的联姻,想着老太太那么注重家族利益的人,定会看在和林家结盟的份上网开一面,不想不说倒不打紧,一说反而激怒了老太太。 ##第69章:合作关系 老太太怒目圆瞪,斥道:“混账东西,英姑难不成会冤枉你们?这一干的下人,还能统一口径,冤枉你们?!!” 英姑赶忙上前给老太太抚背,担忧地说:“我没关系,问心无愧就好,老太太不必生气,别平白气坏了身子。” “是啊,老太太。”裴氏起身,走到老太太跟前,轻言:“没必要为了这种事生气,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究竟如何,谁也不清楚,总不能冤枉了大小姐。” “冤枉,证据确凿,这是没抓到那个男人,要是抓到了,她焉能有命!”老太太指着顾容,痛心疾首的说。 裴氏连忙附和:“是是是,老太太说的是,可人不是没抓到嘛,何况太太方才也说了,大小姐还有和林大少爷的婚约在身呢,您也不能真把大小姐送去尼姑庵啊。” “老太太。”陈管家一听,有了主意,“老奴乡下有个田庄,若是老太太同意,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对外人便说是去给您祈福的,也博个好名声。” 郑氏气极,怒斥:“你这个老奴才,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她又看向老太太,哭道:“母亲三思,容姐儿不能去那种地方。” “祖母,容儿错了,容儿错了。”听到要去田庄,顾容终于有了反应,也不说自个儿是被陷害,只顾着求饶,可老太太的脸却越来越黑,这都认错了,是不是就说明,顾容和那个男子,的确有曲径通幽之嫌? 一气之下,老太太同意了管家的提议,让人把顾容送去乡下田庄。 “不,祖母,您饶了容儿吧,容儿错了,林大哥,我要见林大哥……唔唔……” 可怜的顾容才喊了几声,就被下人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郑氏见女儿被拖走,像是全身被人抽去了力气,瘫坐在地上,不住地喘息,顾婠婠扶着老太太坐下,看着郑氏心如死灰的面容,嘴角不可抑制的扬起一弧愉悦的笑意。 “欣宜,我看你也累了,今后顾家的事便全权交给二房管吧,婠婠,你要是有空,也多帮衬帮衬你二伯母。” 这是郑氏第二次被夺权,也是她最没有反应的一次。 顾婠婠像是刻意给郑氏听,回答的声音格外洪亮,“是,祖母。” 郑氏总算被拉回了一点思绪,苦笑着颔首,“多谢母亲体恤。” 老太太不愿看到郑氏这模样,不耐地说:“你先走吧,今儿你累了,回屋歇息着。” “是。” 郑氏被下人扶着出去,沧桑的背影叫人看了心疼,顾婠婠却觉得无比痛快,想来郑氏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这个下场,可这一切,全是她自作自受,前世她娘就是命丧这阴险狡诈的女人之手,后来对她更是百般为难欺凌,今生今世,若是不能一雪前耻,也实在是枉在人间走一遭了。 “老太太,您没事吧?”裴氏见老太太脸色差劲,关切地问。 “没什么大碍,就是好好的一个寿辰,被这种腌腥事搅了,心里不大痛快,老陈。” 管家应声,老太太继续说:“你去前面让二太太赶紧把客送完,等会让他们和老爷一同过来,我有大事要说。” “是,老奴这就去。” “你们也累了,都回去吧。” “祖母,婠婠不累,您是不是觉得不舒服,婠婠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老太太摇摇头,手细细抚摸着顾婠婠 的手背,“我有英姑陪着就是了,今天的事让你受委屈了,改日,祖母再好好补偿你。” “祖母……” “二姑娘,裴姨娘。”英姑说,“你们回去吧,老太太有我陪着呢。” “是啊二姑娘,咱还是先回去,别打扰老太太休息了。” 裴氏道。 “那好,祖母您早些歇息,婠婠先回去了。” “嗯,英姑,把她们送出去。” “是,老太太。” 离开荣兴园,顾婠婠觉得一身轻松,装可怜也是个技术活,甚是累人。 “二姑娘是要回去吗?” 顾婠婠笑道:“自然是要回去的。” 闻言,裴氏皱了皱眉,说:“妾身觉着肚子不舒服,不知二姑娘可否扶我回去?” “姨娘都这么说了,婠婠怎敢不从?”顾婠婠顺势搭起裴氏的胳膊,像模像样的扶着她,笑着说:“姨娘,我们走吧。” 裴氏压下眼神中的复杂之色,点点头,“走吧。” 到汀兰阁,裴氏摈退左右,一关房门,便焦急地冲顾婠婠问:“二姑娘觉得此事如何?” 顾婠婠却不急不慢,打量了会儿房里的格局,莞尔一笑,给了两个字:“不错。” “不错是什么?顾婠婠,你别过河拆桥!”裴氏怒道,哪还有平日恭顺的模样。 顾婠婠斜睨,道:“姨娘放心,婠婠不会把您和陈管家的那些陈年往事说出去的。” “二小姐!”裴氏忙打断顾婠婠,幽深的眸子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我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二小姐都应当知晓,若是惹急了我,反扑也不是不可能,就像今日的太太。” 顾婠婠不急不慢,坐在椅子上,慵懒地说:“姨娘不必拿太太的下场来威胁我,我们不是互相牵制的关系,只是合作。”她的视线落在裴氏肚子上,笑道:“我不过是想在府里安稳的生活,你帮助我明哲保身,我护你孩子平安生下。” “哼。”裴氏偏过头,不屑地说:“二小姐也未免太自负了,如今府里太太独大,虽说她现在落魄了,可终究只是一时,大小姐有和林家的婚约在身,老太太更不会放弃她,妾身人微言轻,哪能帮您明哲保身啊!” 闻言,顾婠婠轻笑一声,抬眼看向裴氏,道:“可是,我有权让啊。” “你……” 顾婠婠笑道:“裴姨娘难道真的能安居妾室之位,受制于人?反正我迟早要嫁出去,可是您就不一样了呢,郑氏猛于虎,如今你害她落得这般田地,她不会轻易放过你,你,没有退路了。” 裴氏微眯起双眼,防备的看着顾婠婠,她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大坑,“可我也不觉得,跟你合作,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你没有别的选择了,难不成你要靠老太太?还是……你那个薄情的男人?” 裴氏反笑:“那可是你的父亲。” “那又如何?”顾婠婠冷笑,眼中寒光闪过,“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他指不定还没有陈管家靠谱呢。” “二小姐!”裴氏高声喊,“你不要再提他。” “呵,好,我不提他,那姨娘今后作何打算呢?” “我……”裴氏犹豫着,如顾婠婠所说,她的确退无可退。 “好,我们合作。” 闻言 顾婠婠粲然一笑,颔首柔声道:“合作愉快,裴姨娘。” 裴氏铁青着脸,转过头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那就不用姨娘操心了。”顾婠婠看着裴氏的肚子笑道:“你只需要把肚子里的弟弟生下来,便功德圆满了,姨娘,你也别怨我,即使我不逼你,以你的野心,我就不信你真的能安分守己的在太太底下生活,我只不过,顺水推舟,帮了你一把,你也别搞得好像是我赶鸭子上架。” 裴氏不语,顾婠婠说的没错,她进顾府,就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来,所以,她不可能永远做一个受制于人,可自由买卖的妾室,从前她是没有本事去争,可现在,她有了争夺的资本,就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做个透明人。 “二小姐说笑了,我们如今都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又怎么会怨你?” “那便好,婠婠不打扰姨娘休息,告辞。” 裴氏看着顾婠婠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心头突然通畅不少。 这是不是说明,她离那个位置 越来越近了? ##第70章:东北来信 累了一天,顾婠婠回到水絮轩倒头就睡,一睡便到了晚上,起来时,天黑了大半,她摸索着起身,刚点上蜡烛,袖子手上抓着个人,急匆匆的走进来,把人往地上一丢,吓得顾婠婠手上的蜡烛差点甩飞。 仔细一瞧,竟是久未露面的阿碧。 阿碧模样倒是不错,有股狐媚胚子的味道,袖子啐了她一口,怒道:“小姐,这个阿碧肯定有鬼,一天不见人影,我见到她时,看到她从太太屋里出来,今日的事,她必是脱不了干系的!” 阿碧忙摇头,大喊冤枉,“太太只是叫我去问话,小姐明察啊!” “问话?”顾婠婠蹙起眉头,看着阿碧露出的一大截手臂,本该如玉的皮肤却布满了青紫,她挑眉,问:“你手上的伤哪来的?” 阿碧忙遮住手臂,却被袖子拦住,袖子毫不客气,立即拉开阿碧的衣袖,顾婠婠看着都为阿碧心疼,这袖子力气那么大,怎么还能老被薛语生给欺负呢。 “你这小蹄子,说,你手上的伤到底哪来的?!!”袖子活像个泼妇,把阿碧吓得不轻,说起话来也变得哆哆嗦嗦。 “是……是太太叫我过去问话,我不说,她就打我……” “胡说八道!” 顾婠婠看不下去来了,“袖子,你别说话,阿碧,我问你,你的主子,是不是太太?” 阿碧拼命的摇头,“不是的小姐,阿碧的主子是您啊!” 顾婠婠没有说话,她漫不经心的撩起头发,屋内的温度陡然降低,阿碧感觉自己的身子渐渐凉下来,她害怕的瞪着眼睛,趁袖子不注意,快速朝外面跑,就要跑出房门时,那门跟见了鬼似得关了起来,房梁上落下一个人影,冰冷的利刃夹在她脖子上,透骨的寒意。 袖子见房梁掉下一个人,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护在顾婠婠身前,防备的看着那个男人。 顾婠婠却拉开她,靠近男人,袖子想叫住顾婠婠,顾婠婠开口道:“把她放开吧。” 男人竟然很听话地收回刀子,阿碧双目无神地瘫在地上,额头的香汗淋漓,满是劫后余生。 “现在,你肯说了吧?” 阿碧反应过来,带着哭腔求饶:“我说,我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 顾婠婠给了袖子一个眼色,袖子立即会意,拿了条椅子放到阿碧跟前,顾婠婠坐上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看着阿碧,“那你说吧,你的主子是谁?” “是……是太太。” “今日的事,你参与了多少?” 阿碧连忙摇头,“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话音刚落,后面的男人再次把刀架到阿碧脖子上,阿碧吓得大哭,“我说,我说,我只是把那个醉汉带进去,可……可阿清突然出现,我怕被阿清发现,就……就杀了她。” “你胡说,阿清活得好好的。”袖子怒道,“你还不乖乖说出实情?” “不可能,我真的杀了她。” 顾婠婠沉吟不语,良久才问:“你是怎么杀她的?” 阿碧一怔,“我……我就是先把她打晕,然后……然后那石头砸了她头,都见血了,那石头被我埋在院子的土里,上面还有血迹,而且是大小姐默许我弄死她的。” 袖子闻言,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进来,手上捧着个石头,上面还带着斑斑血迹,“小姐你看,埋得不浅,上面果然有人血。” “难不成我们见到的阿清是鬼不成?” 难怪顾容看到阿清躺地上都没仔细看就以为人死了,原来如此。 “这……” “阿碧说的句句属实,二小姐饶命啊,阿碧以后再也不敢了。” 顾婠婠冷笑,“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往后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你觉得,今天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还会放你走吗?” 阿碧先是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顾婠婠口中说的秘密是什么,她身子不住发冷,身后的男人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打量她,没有人说话,只有几个人的呼吸声,压得她喘不过气。 “038,把她关到后面的小屋子里去。” “是!” 阿碧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038跟提小鸡似得提了出去。 “小姐,那个阿清是怎么回事啊?”听阿碧一说,袖子只感觉冷风阵阵,可是阿清的确是毫发无损,怎么看也不像被人拿石头砸了脑袋的样子。 顾婠婠也觉得可疑,郑氏和顾容的计谋,裴氏早几天就跟她说了,裴氏拿酒洒到她身上,让她回去换衣服,而顾容则安排男人到她房间去,所以一开始顾容不见人影,就是去了水絮轩。 她知道她们的计划,将计就计,回水絮轩时她并没有看到阿清,进门闻到一股酒味和汗臭味,床上还躺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这个时候,房门忽然上锁,窗户也被闭死,之后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就不知道了,直到老太太带人经过水絮轩,038才从外面赶来开锁,而床上的男人也被038 悄悄抬到顾容房里。一切在外人看来毫无异样,可唯独阿清被遗漏。 可惜那时038有事出去了一趟,还是后面顾容带人快过来时才赶回来,不然他在暗处,发生什么事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看来阿清也是有问题的。 “姑娘。” 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吓得袖子哆嗦了下,看到是038,这才定下心神,“你要吓死我啊,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038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看向顾婠婠,说道:“姑娘,我给她灌了哑药,锁在屋子里了,您看,她要如何处置?” 哑药?顾婠婠愣了愣,权让不愧是有名的恶军阀,手底下的人心肠也是这么狠毒,动不动就给人灌哑药,“她还不急,对了,你今天那么急着出去,是有什么事吗?” 如果不是038突然要出去,她也不会那么被动了。 闻言,038这才想起来,从兜里抽出一封信,递了上去,“姑娘,这是从东北传来的信。” 顾婠婠的心头动了一下,跟接珍宝似的把信接了过来,只见泛黄的信封中央赫然立着三个用钢笔写的苍劲有力的大字:致婠婠。 ##第71章:愿卿欢颜 袖子好奇地把头凑过来,“权督军写了什么?” “哎呀,你出去,你们都出去。”顾婠婠把信收好,不让他们看,恼怒地把他们轰走。 “小姐,你让我看看嘛。” “038,把她揪出去。” 038顺手提小鸡似得把袖子提了出去,顺便带上房门,惹得袖子哇哇大叫,又被038捂住嘴巴,死活发不出声音。 顾婠婠把门关好,抽出信纸,总共三页纸,她喜滋滋地坐到桌子上,昏暗的烛光照映在信纸上,一片阴影摆弄着风姿。 字迹工整,线条流畅的钢笔字一看就知是权让的手笔,看着让人舒心,顾婠婠一字一句的看过去,想象着权让奋笔疾书的样子,心头顿时暖烘烘的。 “婠婠,天气已渐转凉,该添置秋衣了,我在东北一切皆好,就是有点想你,最近身体有些不适,医生说是害了相思病。” 噗。 顾婠婠看到这里不禁笑出了声,权让这厮,在信里也不正经。 “我想也是,只能每夜在梦里亲亲抱抱,醒来不见佳人,很是失落,一来二去,就生病了,我现在需要你的亲亲抱抱,唯此方得安宁。” 顾婠婠无法想象权让究竟如何才能写出这般矫揉造作的句子,看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以前看他每天扳着脸跟谁欠他几块大洋一样,写起情书却是一套一套的。 “婠婠,不知道你想不想我,我有时候会害怕,害怕你气我离开,日后不愿理我,我想早点给你写信,可是又不敢,此番写信,只想问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要是有,就叫038打回去,我给你撑腰,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晚上多盖层被子,不要委屈自己,每日无忧,我亦知足。” 最后落笔,寥寥八字:“愿卿欢颜,且勿相忘。” 顾婠婠不知把信看了多少遍,看着看着就哭了,没有权让在身边,她的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好像缺失了一块,她知道,那是一个叫权让的男人,可是他不能陪在她身边,因为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拘泥于儿女情长。 勾心斗角的生活让她觉得很累,可再苦再累,她还要坚持下来,她也有要守护的人,上一世的悲剧不能重演,曾经是他对她百般迁就,如今该换他助他无后顾之忧。 顾婠婠看着信,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就发现自己染了风寒,一天都无精打采,可她还是强忍着不适,给权让写了封回信,让038带出去。 袖子知道顾婠婠想权让,梦里唤的都是权让的名字,袖子看着心疼,为什么好好的一对恋人非要分隔两地,她不知道顾婠婠为什么要和郑氏周旋,连老爷和老太太都算计进去,可她知道,每每夜深人静,小姐总是倚在床头沉思,她看得出来,那是在想千里之外的权督军,如今权督军寄了封信回来,既全了她的思念之心,却也让她更加忧郁。 顾婠婠想权让,却见不到权让,但她还有一个母亲,好几个月没有见到母亲,她对母亲的思念并不亚于对权让的牵挂,以前是怕顾桥和老太太对她还有防备,这才不敢去看母亲,如今老太太彻底放下对她的心防,她倒是不怕被人发现。 柳月湘住在薛语生的诊所里,顾婠婠虽不识路,可好在薛语生有点名气,随便找了个人问问,就问出了诊所的地址。 袖子不愿意来诊所,可是又不想闷在府里,只能跟着顾婠婠一道过来,今天生意不是很好,诊所没有几个人,顾婠婠走进去,一眼便看到坐在堂前的薛语生,他没有抬头,只说了句“欢迎光临。” 袖子附在顾婠婠耳边嘲讽道:“他穿上白大褂还真像个人样。” “怎么是你们?”薛语生抬头看到顾婠婠,愣住了,他们已有数月未曾见面,怎么今儿她还亲自过来了? “我来找我娘。” 薛语生蹙了蹙眉,问:“你是从顾府出来的?没人跟着你们吧?” “没有,我们很小心的,我娘呢?她在哪?” 闻言,薛语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走进里屋,“跟我来。” “袖子,你在外面等着吧。” “好。” 诊所虽然不大,却是五脏俱全,里屋敞亮,不时传来一阵捣药声,顾婠婠远远看去,一个身形瘦弱的妇人坐在门槛上费力地捣药,看起来颇为吃力,薛语生解释道:“她觉得自己不能白吃白住,所以就帮我捣点草药,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顾婠婠轻飘飘的扔下三个字,便朝着柳月湘走去。 娘亲瘦了不少,都快赶上她这根竹竿了。 “娘。”顾婠婠哽咽着,轻声唤道。 薛语生从里屋退出来,看到袖子翘起二郎腿坐在他的椅子上,冷笑几声,愠怒道:“你别糟蹋我的地方了,出去!” 袖子瞪了他一眼,“我又没跟你吵,你干嘛要欺负我,信不信我和小姐说?” 薛语生极度嫌弃,不在意地说:“你去啊,反正权让现在不在这里,我就是欺负你小姐,都没人敢说我一句不是。” 闻言,袖子差点没撸起衣袖跟薛语生干架了,就算权督军不在,也不能连她家小姐都欺负吧。 袖子气得脸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薛语生觉得她这样子更可爱,又逗弄了她几句,惹得袖子泪眼朦胧,两行清泪就要落下。 见此,薛语生暗叫不好,他最怕女孩子掉泪了,以前和袖子吵架,他就是再凶,也没看她哭过,怎么今儿他才说了几句,她就要哭了呢。 “喂,你可别哭啊,等会吓跑我的病人,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袖子愈加难过,她就不该来的,平白让薛语生欺负,以前在总督府他就喜欢骂她,过了几个月没见,再见面又是骂她,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想着想着,袖子眼眶里的泪水就要溢出来,薛语生急了,顿时慌不择言,“你别哭,你再哭,我就亲你!” ##第72章:蒙面女子 袖子一怔,愣是把要流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薛语生几乎要抽自己两巴掌,说得都是什么话,怎么把以前泡妹子的招数给用上了,这下尴尬了。 这时诊所的门开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家走了进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薛语生如遇大赦,忙过去扶老人家嘘寒问暖,可眼睛却时不时瞟向袖子。 而袖子,正在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打量他,让他感到不寒而栗,对老人家更加热情了。 老人家有点不习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医生问东问西的,不让她有一丝回答的机会,莫不是可怕的人贩子,要卖了她吧? “我不治病了,我要走。”老人家一想到人贩子就害怕,赶紧说不治病了,但薛语生死活不让他走,非要给她治,老人家被吓得不轻,差点就要给薛语生跪下,求他放她离开了。 里屋,柳月湘见到顾婠婠,喜不自胜,看到顾婠婠安然无恙,面上甚至有发福的迹象,多日的担忧总算消散了,抓着顾婠婠问她最近的情况,顾婠婠很有耐心,皆一一回答,可是看到柳月湘消瘦的脸,心疼地说:“娘亲怎么瘦了,是薛语生待你不好,不给你东西吃吗?” “唉,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语生呢。”柳月湘不悦,道:“语生是个好孩子,经常给我买贵重的补品,只是啊,我享受不了,也没怎么吃,反让他白花了一番冤枉钱。” “娘,你怎么都不好好吃东西呢,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柳月湘长叹声气,无奈地说:“还不是担心你,我也不知道你在顾家过得怎么样,每天就怕你被人欺负,还有权让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我是真怕权让回不来,倒时候,苦的还不是你。” 顾婠婠也大概猜到柳月湘心中的忧虑,笑道:“娘,您放心,权让有勇有谋,上阵杀敌对他而言只是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他不会有事的,只是娘,平日您要多吃点饭,你看你,都快比我还瘦了。” 听出顾婠婠语气中的责怪之意,柳月湘忙道:“我知道,最近天气转凉,我的胃口也好了很多,吃得可多了,就怕把语生吃穷了。” “娘,没事,就是要吃穷他,谁让他老欺负袖子,也不知道袖子在外面是不是又被他欺负了。” “不就是生活中的小摩擦,斗斗嘴而已。”柳月湘说着,眼中的光彩又暗淡下来,“就是你啊,听说打仗一般都要好几年,就是不知道你等不等得起。” “娘,我怎么会等不起,不管多久,哪怕一辈子,我都等他。” “哟。”柳月湘语气有点酸,“女儿大了果然都是要跟男人跑的,你现在说得轻巧,倒时候成了老姑娘,人家不要你了,你可别哭鼻子啊。” 顾婠婠钻进柳月湘怀里,撒娇地说:“他敢,他要是不要我,我就废了他。” “好好好,他要是不要你,你废了他,娘帮你!” “娘,你最好了!” 老人家受不了薛语生的热情,被他吓得连滚带爬的逃出诊所,薛语生觉得奇怪,难道他变丑了,丑到老人家都看不下去了吗? “哈哈哈。”袖子捧着肚子,笑得不能自已,连老人家都嫌弃他,他这是有多不讨人喜欢啊! 薛语生都不用袖子说,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忍住要打人的冲动,没好气地说:“平时这里的姑娘老人都蛮喜欢我的,可能今天被你吓着了……” 闻言,袖子跟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薛语生,薛语生抬头挺胸,毫不客气的递了几个眼刀子,袖子冷哼一声,没跟他计较。 “欢迎光临。” 一个蒙着面纱的年轻姑娘走了进来,薛语生的眼睛都看直了,这姑娘的身材蛮正的! 袖子哼唧两声,吼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你闭嘴。”薛语生不悦地瞪了袖子一眼,转过头对着那姑娘却是彬彬有礼,声音格外温柔,唯恐吓着眼前的美人,“姑娘是治病还是买药?” 袖子恼怒地跺了跺脚,不怀好意地看着蒙着面纱的女子,看着身材也不咋样啊,还蒙着脸,估计是个丑八怪,薛语生这小子还真重口! 可是…… 袖子看着那女子,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个女子的眼睛和身影,她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她看得出,这个女子见到她好像有点慌乱,她很可怕吗? 薛语生发觉袖子一直盯着面纱女子看,嘲讽道:“怎么,看人家比你漂亮,嫉妒了?羡慕了?恨了?” “我呸!”袖子移开目光,当即吐了他一脸口水,“就你那审美,姑奶奶我还懒得羡慕嫉妒恨。” “你……你……你……”薛语生抹下袖子吐在他脸上的口水,大怒,“你给我站住,我要打死你!” “救命啊!”袖子惊慌失措地大喊,朝外面跑去。 “死丫头,老子今天非要弄死你!” 薛语生气急败坏的追回去,良好的修养和“不打女人”的原则统统被他抛之脑后,竟然敢往他脸上吐口水,活腻歪了吧! 两人追着打着,跑到了大街上,诊所顿时安静,只留面纱女子站在大厅。 面纱女子眼睁睁的瞧着两人没了身影,打骂的声音也渐渐远去,她敛下心神,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人,四处望了望,眼睛瞟向里屋,而后又看向外面,直到真正确定没有人,她才放慢脚步,缓缓走了进去。 通往里屋的道路比较狭小,走了几步,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赫然在目,女子细细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循着声音走去。 她看到,一个女孩一脸满足地窝在妇人怀里,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两人说话的声音小,离得又较远,她听不太清,只听到女孩称呼妇人为娘亲,待她定睛一看,终于认清了女孩的脸。 面纱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很快恢复正常,她慢慢朝后面退去,打算离开这里。 没走几步,腰间忽然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了。 ##第73章:真假阿清 空气中流动着危险的气息,面纱女子眼神慌乱,腰间的利器让她不敢妄动。 却听身后传来雄厚沙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正常人,好像是炼狱的魔鬼,发出可怕的低咛,“姑娘有何贵干?” 女子瞳孔猛地一缩,迅速翻身擒住抵在她腰间的罪魁祸首,然而她的力气终归不如对方大,刚刚抓住就被对方踢翻倒地,眼看038的刀刃就要落到她身上,她一边滚了几圈,被038逼到墙角。 她随手抄起一旁的椅子扔过去,038反手一挡,踢到她的膝盖,迫使她半跪在地上,再想逃跑,那把刀便立在她脖子上,只要她一动,便会听到刀割皮肤的声音。 顾婠婠和柳月湘听到动静跑出来查看,看到这番情景都愣住了,038掀开女子的面纱,露出来的是一张稚嫩的脸蛋。 “阿清?”顾婠婠看到女子的面容,怔住了,竟然会是阿清。“你跟踪我?” 阿清冷然,她没有答话,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038很快反应过来阿清要做什么,但始终还是慢了一拍,下一刻,阿清往前面凑,抹了脖子。 可能是力气太猛,阿清的脖子几乎被切了一半,鲜血淋漓,险些喷到高高的天花板上,柳月湘看到当即就晕了过去。 “娘,娘,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顾婠婠强忍住身体的不适,把柳月湘扶到椅子上歇息,转头对038吩咐:“你快点把尸体处理了。” “啊!”门口传来袖子的惊叫声,阿清惨烈的死状吓得袖子冷汗直流,不管三七二十一,扑到薛语生怀里瑟瑟发抖,不停地跺脚,惊慌失措地重复:“死人了,死人了,救命啊。” 薛语生也被阿清的尸体吓着了,怔怔地看着地上那还没凉透的尸体,一时忘了推开袖子。 “这是怎么回事,我才出去一会儿你们就在我的诊所玩杀人游戏,还让不让我做生意了?”薛语生到底是个医生,以前也干过解剖尸体的事,除了开始的惊愕,倒没怎么惊慌,只是颇为不悦。 “这不是阿清吗?”袖子瞟了一眼,认出了地上的尸体。 顾婠婠淡淡地说:“她不是阿清。” 真正的阿清心善纯良,即便是装出来的,也断然不会有那种坚定冷厉的眼神,她的身上,也没有阿清的稚嫩,除了那张,和阿清一模一样的脸。 想起阿碧的话,一股寒气从顾婠婠脚底升起,如果她不是阿清,那真正的阿清岂不是…… “她不是阿清那是谁啊?” “喂,你们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啊?”薛语生气得跳脚,他只是出去了一会儿他们几杀了一个人,他要是一天不在,那不是要把他的诊所掀翻了! “038,你先把尸体处理掉,不要留任何痕迹。” “是。” “薛语生,你帮我看下我娘。”顾婠婠看着柳月湘,焦急地说。 薛语生这才注意到靠在椅子上柳月湘,赶紧上前查看,最后说:“无碍,可能只是受了惊吓,休息会儿就好了。”他顿了顿,问:“那个什么阿清是谁,为什么要杀她?” 顾婠婠叹道:“不是我们要杀她,她跟踪我出来,038刚把她逮住她就自杀了,你放心,038会处理好,不会脏了你诊所的地。” 薛语生没有再说什么,只道:“我看你过得也蛮凶险的,你要小心点,别出事了。” 闻言,顾婠婠挑眉,没想到一向讨厌她的薛语生竟然还会说出如此暖心之语,薛语生瞪了瞪她,怒道:“你听见没?” “喂,你好好说话!”袖子护在顾婠婠前面,横眉冷对,“你骂我没关系,别把我家小姐给吓着了。” “你放心,虽然我身边危机重重,但保护自己还是可以的。” 薛语生点点头,“那就好,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阿让回来肯定不会放过我,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他又看向袖子,冷眼相待,“还有你,一天到晚跟泼妇似得,小心嫁不出去!” “我又不要你娶我。” “你……” “够了!”顾婠婠打断两个人无休止的争吵怒骂,烦躁地说:“你们不要吵了,让我娘多休息会儿。” 袖子不敢再说话,就差没躲到角落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薛语生也识趣,“我去开药,等会煎给伯母喝。” “多谢。” “不客气。” “等一下。” 薛语生正要去煎药,又被顾婠婠叫住,他回过头,疑惑地问:“你又怎么了?” “我和袖子有事要先走,我娘就麻烦你照顾了。” 薛语生道:“那没什么,可是你不等伯母醒来再走吗?” “不了,只是刚才的事……” 薛语生知道顾婠婠说的是什么,笑道:“你放心,我会和她解释的。” “多谢,我和袖子就先走了,告辞。” “嗯,慢走。” 从诊所出来,顾婠婠步履匆匆,快步穿过人群,袖子跟不上,在后面边追边喊:“小姐,小姐等等我。” 袖子好不容易跟上了,顾婠婠却并不理她,她还以为自个儿做错事了,糯糯地问:“小姐,是不是我刚刚太吵了,你嫌弃我了。” “不对。”顾婠婠突然停下脚步,袖子一头雾水,小姐这是怎么了? 顾婠婠越想越觉着不对劲,阿碧是郑氏的人毋庸置疑,可这个“阿清”怎么看都不可能跟郑氏有关系,她能和038过招,那定是学过功夫的,关键时候还用自杀保全主子,郑氏绝对培养不出这样的人,既然不是郑氏,那这个人…… 忽然,顾婠婠想到一个人,她全身的神经都警觉起来,是他! “袖子,要出大事了,我们快回去!” “啊?小姐,等等我啊。” ##第74章:无题无题 顾婠婠赶到顾府,一进水絮轩便朝关着阿碧的屋子里走去,转过院子,来到后屋,本来上锁的房门却是敞开的,顾婠婠心下一紧,走了进去,里面哪有阿碧的身影,地上还留着斑斑血迹,一路延伸到屋外,看着甚为恐怖。 “小姐……” 屋里的血迹延伸到院子外面,顾婠婠看着血迹的方向,眼神渐渐阴沉。 “血迹还没有凝固,快追!” 幽静的小路不时传来几声欢声笑语,雀儿在只有叽叽喳喳,格外聒噪。 “母亲你瞧,那儿还有绿菊呢。” 陈氏指着不远处一片金黄菊花中赫然摆着几株绿菊,尤为耀眼。 “嗯,绿菊倒是难得,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没看到过绿菊呢。” 陈氏笑道:“那还不简单,就让人把绿菊移到母亲房里,往后日日都能见到绿菊,就怕看腻了。” 老太太摇摇头,看着路边的绿菊道:“那可不行,好好地长在这,还是不要乱移,我那地儿不养花,全是檀木香味,别给熏死了。” “我们都熏不死,它怎么会熏死?” “你再说?”老太太佯怒道。 陈氏抿嘴一笑,赶忙讨饶,“母亲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 几人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大树下躺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手上脚上全是血,静静地趴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机,听到欢笑声,那人动了动手指,拼尽全力,缓缓抬起头,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浮现出几分光彩,她张了张嘴,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额,唔唔。”她费力的向前爬,想爬到她们面前,可才爬了几下,脚踝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如毒蛇一般缠上,怎么甩都甩不开。 她转过头,满目震惊,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恐惧和慌乱,那张平日看着人畜无害的脸今日却像阎王,她害怕的想往前面爬,但脚被牢牢抓住,怎么都动弹不了。 “哎,那里好像有声音。”陈氏听到了动静,试探性地问:“谁在那?” 无人回答。 老太太责怪道:“你最近怎么了,哪会有什么人。” “可我真的听到声音了,我去看看。”陈氏说着便向那颗大树靠近,她心里总有一股隐隐的不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样。 陈氏缓缓靠近大树后面,一步一个脚印,树叶迎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在静谧的环境显得跟突兀,陈氏不由屏住呼吸,慢慢走去,她转过大树后,却空无一人。 “怎么了?”老太太问。 陈氏笑了笑,走过去说:“原是我出了幻觉,母亲,我们去那边看看。” “好。” 一行人渐渐走远,躲在墙角的顾婠婠探出头,见没有人,才放下心来,袖子死死地扯着阿碧,不让她动弹,焦急地问:“小姐,现在怎么办,我们要把她抬回去吗?” 顾婠婠看着惊恐的阿碧,蹙了蹙眉,现在要将她抬回去自然是不可能的,一路上人多口杂,难保不会被人发现。 038蹲在一边,说:“这个人也是麻烦,姑娘,你们先走,她就交给我来处理。” “你想怎么样?” “没事,你们先走,别被人发现了。” 顾婠婠并没有多想,“那好,都交给你了,我和袖子先回水絮轩。” 袖子松开抓着阿碧的手,赶忙跟上顾婠婠。 没了束缚的阿碧大口地喘着气,038却突然抓住她,吓得她想甩开他逃跑,但038力气太大,她不仅没能甩开,还被他拖去一边。 地面与身体的摩擦疼得阿碧直想哭,可内心的恐惧占据了身上的痛楚,她咬牙坚持,心想:这个男人究竟想做什么? 阿碧抬起头,看到男人拉着她走的方向,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想到什么,阿碧拼命地挣脱,张大嘴巴,试图呼救,可她被灌了哑药,始终发不出一点声音…… 回到水絮轩,阿碧爬出去的血迹还留在地面上,触目惊心,顾婠婠心里头总觉得不安,看到从阿碧身上流出的血,更是惊慌无措,袖子知道顾婠婠是害怕了,就是她也害怕,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阿碧这样凄惨的,而她的凄惨,全是她们害的。 “小姐,你不用害怕,038已经去处理了,他应该会安顿好阿碧,我去清下地面,省得被人发现,到时候又说不清楚了。” 顾婠婠点点头,说:“你去吧,我乏了,想先睡会儿。” “好,那小姐你好好休息吧。” 袖子走了,顾婠婠反而睡不着,躺在床上游神,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事态发展好像越来越不受她控制,原来的阿清也不知尸体去了哪里,后来的“阿清”也不知到底是谁。 她以掌控者的身份入局,最终却变成了局中人,似乎操控者另有其人。 对。 顾婠婠豁然开朗,操控者另有其人,把她都算了进去,那个人在操控一场大局,对方要利用她搅乱顾家格局。 那个人现在应该还没出手,只是看她和郑氏相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这个人要么是顾桥,要么就是郑氏落败后最得利的陈氏。 阿清会功夫,郑氏培养不出这样的人,那她必是顾桥的人,顾桥安插阿清进来应该只是监视她,他也不会无缘无故扯入后宅的争斗中,那么,只有陈氏。 一旦郑氏被剥夺掌家之权,得益最大的就是陈氏,她可以确定,她今天出门时后面没有人跟着,038又一直暗中保护她,如果阿清跟踪她,那肯定会被发现,除非有人怀疑她娘的动向,猜到她娘在薛语生的诊所里,所以“阿清”早就到了诊所,只是没进去,又恰好碰到她也去了。 可也不会是顾桥,顾桥要是怀疑她,早就自己派人去查了,都过了数月才想起这回事,似乎不大可能,可是陈氏也不可能,兵符的事陈氏一知半解,不会去管她娘在哪里,陈氏的目光又大多放在后宅,也不会插手这些外面的事,要说是陈氏,却也说不通。 顾婠婠越想越烦躁,此时此刻,只有想到权让,她才能安心一些。 顾婠婠翻个身,把枕头下的信抽出来,那封信纸被她保存得很好,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承载了权让对她的思念与爱意,她轻轻拂过上面的字迹,放在心口,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梦里,有山有水,还有她爱的权让。 ##第75章:试探陈氏 几日之后,远在东北的权让收到了顾婠婠寄来的加急信件。 权让没想到顾婠婠会给她回信,听到是顾婠婠寄来的,有片刻的愣神,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非要郭宇重复了好几遍,才相信,这真是顾婠婠寄来的。 权让接过信,手都是颤抖的,和顾婠婠分离数月,他好久不曾听到有关她的消息,更别说一封信了。 信封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致阿让。 权让轻笑一声,这字果然颇得他的真传,可见他离开的这段日子,她没少下功夫。 郭宇站在旁边,小眼神有意无意地往那封信上瞥,但权让藏得严实,他根本瞧不到分毫,不禁怪自个儿太实在,来之前应该先拆出来自己看看。 此时的权让将周边的人和物统统抛在脑后,眼里心里,唯有顾婠婠写来的信,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不如他写得多,只有寥寥几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唯愿君安康,待陌上花开,缓缓归矣。 权让开始只觉满心欢喜,后面便只觉惆怅,他心爱的女孩和他分隔两地,尚不知陌上花开,他是否能够准时回到她的身边。 想着,他拿起手边的宣纸,提笔写字。 转眼萧瑟的冬日降临,顾婠婠的屋里烧起地龙,竟不觉寒冷,袖子哈着腰进来,一进门身子暖了不少,看到顾婠婠坐在床上写字,走去笑道:“姑娘还在给权督军写信?” 顾婠婠没有说话,却是满脸笑意。 “快到年下,也不知东北那边战事如何。”袖子叹道。 顾婠婠说:“阿让说是快了,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开春就可以凯旋归来。” 闻言,袖子大喜,“真的?不愧是权督军,我听说人家打仗没个三五年是回不来的。” 她本来还担心,如果小姐等权督军等个两三年,成了老姑娘,督军回来万一不要她了,岂不是空欢喜一场,还白白耗费时光,没成想竟这么快。 顾婠婠微微笑道:“你以为是什么大仗,本来就是日本人闹的小小的幺蛾子,两方对峙许久,还是最近才真正撕破脸皮打起来了,以阿让的本事,速战速决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一番话,袖子别的没听出来,只听到话里话外那满满的骄傲,就差直说:“我家阿让是最厉害的!” “你们主仆两个在聊什么啊?”一阵调侃声从门外传来,顾婠婠下意识把要写的信藏在枕头里。 来人是陈氏,一向喜好“少穿”的陈氏也抵不住严寒的冬日,裹了个大大的棉披风,头上的珠翠也少了很多。 “二伯母怎么来了。”顾婠婠说着要起身,陈氏赶紧拦住她,笑道:“你看你,还起来做什么,我们之间也不必拘礼了。” 顾婠婠也不矫情,让袖子去倒茶,问:“二伯母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陈氏道:“还不是为了府里下人发年例的事,如今快年下,那一干奴仆总要发些赏钱,讨个吉利,现在老太太也不管事,这年例的份额我也不好拿主意,这不,就来跟你商讨商讨。” “二伯母拿主意就是了。” “话不能这么说,老太太都指定要你协助我,我不好定夺,来听听你的意见,你可不能敷衍我,你就说说,你觉得你房里的人该给多少?” 顾婠婠想了想,正要说话,陈氏突然道:“对了,大哥不是给你添了两个丫头嘛,我怎么看除了袖子,另外两个好长时日没有见到了。” 顾婠婠的心咯噔了一下,旁人并不会在意她房里的人,陈氏突然这么问,让她起了怀疑之心,拿出早想好的应对之策,答:“阿碧早些日子就回乡探亲了,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她,阿清近来生病,在屋里休息,确实好长时间不曾出来。” 说完,顾婠婠不着痕迹地观察陈氏的表情,陈氏没有怀疑,只道:“你房里的下人,你做主就是,阿清的病要是一直好不了,就从你这挪出去,再叫其他人添进来。” “那倒不用,我还是觉得袖子用得顺手。”顾婠婠顿了顿,道:“说起阿清,我还蛮为她担心的,听说城南有家诊所,里面的主治医师是留洋归来的,二伯母觉得让他给阿清治病靠不靠谱?” 说完,顾婠婠看着陈氏,视线始终没有从陈氏脸上移开。 闻言,陈氏蹙了蹙眉,“城南的诊所?我怎么没听说过,一个小诊所,又不出名,肯定不靠谱,改日我给你寻个好医生,给阿清看看病,实在不行,我也无能为力,只能把她挪出去,省得把病气过给了旁人。” “那好,多谢二伯母。” “不用谢,那年例的事……” “二伯母还是按照往常的规矩来吧,既不会多了,也不会少了,最为合理。” 陈氏点点头,“你说得对,那只有这样了,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好,二伯母慢走。” 陈氏离开后,顾婠婠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几分忧愁,看方才陈氏面不改色的样子,阿清去诊所的事应该和她无关,却也不排除她伪装的可能性。 如果背后的操控之人不是陈氏,那又应该是谁呢? 顾婠婠思前想后,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疑之人,她愈发觉得不安稳,阿清阿碧的事瞒不了多久,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唯有先找出幕后之人,才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第76章:阿碧之死 有人发现,后花园的一口废井里有死人。 想来是死了很久的,头都变成了骨头骷髅,甚是可怕。 有人认出,尸体手腕上戴着的木镯子正是阿碧之物。 顾婠婠乍一听说,还觉着奇怪,阿碧应该已经被038送离顾府,怎么会在后花园的井里发现尸体呢? 她半信半疑的到大堂,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腐尸的味道,胃里不时翻滚,等看到了尸体手上的木镯子,顾婠婠险些吐了出来。 阿碧死了! 顾婠婠不可置信,想要仔细去看,却不敢再看,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太太发话,问:“婠姐儿,你看看那是不是你房里的阿碧。” 顾婠婠忍住强烈的不适,答:“孙女也不知,可看她手上的镯子,想来是阿碧不错。” 顾婠婠的声线有些颤抖,像是被吓坏了,老太太见她这样也不再逼问她,让她坐下休息会儿。 可陈氏却不依不饶,状似不经意地说:“对了婠姐儿,前几日我还说没见到过阿碧,问过你她的的下落,你说她回乡探亲,可怎么突然出现在后花园的井里了?” “回乡探亲?”老太太生惑,“怎么我没听说过?哪有下人可以随便回去探亲的!” 顾婠婠心下一惊,镇了镇神,轻声答:“祖母,都是婠婠的错,前几个月阿碧总说想家里人了,我看她年纪轻轻便与家人分离两地,就跟我和娘亲一样,不禁产生了怜悯之心,脑子一热,就答应她回去看看。”说着,顾婠婠脸上露出了痛心之色,继续说:“婠婠怕二伯母和祖母不同意,便没有请示,一晃多月,没有阿碧的消息,我本来还担心,但以为不会出事,可万万没想到……早知她会遭此不测,我就不让她走了。” 陈氏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说婠姐儿你也是……唉,总归你是好心,也没什么错处,可照你说,阿碧即使回乡探亲,也不该在后花园出事啊,还有,你那另一个丫头去了哪里?” 陈氏话锋一转,又引到阿清身上 ,顾婠婠沉默,阿碧阿清两人数月不见踪影,如今阿碧出事,陈氏必定是怀疑阿清可能也遭遇不测了。 众人闻言,皆看向顾婠婠,稍微和阿碧阿清有交集的大约都想到,那另一个丫头确实是很久没有看到了。 顾婠婠垂眸,道:“先前二伯母不是问了,阿清尚在病中。” “是什么样的病,这么久都不敢出来见人。”老太太庄重严肃的声音响起,可以听出她的心情不大好,连和顾婠婠周旋的耐心都没有,直接让英姑去水絮轩把阿清请出来。 看到英姑离开,顾婠婠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脑中飞快地闪过无数个应对之法,却没有一个可行。 她虽早想好对策,但却是在她以为阿碧是离开顾府的情况下,可现在阿碧死了,还被发现在井里,如果此时发现阿清也不见了,那她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 该死的038,没想到他说的“处理”,是把阿碧给杀了。 “婠姐儿?”顾婠婠在游神,老太太叫了好几遍,她才反应过来。 “祖母。” “你怎么了?脸上还发虚汗。” 李氏说道:“许是这尸体吓着她了。” 闻言,老太太眉头一横,怒道:“还不快把尸体抬走,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好生安葬,放在这里吓坏了姑娘怎么办?” “祖母,我没事。”顾婠婠忙道,眼中渐渐浮出泪光,“只是心中唏嘘不已,阿碧还这么年轻,竟就……”说着她以帕掩面,那样子,让老太太都心疼。 “好孩子,快别哭了,人算不如天算,这不怪你。” 陈氏也道:“是啊婠姐儿,总归是那丫头福薄,又不是你害她的,不必太在意。”那双眉目不似平日如画,透出几分精明,似乎要一眼看穿顾婠婠。 不可置否,陈氏那话的确叫顾婠婠险些乱了手脚,她再心大,也接受不了阿碧的死带给她的冲击,她从未想过让阿碧死,阿碧还那么年轻,纵然心思不正,也罪不至死,当看到阿碧已成白骨骷髅,她背后直冒寒气,好像有一把手,抓得她透不过气。 可她知道,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能自乱阵脚。 顾婠婠强装镇定,楚楚可怜地说:“但到底是我答应她回去的,这么长时日了无音讯,我也没太注意,若是早点发现不对,或许阿碧还有救。” 李氏走过去,素白的旗袍衬得她沉静柔和,她牵着顾婠婠的手,叹道:“你别太自责,各人皆有各人的命数。” “三伯母,您不用安慰我,或许是我命数不好,从小便是灾祸不断,又总惹太太姐姐生气,或许我真的不该回来,否则也不会出这么多事。” “胡说!”老太太怒道:“我的孙女,何来命数不好之说,你素来脑子拎得清,怎么还说起这种糊涂话了,往后可别说了。” 李氏说:“你看,你再说,你祖母都要生气了,擦擦眼泪,可别再哭了。” 一旁陈氏见此面露不耐之色,转过头看着外面,盼着英姑早点回来,到时候,真相如何自有分辨,现在哭得梨花带雨,等会可别打脸打得疼。 英姑去了一个小时,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女孩蒙着面纱,躬身走路,看起来很是怪异。 “老太太,阿清带来了。” 女孩“扑通——”一声跪下,连忙问安:“给老太太请安,给二太太,三太太请安。”她露出一双圆鼓鼓的眼睛,视线落到顾婠婠身上,“二小姐安。” 顾婠婠初时见女孩有些诧异,可等女孩说话,顾婠婠便明白了,泰然自若的点点头,“阿清,你身子如何?” “咳咳。”阿清捂住脸,虚弱地说:“还是不见好,不能伺候小姐,是阿清不好。” “你就是阿清?”老太太居高临下,打量了阿清一番,问道。 “阿清”低下头,答:“是。” 陈氏看到“阿清”,脸上满是惊讶,看向周边的人,指着她问:“你们可确定她是阿清?” 下人面面相觑,皆摇着头,其中一个说:“阿清是新来的,一直在二姑娘房里很少出来,我们见得多的也就见了几次面,她蒙着脸,我们不敢认。” “那就把面纱摘了,阿清,你蒙着脸来见老太太,可是大不敬!”陈氏看着“阿清”,冷然道。 李氏蹙眉,不悦地说:“二嫂该不会以为她冒充阿清吧?” “那谁知道,你还快摘了面纱!” “阿清”却是抵死不肯,“老太太,二太太,阿清脸上有伤,恐不能见人。” 老太太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摘了就是,要是吓到人,不怪你就是了。” 老太太都发话了,“阿清”无法拒绝,只能抬手,缓缓把面纱摘下。 颤抖的双手下,那张脸蛋却是叫大家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77章:刻意维护 本该清秀的面庞上布满了斑斑点点,尤其是下巴上那块大大的黑斑让人看着恶心,陈氏第一个受不了,撇开头不停干呕,李氏微微蹙眉,也不敢多看。 老太太震惊地睁大了双眼,她以为“阿清”的脸再吓人也吓人不到哪去,但这可怕的黑斑简直不能用“吓人”二字得以形容。 绕是顾婠婠早就做好了准备,也接受不了那张恐怖的脸,本来就不舒服的胃再次翻腾起来。 “阿清”得到了想要的效果,赶快又系上面纱,伏地连声讨饶:“老太太饶命,阿清不是故意的。” 英姑为老太太拍着胸口顺气,老太太这才舒服了些,有气无力地说:“这就是你足不出户的原因?” “阿清”敛下眸子,失落地答:“是的,阿清这张脸算是毁了,不敢再出来见人,甚至不敢苟活于世,得蒙小姐不弃,没有把我赶出府去,还为我悉心治疗。” “你和阿碧关系如何?”老太太不愿再听阿清那些感恩戴德的话,切入正题,问道。 “阿清”愣了愣,答:“阿碧姐姐待我不错,我是把她当亲姐姐一样看待的。” “她死了,你知道吗?” 闻言,“阿清”瞪大了双眼,眼眶中渐渐浮出泪光,脸上全是震惊,“什么,阿碧姐姐……怎么会?” 老太太摆了摆手,看她的样子也不知道真相,既然阿清平安无事,那这事就应该和顾婠婠没有关系,可陈氏却依旧不依不饶,追着阿清问了好几个问题,阿清回答的天衣无缝,老太太不耐烦地说:“行了,你别吓着她。” 随后又道:“婠姐儿,既然阿清身有顽疾,我便让人安排她出府治疗,万一是什么癔症,传染给其他人就不大好了。你意下如何?” 顾婠婠觉得自个儿脑子都是懵的,老太太问话也没听清,只知道回答:“可以。” 老太太看向英姑,英姑会意,带着阿清离开。 阿碧的死因始终不明,调查陷入僵局。 纵然阿碧的死跟顾婠婠没有关系,可目前最有嫌疑的人还是顾婠婠,老太太几番追问,仍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又看顾婠婠好像被吓傻了,便让她回去。 只是顾婠婠却没有走,揉着衣袖扭捏了会儿,欲言又止,李氏见她这模样,宽慰道:“婠姐儿,你若是想到什么尽管说就是了,不要害怕。” 老太太抿了口茶,听李氏说,也道:“你尽管说,要有什么事,祖母为你做主。” 顾婠婠咬着嘴皮,低下头,瓮声瓮气地说:“孙女不敢说。” 原先老太太是没抱什么期望,听顾婠婠说不敢,反而激起了老太太的兴趣,蹙眉问:“什么事,还让你不敢说了?” “这……” 陈氏看顾婠婠犹豫不决,想说又不说,很是捉急,倒没发火,只是走过去,一副温和的模样,轻言:“婠姐儿,这可不是件小事,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赶紧当着老太太的面说出来,不然都该以为是你害死了阿碧。” 顾婠婠吓得起身,连忙摇头,“不是我,我……我就是突然想起,阿碧临走之前,去过太太那儿。” 闻言,陈氏显得颇为激动,“你什么意思,难道说……” 陈氏的反应惹得老太太不痛快,她知道她们妯娌之间的攀比和斗争,可这么落进下石,实在不是她所喜欢的。 陈氏大概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过激了,干笑几声,又严肃地问顾婠婠,“婠姐儿,你可要想好了,这事可不能随便赖在太太身上。” 顾婠婠却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二伯母,您说什么呢,我又没有说是太太。” 老太太看向陈氏的眼神也变得不满,陈氏也不敢多言,瞪了瞪顾婠婠,便走开了。 “婠姐儿,你继续说。” “祖母,我想起阿碧离开的前一天被太太叫走了,也不知她犯了什么事,被太太责罚,回来时还带了身伤,也就那时候她说她想家,我瞧她可怜,便让她回去了,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想阿碧可能招惹了什么人,太太或许知道也说不准。” “老太太。”英姑道:“咱也不能凭借二小姐的话就把太太叫来,不如还是先问问其他人,看看有没有人见过阿碧去太太房里。” “嗯,你去找几个欣宜院子里的丫头小厮,看看有没有看到阿碧去那里。” “是。” 没多久,英姑便带了两个丫头过来。 “给老太太请安。”二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唯恐做错了事情要被责罚。 “起来说话。” “谢老太太。” 老太太看着两个丫头,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二小姐房里的阿碧去太太院子里?” 二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老太太为何突然这么问,其中一个想了想,答道:“回老太太的话,很久之前,阿碧姐姐的确有来太太院子,被太太叫进了房间,过了好长时间才出来。” “是啊,而且出来的时候好像还挨打了。因为是二姑娘房里的下人,我们就多留了个心眼,记住了她。” 李氏追问:“你们说很久之前,那是多久?” “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老太太六十大寿那天晚上。” 老太太一怔,她似乎是猜到了什么,脸色极为难看,好半晌没有说话,堂下的两个丫头战战兢兢地低着头,都怕自个儿方才的话有不妥之处。 最后还是李氏发话,让两个丫头回去,转过头看向老太太,恭敬地问:“母亲,要不要把大嫂叫来问一问,许是她真知道什么也不一定。” 老太太抬眸,揉了揉眉心,语气中带着几许烦躁,“不用了,阿碧的死总不可能和她有关,可能是阿碧不小心掉井里去了,你安排一下阿碧的后事,给些钱安抚下她的家人,我累了,先回去了。” 几人咋舌,雷声大雨点小,说的就是这样吧,不过仔细想想,也能想通其中的缘由,阿碧只是个下人,总不能为了一个下人而牵扯到顾家长房太太,何况此事明显还牵扯到其他辛密,若是再追查下去,还是顾家吃亏,老太太顾全大局,自然不能再追究了。 老太太被英姑扶着回荣兴园,想起今日的事,顿时觉得头疼,“等会你去请老爷过来,就说我有事要和他商量。” ##第78章:家门不幸 顾婠婠一进水絮轩,袖子便又哭又跳地过来,确定顾婠婠没事,袖子才露出了一个极难看的笑容,“小姐,老太太她们没有为难您吧?” 顾婠婠摇摇头,正要问她怎么回事,里间走出一个藕衣佳人,笑道:“婠婠,你回来了。” “佟姐姐?”顾婠婠惊讶地走过去,“姐姐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以为你能顺利脱身?” “姐姐,我们进去再说。” 顾婠婠让袖子守在外面,和佟潇一起进房,关上房门,顾婠婠拉着佟潇坐下,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假阿清是你安排的?” 佟潇笑了下,说:“我今儿正好来看看你,也是你那个丫头机灵怕露馅,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那个阿清确实是假的,她是我身边的丫头,你看我给她化妆化得如何,是不是你自己都没认出来?” “原来那是你的人啊。 佟潇倒了杯茶,说:“不然呢?不过我也是觉得奇怪,这好歹是你自己家,怎么搞得跟从前皇宫里的娘娘宫斗似的,你跟我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阿清是不是死了,所以你交不出人,我问袖子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便只能问你了。”佟潇说完,一杯茶水下肚,静静看着顾婠婠,等待她的答案。 顾婠婠知道此事瞒不住佟潇,说:“此事说来话长,姐姐,我一时也跟你说不清楚,日后再和你细说吧。 见顾婠婠还是兜着不愿多言,佟潇只觉没趣,心生不悦,“婠婠,到底是什么事,以我们的关系,你没必要瞒着我吧?” “姐姐,不是我要瞒着你,实在是牵扯太大,我不知道该从何跟你说起,反正以后你自然就会明白。” 她能说什么?说她是重生而来,今生是来复仇的?还是说四大家族之间的密谋?她好像也说不清楚,而且佟潇本身就是个局外人,她不想让佟潇也陷入泥潭之中。 佟潇也不好再追问,“那好吧,今天可算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会出事呢,看你如今好好的,我便放心了。 “姐姐,你身边的那个丫头被老太太送走了,那……” “无妨,袖子已经让人去追了,伪装成匪徒抓人,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佟潇早料到“阿清”会被送出去,毕竟都病到毁容的地步了,要是还留着,实在不是这种大户人家的做派,所以她让袖子去安排把“阿清”截回来,没人会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顾婠婠眉间的忧愁依旧没有散去,阿清的事还没有完,她瞒得过老太太,却未必瞒得过顾桥,毕竟阿清是顾桥的人,如今,只能赌一赌,赌她在顾桥心中的可信度。 荣兴园 “儿子给母亲请安。” 老太太摆了摆手,说:“不必拘礼,先坐。今儿的事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顾桥坐下,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是,来的路上儿子听说了。” 老太太瞟了顾桥一眼,怒道:“你看看你娶的是个什么好媳妇,一天到晚,就知道惹是生非,在我的寿宴上也能搞出这种名堂,我看容儿也是被她教坏的,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气得咳嗽,顾桥忙请罪:“母亲息怒,都是儿子不好。” “够了。”老太太满脸不耐烦,深为忧心,“你说说你,平日总不在家,家里的事你也不管,难不成还要我这老太婆来替你收拾你后院的烂摊子?再这样下去,顾家迟早被你那个好妻子给闹翻天不成!” “是是是,母亲教训的是,儿子这些日子忙着生意,一时疏忽,这才险些酿成大祸,全是儿子的错,母亲切莫因此气坏身子。” 老太太顺了口气,见顾桥认错态度良好,便也没再训骂他,语气也缓了不少,“你回去好好说说你那媳妇,别再让她整幺蛾子出来,还有婠姐儿,你也要多多安抚,那孩子不是个傻的,那天寿宴怎么回事,她应该都明白了,可别让她伤心,我瞧着警察局局长家的长子是个不错的,要是能有幸和他联姻,对顾家定是件好事,孰轻孰重,你应当明白。” 顾桥颔首,“是,儿子明白。”他顿了顿,犹豫着说:“可是,权让那边……” 老太太冷笑,“你是愈发糊涂了,婠姐儿是我顾家的小姐,我们都没承认,光他说算什么,何况他此次出征 还不晓得能不能活着回来,对了,东北的战事如何?” 闻言,顾桥气不打一处来,拂袖怒道:“这段时日因着后院和生意上的事,我也没关注过东北那边,其他几个家族又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哼,都想着成功了好分一杯羹,失败了也不至于被迁怒,如此,还谈什么做大事!” “唉,说到底,还是后院的事拖了后腿,所以啊,这就是没有贤内助的坏处。”老太太瞥了顾桥一眼,没好气地说:“我看有你那媳妇,你想去做大事是不可能的了,我想着以后,顾家便交由二房三房掌权,你那媳妇该歇歇了!” 顾桥一怔,“可是母亲……”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原先是长房主事,可你看郑氏,真不是一个好主母,你若觉得不合规矩,大不了等权让的事情过了,此事再另作商议,你且放开手脚,去好好谋你那大事。” 顾桥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他也知道,老太太的话在理,可他还是不甘心,无论内外,都是顾家的,内院被二房三房分权,无疑是削弱了大房的实力,但也怨不得旁人,谁让他娶了个闹腾的妻子。 “是,儿子一切都听母亲的。” 说话间,门外急匆匆的跑进一个小厮,也不管有没有人,直接冲了进来,顾桥拦住他,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怒斥:“混账东西,什么地方都敢乱闯!” 老太太冷眼旁观,顾桥为何做此反应她心知肚明,他已经不仅仅是她的儿子,还是顾家的掌权人,有脾气不能冲她发,便冲她身边的人发火,像模像样的,还真是她的好儿子。 “行了,你有气也不至于冲他发火,他这么没规矩定是出大事了,你就不能先听他说完?” 顾桥被老太太戳中心事,忙站在一旁欠身赔笑道:“母亲言重了,儿子哪敢。” 老太太冷哼一声,看向跪在地上被顾桥吓坏了的小厮,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老太太,我们送阿清姑娘离开时,在附近遇上了一个劫匪,小的们无力抵抗,阿清姑娘就被劫走了。” ##第79章:来龙去脉 屋内一片静谧,似乎对阿清被劫走的事还没反应过来。 “知道了,你先下去。” 老太太和顾桥互相看着对方,皆在各自眼中看到了不解。 老太太率先说话,“我要是猜得没错,阿清是你的人吧?” “是。” 老太太坐回位置,冷冷地说道:“阿清突然被毁容,既是你的人,她又为何从未联系你跟你提过分毫?一定是有人作祟,我怎么看,都觉得婠姐儿可疑,你说呢?” 闻言,顾桥不以为然,“依顾婠婠的性子,不可能会有此等心智,她身边,怕是有权让的人。” “什么?”老太太颇为震惊,眯眼问道:“你确定?” 顾桥负手渡步道:“母亲可还记得,一次不知是谁,在容姐儿的房门口扔了个尸体,容姐儿看到吓得魂都飞了,一看到婠姐儿就害怕,非说尸体是婠姐儿放的。我看容姐儿是做贼心虚,对婠姐儿做了什么事,却被人报复,这个人不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婠姐儿,我当时就怀疑府里有权让的人在保护她,只是没能查证,所以后来婠姐儿从总督府回来,我便安排了一对双胞胎姐妹监视她,一个就叫阿清,另外一个是她姐姐小七,这样做就是防止被权让的人发现阿清的踪迹,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轮流在水絮轩走动,好传递消息而不被人发现。” 老太太听得咋舌,没成想顾桥为了监视顾婠婠竟还花了这么大一番心思。 “后来那个双胞胎妹妹在您寿宴那天正好撞破容姐儿带男人到水絮轩,阿碧为了杀人灭口,和容姐儿合起来偷袭阿清杀了她,这事我也是后来才听小七说起,为了不让人怀疑,我让小七彻底顶替阿清,可奇怪的是,几天之后我就和小七失去联系,当时没有在意,现在看来,她是被人控制了。” 老太太叹息一声,说道:“你看,权让的手都伸到顾家了,阿清肯定是被权让的人控制,劫走她的应该也是那个人,就是不知道婠姐儿是否知情,如果她知道……”她眯了眯眼,面容冷然,“她若是知道,我们真要怀疑她的动机。” 顾桥摆手道:“我想顾婠婠应当是不知情的,她把权让的兵符都给了我,而且在府里这段时间也一向是恪守本分,若不是容儿那死丫头被郑氏教成那样,时常兴风作浪,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 老太太点点头,顾婠婠那一大摞亲自为她抄写祈福的佛经她可不会忘记,倒是顾容,小小年纪竟做下害人性命之事,其心歹毒,可见一斑。 “婠姐儿是个好姑娘,孝顺懂事,所以她和赵家的婚事你也要多跟她提提,这样的好苗子,咱可不能浪费。” “是。” “还有,东北那边的事你赶紧和沈将军商量商量,再晚些,他权让都要凯旋而归了!” 顾桥道:“母亲放心,东北战事我自会上心,权让的人都可以悄无声息的潜入顾府,未保哪日他自己潜到顾府把这诺大的府邸都烧了我们还不知道。”说到这,顾桥就恨得牙痒痒,他最恨旁人在他头上兴风作浪,这权让从前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跟他对着干,现在还敢堂而皇之的在顾家安插眼线,别说是他,这事他就是跟沈将军说了,怕是沈将军都容不下这个人。 “不错,内院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当务之急是除掉权让,如此我们顾家才可以无后顾之忧,壮大家族,只要有权让一日在,我们便要被他压制一日,迟早有天顾府得散了不可!” 别说是顾家,其他家族对权让也是极其痛恨,他凌驾于四大家族之上,时刻压制他们,沈将军就更别说了,权让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大,再放任其下去,他这将军的位置都要拱手让人做了,更别说此次权让若得胜归来,一旦论功行赏,官都不知要升多高了。 “母亲放心,儿子必定不会让权让活着回来,母亲若是无事,儿子便先行告退。” “嗯。” 顾桥欠身退下,一出荣兴园便往郑氏所在的院子走去,这个女人,不收拾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佟潇和顾婠婠聊了几句家常,038便带着“阿清”回来了。 “小姐。” “小雪,你回来了。”佟潇起身走去,看到眼前的女孩安然无恙,道:“平安回来就好,你快些把脸上的妆洗了,看着怪吓人的。” “好。” 佟潇看向038,他一身蓝布麻衣,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顾婠婠坐在桌边品茶,连个眼皮子都不施舍给038,她狐疑,这两人是怎么了? 为了不让人怀疑,佟潇没有继续呆下去,小雪收拾完后便辞别顾婠婠,省得再惹出其他事。 038跟着佟潇一起出去,出了房门,佟潇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038,戏谑道:“怎么,惹你家主子生气了?” 闻言,038抬眸,清清冷冷,“不用你管!” 佟潇从前对038存着好奇之心,现在存的却是逗弄之心,她靠近038,笑道:“今日若非我帮忙,婠婠可就要出大事了,你确定你要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 038看着佟潇,对方挑眉,颇具挑衅意味,他拱手俯身,态度恭敬,沙哑的声线却带着一丝不耐,“姑娘恩情,在下无以为报,下回姑娘若是遇上麻烦,尽管找在下,在下不才,打架却是擅长。” 佟潇气极,这分明是在拿上回她遇到那些乞丐流氓的事嘲讽她呢,“我也没说过让你救。” “看来是在下多管闲事了,不如我把姑娘再送到他们那里,这次,我保证不出手。” “038,你……”绕是佟潇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发飙,“你别太过分了。” 佟潇完全不能理解,这个男人脾气怎么这么大,她不就是说了几句风凉话,他至于拿话气她嘛! “姑娘若无事,就赶紧走吧,恕在下不送。”说完,038越过佟潇离开。 小雪看呆了,反应过来忿忿不平,“小姐,他怎么这般无理啊?” “哼,谁知道呢,野蛮人,我们走!” ps.权督爷表示:爷我早就把顾家的墙翻烂了,哪天的确可以试试把顾家祠堂烧来玩玩儿。 ##第80章:郑家来人 夜凉如水。 顾婠婠半靠在床榻上看书,适时袖子端了茶走进来,“姑娘休息会儿吧。” “我好像听见外面有人在吵。” 袖子道:“也没什么,就是太太那边闹起来了,把顾府大半人都惊动了。” 顾婠婠蹙眉,“她又闹什么?” 袖子哼哼两声,没好气的说:“恶人有恶报呗,好像是老爷和太太吵起来了,太太不忿,便一直摔东西,听说老爷还打了太太呢。” “什么?”顾婠婠听说顾桥打了郑氏,书都没抓稳,掉到了地上,“他真打了郑氏?” “是啊,这个坏女人做了那么多坏事,活该!” 顾婠婠躺回去,嘲讽一笑,这男人啊,果然够薄情,当初顾桥能稳稳当当地做他的掌家,还不就是因为有郑氏和整个郑家在背后支撑,现在郑家不如从前,顾家日益壮大,他便开始露出狐狸尾巴了,也怪不得郑氏,遇上顾桥这样的男人,要不狠点心,为自己多做谋算,迟早要被裴氏这样的给吃死。 不过这种结果倒是她乐得所见的,闹吧,闹得越大越好,等权让回来,他们就闹不起来了。 次日,郑家的人便找上门来了。 郑氏未出嫁之前,郑家就这么一个女儿,那是当掌上明珠一样疼爱,就和顾宝珠在顾家时一样,如今嫁出去不但家宅不宁,还被丈夫殴打,他们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郑家虽不比从前,可底子还在,顾家若跟他们对上,也讨不到好果子吃,老太太只能好生招待,以平复郑家人的气愤。 可郑家又不是好欺负,哪是说平复就平复的。 “亲家母,您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好好的一个妹妹,嫁到你们家为你们操心了大半辈子,还生下了一儿一女,没有功劳总还有苦劳,可是,如今她受到了这种待遇……我们还没死呢你们就敢这么对她,那要是哪天……我妹妹岂不是要被你们给欺负死!” 说话的是郑氏的兄长郑擎国,郑家现在由他掌权,他亲自过来,可见顾家压力多大。 老太太只得赔笑,道:“亲家不要生气,都是我那儿子的错,其实夫妻之间磕磕绊绊都是难免的,我儿许是一时激动失手了,过后他也很后悔啊。” “人都打了,后悔有什么用,顾桥呢,我要找他!” “就是。”郑擎国身旁的是郑氏庶弟郑谦,他也是一脸气愤,如果不是面前的是个老人家,他都要干起架来了,“顾桥怎么还躲着,不敢出来见人了?” “哼,敢打不敢出来,也真是有种。” 听他们这么骂自己儿子,老太太心里免不了不快,连笑容都装不出来,只让语气显得轻柔,“他生意上还有点事,要晚点回来,并非是躲着你们。” “哼,我说你们也是……” “舅舅,舅舅。”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稚嫩的声音,欢天喜地的唤着舅舅。 “州哥儿?”郑擎国看到州哥儿,满心欢喜,“州儿怎么来了?” 顾州扑进郑擎国的怀抱,笑呵呵地说:“舅舅,好久没见你,州儿想您了。” “好孩子,好孩子,舅舅也想你。” 顾婠婠躬身,“祖母安好。” 老太太点点头,满意地看着顾婠婠,还是这丫头机灵,知道把州哥儿带来。 “州儿都长高了,今年几岁了?” “过完年就十一了,舅舅今儿怎么来了,我刚刚在外面听你说话,好凶的样子。” 郑擎国一愣,板着脸说:“我哪凶了,胡说八道!” “你看你,现在就很凶。” “你这小子……” “我又没说错!” 顾婠婠上前打断他们,把顾州拉过来,“好了,不要缠着舅舅,快给祖母请安。” 闻言,顾州看着老太太,奶声奶气地说:“孙子给祖母请安。” “哎,乖孙子,到祖母这儿来。” 看到顾州聪明懂事的样子,郑擎国心里也很欣慰,顾家虽然很多事都做得不地道,但至少在养孙子这方面还是不错的。 老太太摸着顾州的头,一脸慈爱,抬头看向顾婠婠,问道:“你怎么带州儿来这了,他功课还没做完吧。” 顾婠婠笑答:“今儿先生请假,没有上课,婠婠看他无聊,又听说太太家的舅姥爷来了,便把他带过来认认,顺便给祖母问安。” 一通话回答得滴水不漏,郑擎国本来还怀疑是老太太故意把顾州带来讨人情,又被顾婠婠打消了疑虑,笑着朝顾州招手,“州哥儿过来。” 顾州闻言跑去,唤了声:“舅舅。” 郑擎国此时哪有方才的疾言厉色,眉目之间满是疼爱,“你母亲呢,她怎么没随你来?” “母亲在休息,州儿害怕打搅她,便没跟她说。” “原来是这样。”郑擎国有意无意地瞥向上座,讽刺道:“我还以她被你父亲给关起来了。” “父亲对母亲很好,怎么会舍得把母亲关起来呢?” “可你父亲昨天不是打了你母亲吗?”郑擎国问。 老太太急眼了,这郑擎国怎么就认死眼呢,顾婠婠笑道:“舅姥爷说笑了,父亲和太太平日举案齐眉,感情很是要好,昨日也是太太闹了点脾气,父亲气不过,这才失手推了太太一下,何来打人之说?舅姥爷在我们跟前说说便罢了,可别在州哥儿面前说这种话,不然他还以为父母感情失和,总免不了伤感。” 闻言,郑擎国微怒,张了张嘴想要训斥,可当即转念一想,又觉得顾婠婠说得在理,便只瞪了她,当没听见,跟顾州开始家长里短。 顾婠婠却也不恼,总之郑擎国听进去了,他要是有点自知之明,也不好意思再找麻烦。 此事算是揭过去了,顾州都不承认顾桥打了郑欣宜,夫妻之间的小吵小闹,郑家也不好说什么,便没有真的闹起来。 送走郑擎国等人,老太太松了口气,看着顾婠婠的眼神充满了赞许,“亏得你把州哥儿带来,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他说的话全是你教他的?” ##第81章:顾康被打 顾婠婠笑答:“州哥儿聪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都知道。” 顾州仰起头,稚嫩的脸蛋满是飞扬的神采,“祖母,我没有说错话吧?” 老太太笑呵呵地摸摸顾州的头,笑道:“没说错,州儿很聪明。” “嘻嘻。” 顾州得了老太太的夸奖,喜滋滋地笑了。 老太太对顾州的表现甚为欢喜,小小年纪便能察言观色,长大后可就不得了了,“今晚留在祖母这儿吃饭可好啊?” “好,我要吃糖醋排骨。” “行,祖母都依你。” 此时英姑走进来,欠身道:“老太太,三太太带着二少爷来请安了。” “让他们进来。” 顾婠婠蹙眉,这个时候,李氏怎么来了? 门口出现了李氏的身影,手上牵着已经能利索走路的康哥儿。 “儿媳给母亲请安。”李氏穿着绣青花样儿的素色旗袍,缓缓走来,气质恬静,说话也是淡淡的,却不让人觉得生疏。 “嗯。”老太太淡淡地应了一声,视线落到康哥儿身上,冲他笑道:“康哥儿,到祖母这来。” 康哥儿许是性子腼腆,听到老太太跟他说话,不但没有过去,反而躲到了李氏身后,老太太脸上登时不好看了,李氏只能尴尬笑了笑,解释道:“母亲见谅,康哥儿怕生人,所以……” 老太太倒没有怪罪,表示理解,毕竟是早逝的小儿子留下来唯一的种,虽比不上顾州,可对顾康的疼爱也不少,自然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和顾康生气,但也没有想去抱他,任由他去了。 “你们怎么来了?” 李氏答:“儿媳听说郑家的舅姥爷来了,害怕出事情,便过来瞧瞧,想着能不能帮上什么,不过看这样子,似乎也没什么事了。” “婠婠见过三伯母。” 李氏淡笑点头,道:“婠姐儿好像长大了,也张开了,瞧着比从前漂亮不少,有没有相中的公子哥儿?” 顾婠婠没想到李氏会问这个,她一说,也让老太太打开了话匣子,“我看浦东警局局长家的长子一表人才,年龄与你也相仿,和你很是相配,哪日我安排你们见见?” 浦东警局局长家的长子? 顾婠婠再心里头念着这几个字,一时没想出这个人是谁,没想到老太太竟然已经为她看好了人家,就这么急着把她嫁出去? 一般顾家的女儿要嫁人,都是嫁给对顾家有益的人家,前世顾容嫁给两位林西定,顾晴虽然嫁给了一个病痨子,但对顾家也有绝对的好处。 仔细一想,顾婠婠心下大骇,不就是赵磊那家伙?她记得前世此人被爆出有恋童癖,还囚禁了不少刚成年的小姑娘,每日饮其经血,当初这案子还是权让亲自审理调查的。 光是想想那画面,顾婠婠胃里便不舒服,一股酸味从喉咙口冲,差点就要吐出来了。 “婠姐儿,你怎么了?”看到顾婠婠这个反应,老太太关切地问。 “啊?没事,只是刚刚突然有点不舒服。” 李氏笑道:“母亲快别说了,都把婠姐儿吓得不舒服了。” “哈哈哈。”老太太被逗笑了,看着顾婠婠眼中满是慈爱,“ 怎么,你还害羞了不成?” 顾婠婠勉强笑了笑,又低下头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这顾家也忒坑了,找谁不好非找了个人面兽心的赵磊! 就算不知道他的为人,也不能这么背,偏偏就找了这个人。 顾州嘴里咬着白玉般剔透的糕点,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可能是欢乐的氛围感染了顾康,本来还畏畏缩缩躲在李氏身后的他慢慢移出来,黝黑的大眼睛不停的盯着顾州嘴里的糕点,好像下一秒就会把糕点抢过来。 顾康也真这么做了,李氏伸手要把顾康拉过来,谁知恼怒的顾州竟然当众甩了个嘴巴子过去,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大堂里尤为突兀,更打痛了李氏的心。 顾康年纪本就小,又是常年身体羸弱,一巴掌就被打翻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只顾着大哭,顾婠婠赶忙去扶他,却被李氏推开,李氏满脸慌乱,心疼地抱起顾康,急忙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哽咽着问:“康哥儿,你怎么样,有没有被伤到,疼不疼啊?” 康哥儿是个懂事的孩子,看到母亲快落泪,连忙就不哭了,只是奶声奶气的声音里还是带点哭腔,“康儿没事,母亲不哭,不哭。” “州哥儿!”见顾康被打倒在地,老太太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怒斥:“谁让你打他的,他是你弟弟啊!” 顾州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委屈地说:“是他先抢我的东西吃,我才打他的。” 他又没有做错,只不过下手重了些嘛。 “你……” 看到老太太生气,顾州不可谓不害怕,老太太平日最疼他,从来没有对他发过火,他害怕的往顾婠婠那里躲,向她求救,“姐姐,姐姐救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先抢我东西吃。” 顾婠婠把顾州搂到怀里,责怪道:“他是你弟弟,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打他啊!”说完看向李氏,忙问:“康哥儿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 李氏抱着顾康,没人看到她的表情,“无碍。” “州哥儿,你过来。”老太太被气得不轻,这两个都是她的亲孙子,顾州虽然是顾家未来的继承人,可顾康从小身子弱,又是她苦命幺儿唯一的孩子,她也疼爱,可没想到顾州会这么不懂事。 李氏擦擦眼泪,忙抱起康哥儿,“不怪他,是康儿不懂事,我要带康儿去看医生,母亲,我先走了。” “好好好,你快去,可别被打出事了。” 李氏得了允许,忙抱着顾康离开。 顾婠婠看着李氏离开的背影,不由叹息,李氏看着文弱,但作为一个母亲,却能轻易抱起自己的儿子,可知这些年为了康哥儿,她付出 了多少努力。 也不晓得她娘亲怎么样了,又是许久没见娘亲,如今想想,心里又是难受。 ##第82章:那年树下 过完年天气愈发寒冷,袖子也说今年天气不大正常,这样开春了也暖和不起来。 老太太对顾婠婠的婚姻大事格外热衷,经常把赵磊叫到顾家来玩,可顾婠婠总是避而不见,本来赵磊对顾婠婠还没有什么兴趣,可多次的闭门羹反而激发了他的欲望,来得更加勤快。 顾婠婠都快怀疑赵磊这厮脑子有问题。 不过也是,若不是脑子有问题,又怎会喝女子的经血?光是想想都够恶心的。 偏偏老太太还卯足了劲想把她往火坑里推。 顾婠婠越想越觉得恶心,提笔就要给权让写信跟他说说这事,可一个字都没写完,她又停了下来。 说起给权让写信,自年前她给权让写了封信,权让便再也没有给她回信,原本她还当他忙,没有时间,可问038,他也说没有权让的消息。 她害怕权让出事,自己又无法探听到前线的消息,一时连笔都握不住了。 权让走了快一年,她真的好想他啊。 过了元宵,天气渐暖,万物复苏,城郊的山上开满了桃花,漫山遍野,全是媚而不俗的粉桃,当真是一大奇观。 新的一年,老太太为了给顾家祈福,特地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上山进香,陈氏带着顾欢和顾婠婠一起跟着老太太去了。 让顾婠婠惊讶的是,老太太竟然还叫上了赵磊。 前世顾婠婠没见过赵磊的面,今儿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别说,要不是知道他是个多么恶心的人,表面上看还是个一表人才的公子哥儿,那深灰的小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身材修长,贴在他身上别提多合适,样貌堂堂,眉目间带着股英气还有放浪,待人接物也有他的一套,真看不出来他内心的阴暗。 唉,真真儿应了那句: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山上桃花遍地,风景甚美,吸引了不少男男女女上山踏青游玩,当然,更吸引人的,还是山上那座庙里的大槐树。 传说那颗大槐树乃月老所化,如果将心爱之人的名字写在红木牌子上并用红线系在树枝上,便能将自己和那人的命运牢牢牵在一起。 当顾婠婠看到那颗树枝上被系满红线的大槐树 ,不由神情恍惚,赵磊见顾婠婠对着大树发呆,笑道:“姑娘是不是也想求个姻缘?” 顾婠婠当下便蹙起了眉头,这个男人怎么走哪都要缠着她。 她正要怼他,突然发现树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也看到了她,惊喜不已,朝她走了过来。 “婠婠姑娘。” 顾婠婠颔首唤道:“林大少。” “林大少怎么也在这?”赵磊问。 “没什么,就是来这赏赏花,顺便陪家母上香。” 顾婠婠笑道:“林大少难道不想用这槐树,求个姻缘?” 闻言,林西定嗤笑,“也就你们这些小姑娘信这个,什么姻缘命运都是假的,还是要靠自己争取,我就从来不信这个,你看那上面那么多条红线,月老都看乱了……” 林西定说什么,顾婠婠已经听不清了。 她只听到那一句:我从来不信这个。 他不信,那当初那个落在她脚边,上面写着“宝儿”的红木牌又是谁的? 那年也是这样一天,遍地桃花,她被下人欺负,便跑到山上来散心,路过这颗大槐树,有一张牵着红线的木牌子掉下来落到她脚边,她觉得奇怪,捡起来看,那上面,写着“宝儿”两个字。 正巧一个男人向她走过来,她一时恍惚,傻傻地问:“这是你写的啊?” 男人没有回答她,只问:“你没事吧?” 眼前的林西定和那个男人渐渐重合,可却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陌生。 是了,他从来没有承认过那是他写的,她也从来没有问过,他怎么知道她还有“宝儿”这个名字。 她只是喜欢他,所以便认定,他也是喜欢她的。 多么可笑,又多么凑巧,恰好有个人,写上了宝儿这个名字,恰好落在她跟前,她恰好叫宝儿,恰好,面前走来她倾慕已久的男子。 她一直以为,曾经他也喜欢自己,喜欢到傻里傻气的去求助月老,正因为他的这份存粹的喜欢,哪怕后来他不爱她了,她依旧还守着曾经的美好,幻想着他回心转意,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方才觉醒。 可到现在她才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她根本不信这些。 原来,曾经的她是那么自以为是。 “婠婠姑娘,你怎么了?”林西定看到顾婠婠失神,神情中还带着点悲愤,慌了手脚,“我说错什么了吗,哎,你别哭啊!” 顾婠婠抹了抹眼泪,轻声说:“没什么。”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我把你惹哭了呢,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就是。” “容儿到底去了哪里,她已经有很久没联系我了。” 闻言,顾婠婠挑眉,这林西定竟然会跟她问起顾容,这顾容也是厉害,还真能得到林西定的认可。 她答:“祖母近来身子不好,她去给祖母祈福了,具体去哪了我也不清楚,可能要去上数月,你不用担心,她应该也快回来了。” 林西定顿时笑逐颜开,“真的?那就太好了,我还以为她故意不理我呢,我几次去顾府,老太太也不愿见我,我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事。” “不会的。”顾婠婠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姐姐她过得很好,现在说不定还在想你呢。” 某田地 “啊,别打了,别打了,我做,我做就是了!” “那还不快点,你要今年饿死我啊!” 过路的人纷纷议论,都在说这妇人太残忍,就晓得欺负小姑娘。 那姑娘狼狈不堪地趴在田地上,麻裙和泥土几乎要融为一体,身上也有几道鞭伤,叫人唏嘘不已。 耳边上的妇人咬着甘蔗,手上还提起鞭子,时不时的要拿出来吓唬地上的姑娘,本就尖利的嘴脸更显得咄咄逼人。 地上的姑娘抬眸,愤恨地盯着妇人,像是要将她千刀万剐,糟乱的头发下露出一张精致的脸蛋,漂亮的丹凤眼像极了顾容。 ##第83章:乡下田庄 妇人被女子锐利的眼眸瞪得害怕,抬起手上的鞭子就抽了下去,女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奄奄一息。 “我呸,你以为你还是千金大小姐呢,都被送来这破地方了,还想着过好日子?想得美!我告诉你,今天这些种子你都要给我种完,种不完,晚饭就别吃了!” 说完,妇人扔下皮鞭,一扭一扭地走了。 顾容趴在地上,有气进没气出,干枯的嘴唇泛起死皮和裂痕,脸上粘着不知从哪来的泥土,唯有那双本该明亮的眼眸迸发出愤恨的光芒,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夜已深,乡下的春日不算冷,顾容拖着无力的身躯走进了一家农庄小院,一时不慎被门槛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妇人在里屋听到动静还以为家里遭小偷了,赶紧出来查看,看到是顾容,不由翻起白眼,走过去踹了她一脚,“喂,死了没?” 顾容动了一下,就没有反应了。 妇人冷哼一声,进厨房端了盆东西出来,扔在顾容跟前的地上,撇嘴道:“我们家穷,没有好菜给你,你就凑合着吃吧。” 说完便不再看地上的顾容,转身回了房间。 顾容抬眸,面前的盆是妇人平日装猪饲料的小盆,里面的米饭不如她从前吃得香甜,反而还散发出一股腐味。 可饥肠辘辘的顾容哪还顾得上这些,急忙端起盆子就趴在地上狼吞虎咽,仿佛面前的东西是什么人间美味。 吃着吃着,一滴不知名的液体落在她手背上,她浑然不觉,继续大口大口地吞着那黏糊糊的米团。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用力把盆子摔出去,米饭全部被甩出来,洒在地面上,她大哭,大叫,嘴里塞着的米饭还没咽下去,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吓得猪圈里的猪横冲直撞险些撞开栅栏。 屋里的妇人也被吓得身子抖了三抖,她喝了口鸡汤压压惊,透过窗户往外看,翻了个白眼,“真是矫情!” 完了又抿了口鸡汤,不禁砸吧砸吧嘴,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次日天还没亮,村子里就传来公鸡的打鸣声,妇人浅眠,听到鸡叫声就醒了,利索地穿好衣服,看到柴房的门还是紧闭的,当即横眉竖眼,气冲冲地踹开门走进去。 床上的人蜷缩在被子的一角,仍在熟睡,妇人大怒,走过去掀开被子把顾容给揪了起来,骂道:“你这个小蹄子,天都快亮了你还不起来,找打吧你!” 身上的疼痛感让顾容嘤咛一声,妇人毫不客气地把她拉到地上,嘴里骂骂咧咧,“你还睡,我说你没那个千金小姐的命还装什么千金小姐,快起来!” 顾容轻咳一声,弱弱地说:“魏大娘,我身子不舒服,今天可不可以不干活,就今天一天。” 闻言,魏大娘冷笑,嘲讽道:“你还想不干活?装什么装呢,赶紧起来!” 顾容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语气却还是柔和,“那能不能让我先吃早饭……” 不提早饭还好,这一说早饭,魏大娘就炸毛了,“你还好意思吃早饭,昨晚我给你的饭全让你糟践了,早知道你不稀罕,我就喂猪去了,我还喂你干嘛!”她揪起顾容的耳朵,疼得顾容龇牙咧嘴,“你这死丫头,都来那么久了,还吃不惯这乡下的饭呢,既然这样,你也别吃了,今天一天都别吃了,快滚去干活!” 顾容害怕再次挨打,踉跄着起身,还没起来,魏大娘不耐烦地一脚踢过去,力道极大,竟把顾容踢到了房门边,顾容只觉身上一阵剧痛,晕了过去。 等顾容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不是她幻想的罗帐,只有土墙和角落的蜘蛛网,她舔了舔干枯的嘴唇,自嘲一笑,原来堂堂的顾家大小姐,也会有这么一天。 “这是怎么回事,你把她怎么了?” 顾容隐隐听到屋外有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她伸长脖子去听,又听到魏大娘的声音。 “我也就是说了她几顿,谁晓得她那么娇贵,就晕过去了。” “你当我傻啊,郎中都说她饿几天了,我看她身上那些伤都是你的杰作吧,我可警告你,那是顾家的大小姐,你敢这么对她,不怕她以后报复你啊!” 魏大娘听了忙道:“你不是说要我好好‘照顾’她嘛,难道她还能回去不成?” “废话,你做得也太过了,那位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哪天要是回去了,不给你把皮扒下来!” 顾容紧紧攥着床单,耳边全是魏大娘和屋外男子的对话,她听得出,那是陈管家的声音。 她就说,从前一向拎得清的陈管家怎么突然掺和起内宅之事,原来……原来他是早有预谋,看来他是跟顾婠婠合谋,把她送到这里,魏大娘日日的折磨全是他的授意,他们想合起伙来整死她。 “喂,做人不能像你这样的,我家里本来就已经揭不开锅了,你突然把一个人放这让我养着她,我……我哪养得起啊,何况,她还会报复……” “你说的都是屁话,我给了你那么多钱,你跟我说你连个人都养不起?” “那……那我的家,我说养不起就是养不起。” “这样,我再给你点钱,还是那句话,注意分寸,别把人弄死了,你也别怕她报复,她回不回的去还不一定,就算回去了,天高皇帝远的,还能对你怎么样啊!” 魏大娘收了钱,哪管什么报复不报复的,乐呵呵地答:“哎,好好好,我都晓得,都晓得。” 顾容冷笑,好啊,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陈管家如此狼子野心,不怕她报复?那是他不知道她顾容是什么人! 魏大娘送走了陈管家,惦着钱包喜滋滋地走进屋,转过头看到顾容坐在床上看着她,目光阴鸷,把她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钱包给扔了。 “死丫头”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想起陈管家的话,又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只是后怕地拍拍胸口,埋怨道:“你干嘛,吓死老娘了。” “他给你多少钱?” 魏大娘愣住了,“什么?” 顾容目光如炬,语气却是虚弱飘浮但有力,薄唇轻启:“他给你多少,我出双倍,不,三倍,只要,你帮我……” ##第84章:战事有变 当顾婠婠得知顾容过得有多凄惨时,很难想象眼前的女子是有多胆大。 “你就不怕她回来后报复?” 裴氏轻轻抚摸着自个儿那近七个月的孕肚,笑得花枝招展,“我为何要怕?郑欣宜我都不怕,如何还会怕一个黄毛丫头?” 顾婠婠不解,“顾容和你无冤无仇,你这样对她,我真是不大明白。” “当然是为你出气咯,你不也是这个意思?听到她的遭遇,你不觉得畅快?” 顾婠婠沉默不语,她承认,她很畅快。 裴氏看到顾婠婠那没话说的样子,又是一笑,“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日后能更好的合作,我相信,以我们的能力,顾家,迟早会是我们的天下,我这次帮你出气,你可不要忘了下次也要帮我。” 听到这番话,顾婠婠就知道自己没找错合作伙伴,以前裴氏没有能力,便只能装着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如今有了腹中的孩子傍身,她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荣华富贵,还是顾府至高无上的女主人地位。 那陈管家还真是爱她,为了帮她走到那个位置,用尽手段,连郑氏都敢得罪。 “那是自然,姨娘都这么帮我了,只是顾容迟早会回来,到时候……” 裴氏却不屑一顾,“怎么你倒畏手畏脚了,顾容纵然能回来,也是在和林家定下婚约之时,她都要嫁出去了,大房落败已成定局,她就算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我还有防身符呢,她敢对我怎么样?” 闻言,顾婠婠点点头,裴氏说得不错,顾容就算能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哎,你说我们这种关系,哪日你要不在权督军面前提提我?也给我点好处,这样也就没人敢欺负我了。”裴氏满脸期待的看着顾婠婠,打着权让的主意。 顾婠婠一愣,是啊,权让,她已经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就连038都联系不上他,她心中总觉得不大安宁,权让……会不会出事了? 就在裴氏和顾婠婠还在谋划之时,二房传出喜讯,说是陈氏有喜了。 这下子老太太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和裴氏怀孕不一样,她对陈氏这胎的期望更大,裴氏那也是有比没有好,死马当活马医乐,可陈氏不一样,她生下的要是个儿子,那可是嫡子,身份贵重,不是裴氏肚子里的那个可以比的。 这可把裴氏给气坏了,她还想着她有福气,顾家只有她怀孕,只要生的是个儿子,取代嫡子也不是不可能,谁晓得二房的太太竟然也怀上了,老太太对她也明显比对自个儿更好。 所有人的目光从裴氏身上移到陈氏那儿去了,陈氏连走路都恨不得把头抬到天上去,努力了那么长时间,总算是怀上一个了。 顾良对陈氏更是关怀体贴,连顾欢都成了不重要的那个,顾欢觉得委屈,父亲母亲都不要她了。 顾欢跑到顾婠婠那儿求安慰,顾婠婠听了哭笑不得,看来陈氏和顾良确实高兴得忘乎所以,连女儿都不要了。 顾欢在顾婠婠那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听说沈将军和顾宝珠一起过来,顾欢高兴坏了,这说明沈秋亦可能也会来,急忙拉着顾婠婠去找沈秋亦,顾婠婠没办法,被顾欢牵着到处走,实在找不到沈秋亦人,顾欢听说沈将军和顾桥在书房,便又带着顾婠婠去书房找沈将军。 “怎么会这样?到现在还没有权让的消息?” 顾婠婠被顾欢拉着去书房,刚靠近便听见里面传来沈齐唐震惊的声音,瞬时,顾婠婠的心都凉了一半。 “姐姐怎么不走了?”顾欢问。 顾婠婠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做了个“嘘”的动作,蹲下来笑着说:“欢儿,我们来做个游戏,我们蹲在窗户底下,看看你大伯父和姑父什么时候会发现我们,好不好?” 顾欢眨眨眼睛,这个游戏好像还挺好玩的,“好啊。” “那你千万不要说话。”顾婠婠拉着顾欢的手,弯着身子爬近窗户底,抱着顾欢躲在外面,耳朵紧紧贴着墙面,唯恐错过里面的一句话。 里面的人太过专心,没有发觉外面有人偷听。 “是不是你做的?”沈齐唐的声音带着点怒气,“谁让你擅作主张的?” 顾桥忙拱手,解释道:“将军误会了,我哪敢啊,据前线传来的消息,权让带着军队突袭日军营帐,大获成功,但回来的途中却遭到不明来路之人的埋伏,至今被困山岭,因怕扰乱军心,并没有风声走漏,但我在军中安插了眼线,所以此事,我才能知道。” 闻言,沈齐唐微眯着双眼,眼中的戾气渐浓,冷笑道:“权让领兵作战,神乎其神,怎么可能会遭到埋伏还被困山野?顾桥,这里面,是否有你的手笔,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若叫本将军知道,你胆敢做出搅乱战事的事情,本将军决不轻饶!” 到底是在沙场沉浮多年的人,无论是手腕还是气势都要强过寻常人数倍,顾桥被沈齐唐的气势压得直不起身,忙道:“将军误会了,顾桥哪敢啊,危害国家的事顾桥也是绝对做不来的,若是东北战事有变,顾桥乃至整个顾家也会被波及。” 沈齐唐冷哼一声,“那是最好,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权让可还活着?” 顾婠婠心头一紧,连呼吸都忘了。 “应是无碍。” 听到权让安然无恙,顾婠婠松了口气,还好,只要没死就行。 “那就好。” 顾桥突然跪下,“将军,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沈齐唐愠怒,“你还想怎么样,国家大义之前,这些小事情就先放一放。” “不,除掉权让和国家大义并不冲突,埋伏权让的那支军队到底是哪方势力尚未可知,但东北之战,权让已经赢了,日军元气大伤,准备往济南退去,上头交代的事完成,危机解除,而权让被困,正等待救援,若是趁此机会,我们……” ##第85章:权让死了 顾婠婠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顾桥这个老狐狸,这个时候还不忘踩上权让一脚。 沈齐唐听出不妥,阴测测的眼神落在顾桥身上,不咸不淡地说:“顾桥,你只需老实告诉我,权让遇袭之事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他太清楚顾桥心里的小九九了,顾桥早就做好偷窃兵符的准备,说明他已想好了计划, 安排好了一切,甚至安排了眼线,好第一时间探听前线战况,再第一时间做好部署。 这一切发生得太巧合了,正好权让打了胜仗,回去的路上就遇袭,那支偷袭权让的军队就像凭空出来的,身份着实诡异。 如果那支军队是顾桥安排的,那就说得过去了,可若真是如此,他可就不能放任自流了。 “顾桥,从前你只和我说,不影响战事的情况下,在权让需要兵力的时候,用兵符调动军队,好让权让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这我不反对,在敌军垂死抵抗之时,权让即便死了,也有那大片的军队,并不碍事,可你那凭空冒出的军队,还有不事先请示自作聪明的做派,本将军着实看不惯。” 沈齐唐不悦地说。 “将军冤枉,以我的能力,怎么可能培养出成功偷袭权让的军队?” 沈齐唐冷笑,“那我也可以怀疑,你结党营私,或勾结外敌……” 看着沈齐唐那阴鸷的眼神,顾桥不由脚底发寒,尤其是那不明意味的尾音,更是让他惶恐不安,“不……不敢。” “哼,谅你也不敢!” 听到这话,顾桥长长地舒了口气,方才吓死他了,他还以为沈齐唐真的看出端倪了。 “姐姐,你怎么了?” 顾桥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谁,谁在那?!!” 顾欢瑟瑟发抖,缓缓走进去,可怜兮兮地说:“大伯父,是我。” 顾桥一怔,看到顾欢身后的顾婠婠,怒斥,“你们怎么来这了?” 顾欢吓得往顾婠婠身后躲,大伯父好可怕啊! 沈齐唐看到顾婠婠,戏谑道:“这不是权让的小未婚妻吗?你什么时候来的?”他笑了笑,满脸阴冷,“又听到了多少?” 顾婠婠握着顾欢的手,强装镇定,勉强笑道:“父亲,姑父,实在抱歉,欢姐儿她想找亦姐儿,可是找不到她,我就只能带她过来问问,亦姐儿在哪里?” 顾欢忙点头,“是啊是啊。”然后,又不敢说话了。 沈齐唐看着顾婠婠,眼中带着些许探究,确定顾婠婠没有异样,他才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原来是这样啊,亦姐儿今个儿没跟过来,要欢儿失望了,改日我一定带亦姐儿来,你们该上哪就上哪玩去吧。” 顾桥冷然道:“婠婠,你带欢儿出去,以后没事不要到书房来!” 顾婠婠装着被吓到的样子,忙道:“是,那我带欢儿走了。” 顾欢一听到可以走了,连忙拉着顾婠婠跑出去,大伯父今天怎么这么可怕啊。 “权让的小未婚妻可信吗?”沈齐唐看着顾婠婠的背影,淡淡地问。 顾桥一怔,不明沈齐唐的意思,只道:“自然是可信的,她方才应该是没有听到,只是孩子之间的玩闹,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顾桥都说没事,沈齐唐也就真没放在心上,“那好,还是那句话,不要妄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做那些肮脏龌鹾的事,要是被我发现,绝不姑息!” “哎,是是是!” 顾婠婠从书房出来就一直魂不守舍,顾欢的话也没听进去,顾欢觉得奇怪,为什么大家都和平时不一样了,她父亲母亲不理她,大伯父也比平常凶,现在顾婠婠也对她爱搭不理的,她做错什么了吗? “哇呜——”顾欢越想越委屈,竟哭了出来,顾婠婠这才回神,蹲下来关切地问:“怎么了?乖,别哭了。” “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事,为什么大家都不理我了?” 顾婠婠连忙安慰,“没事,你没有做错,我带你回你母亲那好吧。” “那好吧。”顾欢撅起嘴,失落地答应了。 顾婠婠此时已顾不上顾欢的心情,她满脑子都是沈齐唐和顾桥在书房里的谈话——权让出事了! 顾婠婠回到水絮轩关上门,回想起顾桥的话,兵符是假的,她倒不担心顾桥调动军队不支持救援,可是那支偷袭权让的军队却让她不得不担心。 权让得罪的人太多,那支军队谁也不知是什么来路,过了这么多天权让也没有获救,是生是死,连顾桥都不清楚,万一权让真的…… 顾婠婠晃了晃头,安慰自己,绝对不可能,权让说过他会活着回来的,她还要来娶她,怎么能轻易死去? 顾婠婠想找038问问,可038也不见人影,自从阿碧死了,她便没怎么搭理过038,关键时候又找不到人,她气得摔东西,把袖子吓坏了。 冷静下来,顾婠婠平复了心情,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不能慌,静下心想想,顾婠婠愈发觉得不对劲。 沈齐唐说得不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也太巧合,权让遇袭,并不排除顾桥结党营私,勾结外敌的可能。 难道,顾桥和日本人有关系? 若真如此,顾桥当真是没有人性,陷害权让便罢了,可怎么能出卖自己人给日本人办事? 顾桥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她不关心,可是权让不知生死,让顾婠婠侧夜难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好,满脑子都是权让。 忽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谁?” 沙哑的声音响起,“是我。” 听到038的声音,顾婠婠翻身下床,穿好衣服走出去,打开门看到038正要说话,看到他身后的人,她愣住了。 浓重的夜色下,跟在038后面的女子一身藕裙,亭亭玉立,只是神色颇为焦急,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佟姐姐?” 佟潇握住顾婠婠的手,迫切地说:“婠婠,不好了。” 顾婠婠怔了怔,“你怎么了?什么不好了,快进来说。” “权总督死了!” ##第86章:无法抑制 佟潇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顾婠婠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张了张嘴,发出微弱的声音:“什么叫……他死了?” “我偷听到有人跟我爹禀报,说是权总督的队伍遭到偷袭,被困在山里,今天再去找时,发现……发现权总督的尸体,好像是被野兽撕咬而死……甚至不成人形……” 顾婠婠晃了晃神,腿一软就要向后面栽去,佟潇连忙扶住她,担忧地看着她,“婠婠……” 038悲痛地低下头,良久未语。 “怎么可能,他说过他会平安回来的。”顾婠婠喃喃自语,心上仿佛有一双大爪拉扯,极大的痛楚袭来,“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啊?” 顾婠婠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拼命地质问佟潇,佟潇没有说话,她知道她会接受不了,当初她提到权让,满眼都是爱慕,又如何能接受这种噩耗? “对不起,我听说,是我爹,还有你父亲,他们不知何故勾结日本人,想置权总督于死地,可能……可能是山上野兽多,权总督这才遇害……他带去的军队也杳无踪迹,不知生死,现在他们还在查……” “不可能,你骗我,他不可能就这么死了!”顾婠婠抓着佟潇,表情狰狞,浑身战栗,豆大的泪珠把佟潇的衣袖都打湿了。 038看着悲痛欲绝的顾婠婠,紧紧握住了拳头,额间的青筋也因愤怒几乎要爆裂出来,转过身,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之中。 “婠婠,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婠婠,婠婠,你怎么了,婠婠!” 顾婠婠因为巨大的悲伤昏死过去,佟潇吓坏了,扶着她到床榻上。 因着天晚,佟潇不便留在这里,只能让袖子照看着,自己先回去了。 顾婠婠感觉自己睡了很久,睡到自己不愿意起来。 袖子守在她床边,看到顾婠婠的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口中总是念念有词,叫着权让的名字,不禁下泪,本以为权督军很快就会回来了,怎么偏生出了这种事,可怜她的小姐,往后的日子可怎么捱过去。 拂晓时分,顾府乱成一片,顾桥受伤了! 顾家所有出口全部被封死,家丁们为了找出凶手,人手一根棍子,四处搜查,不放过一个角落。 “小姐,小姐不好了。”采青忙跑到顾晴屋里,看到顾晴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松了口气。 可顾晴却被吵醒,她扶床起身,睁着朦胧的睡眼,问:“你怎么了?” “府里潜进贼人,把老爷给伤了!” “什么?”顾桥讶异,忙问:“父亲伤势如何,有没有大事?” 采青摇摇头,“幸好没伤及要害,如今已是无碍,就怕小姐你出事,现在阖府都在搜查凶手,等会搜查的人就要过来了。” 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嘈杂的声音,只听陈管家在屋外大声喊:“三姑娘可在里面?” 顾晴看向采青,采青会意,走了出去,“陈管家,您怎么来了?” 陈管家没有废话,道:“采青姑娘应当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等奉命前来搜查,还望姑娘配合。” “还请陈管家去别处搜查。”顾晴在里屋大声喊道。 采青忙解释:“我家姑娘刚起,实在不便让这么多人进去,方才我也进去看过了,姑娘无碍,也没有管家说的贼人,还请管家回去。”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别处搜查了。”陈管家没有执意要进去,毕竟是小姐的闺房,他们的确不好进去,要是冲撞了什么,毁了姑娘清誉,老爷老太太那儿也不好交代。 “管家慢走。” 采青送他们一行人出去。 院子里渐渐没有声息,顾晴起身打开窗子,朝外面探了探,确定没有人才把门关上,冲衣柜轻声说:“人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衣柜应声而开,里面跳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手臂上还冒着鲜血,顾晴下意识地蹙了蹙眉,问道:“要不要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038抬眸,淡淡地说:“多谢姑娘相救。” 沙哑的声线听在顾晴耳朵里是极不舒服,顾晴弱弱地说:“你不用谢我,若不是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帮你。” 顾晴早就被外面的动静给惊醒了,一睁开眼,床边就站着一个陌生男子,见她醒来,便用那把带血的刀朝她砍来,寒光闪得她睁不开眼,险些失声尖叫,好在这个男人有点人性,并没有杀她,只是威胁她不要把他的行踪暴露出去。 038没有说话,倘若顾晴真要告发他,他也阻止不了,对顾晴,他还是颇为感谢的,只是他性子常年便是如此冷淡,又道了句谢,什么话都没说,就大摇大摆的从顾晴的房间走出去。 顾晴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038毫无忌惮地走出去,惊呆了。 顾婠婠是被陈管家带来的人吵醒的,等陈管家的人走了,顾婠婠才悠悠转醒,失神地盯着帘帐,半晌没有出声。 袖子被吓坏了,小姐莫不是傻了? “小姐,您别吓我啊,您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顾婠婠还是没有说话,就跟断了线的木偶,被人抽去灵魂,没有一丝生机。 袖子低声哭泣,“小姐,您跟我说说话好不好,小姐……” “袖子。”顾婠婠终于开口,如一个耄耋老人,浅浅低吟:“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我梦到权让死了。” 袖子一怔,哭得更伤心了,“小姐,你别说了。” “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说?袖子,你哭什么,权让是不是回来了?”顾婠婠眼角滑下一滴泪,哽咽着说:“他是不是回来娶我了,袖子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回来了?” 顾婠婠的声音由轻到重,一遍遍地问着袖子,袖子不敢说,只会哭,以此来回避顾婠婠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话啊!” “小姐,节哀顺变。” 顾婠婠推开袖子,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流出,再也抑制不住,“什么节哀顺变,我为什么要节哀?” 她想下床,却最终倒在地上,床上当然被褥也被跟着扯下来。 “小姐!” 顾婠婠艰难地看向门口,没有想要见的人,只有冰冷的墙面和光秃秃的枯树枝,她身上渐渐冰凉,终于还是瘫在地上,失声怮哭。 ##第87章:黄泉路上 潜入顾家的贼人到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亏得顾桥伤势不重,只是腹部下方流血不止,但还是止住了血,休养几天 便没有大碍。 顾婠婠听到顾桥受伤的消息,冷冷一笑,恶人自有天收,只是这老天似乎不大给力。 几天的时间,顾婠婠沧桑了很多,袖子看在眼里,满是心疼,“小姐,您不要难过了,权督军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您这幅模样。” “闭嘴!”顾婠婠冷眼扫去,嘴里吐出冰冷的字眼,“阿让没有死,我不许你这样咒他!” 袖子吓得一哆嗦,顾婠婠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给我梳妆。”此时的顾婠婠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声线不带一丝情感,她嘴角勾起一弧诡异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我要去看看我那好父亲。” 顾婠婠选了件立领斜襟的玄色上衣,配上珊瑚红的百褶裙,冷厉的眼神仿佛要把所有人刺穿,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顾婠婠失魂落魄地拿起梳子,从上到下,顺着发丝缓缓梳下去,不断重复。 她的头发已经长到两肩,她想,头发长了,戴上凤冠会更好看,因为权让说,他更喜欢中式婚礼,喜欢看她穿凤冠霞帔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她,最美。 可是,他再也看不到了,她也没办法再为他穿了。 “阿让。”顾婠婠喃喃自语,唤着权让的名字,就像在叫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两个字,浅浅低吟,情深缱绻。 袖子捂住嘴巴,迫使自己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出来。 “走吧。” 顾桥虽然伤得不重,但也够他受的,时常痛得他哼哼。 顾婠婠来的时候,顾桥还在昏睡,照顾他的是陈管家,郑氏恨透了顾桥,巴不得他早点死,自然不会来侍疾,裴氏又快临盆,更加不能来。 陈管家看到顾婠婠,不由愣住了。 今日的顾婠婠比往常要美很多,陈管家从前只觉得她是那种清秀淡雅的小家碧玉,可没想到她一旦化上浓妆,也能美得惊心动魄,只是这份美丽,多了一点危险,就像一朵盛开的罂粟花,谁也不敢沾染半分。 “二小姐,您来了。”陈管家迎上去,虽然顾婠婠很美,但他还是不得不提醒:“小姐,老爷正病着,您这打扮……” 顾婠婠笑了笑,阴森的气息叫陈管家住了嘴,“正因为父亲病着,我才更不能穿一身素白,否则,别人不还以为我盼着父亲早死嘛。” 陈管家竟没觉得不对,赞同地点点头,“那也是。” “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就好了。” 不知为何,陈管家听到这话,心突然跳得很快,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个儿想多了,二姑娘可是老爷的亲生女儿,难不成还会害老爷? “那好,老奴先走了。” 陈管家欠身出去,临走前,还顺便把门带上了。 躺在床上的顾桥还在费力地喘气,顾婠婠一步一步地走过去,顾桥那张脸苍白无力,她看着却很欢喜。 “父亲。”顾婠婠唤了一声,顾桥没有反应,她缓缓伸出手,尖细的手指甲轻轻拂过顾桥的脸颊,她冷笑,平润的声线缓缓道:“我的好父亲,你可知,我有多恨你?” 她陷入了漫长的回忆,轻轻诉说当初她所遭遇的不平,“我那么盼望和你团聚,你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这个家,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喜欢我,其实你们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只求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不会打搅你们,可是你们每一个人,都想来踩上我一脚,都不想让我活着,哪怕是你,你这个亲生父亲,也视我如草芥,你让我深爱的男人娶别人为妻,甚至,把我送到一个你明知很危险的人身边,为你谋划,这我现在也不恨你,毕竟,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和权让有交集。”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一次又一次陷我于囫囵之中,你知道吗,两次,你害死权让两次……”顾婠婠哽咽得说不出话,她以为这辈子 她能保护权让,可没想到,还是这种结果。 “顾桥,你去陪阿让吧,他在黄泉路,会孤单的。” 话音刚落,床上的顾桥像是听到了什么,紧紧蹙起眉头,双手攥着床单,不安地晃了晃头。 顾婠婠细长的玉手向他的脖子缓缓移去,顾桥满脸不安,想要挣脱这种可怕的感觉,却无法动弹身体,她的手在他脖子上划下了小小的伤痕,包裹住他的脖子,慢慢发力。 顾桥的脸色愈发黑青,他挣扎着,痛苦地张开嘴,眼睛紧闭,额头上泌出几滴汗珠,顾婠婠几乎要魔怔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杀了他。 “我就进去瞧瞧,里面有人吗?”门外传来一阵柔和的声音。 “是的,二姑娘在里面呢。” 随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与此同时,顾婠婠回过神,收回了手。 床上的顾桥没了束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李氏一进门就看到顾婠婠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她忙走过去,关切地问:“婠姐儿,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 李氏扶起顾婠婠,担忧地说:“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别是生病了。” 顾婠婠咬着唇,眼神恍惚,“没事,我就是……就是担心父亲。” 闻言,李氏笑了笑,“医生说了,你父亲没什么大碍,多休养几日便会好,你别担心了,先回去吧。” 没有大碍,休养几日就会好? 顾婠婠撇过头,嘲讽地笑了笑,权让死了,凭什么他能活得好好的,对,他不能就这么死了,这么简单的死太便宜他了! “那我回去了。” “要不要我让人送送你?”李氏看顾婠婠状态不好,怕顾婠婠出事,顾婠婠却冷漠的甩开她的手。 “不用,我走了,劳烦您好好照顾父亲。”说完,顾婠婠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李氏蹙了蹙眉,今儿是怎么了? 她转过头,看向还在昏睡的顾桥,他的气息似乎不大稳,额头还在出汗,她正要移开目光,忽然注意到脖子上那又细又长的伤痕,上面还布着几滴血珠,像是新抓的伤。 李氏走近细瞧,她没有看错,的确是刚刚抓出来的,鲜血尚未凝固,想到刚刚在这儿的顾婠婠,李氏平静的双眸掀起了一股不平常的波澜。 ##第88章:为他报仇 顾婠婠从顾桥的院子出来,便走去了裴氏那。 她不会让顾桥轻易死去,人总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裴氏没想到顾婠婠会来找她,看到顾婠婠难得穿了套华丽的衣服,更是讶异,“什么风把二姑娘吹来了?” 裴氏挺着大肚子,笑脸盈盈地迎上去,看到顾婠婠还处于游神之中,心生疑惑,这二姑娘莫不是傻了?今儿怎么这么反常? “姨娘。”顾婠婠唤了声,看着裴氏的肚子,忽地冷笑道:“姨娘快要临盆了,也不知这孩子生下来,是像姨娘多一些,还是更像父亲多一些。” “二姑娘,你怎么了?”裴氏不解其意,探究地盯着顾婠婠,颇有些害怕。 今天的顾婠婠和往常不同,跟死人一样阴森,裴氏咽了咽口水,护住自己的肚子,“你……想干什么?” 顾婠婠冷漠地抬眸,良久,粲然一笑,上去扶着裴氏道:“姨娘莫紧张,婠婠还能干什么,就是来看看弟弟。” 见顾婠婠终于正常,裴氏松了口气,嗔道:“你方才真是吓坏我了。” “姨娘坐。”顾婠婠把裴氏扶到椅子上,自己也坐在一旁,红裙散在椅子上,有种说不出的唯美。 裴氏笑道:“你该不会有了心上人吧,今儿打扮得如此不似往常素净。” 以前的顾婠婠多穿浅色衣裙,不施粉黛别有有一番清雅之美,今日打扮得妩媚冷艳,细看之下更有妖冶的美丽,着实叫人觉着奇怪。 顾婠婠怔了怔,伤感地笑道:“是啊,我等他来娶我。”可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裴氏见顾婠婠郁结于心的模样,怕惹她伤心,便没有多问,忙转移了话题,“你怎么突然来了?” “姨娘不是要临盆了嘛,今儿我特地去找了医生,给你要了一袋凝神的香包,你把它挂在床头,有助你顺利产子。” 裴氏看着顾婠婠手中的香包,那香包设计的别样小巧精致,她接过来闻了闻,赞叹不已,“果然是好香。” 看着裴氏欣喜的模样,顾婠婠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冷意。 顾婠婠跟裴氏合作,不过是为了用裴氏乱了顾府,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只是跟她以前的计划不一样,这次,她要牺牲裴氏,做此决定,她甚至没有动一丝恻隐之心。她的脑海只剩下两个字,那就是报仇。 她本不想把自己变成这幅丑陋的样子,哪怕前世她受了再多罪,她也没想过狠狠报复那些曾经欺凌过她的人,但现在,权让死了,她说过要好好守护的权让死了,和前世一样,死在了战场上,死在了别人的暗算里。 她真的无法控制自己,前世是她害了他,她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甚至搭上了自己的命,这辈子,她要为他报仇,不惜一切代价。 回到水絮轩,顾婠婠就把自己锁起来,扑进房间痛哭,袖子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可是又不敢进去,她知道此时此刻,顾婠婠最需要的是宣泄。 “038,你终于回来了!”038翻过高墙,落在袖子眼前,袖子被吓了一跳,发现是038,喜极而泣,“你快去劝劝小姐,从早上到现在,她连一口水都没喝,我真怕,真的怕小姐会出意外。” 闻言,038看向顾婠婠的屋子,垂下眼眸。 爷的死,他比任何人都要难过和愤恨,若爷只是简单的死在战场上,他倒是可以勉强接受,可偏偏,他是被人暗算的。 佟潇偷听到权让的死讯,连夜赶来顾家报信,正好遇到他,佟潇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顾桥和日本人勾结,里应外合,故意造成被权让歼灭的假象,在权让松懈之时偷袭,权让不得已被困在山岭,几日之后,日军在山岭找到了权让的尸体,据说,死状极惨,几乎被野兽分食而尽。 当时要不是佟潇拦着他,他早就提着他的大刀到顾桥房里砍死他,他敬爱的主子,竟然被这厮卑鄙小人如此陷害,死无全尸,其用心令人发指! 038握紧拳头,冲进顾婠婠的房间。 一进门,一个枕头就朝038扔来,038伸手接住,顾婠婠却把被子也扔来,“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038单膝跪地,谦卑地说道:“姑娘,爷的死,我们大家都难过,可您也不要因此气坏了身子,爷临走之前交代过属下,要好好保护您,如今他虽然死了,可属下却不能不无视他说过的话,属下知道,阿碧的死让您对我失去了信任,都是属下思虑不周,姑娘要罚,要打,都随您的便,只是姑娘,请您再信属下一次。” 顾婠婠双目红肿,抽泣着,她看着038,038抬头,目光坚定,沙哑的声线句句掷地有声,“属下一定会为爷报仇,不会让爷白白枉死,只是请姑娘好生照顾自个儿的身体,不要让爷在天之灵,也不安生。” 顾婠婠嘲讽地笑了笑,“报仇?你拿什么报仇?”她的目光移到038手臂上还未干枯的血迹,道:“杀顾桥的人是你吧,你不还是没有杀死他。” “属下没能杀掉他,是因为他早有防备,属下本想和他同归于尽……可是想到还有姑娘……属下不敢死,否则,有负爷曾经的嘱托。” 顾婠婠无力的闭上眼睛,重重地咽下那口堵在喉咙里的痛楚,如黄莲一般,即使咽下去,也难以散掉余苦,“我知道,我知道你会为他报仇,可是,为他报仇的事,交给我吧。” 038震惊地看着她,跟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张了张嘴,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姑娘……” “你只要帮我安顿好我娘。”顾婠婠说着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珠宝首饰,看着价值不菲,“你让我娘回乡下吧,把这些给她……” “姑娘,万万不可……” 顾婠婠低下头,苦笑一脸,幽幽叹道:“038,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第89章:裴氏产子 038劝解的话哽在了喉咙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盒珠宝,好半晌,终是颤抖着双手接过来,低下头沉重地说:“属下,定不负姑娘所托。” 顾婠婠释然地笑了,阿让,以前总是你为我做谋算,如今,该是我为你做点事了。 傍晚时分,顾桥终于醒了。 这一醒来,只觉劫后余生,好像在梦里,他差点被人掐断脖子,他下意识的把手伸到脖子上,摸到一条粗糙的划痕,伴随隐隐的痛感。 “来人,来人。”顾桥大骇,急忙朝外面喊。 陈管家推门而入,“老爷,您终于醒了,您有没有觉得不舒服,要不要再请医生看看?” “你快看看我脖子上的是什么。” 陈管家疑惑的看向顾桥的脖子,一条红色的伤痕蜿蜒在顾桥的脖子上,伤口已经结痂,他奇怪地问:“咦?这伤是哪来的?” “今天有谁来过了?” “只有二姑娘和三太太来看过,早些时候老太太也来了。” 顾桥不由皱起眉头,怎么无缘无故脖子上还被划了一道,想起那可怕的梦境,濒临死亡的恐惧尚在心头始终未能消去,“真是见鬼了,我还以为又有人想杀我。” “老奴一直在这守着,绝不会有歹人进来!” “那就好,那就好。” 许是做了亏心事,顾桥格外害怕有人会报复他,他知道顾家藏着权让的人,为了以防万一,他特地雇了几个身手不凡的保镖在周边保护,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差点就死了,亏得那人突然收手仓惶逃去,否则他的一条小命都要搭进去了。 “管家,管家不好了。”一个小厮匆匆跑进来 “老爷,您醒了?” 陈管家怒斥:“老爷才刚醒你就说不好了,你是不想活了?” 小厮忙解释,“不是啊,汀兰阁来报,说是,说是裴姨娘早产,快生了!” 闻言,陈管家愣了愣,“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厮不明就里,老爷还没说什么,陈管家为何这么激动,“裴姨娘早产,快生了,说是胎位不正……” 还没说完,小厮便听到耳畔刮过一阵风,陈管家提着衣角急忙离开,往汀兰阁而去。 顾桥看着陈管家那火急火燎的模样,瞳孔微微一缩,眼底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顾婠婠听说裴姨娘早产,还愣了会儿,她上午才给裴氏香包,再快也要等上一两天 ,怎么晚上就要生了。 但想到陈管家,她便明白了,本来就是这几天,再加上催生的香包,不早生才怪。 听说顾桥也醒了,顾婠婠的心情出奇得好,恰好让顾桥尝尝戴绿帽子的滋味。 好戏就要开锣了。 裴氏到了晚上便阵痛,痛得话都说不出来,直冒汗,下人赶紧去叫接生婆和医生过来,裴氏在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叫得撕心裂肺。 陈管家小跑到汀兰阁,里面无人指导,忙成一团,看到裴氏躺床上哭喊,管家忙跑过去,“小荷,小荷。” 疼痛间,裴氏听到有人在叫一个她已经有很久没听到过的名字,便知是谁来了,她大口呼着气,“救……救我。” 陈管家急得满头是汗,忙抓住裴氏的手,“小荷,你坚持住,医生马上过来。” 陈管家说什么,裴氏已经疼得听不清了,她只觉得肚子好疼,疼得无法呼吸。 “吴妈妈来了。” 一个丫头领着接生婆走进来,吩咐其他人准备接生工具,吴妈妈看到陈管家,顿时不悦,“里面怎么还有男人,赶快出去。” 陈管家不愿出去,看到裴氏疼得死去活来,他的心也跟着揪起来,怎么都不肯离开。 “陈管家,我求求你快走吧,姨娘快坚持不住了。”丫头急得满头大汗,就差把陈管家拽出去了。 顾桥被人扶着到汀兰阁,还没进去就听到裴氏撕心裂肺的叫声,顿时心乱如麻,唯恐裴氏肚子里的孩子出事,脚步也加快了不少,但因为伤还未痊愈,走得并不快,到房间里,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下人们端着血水一进一出,整得人心惊胆战。 “你一定要让小荷平平安安,求求你了。” “放心,你快点走。”吴妈妈很不耐烦,一个大男人在产房磨磨唧唧干什么。 陈管家被人赶了出来,看到房门关着,他只能透过窗子朝里面东张西望,不时徘徊,裴氏每叫一声,他的身子就跟着抖一下,好几次都差点冲进去了。 顾桥坐在院子里,冷眼看着陈管家心急如焚的样子,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隐隐含着怒气。 “啊——”又是一声惨叫。 汀兰阁折腾了一夜,直至黎明破晓,孩子才哇哇落地,发出响亮的哭声。 裴氏看到孩子安全出生,带着微笑晕了过去。 听说裴氏生了个健康的哥儿,老太太高兴坏了,谢天谢地谢菩萨,都不用人掺着,乐呵呵地跑去看裴氏。 裴氏为了生个儿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下人们也跟着着急,孩子一出生,大家都虚脱了,满头大汗,跟一屋子的人都生了孩子似得。 老太太进去看了看裴氏,又叫人抱了刚出生的哥儿过来,丫头换上襁褓把孩子抱到老太太跟前,笑道:“老太太您看,小少爷多像老爷啊。” 听到丫头恭维的话,顾桥心头一动,也凑过去看,孩子因为刚出生,皮肤皱得很,看不出样子,老太太瞧着满心欢喜,说:“像,却也不像,你小时候鼻子很挺,不过这孩子貌似是个塌鼻子,连湖雨都不像。” 顾桥的脸色登时就变了,老太太还以为顾桥因为长相而不喜欢这个孩子,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还没长开,等再大些,或许就好看了。” “是吗?”顾桥怎么也笑不出来,听着襁褓中孩子的哭声,还添了些许烦躁,“母亲,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老太太没有发觉顾桥不对劲,忙道:“你快回去,这才刚醒,可别又坏了身子,老陈,快把老爷扶回去。” 陈管家应了一声,走去扶顾桥,顾桥却不等他,自个儿拄着拐杖离开了。 老太太见孩子哭得厉害,心疼得紧,转头吩咐下人:“你们快把小少爷抱出去喂奶,别再让他哭了。” “是。” 英姑笑道:“老太太如今总算能如愿了,裴姨娘生了一个哥儿,二太太肚子里还有一个,若要还是个男孩,也是功德圆满了。”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可不是嘛,我总操心子嗣问题,亏得老天保佑,让湖雨顺利生下健康的男孩,你快点让厨房做几样补身子的过来,好好犒赏下湖雨,对了,还有我屋里的那个珊瑚串子……” 英姑打断她,道:“慢慢来,裴姨娘现在还没醒呢。” “对对,怪我太着急,留几个在这伺候着,其他都到外面守着,别扰了裴姨娘歇息。” “是。” ##第90章:一顶绿帽 水絮轩 袖子探听到消息,忙回水絮轩禀报,顾婠婠听说裴氏产下一个男孩,表情不见异色,前世她的确生的是个男孩。 “老爷呢?” 闻言,袖子奇怪的说:“老爷只看了孩子几眼,就走了,以前他挺看重裴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怎么现在给他生了个少爷,他还不高兴了呢!” 顾婠婠冷笑,好端端地,一顶绿帽落到他头上,搁谁都不会高兴,顾桥恶事做尽,如此真是他活该,本来她还想,等他把裴氏的孩子养大,她再揭发,那会更有趣,但她迫不及待想看看他的表情了。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小姐……”袖子看着顾婠婠,欲言又止,近日小姐对她的态度愈发冷淡,她本以为是因为权督爷的事心情不好,可小姐看着没之前伤心了,却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 “出去。”顾婠婠冷厉地命令,袖子抖了一抖,喏喏地走出去。 袖子离开后,顾婠婠闭上了沉重的眼皮,抱着枕头,沉沉睡去。 038守在外面,看到袖子出来,忙走过去问:“姑娘怎么样了?” 袖子摇摇头,“还是老样子昨晚一晚上没睡,再这样下去,小姐的身子迟早吃不消,要随着权督军一起去了。” 说完,又呸了几声,“我怎么能咒小姐呢,呸呸呸!” 038叹道:“爷的死给她的打击太大,如果不是还有报仇的信念在支撑她,只怕,她是要挺不住了。” “小姐是爱惨了督爷,可惜……对了,不是说找到了督爷的尸体吗?那尸体是留在那里,运回来啊?” 闻言,038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怒气渐浓,“这群卑鄙小人,不仅害死了爷,连个完整的尸体都不给人留,听说,连本来的面目都辨不清了。” “好人怎么尽没有好报,可怜小姐,难不成终其一生,都要守着权督爷?” “这……”038望着顾婠婠的房间,想到她把柳月湘托付给他,心里头便觉得一阵慌乱,她,到底想干什么? 周身全是白茫茫的雾,顾婠婠看不清前面的路,摸索着往前走。 浓雾渐渐散去,眼前是一个敞亮的院子,正前方的房间两旁栽种着几棵梨花树,通往房间的路架了一座小桥,桥下是清澈的池水,几条小鱼在水中欢快地摇曳着尾巴。 这是听风院。 忽然,门开了。 里面走出来的,是一身军装的权让,那身军绿色的戎装很是贴身,将他的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 顾婠婠看着她,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她的目光不曾离开他,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俊朗,坚毅的面庞透着股凛然的正气,那种感觉,就是前世的权让。 权让身后跟着一个女孩,青衫小脚裤,一看就知道是个小家碧玉。 只是权让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顾婠婠的视线,她没能看到那个女孩的脸却隐隐觉得女孩很熟悉。 权让转过身,对着女孩轻声叮嘱,极其温柔,顾婠婠站在他身后,泪流满面,她伸出手,想要摸摸他,却穿过他的身躯。 顾婠婠愣住了。 在她失神的时候,权让转过身,穿过顾婠婠的身体,顾婠婠的瞳孔猛地一缩,那张清秀稚嫩的脸映入眼帘,万分熟悉,却又极其陌生。 顾婠婠被惊醒了。 回想起那个梦境,顾婠婠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那只是梦,只是梦罢了。 可如果只是梦,为什么会那么真实,那个女孩,为什么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可她确定,那不是她。 梦里的女孩眼神澄澈,笑起来眼睛跟月牙似的,无欲无求,那不是她,绝不会是她。 顾婠婠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又躺了回去,看来最近是太累了,做梦都做不安生。 可那又怎么办,谁让她现在,只能在梦里见一见权让。 “阿让,阿让。”顾婠婠口里叫着权让的名字,再一次陷入沉睡中。 顾桥因为之前受伤所以一直在房里养病 裴氏生的孩子也没看过几眼,每日就坐在案前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老爷。”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突然走进来 顾桥愣了愣,“你是?” 男人颔首,道:“在下是沈将军手下的副将。” 顾桥猛地站起,忙迎上去,道:“您快坐,哎,怎么也没有下人通知。” 男人摆手笑道:“事情紧急,是我不让他们来禀报的,将军托我来取兵符。” 顾桥一怔,“兵符?”想到什么,他紧张起来,“可是东北出事了?” 闻言,男人眉头紧蹙,道:“是啊,原本日军都向济南退去了,可不知何故,突然卷土重来,军中无人指挥,将军需要借助兵符来调动军队。” 顾桥沉吟不语,他本想着,权让死了,他便好用兵符将军队调离东北,给日本卖个面子,谁知沈齐唐盯得那么紧,这么快便来向他要兵符了。 “呵,原来如此。” “顾老爷还是快些将兵符给我,东北战事危急,您不要再磨蹭了。” 顾桥讪笑,忙道:“好,我马上去取兵符。” 顾桥胆子很大,连权让都敢算计,却不敢忤逆沈齐唐,沈齐唐说要他交出兵符,打死他,他也不敢不交,磨蹭了好半天,才恋恋不舍地交了出去。 目送副将离开,顾桥的心几乎沉到了谷底,他倒是不怕日本人找他麻烦,领土意识他还是有的,和日本人合作只是为了除掉权让并发展军火生意谋取暴利,若日本人真打到上海,对他并没有好处。 可他怕沈将军,虽说沈将军也忌惮权让,但他更在乎的还是国家安危,如果让沈将军知道,他为了除掉权让瞒着他跟日本人合作,一旦迁怒下来,即使有顾宝珠在,顾家也难免要遭受重创。 到时候,顾家又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顾桥忽然想到了顾容。 林家在上海的权势,即使是沈将军,也不得不敬让三分,而林西定和顾容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要是能和林家联姻,他也就不怕沈将军会对顾家不利了。 看来,他需要着手准备第二手计划了。 ##第91章:嫡庶之分 裴姨娘生了个健康的儿子,老太太为此高兴得说要大摆筵席好好庆祝一番。 陈氏不禁呸了一口,不过是个妾室,生儿子有什么了不起,还兴师动众的摆起宴席来了,搞得谁不会生一样。 “好了,旁人的事,你不要管,安心养胎就是。” 顾良哪会不知道陈氏心中的那点小九九,怕她还不甘心,又开玩笑似的添了句:“等你把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来,甭管男女,为夫亲自给他摆上风光的宴席,如何?” 陈氏翻了个白眼,“你们男人就会嘴上一套,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套,说是男女都行,实际上,哼哼,还是想要儿子。” “你看你,又较真了吧,都是我的骨肉,我岂会厚此薄彼,就说欢姐儿,我何时亏待过她?” 陈氏没有做声,平时的顾良就是个女儿奴,亏待一词完全不存在。 “没话说了吧。” “反正你们就是喜欢儿子。”陈氏耍起赖了。 顾良拿她没办法,忙道:“好好好,我们就喜欢儿子,是我们的错,我以后改还不成?” 陈氏冷哼一声,酸溜溜地说道:“我就觉得不公平,那裴姨娘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生孩子啊,母亲还为了一个庶出子大动干戈……我心里不舒服。” “你也知道她只是个妾,犯得着跟她过不去嘛。” “你不知道,我就是不喜欢她,还有婠姐儿也是,跟她走得那么近,果然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顾良一向知道陈氏爱耍小性子,却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话,“你说什么呢!” “我又没说错,哎,我真觉得婠姐儿有问题,你说她外面来的,一回来就斗倒了大嫂和容儿,现在顾家的权也能分到一杯羹,又极会拉拢人,我听说,母亲有意把她许配给赵家,从前母亲可不是这么会为孙女着想的,你看晴姐儿至今默默无闻,最厉害的还是婠姐儿锋芒毕露,母亲和大哥还没察觉到,惯会扮猪吃老虎。” “宁儿。”顾良不悦道:“大房的事你就别评头论足了,婠姐儿是个好姑娘,在这深宅大院生活也不容易,你作为伯母,就不能多体谅她吗?” 陈氏一听急了眼,怒道:“我竟不知你何时被她收了心,你觉着她不容易,你去体谅她啊,何苦来说我!” 说完,她撇过头去,不理会顾良。 顾良也是觉得莫名其妙,拂袖而去。 吵完架,陈氏气得牙齿直打架,好个顾婠婠,不知不觉就让大家的心全向着她,再往后,顾家岂不就是她顾婠婠的天下了! 这顾良也是,平时就知道气她,关键时候也不知道站在她这边,光帮着外人,她要他这个丈夫有何用啊! 陈氏想着想着,就哭了,愈哭愈难受。 “二嫂这是怎么了?”李氏走了进来,看到陈氏在抹眼泪,疑惑地问道。 陈氏忙抹了眼泪,笑着迎上去,“弟妹怎么来了?” “二嫂,谁惹你伤心了?怎么还自个儿哭起来了。”李氏牵起陈氏的手,扶她坐下,道:“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切不可大喜大悲,对胎儿不好,当年我怀康儿的时候,也是因为悲伤过度,导致孩子生下来先天不足,你可千万别步了我的后尘。” “可……可我就是难受。” “到底怎么了?” “也没什么,左不过是夫妻之间的小矛盾,让弟妹见笑了,对了,弟妹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不照顾康哥儿了?”陈氏拿起水壶,边倒茶边问。 “康儿身体好多了,也不用日日照看着,我刚从裴姨娘那处回来,她生的哥儿可不像早产儿,看着很健康,足六斤半,不像康儿,唉。” 陈氏笑了笑,将茶杯放到李氏手边,道:“裴姨娘是个有福的,给大哥生了个大胖小子,是个有福的,但再如何也是妾室,生的孩子再健康,那也是庶出,不如康儿身份贵重,弟妹也不必忧心,康儿的福气在后头呢。” “借二嫂吉言了,不过裴姨娘也可怜,日后她的孩子指不定要养在大嫂膝下,不知道裴姨娘是否舍得。” 闻言,陈氏嗤笑,“让大嫂养?可别把好好一个龙养成泥鳅了。” “二嫂。”李氏蹙眉,“你可别说了。” “我又没说错。” “对了,你最近有见到婠姐儿吗?我总感觉婠姐儿有点不大对劲 。”李氏突然把话题引到顾婠婠身上,陈氏听到顾婠婠就生气,方才和顾良吵架也是因为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话。 “她何时正常过?我时常瞧她,怎么瞧都觉得不对劲。” “不一样,二嫂,我感觉,她目的不纯,你有没有听说,权督军战死了。” 陈氏一愣,“什么?” “这事儿在军部高层都传遍了,你也知道,我娘家在军政机关,这事我也是才听说,据说权督军的死跟大哥有关系,我看婠姐儿那样子,对大哥,似乎有点成见。” 陈氏不解,想了想,惊道:“她是权督军的未婚妻,你是说……” 两人心照不宣,陈氏见李氏点了点头,心下掀起滔天骇浪,那岂不是…… 过了一月,裴氏的孩子足了月,老太太为了这个孩子可谓是花了不少心思,风风光光地在顾家办了个满月酒,邀请了众多上流社会的人前来吃酒。 顾桥因为有事未能出面,全让老太太自己捣鼓,老太太又疼惜孙子,场面办得极为隆重,倒不像是个孩子的满月酒了。 郑氏被气得直接就病倒了,一个庶出子的满月酒办得比嫡出子的周岁宴都要隆重,不是在打她的脸嘛! 老太太什么都好,就是在亲疏上面摸不清分寸,如今喜得孙儿,更是不知天南地北,也就不会在乎什么嫡庶之分了。 裴氏今儿穿得珠光宝气,抱着孩子笑容满面,前来喝酒的宾客络绎不绝,裴氏有种她才是当家主母的错觉,笑得合不拢嘴。 陈氏牵着顾州的手在门外接待宾客,无意间看到裴氏得意的笑容,对顾州说:“可怜的州儿,你父亲和祖母有了你弟弟,都不搭理你了。” 顾州撇撇嘴,一脸不屑,“他是庶出。” 陈氏却笑,“庶出又如何,只是个满月酒都办得这么风光,嫡庶都不重要了。” 顾州年纪虽小,可也十一岁了,心智已然成熟,陈氏的话就像一颗刺,扎在他心上,怎么也拔不去,看向裴氏和她手上抱着的婴儿,目光竟带着几分怨毒。 ##第92章:顾州被挟 一番折腾下来,满月酒散席,一家人聚在老太太屋里吃饭,老太太只顾着逗弄裴氏生的孩子,面前的饭也没动几口。 陈氏见了,拉着顾州过去,笑道:“来,州哥儿,见见你的弟弟。” 老太太笑了,“州儿来,你看看你弟弟。”她抱着孩子,凑到顾州跟前。 顾州满不在意的视线落到襁褓中的婴儿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想要推开老太太,陈氏像是察觉到了,死拉着顾州不放手,她笑着提议道:“不如让州儿抱抱弟弟,好增进感情。” 老太太应了,笑呵呵地把孩子抱到顾州手上,“抱好来。” 顾州僵硬地抱着孩子,那孩子“咯咯”地笑,陈氏捂嘴道:“看他多喜欢他哥哥,州儿,你可要抱好了,可别把弟弟给摔了。” 顾州愣了愣,怀中的婴儿笑得正欢,裴氏看着他们一脸满足,也不枉她辛苦把儿子生下来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打得她措手不及。 众人皆没有反应过来, 顾州抬手把孩子丢了出去,孩子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阵闷哼声,随之而来的是婴儿的哭声。 “我的心肝儿。”老太太吓得魂都飞了,裴氏忙推开众人朝孩子跑过去,“儿子,儿子。” 她把孩子抱起来,不停地唤着,听到孩子的哭声,她心疼极了。 陈管家一把揪过顾州的衣领,怒道:“你竟然敢摔他?” “他有什么不敢!” 门外传来顾桥的怒吼声,只见顾桥怒气冲冲地走进来,眼中的怒火仿佛要焚尽所有人,“你的儿子,他想摔就摔就摔了!” 众人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顾桥在讲什么,顾婠婠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心下嘲讽。 裴氏尚不明白顾桥的意思,抱着孩子走过去哭道:“老爷,您快救救我们的儿子,他快不行了。” 顾桥看都没孩子一眼,深不见底的眼眸让人害怕不已,他冰冷地质问:“小荷是谁?” 裴氏怔了怔,不可置信地退后几步,他知道了? “把这对奸夫淫妇都给我抓起来!”顾桥此时已顾不上家丑,只想把这对狗男女杀之而后快。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顾州被陈管家提着衣领无法逃脱,拍打他的肩膀,向顾桥呼救,“父亲,父亲救我。” 陈管家手足无措,不知顾桥怎么会发现他和裴氏的奸情,顾州的叫声拉回了他的思绪,他反应过来,顺手掐着顾州的脖子,恶狠狠地警告他们,“你们别过来,不然我就掐死他!” “不要!”老太太喊道,“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要杀州儿。” 陈管家哈哈大笑,冷然道:“他现在就敢摔我儿子,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他,倒不如现在我就掐死他!” 陈管家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给了老太太狠狠一击,“什么叫你儿子?” “你胡说!”裴氏怒吼,“他不是你儿子,不是你儿子!” “小荷,事到如今你不用瞒着了,他们都知道了。” 顾桥紧紧地握住拳头,瞪着裴氏,恨不得吃了她的血,“你这个贱人,不仅背着我偷男人,还生下了野种,你……你该死!” 陈管家听了嘲讽地说:“什么叫偷男人?小荷在没进府之前就怀了我的孩子,怎么样,很惊讶吧?” “你不要说了,老爷,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事到如今,裴氏依旧不愿承认他儿子的身世,“儿子真的是你的啊。” “啪……”顾桥一个耳光狠狠地甩过去,打得裴氏眼冒金星,“贱人,到现在还在骗我。” 看到顾州被陈管家挟持,顾婠婠下意识地蹙起眉头,这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你住手!”顾桥掐着顾州的手紧了紧,怒道:“你再动小荷,我就杀了他!” “不要!”老太太大喊,“老陈,我们顾家待你不薄,州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不能这么狠心!” “我……”陈管家有一丝动容,无奈地说:“老太太,我也不想,只要你们能放了我和小荷,我不会伤害大少爷的。” 他也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当初小荷非要进顾府,他不同意,她便以肚子里的孩子做要挟,他没有办法,只能做了对不起老爷的事,为小荷和老爷牵桥搭线,事到如今,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也不想啊。 “休想!”顾桥几乎没有考虑,脱口而出,指着陈管家怒道:“你给我放开州儿,否则这个贱人和你儿子,都别想活着出去!” “你不要逼我!”陈管家也好不退让,他自知顾桥对他恩重如山,当初安排小荷进府也是迫不得已,但如果要伤害到小荷和他儿子,他绝不会顾及往日情面。 “父亲救我,救我。”顾州吓得尿裤子,大哭不止,被陈管家掐住的手臂生疼生疼的。 “你给我闭嘴!”陈管家拉着顾州,向后退去,家丁也跟着往前走,陈管家大喊:“你们别过来。” 家丁不敢再向前走,顾桥微眯双眼,死死地盯着陈管家,好像这样就能用眼睛看死他一样。 陈管家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大家屏住呼吸,唯恐他做出对顾州不利的事,顾州哭得一颤一颤,看得老太太的心也跟着颤抖,她顾家到底造了什么孽,要遭这种罪。 陈管家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横抱起顾州,往外面跑,顾州大哭,“救命,救命啊!” 顾桥瞳孔猛地一缩,朝家丁怒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 老太太腿一软,差点跌倒,英姑和陈氏忙扶着老太太,老太太焦急地说:“你们别管我,快去追他们。” 大家忙成一团,没人看见,顾婠婠趁众人不注意,朝陈管家逃跑的方向追去。 ##第93章:幕后推手 今晚没有月亮,夜色愈发漆黑,冷风飕飕,不免寒冷。 本该安静的顾府仍然灯火通明,随处是点着灯笼在各处搜查的家丁。 老太太在大厅焦急地等待,大半晌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州儿呢,我的州儿呢。”郑氏慌张地走进来,看到所有人都在大厅里,却唯独不见顾州,心里更慌了,她看到顾桥,忙扑过去抓住他的手焦急地问:“老爷,州儿呢?州儿人呢,我听吴娘说州儿被人劫走了,是也不是?” 顾桥撇过头,没有说话。 郑氏不死心,继续追问:“你别不说话,州儿是不是被人给劫走了!” “大嫂,你冷静点。”陈氏走过去拉住郑氏,却被郑氏甩开,差点摔倒,好在顾良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宁儿,你没事吧?” 陈氏摇摇头,看向郑氏,安慰道:“州哥儿不会有事的。” “什么叫他不会有事?”郑氏冲陈氏吼道:“我的州儿还好好躺在房间里睡觉呢,他不可能出事!” “欣宜!”老太太看不下去了,斥道:“我知道你难过,我们也着急,你有什么火不要冲她发,她还怀着孕呢。” “她肚子里的是你孙子,州儿就不是了吗?”郑氏怒极,连老太太都敢冲撞,“我告诉你们,州儿今天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够了!”顾桥满脸的不耐烦,他现在脑子已经够乱了,不想再听郑氏这些疯言疯语,“来人,把太太送回房间!” “顾桥,你不可以这样对我!”郑氏叫得撕心裂肺,她的儿子被人劫持,他还要把她关起来,亏他还是她的丈夫,他竟然如此狠心。 “行了行了。”老太太到底是个吃斋念佛的人,比不得顾桥心狠,“这个家已经够乱了,你们就不要再自个儿跟自个儿闹了,其他事等找到州儿再说吧。” “是啊大哥。”顾良道,“州儿还没找回来,您把大嫂关起来算什么,她是州儿的母亲,着急上火,一时说错话是难免的,将心比心,您就不要怪她了。” 顾桥几乎要疯了,哀痛欲绝地说:“你以为我就不担心吗?州儿也是我的儿子,我难道就不着急吗?当务之急是找到州儿,互相指责有什么用啊!” 郑氏冷笑,“你的心里只有裴湖雨那贱人的儿子,可还有我们母子的地位?容儿被送到乡下去了,现在州儿也出事了,你但凡心里有我们,我们也不至于落得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顾桥被郑氏呛得说不出话,只能干瞪眼,最后又沉重地低下头。 众人无言。 “对了。”陈氏突然说:“我怎么没看见婠姐儿?” 后花园假山上,一批搜查的人从假山边沿走过,那批人走后,假山最顶端探出一个脑袋,见外面没有人,这才带着一个小黑影蹑手蹑脚地走下去。 “你放……” “闭嘴!”陈管家捂住顾州的嘴巴,恶狠狠地说:“只要你不出声,等我救出小荷,我就放你走,但你要是不听话,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顾州缩了缩脑袋,惊恐地看着陈管家,果然没有再说话。 陈管家露出满意的表情,继续往下走,一抬头,看到眼前的人,愣住了。 “二小姐,您怎么来了?”陈管家问道,又把顾州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顾婠婠,生怕她把顾州抢走。 “姐姐,姐姐快救我。” 顾州看到顾婠婠就跟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声大喊。 “住嘴,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吗?” “他只是个孩子,你不必如此恐吓他。”顾婠婠淡淡地说。 “二小姐,你来是救他,还是帮我?” “两者都是。” 陈管家打量了一下身边的顾州,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又转过头对顾婠婠说:“他是太太的儿子,你真的要救他?” “孩子是无辜的。” 纵然顾婠婠再恨郑氏和顾桥,孩子都是无辜的,她不会把自己的仇恨牵扯到一个可爱的孩子身上,更何况这个孩子一口一口的唤她做姐姐,对她充满了信任。 陈管家拉着顾州向后退,栗栗危惧,几乎带着哭腔,恳求道:“二小姐,如今我别无退路,您就看在我曾经也为你做过事的份上,不要逼我好不好?” “顾家所有人都在追你,顾桥死咬着不放你走,你以为你和裴姨娘能逃出去?”顾婠婠提起裙角一步一步走向假山,认真地说:“正因为你和裴姨娘曾经帮过我,我才来给你指条明路,可是,你要先放了他。” 陈管家摇头,脸上满是癫狂,“就算我放了他,老爷也不会放过我们,那我宁愿让他陪葬。”说着,陈管家掐着顾州,手上的力道更大了,顾州甚至哭都哭不出来,绝望席卷全身。 “你放了他,我帮你们逃出去。” 陈管家一怔,“什么?” 顾婠婠重复了一遍,陈管家却不信,“你当我傻,我要是放了他,那我就是真的一点筹码都没有了,是死是活,还不是任由你们宰割。” “好歹我们也合作过,你就不能信我?”顾婠婠蹙眉反问。 “我现在谁也不信,你给我站住别过来!” 陈管家如同一个濒临死亡的小兽,早没了心智,哪怕周身有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发狂。 顾婠婠正要说话,突然看到陈管家身后伸出一双手,她心下一紧,“小心!” 陈管家尚不知发生什么事,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推力推了他一下,他没站稳,抱着顾州掉下假山下的湖水。 “救命,救命啊!”陈管家在水里不断扑通,高声呼救。 “州儿!”底下一片漆黑,顾婠婠看不清他们掉到哪里,只能听到陈管家的求救声,“救命,来人啊!” 因着方才走了一批人,后花园暂时没人过来,顾婠婠跑下假山想去救人,突然感觉如芒在背,想到推陈管家落水的人,她猛地回头,面前的是熟悉的面庞,依旧沉静淡然。 ##第94章:李氏之谋 顾婠婠不由后退,咽了咽口水,唤道:“三伯母。” 李氏笑了笑,“婠姐儿。” “三伯母,州儿也掉下去了。” “我知道。” 顾婠婠惊疑不定,防备地看着李氏,李氏和平时一样,气质沉静,永远都是不慌不乱,可现在她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就有点诡异了。 顾婠婠神色忽地变冷,“你想干什么?” 李氏冷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顾婠婠不可置信,吼道:“他还是个孩子啊!” “他是孩子不错。”李氏朝底下看去,湖水扑腾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满意地笑了,“可同时,他也是挡了我路的孩子。” “疯子!”顾婠婠骂了一声,转过身要跑下假山救顾州,李氏却拉住她,冷厉的气息在她耳边刮过,“顾桥害死了权让,你不是恨他吗?顾州是他儿子,我正好帮了你。” 顾婠婠怒道:“你是他弟弟的妻子,我是不是也要杀了你?你放开我!” 李氏狠狠地拉过顾婠婠,把她拉到假山最顶端,顾婠婠没想到平时看着柔弱的李氏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蛮劲,她被拖着走上去,李氏将她扔到地上,擒住她的手,那张不复往日淡然的脸放大了几倍在她面前,眼中全是疯狂,“顾婠婠,我不知道你来顾家到底存了什么目的,但我知道,你爱权让,你来顾家肯定也有权让这个原因,现在,权让被顾桥害死了,我不信你会不想报仇,不如,我们合作,你有足够的恨意,也有足够的才智,你知道顾桥最在乎什么吗?是偌大的顾家,我们二人把顾家夺过来,顾桥一定会痛不欲生的,你觉得呢?” “呵。”顾婠婠开始有些害怕,听完李氏的话,只觉好笑,“你当顾桥是吃素的,凭两个女人就可以覆了顾家?” “我们不可以,权让可以啊,权让虽然死了,但他的势力还在,我们只要利用……” “呸!”顾婠婠当即吐了她一脸口水,“权让已经死了,你们还想打他的主意,休想!” 人究竟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她的阿让死了都不得安生。 顾婠婠的不配合浇灭了李氏疯狂的因子,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眼中一片清明,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禁毛骨悚然,“既然如此,我也留不得你了。”说完,她又要把顾婠婠也丢下去。 “等一下。” “怎么,后悔了?” 顾婠婠平静地看着李氏,说:“不是,我只是有一事不明,出现在诊所里的假阿清,是不是你派来的?” 李氏笑了,“你很聪明啊,不错。” “你为什么让她去诊所?你在怀疑什么?”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只是想死的明白。” 李氏的手覆上自己的锁骨,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婠婠,道:“自然是怀疑你娘的去处。” “可你怎么知道兵符的事?”顾婠婠把柳月湘安排在诊所就是因为如果兵符给了顾桥而柳月湘还在总督府,顾桥就会怀疑她会被权让牵制,所以才谎称柳月湘回了乡下,如果李氏怀疑她娘的去向,那必定是知道她去总督府的目的。 但这件事,整个顾家也就只有她,老太太和顾桥知道,李氏怎么也不可能探听到这等机密。 “原来,你们是为了兵符啊,我不知道,但你忘了,我的娘家,是北平军政机关处,自然知道权让北上之事,你突然去总督府小住,从权让出征,你回来,再到你娘回乡下,实在是太诡异了,我自然怀疑你去总督府的目的,更重要的是,我看得出你对权让的情意。” 李氏笑了笑,看到顾婠婠疑惑的样子,她继续说:“你能在任何场合不顾及老太太和顾桥的喜怒,承认你是权让的未婚妻,他们因为兵符不会怀疑你的忠心,但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去总督府肯定是因为顾桥想除去权让才把你安排进去,你能顺利回来并得到顾桥的信任也必定是因为任务成功了,可你……却爱着权让,怎么也不像会帮助顾桥害权让的样子啊。” 顾婠婠心下了然,原来如此,是她大意了,她以为老太太和顾桥已经完全信任她了,所以才没有多少遮掩,他们估计也以为她只是做做样子,可没想到这一切竟被李氏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我也就怀疑你娘的去向了,我思来想去,不知道你会把你娘藏在哪里,就想到了权让的表哥——薛语生。老太太寿宴那天,我亲眼看到阿碧和顾容杀了阿清,可后面阿清却活得好好的,我就知道,这个阿清是假的,而且,她是顾桥的人。” “于是,你就故意引导阿清去诊所。” 李氏点点头,“不错,只是没想到后来再也没看到过她了,应该,是被你杀人灭口了吧,我也是佩服你,阿碧尸体被发现那天,老太太和陈氏逼你交人,你还真给交出了个阿清。” “那就不要用你操心了,你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氏的眸子暗淡下来,“为了康儿。” 顾婠婠不解,李氏一提到顾康,语气也温柔了不少,“我的丈夫早逝,只留下我和还没出生的康儿,年轻守寡,老太太也可怜我,但多为大房二房所不容,日子过得艰难,我辛苦生下康儿,因着早产,康儿自小身子羸弱,因为顾家就他和顾州这两个少爷,还都是嫡子,难免会拿来比较,康儿光是在健康上面就彻底败给了顾州。” “州儿……”顾婠婠低下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州儿已经…… 对不起州儿,姐姐没能保护你,都是姐姐的错,姐姐不该惹出这么多事,害得你丢了性命。 “州儿只是个孩子……”顾婠婠哽咽着说出这句话,却遭到李氏强烈的嘲讽。 “只是孩子?那天你也在场,你也看见了他是怎么对康儿的!你看看他,你就能想到这么多年来,他们是怎么对待我们母子的!” ##第95章:倒打一耙 顾婠婠想起郑家舅姥爷来顾府为郑氏讨公道那天,州儿因为顾康抢糕点打了他,她以为李氏最多就是心疼儿子,可没想到,她心里竟对顾州有了这么深的怨恨。 “就算大房二房排挤你,你也不该怨州儿,他什么都不懂……” 李氏笑得悲凉,“但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我们母子,哪怕顾州只是一个小孩,更何况,他是顾家的长房嫡子,日后整个顾家都要交到他手上,可现在他就敢打康儿……所以顾州无论如何,都必须死!” 顾婠婠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曾经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淡然自若的三伯母,她现在就是一个疯子,为了自身利益,连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都下得去手。 “你知道吗,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希望,长房因为你日益衰落,二房崭露头角,却不足以担当大任,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顾婠婠道:“所以你坐山观虎斗,默默地看着我和他们相斗,然后又想除掉我。” 李氏一脸理所当然,“对啊,你那么聪明,背后又有权让,我当然不能留你,可我也不能亲自动手,所以就利用那个阿清,她一旦查出你娘的下落,顾桥也会知道你的野心,依他的性子,绝对不会容许你的存在,而郑欣宜已经失去了老太太的信任,只要我再加把火,她就再也翻不了身了,到时候,顾家就是二房和三房的天下,我想你也知道,二房那个目光短浅,成不了气候,只要顾州死了……” “州儿死了,顾家就只剩你的儿子。”顾婠婠看着李氏,咬牙切齿,“你可真够狠心的,康儿要是知道他的母亲如此狠毒,不知该做何感想。” “狠心?”李氏眼中闪过一丝毒辣,“论狠心,我可比不上郑欣宜。” “你们半斤八两,你以为州儿死了,顾家大权就会落到你手上吗?你别忘了,二房……”顾婠婠觉着不对劲,细想之下,只觉得集思恐密,“你不会是想……” 李氏冷冷一笑,在浓重的夜色之下显得尤为瘆人,“你知道的太多了。” 顾婠婠心下一慌,李氏抓住她的手,把她往假山下拖。 “谁在那里?” 一缕光照到假山之上,李氏被晃了下眼,停下动作。 假山下站满了人,其中老太太和顾桥站在最前面,奇怪地看着上面的两个人。 “你们在做什么?”顾桥问。 顾婠婠趴在地上,怔了怔,想到顾州,忙喊:“州儿……” “快……快救州儿!”李氏大声喊,盖过了顾婠婠的声音,顾婠婠讶异地看向李氏,不知她为何突然变了态度。 郑氏听到顾州的名字,拨开人群哭道:“州儿,州儿呢?州儿怎么了?” “州儿被她推到水里了,我抓住她了,你们快救州儿!” 顾婠婠终于明白李氏想做什么了,她是想把一切都赖在她身上! “快,快去救人啊!”老太太一听到顾州掉水里了,急得快昏厥过去,“你们赶紧救大少爷。” “快,快救大少爷。” 众人忙得晕头转向,纷纷跑到湖边打捞,郑氏趴在湖边大哭,不住地喊顾州的名字,却始终无人应她一声。 几个识水性的小厮都跳下水找人,这湖不深,但也不浅,若是不懂水的人掉下去,难保不会被淹死。 不多时 一个小厮抱着一个人缓缓向岸边游来,郑氏仿佛看到了希望,忙喊:“州儿,州儿……” 顾婠婠被李氏和几个家丁架了下来,看他们找到了顾州,陡然松了口气。 “州儿……”郑氏和几人合力,把顾州拉了上来,上来的顾州紧闭着双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一丝生机。 “州儿,你别吓我,你快醒醒,快醒醒,你看看娘好不好,州儿州儿!”郑氏哭得惨烈,手掌轻轻地拍打顾州的脸颊,发出“啪啪”的声音,然而顾州还是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 陈氏见顾州没有反应,壮着胆子往他鼻子下探了探,一会儿便跟见了鬼似得收回手,踉跄了一下。 “怎么了?”顾良忙扶住她,问。 陈氏窝在顾良怀里,颤抖地说:“他……他没气了!” 话音刚落,顾婠婠震惊地捂住嘴巴,不敢相信前不久还生龙活虎地叫她姐姐的顾州竟然死了。 “母亲……”老太太一时没站稳,险些跌倒,回过神后,满脸的不可置信,声线颤抖虚浮,“你……说……说什么,州儿……” “不可能!”郑氏大吼,“你们骗我,州儿还好好的,他只是睡着了而已,州儿,州儿,你睁开眼睛看看为娘,你看看我啊!” 郑氏哭得撕心裂肺,双手不停晃着顾州,但顾州就是没有反应,那双明亮的眼眸,再也无法睁开。 顾州死了,李氏嘴角隐隐勾起畅快的笑容,与之相反,顾婠婠却是动容,她就是再恨郑氏,现在她,也只是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 顾桥大怮,一天之内,他发现妾室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自己的儿子又溺水死去,连番的打击让他无法接受,只觉胸口憋闷,一股腥味冲破喉咙,一大摊血吐了出来。 “老爷,老爷……” 李氏忽然拽过顾婠婠,怒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州儿还那么小,又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下得去手?” 顾婠婠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李氏,果然,她从李氏的眼里看到了心虚,看来她还没有到泯灭良知的地步,至少知道心虚。 本在大声哭喊的郑氏突然停了下来,悲愤的眼神如一把冷厉的刀子,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她冲了过去,扬手给了顾婠婠一耳光,“你这个贱人,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冲我来,你为什么要对州儿下此毒手?你还我州儿,你还我州儿!” “把……把她拉开!”顾桥快要把肺吐出来了,说这么一句话也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陈氏瞪着顾婠婠,怒道:“大哥,你可不能放过她,州儿不能白白死掉,幸好我早发现她不对劲,知道她要对顾家不利,若非咱们害怕她会害州儿,一起出来找,弟妹又将她擒住,只怕今日后果不堪设想!” 顾良拉过陈氏,蹙眉道:“可是事情的真相还没有查清楚……” “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还要查什么,大哥,您看,她要如何处置?” 顾桥抬眼看向顾婠婠,郑氏下手极重,顾婠婠嘴角渗出一点血迹,半边脸红肿得看不清本来的样子,狼狈至极,只是眼神光采依旧,不带一丝畏惧,对上他的眼睛。 这双眼眸自信淡然,毫不畏惧,甚至隐隐浮出几分怨毒,他大概猜到,那是为了权让。 “把她送去警察局!” ##第96章:心如死灰 听到顾桥只是把她送去警察局,顾婠婠有片刻的呆愣,她还以为顾桥会折磨她到死,她还打算宁死不屈,当场自尽呢。 “你们放开我!”见顾婠婠要被人带走,郑氏拼了命地要挣脱绑她的人,满脑子都是,她不能放过顾婠婠,她要为州儿报仇! 直到顾婠婠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还没消停,闹腾个不停,非要亲手杀了顾婠婠。 顾桥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整个顾家陷入了极大的悲痛之中,连裴氏都来不及处置,老太太多日chanmian于病榻,药石不进,郑氏更是哭到几度晕厥,不成人样,精神状态极差。 顾家安葬了顾州,不少人唏嘘不已,年纪轻轻又是长房嫡子,竟死得如此冤枉,大好的日子都没能来得及享受,实在是可惜,大家不由对罪魁祸首恨得牙痒痒,这是多么恶毒的人才会对一个孩子下此毒手。 湖里除了顾州,还发现了陈管家的尸体,顾桥对陈管家恨之入骨,让人鞭尸三百,扔到乱葬岗让野狗食尽,纵然如此,他依旧没有解恨,让人把陈家祖坟给掘了。 此举可以说是惊心动魄,可见顾桥对陈管家的恨意有多深,他好吃好喝的养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人那么多年,最后还给他带了绿帽子,甚至间接害死了他唯一的儿子。 顾桥对陈管家如此狠毒,自然,也不可能放过顾婠婠。 昏暗的牢房见不到一丝阳光,唯有与鼠虫相伴,顾婠婠蜷缩在脏乱的角落,一口气出却不见一口气进。 她已经被饿了几天几夜,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知道顾桥不会轻易放过她,她有想过自杀,可是这里的人看得她太紧,她还没行动,他们就知道她要做什么,然后就是一番毒打,到今天为止,她身上不知道有了多少伤痕。 其实如果能就这样死去,顾婠婠反而开心,她死了,就能见到权让了,是她没有用,改变不了前世的结局,还让他死得比前世还惨,每当听到他的死状,她就悲痛得不能自已。 可是,她不但不能为他报仇,还害死了一个无辜的生命,如果不是她故意让裴氏难产,陈管家也不会因为着急露出马脚,被顾桥察觉,陈管家更不会因此拿州儿做要挟,州儿也不会被李氏所害。 她只是想让顾桥知道自己戴了绿帽,气一气他,再利用裴氏和陈管家的奸情让顾家陷入外界的舆论泥潭,到时候掌家之位顾桥肯定做不下去了,郑氏也会因此与他彻底离心。 她要顾桥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最后再结果他的性命,顾家本就大厦将倾,自然会就此没落。 只是报仇的计划才刚刚实施了第一步,就死了一个顾州,她不敢想象,如果再继续下去,还会牵扯到多少无辜的生命。 这也算报仇成功了吧,州儿死了,顾家此时一定不好过,顾桥都伤心到吐血了,绝对不比她原来的计划差。 顾婠婠自嘲一笑,都下定决心要报仇了,过程如何,又牺牲了多少人,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她的阿让回不来了,他将永远长眠于地底,再也回不来了。 “给我把牢门打开!” 随之而来的是利索的开锁声,顾婠婠勉强抬头,看到牢房外的人,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想往后面退,可已经是墙角,退无可退了。 赵磊一脸高傲的走进来,那身西服一尘不染,穿得跟绅士一样,笑得却极为浪荡。 他冲外面吩咐,“你们都走吧,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是。” 顾婠婠缩在墙边,不敢看着赵磊,旁人不知道,她却是很清楚赵磊的为人,变态到令人发指,他突然过来,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他存了什么心思。 “呦呦小美人儿,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赵磊挑眉,笑道。 顾婠婠一言不发。 “喂,你都这样了,还给我装呢!”赵磊踢了她一脚,疼得顾婠婠直哼哼,极大的刺激了他的变态欲,他蹲下来,一脸淫dang,“哎,要不叫我几声好哥哥,我把你救出去,如何?” 顾婠婠沉默不语。 赵磊怒了,“臭biao子,你以为你还是顾家的小姐呢,呵,真以为自己是高岭之花,连溺死亲弟的事都做得出来,亏了当初没娶你,不然,本公子焉能有命?” 闻言,顾婠婠冷笑,自个儿是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龌鹾事自个儿心里都没有一点数,到底是谁会没命啊! 顾婠婠不屑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赵磊,他站起来,揪起顾婠婠的衣领,把她提起来,怒骂:“别给脸不要脸,一个庶出的小姐,竟然还敢看不起我,我早就想打你了!” 说完,他把顾婠婠扔出去,抬脚踢在顾婠婠腹部,顾婠婠惨叫一声,大汗淋漓,几乎要晕过去了。 赵磊觉得痛快极了,他堂堂警局公子,谁见了他不是卑躬屈膝?唯独顾婠婠对他爱答不理,多次避而不见,开始他就当她欲擒故纵,爱耍小姐脾性,可是这妞太不识抬举,多次给他眼色看,他早就看她不爽了,今儿总算能出出气了! 顾婠婠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来,赵磊冷笑,细细端详顾婠婠痛苦的模样,就像在端详一个工艺品,难得的认真。 “怎么?是不是很痛啊?” 赵磊额头青筋暴起,让人作呕的面容靠近顾婠婠,嘲讽道:“听说你还是权让的未婚妻呢,哎呀呀,我前几日听我父亲说了,权让他死了,还死得老惨了,也是啊,他作恶多端,落得今日这个下场也是活该,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你说他在天上,要是看到你在我手上,啧啧,不知道要多难受呢!” 顾婠婠瞳孔猛地一缩,尖锐的眼神瞪着赵磊,似要将他碎尸万段,她绝不容许任何人说权让的坏话,更不能让这样一个恶心至极的人以嘲讽的语气调侃在本该在神坛之上的权让。 赵磊被顾婠婠瞪得害怕,正要骂人,手臂上的痛感却让骂人的话变成了惨叫。 ##第97章:不堪折辱 顾婠婠扑倒赵磊,在他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尖利的牙齿愣是把他手臂上的一块肉咬了下来,赵磊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推开顾婠婠,滚到一边,紧紧地捂住手上被咬到的地方,他缓缓移开手,伤口上鲜血淋漓,凹进去一块,不停地冒出血,疼得他龇牙咧嘴,大口地喘息。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就你那臭嘴,有资格说提权让的名字?”听到赵磊惨叫声,顾婠婠别提多畅快了,她的阿让再坏,也不能让这种人欺负! 赵磊此时哪还有平时放荡不羁的样子,手上传来的疼痛感让他爬都爬不起来了,那可是他身上的一块肉,如今被人硬生生地咬下来,其中剧痛,可想而知。 “你……你这个贱人!”赵磊又疼又气,铁青着脸,扶墙勉强起身,踉踉跄跄地朝顾婠婠走去,“贱人,我掐死你!” 顾婠婠躲闪不急,被赵磊抓着脖子,赵磊像是要把她脖子给掐下来,力道极大,顾婠婠呼吸不畅,窒息的感觉让她不多时便翻白了眼。 强烈的绝望席卷全身,顾婠婠却感到了一丝解脱的快乐,如此甚好,她便可以去陪权让了。 赵磊突然松手,顾婠婠没了束缚倒在地上,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呵,敢咬我,这世上还没有人敢这么对待我。”赵磊瞪大了眼睛,目光如一匹蓄势待发的饿狼,准备扑向猎物,“你知不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 “咳咳。”顾婠婠趴在地上不停咳嗽,脖子上的红痕格外扎眼,在赵磊眼里,却是分外动人。 他似乎非常喜欢顾婠婠被凌虐后的模样,竟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垂涎三尺的模样叫顾婠婠看了直犯恶心。 顾婠婠心底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想到赵磊奇怪的嗜好,想远离赵磊,但赵磊却一步步逼近…… 顾桥仿佛一夜老了很多,每日把自己关在房间,不问世事。 每晚睡觉,他总能梦到州儿哭泣,求他救他,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用,连自己的儿子都救不了,他可怜的儿子,还那么小便被奸人所害,怪他错信了顾婠婠,他太小看这个女人了,当初他若是能多留个心眼,州儿也不至于惨死,连陈氏都能察觉到她的目的,他竟浑然不觉,还当她是个善良纯孝的孩子。 是他识人不清,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啊。 “老爷老爷,不好了。 一个小厮冲了进来焦急地喊:”不好了,裴姨娘自尽了!” “滚,死了就死了,给我扔出去,别脏了我顾家的地!”顾桥大吼,边摔东西边赶人。 小厮吓得一个哆嗦,应了声,忙退出去。 小厮正要离开院子,老远见着佟家老爷气势汹汹地走来,小厮赶紧迎上去赔笑道:“佟老爷怎么来了,我家老爷现在不便见客。 佟老爷抬脚踹去,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的路你也敢拦着?” 小厮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利索地爬起来,暗自叫苦,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佟老爷……” “把顾桥给我叫出来,我管他方不方便! “我出来就是,佟兄何苦为难一个下人?” 顾桥无精打采地走出来,哪怕佟临安这么闹腾,他也没有生气,一身灰白的长衫更显颓然。 不可否认,佟临安还是蛮同情顾桥的,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无端丧命,白发人送黑发人,搁哪个父母都受不了,但再同情也抵不上他今日的怒火,他指着顾桥的鼻子怒骂道:“顾桥,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什么?”顾桥一头雾水,原本佟临安在顾家造次就已经很无礼了,这会子又说他办事不力,指着他鼻子骂,顾桥满心不悦,问:“佟兄,到底是什么事?” 佟临安走上前,打量了顾桥半天,问:“你这还在做梦呢,我知道你难过,可到底是一个儿子重要,还是这偌大的家族更重要啊?” 顾桥完全不知道佟临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佟临安见顾桥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模样,念在他刚丧子的份上,倒没有骂他,但语气却不好,“你给的兵符根本没有用,权让的那支军队没有找到,但十几天前突然出现,你的兵符没有用,几十万军队无法调动,他们合力打退了日军,现如今,日军已经退往济南,那边找上我了,说我们不守信用,要跟我们决裂,我们的军火生意算是完了。” “怎么可能?”话一出口,顾桥就明白了,顾婠婠本就是权让的人,自然不可能真的把兵符给他,那就说明,这个兵符,是假的! “这……怪我,怪我大意了。”顾桥都没有力气生气了,只是不住地叹息,“无妨,也正好趁这个机会休整一下,日军败退对我们来讲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将军那边也好交代。” 佟临安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要只是这样,我也没必要如此着急上火了,你知道吗,权让没有死!” 顾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子一阵嗡嗡作响,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谁没死?” “权让啊,十几日前大军剿灭日军,是由权让亲自领兵,来势汹汹,日军这才被迫退回济南,可此事却被隐而不报,至今连将军都不知道,若非日本人找我麻烦,只怕到现在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顾桥晃了下神,如置冰窟,权让没有死,他竟然没死! “可……可明明有发现尸体……” “哎呀,那尸体到底是谁的也没个准啊,只是凭体型和衣服才说是权让,但到底是谁 也没人能说的清楚,是我们太大意没有查清楚,权让身死他带着的那支军队却突然消失,怎么也找不到,这事本就可疑,偏偏我们没太在意,这才失了先机。估计我们在军中的眼线也被权让除掉了,所以这么多日,我们听不到一点风声。” 顾桥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他精心谋划了那么长时间,到头来,全部功亏一篑,“没事,就算他活着回来了又能怎样,他又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害他,更何况,我们上头还有将军护着。” 顾桥自我安慰,心里却慌得难受,权让这个人城府极深,他这个在世间沉浮多年的人都看不透,若是回来,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他们。 “对了,听说,权让的未婚妻被你送到警局去了?” 顾桥一愣,半晌说不出话,佟临安想到什么,着急地拍了下手,道:“东北之战早已平定,权让只怕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这几日便会到上海,你……你快点让人把他未婚妻放出来!” “可是……” “哎呀,不管你跟她有什么仇怨,当务之急是保全你和顾家,切莫因小失大!” 顾桥蹙眉,明显是不愿放出顾婠婠,他的儿子被她所害,他怎么能够放了顾婠婠? “你还愣着干什么,要死你去死,你可别连累我们佟家啊!” “好了!”顾桥不耐烦地拂袖大吼,“我去就是!”说完,他也不整理仪容,就顶着一副颓废的模样越过佟临安走出去。 佟临安说得不错,权让若是知道顾婠婠在警局受苦,必定会发怒,一旦牵连四大家族,他们没有一个承受得起。 所以,顾婠婠,必须放! ##第98章:权让归来 “啊——” 赵磊充血的眼睛散发着嗜血的光芒,手中的鞭子张牙舞爪地在牢房中挥舞,看到顾婠婠奄奄一息地趴在稻草上,赵磊总算是出了口恶气,冷笑道:“你既然说我禽兽不如,那我就禽兽不如给你看,怎么样?我这样子,你喜欢吗?哈哈哈哈哈!” 赵磊仰天大笑,笑声传到了外面,几个狱警面面相觑,大公子又开始折磨人了。 别人不知道,他们这几个常年看守牢狱的人却对赵磊的特殊癖好了如指掌,这位大少爷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姑娘,一听说里面又新来了一个妙龄女子,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这女子倒是刚烈,竟活生生地把赵磊的一块肉咬了下来。 但想想,一个可以溺死亲弟的蛇蝎女子,必定是不好惹的,偏偏赵磊死性不改,招惹上这么一位。 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位姑娘,估摸着也难逃过从前那些女子的下场。 顾婠婠冷眼看着赵磊洋洋得意的样子,只觉得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跳梁小丑。 顾婠婠的眼神激怒了赵磊,他最讨厌别人看不起他了。 赵磊放下鞭子,将上身的领带解开,那灰白的领带质地细腻柔滑,像是特别定制的,赵磊淫笑着,故意在顾婠婠跟前拉了拉领带,顾婠婠突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下意识地要往墙角靠去。 赵磊手疾眼快,一把擒住顾婠婠,利索地用领带把顾婠婠的双手绑了个结。 顾婠婠惊慌失措,抬脚踢他xia体,可因为饿了太久,又遭多次殴打,没有丝毫力气,根本对赵磊造不成伤害,赵磊意识到顾婠婠想做什么,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在她脸上,“臭娘们,还想反抗?” 赵磊说着,伸手去解顾婠婠的衣带,顾婠婠大叫:“不要,你放开我!” “呵,不要?等会就让你说要,哈哈哈。”赵磊的动作没有停,淫笑地说着各种下流无耻的话。 赵磊彻底将她的衣服解开,露出大片春光,看得赵磊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顾婠婠感觉胸口一片凉意,一双肮脏的大手覆了上去,这几天又挨饿又被打却始终没有低头的顾婠婠终于抑制不住眼眶中的泪水,头一次哭了出来。 “混蛋,你放开我,放开我。”顾婠婠用尽全部力气去踢他,破口大骂,嘴角的血丝和眼里流下的泪水混合在一起,已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赵磊对顾婠婠的哭喊叫骂充耳不闻,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具布满伤痕的身体,是他垂延已久的美食,他拉住她的腿,不让她乱动,准备好好享用。 顾婠婠的手被领带紧紧绑住,双腿又被赵磊制住,已是无力挣扎,赵磊的的唇覆在她身上,从上往下,顾婠婠胃里直犯恶心,想吐却吐不出来,只能用沙哑的声线卑微地乞求:“求求你,放过我,我求求你了。” 结果却遭来赵磊的嘲笑,“放过你?美人儿,你想得太天真了,在我手上的人,我绝不可能放过!” 说着,顾婠婠身下的裤子被扯开,顾婠婠惊恐不已,双眼布满了绝望,“不要!” 凄厉又绝望的叫声吓坏了守在外面的狱警,“要不要进去看看,可别出什么事,那个姑娘是顾家老爷送来的,说好了怎么样都行,就是不能让她死了。” “哎,没事,应该死不了,反正顾家老爷肯定对她恨之入骨,死不死都无所谓了。” “真的?” “哎,没事没事。” 忽然,监狱的大铁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个狱警转过头,纷纷掏出抢对向门口,他们还没有扣动扳机,只听“砰砰砰——”几声枪响,几人应声倒地。 正要侵犯顾婠婠的赵磊听到枪声,吓得哆嗦了几下,xia体本来蓄势待发,一下子便焉了回去,赵磊怒极,裤子都没穿,骂骂咧咧地回头,想要看看是哪个龟孙敢打搅他的好事。 可回过头,眼前走来的人让赵磊定住了身子。 坚毅俊朗的面庞由模糊到清晰,一身挺拔的军装散发出从地狱归来的沉重感,身上的玄色披风因走动的风力迎风飘起,黑漆漆地枪口正对着他的脑门,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赵磊以为自己自己见鬼了,揉了揉眼睛,打算再看清楚,只这一刹那,对方的枪口从他脑门移到右腿,扣动扳机,赵磊一声惨叫,右腿上的鲜血崩裂而出,疼得他双腿跪地,抱着右腿在地上不停翻滚。 顾婠婠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她只想让自己快点死去,她不想看到自己变得肮脏不堪,她不想死了,都没有颜面去见权让。 可不知道她是不是太想权让了,她听到耳边有权让的声音,焦急地唤她“婠婠”,夹杂着害怕,和前世那个雪夜一样的声音,一样的情绪。 顾婠婠费力地睁开眼睛,微微眯起一条缝,她看到权让穿着合身的军装,英姿飒爽的姿态,迈着豪迈矫健的步伐向她走来,她笑了笑,是不是每次临死前,她都能梦到权让? 权让跪在顾婠婠身旁,看到跟前衣不蔽体,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女子,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曾经发誓,要好好保护、珍爱的女孩。 “婠婠,婠婠……”权让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顾婠婠身上,抱着她不停地唤着,可她没有一点反应,只有眼角还未干枯的泪花和身上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痕在告诉他,她遭受了怎样非人的对待。 赵磊的领带还绑在顾婠婠手上,权让忍住眼眶中的泪水,颤抖地伸手去解那领带,领带粘着点点血丝,是顾婠婠挣扎后流下的血,染在了领带上,宛如一副盛开的玫瑰图,带着刺,一根一根地扎上他的心,领带被打了死结,权让无论怎么解都解不开,“婠婠,你别怕,我马上把这个解开,你不要怕,我带你回家。” 权让不停地安抚,加快手上的动作,他想直接撕开,可领带韧性太好,他撼动不了分毫,依旧绑在顾婠婠手腕上,扎了他的眼,也刺痛了他的心。 “啊!!!”权让崩溃大叫,悲痛欲绝的长啸在牢狱中响起了回音,权让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和嗜血的光芒,他捡起被他扔到地上的枪,头也不回地指向在地上痛苦打滚的赵磊。 在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赵磊的xia体迸溅出浓郁的血花,直喷射到墙面,他翻了个白眼,晕死过去。 顾桥刚到警局门口,听到枪声和惨叫声,愣在门口,双腿始终迈不进去。 里面走出来一个人,那人抱着一团东西,赤红的双眼配上一脸颓然的冷漠,让顾桥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那人仿佛不认识他,他只感觉对方从他身边经过,有肃杀之气拂过,他看见,那人手里抱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身上裹着玄色披风,露出半截手臂,布满青青紫紫的伤痕,惨不忍睹,顾桥踉跄了一下,满头虚汗。 完了,全完了! ##第99章:遍体鳞伤 权让抱着顾婠婠一路飞奔,曾经驰骋沙场的铁血男儿,此时却无比害怕怀里女子的生命会就此消逝。 就差一点,他若是再晚一步来,后果不堪设想,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赶到,让她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他说过会一辈子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最终还是让她遍体鳞伤。 “婠婠,我们马上就到了,你别睡啊,就快到了。”权让没有平日的冷静自持,声线颤抖着,不停地呼唤顾婠婠,可顾婠婠没有一点反应,权让加快步伐,又怕摔到她,体力耗费得更快。 一条路很漫长,这是权让第二次走过这么漫长的路,第一次怎么走的他都忘了,老天还要让他再尝第二次,他恨不得多双脚出来,走得快些,顾婠婠便多了一线生机。 过路的人看到他们指指点点,纷纷让路,权让眼前发晕,差点就要摔倒。 权让心痛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非但不觉暖和,反而更加冰冷,冷得他见眼前的青石白瓦也不觉得有美感,恨不得要把路给拆了,没事建这么长干什么! “婠婠,你醒醒,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你骂我也行,打我也可以,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还手,是我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被人这么欺负,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你起来骂我吧,你不要再睡了!”权让简直要疯了,怀里的身体越来越凉,她再不睁眼,他真的怀疑她要死了。 顾婠婠静静地躺在权让怀里,脸上还是昏迷之前那副满足的笑容,从未变过,仿佛要永久地定格在这一刻,权让看着她的脸,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声音沙哑,极其艰难地唤了声:“婠婠……” 那一声像是从远古而来,满怀深情,沉重而幽怨,顾婠婠听到有人在唤她,她微微睁眼,透过一条缝,看到了一个下巴,那个下巴很精致,仿若天然的雕刻品。 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颠簸,冷风飕飕,却抵不过心里的暖意,她的阿让回来接她了。 转过小街,气派庄重的总督府矗立在眼前,权让加快了步伐,刘妈早早地守在外面,看到权让的身影,喜不自胜,忙走过去。 只是越走近越觉着不对劲,刘妈隐约看到权让手上抱着一个人,再近些,便注意到权让那双眼眸还未消散的赤红,刘妈心生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叫医生,快叫医生!” “爷,这……”刘妈总算看清权让抱的是谁,她不敢相信,还没等她进一步确认,权让便抱着人进了府。 刘妈不敢相信那个满身血迹的人会是顾婠婠,站在外面半晌没个反应,等回过神,她才想起叫医生,慌张得不知所措,“对,医生,医生,赶紧叫医生。” 权让直冲听风院而去,一脚把门踹开,把顾婠婠轻轻放到床上,跟稀世珍宝一样,唯恐把她惊到了。 “婠婠,我们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回家了。”权让蹲在床边,顾婠婠那张清秀的脸添了几许憔悴和血痕,他忙让人拿了湿毛巾,给顾婠婠擦脸,不如在战场上指挥杀敌那般恣意,他小心翼翼,反复擦拭,却显得格外笨重和慌乱。 “爷,您让我来吧。”海棠看不下去了,权让的手抖个不停,不仅没有用处,还会让他更难受。 “不。”权让的声音苍老许多,带着哭腔和沙哑,“我……我……” 权让没有说下去,他想说,他要守着她,要亲手把别人在她身上的留下的痕迹擦掉,可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他怕他说多了,眼泪就会掉下来,他怕自己会哭,要是正好让她看到,她会难过的。 擦着擦着,权让便没有力气了,他放下毛巾,趴在顾婠婠床边掩面而泣,乞求道:“婠婠,对不起,对不起,你能不能醒来看看我,我回来了啊,我求求你看看我……” 海棠眼里闪着泪花,捂住嘴巴不敢再看这幅场景,天呐,到底是谁下此毒手,竟把婠婠姑娘打成这样。 “医生来了。”刘妈带上医生小跑到听风院,刚跨进院子便大声喊,转头催促医生快点走。 海棠喜道:“爷,医生来了。” 权让缓缓抬头,艰难地咽下口水,喃喃自语,“医生来了,他来了,婠婠,你撑住,马上就不疼了。” “张医生,您快些啊!”刘妈把张医生拉进来,冲里间喊:“爷,医生来了。” “医生……”权让想起来,脚一软又跌下去了,海棠忙扶住权让,道:“爷,您小心些。” 张医生躬身,“权督爷好。” 刘妈差点没一巴掌拍到他头上去,“好什么好啊,赶紧去看看病人。” 权让已没有精力去威胁恐吓医生,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顾婠婠,不肯放过她一丝微表情,但让他失望的是,顾婠婠似乎打算永远沉睡下去,非但没有苏醒的迹象,甚至连眼睫毛都舍不得动一下。 她是在惩罚他,惩罚他没有保护好她。 医生不敢耽搁,忙去看病人,只看了一眼,便没胆子再去看。 床上的女孩长相清秀,看着年纪轻轻,光是露出来的胳膊上便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鞭伤,还不知其他部位会有多惨不忍睹 ,比上一次受的枪伤还要严重,不过到底是医生,缓了缓神,便走上前轻轻掀开被子一角,打算看看其他地方的伤势。 果不其然,凡是目光所及之处,淤青鞭伤和血痕到处都是,几乎覆盖了皮肤,刘妈见着也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泫然欲泣,“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刘妈这段日子没有去关心过外面的事,更没有打听过顾婠婠的消息,因为她知道,顾婠婠是顾家的小姐,再如何,顾家也不会亏待她,可没想到,好端端地,人竟然被打成这样,身上一块完整的皮肉都没有,看得她心里难受极了,“爷,你是在哪里把她带来的?到底是谁,如此丧尽天良!” 权让不语,只盯着顾婠婠看,他能怪谁,追根究底,还是怪他。 怪他太自负,自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却忘了,这里还有他的女孩在等着他,从前犯过一次的错误在今日又上演了一遍。 ##第100章:赵父告状 张医生查看了顾婠婠的伤势,指向海棠说道:“你去打盆水,拿几个干毛巾过来,我要先给她的伤口消毒,可能会化脓,我要防止伤口恶化。” “好。” 刘妈担忧地问:“张医生,她的伤很严重吗?” “她身上有多处鞭伤和淤青,而且长期处于阴凉潮湿之地,有些伤口已经出现感染恶化的情况,我需要先给她处理伤口再看其他的。”张医生顿了顿,抬眼看向权让,“会比较痛。” 张医生最后几个字狠狠地扎进权让心里,何止比较痛,本来如玉的肌肤全是狰狞可怕的痕迹,简直是痛不堪忍。 “无妨,只要她能好。”权让难得没有干预医生的治疗,他也不敢干预,她要是痛,他就陪她一起痛吧。 张医生得了权让的命令,这才放心治疗。 另一边的赵家,乱成一锅粥。 赵磊被顾桥送到赵家时,只剩下一口气还在吊着,赵父见到儿子这幅惨样,险些晕厥。 “我儿啊!”赵母趴到赵磊身上,泣不成声,“儿子啊,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赵兴谦一把提起顾桥的衣领怒道:“我儿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你?” 顾桥忙解释:“赵兄,怎么可能是我?是……是权让啊!” “我呸!你当我傻,我在上头早有内部消息,权让已死,你说我儿是被权让搞成这样的?你是要告诉我,他见鬼了?” “权让没有死啊!”顾桥欲哭无泪,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已经是焦头烂额,好心把人儿子送过来还要被提衣领,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吗? “都是屁话!”赵兴谦赖定顾桥了,“你就是自己的儿子死了,觉得心里不平衡,就想拿我儿子给你儿子陪葬!” 说完,赵兴谦把顾桥扔到地上,一把掏出腰间的手枪指向顾桥,“老子今天要为我儿报仇!” “不要,真是权让,他闯进巡铺房打死了狱警,又打伤令郎,把顾婠婠带走了,您只要一查便知,真不是我干的!” 赵兴谦气得要吐血了,“他要带走顾婠婠关我儿子屁事,他为什么打我儿子!” 赵母闻言,缓缓抬头,脸上皆是泪痕,“我儿与他无冤无仇,他何故要下此毒手?老爷,您可要为磊儿做主啊!”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我要去找将军,我倒是要看看,这上海滩还由不由得他权让做主!” “赵兄不可啊!”顾桥忙爬起来拉住赵兴谦,赵兴谦却不加理会,将顾桥甩开,脸色铁青,“顾桥,我谢你把磊儿送回来,但你若要拦我,我也不会客气崩了你的脑袋!” 说完,赵兴谦头也不回的出去,顾桥急得打转转,忙追了上去。 上午还是晴空万里 下午天气变得沉闷,天边闪过几道闪电,不多时响起一声闷雷,狂风大作,随后暴雨如注,如久别的甘霖洒遍大地。 权让听着耳边风雨拍打窗子的声音,心中愈发烦躁不安,忽然,床上的顾婠婠发出一声闷哼,权让猛地站起掀开帘子走到床边,张医生正用酒精和消毒水擦洗她身上的伤,无论权让怎么叫都叫不醒的顾婠婠在消毒水的刺激下疼得小脸都皱到一起,惨白得惹人生怜。 “婠婠……婠婠……”权让跪在床边,轻轻唤她的名字,顾婠婠似乎听不见,只能感觉到身上传来的剧痛,狠狠地咬着嘴皮,不一会儿,嘴皮就渗出了血。 “你轻点!”权让终于忍不住了,大声斥责张医生。 张医生脑门发汗,听到权让凶他,也不知哪儿借来的胆,竟回呛:“有本事你来!” 刘妈赶紧把权让拉起来,劝慰道:“爷,咱还是听医生的吧。” “疼……疼……阿让……”顾婠婠疼得受不了,嘴里不时唤着权让的名字,连喊了几句疼,权让听不下去了,刘妈见此,把权让拉了出来。 “爷,现在是婠婠的性命要紧,你要实在心疼,就出去候着,别打搅医生。”刘妈知道顾婠婠叫疼让权让也跟着难受,可他这样也会影响医生治疗,提议道。 权让沉吟,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窗子边,窗外的雨下得正大,却怎么也洗不掉权让心里的那抹忧愁,“我在这里守着就是了。” 刘妈叹了口气,让他出去也不大可能,只要不打扰医生,便也由着他去了。 过了段时间,顾婠婠不叫疼了,只是嘤嘤地小声哭泣,权让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雨,双拳握紧,迫使自己不去听帐内的哭声。 权让从未觉得时间会是那么漫长,漫长到仿佛过去了一辈子,直到张医生从帐内走出来,他才松了口气,额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全是方才因紧张而生出来的。 “她怎么样了?” 张医生不敢看权让,这时候他才想起自个儿方才是有多大胆,连权让这活阎王都敢骂。 “我……我给她消了毒……伤口暂时不……不会恶化,没有什么……什么……生命危险,就是……她多日未进食,又……又没……没有得到好的照顾,身子……虚……虚弱,等会我给……给她开点药……弄点补……补药,你们……” 权让听到顾婠婠没有生命危险,也懒得再听张医生废话,大手一挥让海棠跟着张医生去取药,张医生如释重负,颤抖地用双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他一个看病的,怎么就跟个病人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似的…… 薛医生是不是上哪找妞去了,怎么又把他叫过来了呢? 权让走到顾婠婠床前,轻轻唤道:“婠婠……” 顾婠婠没有回答他,不过睡得极安稳,她身上被张医生和海棠擦洗了一遍,没有粘上在牢狱里的污垢,虽然身上的伤还是那般触目惊心,却要好上很多。 权让握住顾婠婠的手,抵在额头上,一股悲伤和自责如泰山压顶般袭来,身子都在发抖,好长时间,他才缓过来,抬起头看向顾婠婠,她睡得沉静,长长的睫毛还在微微颤抖,平静安然的睡颜之下总有一抹化不开的忧伤。 一滴泪毫无预兆地从眼角落下,权让吸了吸鼻子,抹去泪水,伸手将顾婠婠耳边多余的发丝捋到一边,温柔地笑道:“婠婠,你好久都没看到我了吧,你想不想我?我想你,很想你,没日没夜,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想听你说话。” 刘妈叹了口气,想出去给他们留个空间,走到门口,郭宇也要进来,刘妈忙拦住他,摇摇头。 郭宇道:“刘妈,您别拦我,我有事禀报。” 刘妈怔了怔,看郭宇面色焦虑,想来真有急事,便让他进屋了。 郭宇边走进去边说:“爷,赵局长跟沈将军告了状,沈将军要您过去一趟。” 闻言,权让原本温柔的眸子变得毒辣阴鸷。 是呢,他还有几笔帐没算完! 权让拂过顾婠婠的脸颊,轻笑道:“婠婠,你等着,欺辱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第101章:赵氏下场 沈齐唐坐在大堂心不在焉地喝茶,赵兴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一大通,发现沈齐唐根本没听他说话,恼怒道:“沈将军,您该不会是想包庇权让吧?” 闻言,沈齐唐淡淡地瞟了赵兴谦一眼,满脸都是不耐烦,口里说出的却是安抚之语,“你放心,本将军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又是这句话。 从赵兴谦进来,到现在,沈齐唐这句话说了不下五次,可他实在看不出来,沈齐唐真的会为他主持公道,他似乎对此事不感兴趣。 沈齐唐是真想踹了赵兴谦这猪脑子,听说权让带顾婠婠离开时,顾婠婠已是奄奄一息,权让没找他秋后算账就算了,竟然还敢找到这儿来,还谈什么主持公道,只要能消消权让的怒火,别说牺牲一个赵磊,整个赵家搭进去都没关系。 也难怪赵兴谦至今也只是个警厅长,就这脑子,他要是能再爬高点,他沈齐唐跟着他姓赵! 两人各怀心事,下人来报:“权督军来了。” 权让身上的军装还没有换下,身上沾着不少血迹,有顾婠婠的,也有赵磊的,赵兴谦在沈齐唐面前义愤填膺,一看到权让,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权让一进门,一股肃杀之气从外面扑进来,血腥气伴随着雨后的清香,让人不寒而栗。 赵兴谦坦然失色,往沈齐唐那儿靠了几步,动作轻微,沈齐唐却瞧了个明明白白,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权让也没等沈齐唐说话,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沈齐唐见权让如此目中无人,心中不由一堵,本想好言相劝,话一出口又变成质问:“赵磊可是你伤的?” “沈将军不上茶?”权让未正面答话,淡淡地说。 沈齐唐颇为不悦,但也没说什么,让人上茶。 赵兴谦以为权让这是怕了,不敢正面答话,露出了阴冷的表情,道:“权督军别来无恙,听闻权督军在东北之战凯旋,当真是可喜可贺,不过月满必亏,您要发泄,为何要伤我的孩儿?” “他该死!”权让冷冽的声音响起,气得赵兴谦要吐血了。 “将军,您看看他,不过是立了战功便可如此无法无天,来日岂不是要骑在您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权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动作行云流水,悠然自得,口中冷冷地吐出几句话:“这便是无法无天了?赵厅长也忒没见识了。” “权让,你别欺人太甚!”赵兴谦暴跳如雷,大怒,指着权让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权让双眸微眯,刺骨的寒意愈发浓郁,赵兴谦不由打了寒颤,向后退去,却见权让嘴角噙了抹冷意,手上转出一把冷寒的手枪,沈齐唐猛地站起,想要阻止,权让抬手,子弹出膛,不差分毫地打在赵兴谦膝盖上。 赵兴谦只觉腿上一阵剧痛,朝权让重重跪了下去,腿上被打出了一个大窟窿,鲜血汨汨而出, 赵兴谦红了眼,无比庆幸子弹不是打在他心脏上。 “啪——”沈齐唐震怒,一掌拍在檀木桌上,怒目而视,“权让,你放肆!” 权让浑不在意,将手枪放回腰际,侧过身朝沈齐唐颔首道:“今日是权某不对,脏了将军的宝地,来日必当亲自登门谢罪,望将军海涵。” 沈齐唐铁青着脸,海涵?海涵个屁呀! 赵兴谦抱住自己受伤的腿,咬紧牙关,脸上直冒汗,权让淡淡地瞥向他,嘴角始终噙着一弧诡异的笑,赵兴谦甚至忘了疼痛,紧张地盯着权让,唯恐对方又要对他做什么。 “赵厅长现在知道,什么叫无法无天吧?”赵兴谦上头响起森然的声音,如毒蛇一般攀上他的脖子,勒得他喘不过气。 “赵厅长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是还能说会道?话都说不出来,还要舌头作甚?” 权让双目迸出凛冽的寒光,阴测测地威胁。 赵兴谦大骇,忙道:“知……知道……” 权让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抱腿哆嗦的人,冷冷地说:“既然知道,权某就不再示范了,赵厅长珍重!郭宇,我们走。” 看到权让离开了,赵兴谦终于舒了口气,腿上的剧痛渐渐蔓延至全身,他看向星目含威的沈齐唐,哀求道:“沈将军……” “滚出去!”沈齐唐被权让气得不轻,对赵兴谦连片刻的敷衍也不愿,赵兴谦欲哭无泪,他们家近日是走了什么霉运啊,竟招惹上权让这尊大佛。 权让走出将军府,外面的雨早停了,青苔的地面还是湿漉漉的,“去,把赵家父子二人给我查个清楚!” “是。” 权让的眸子渐渐变得阴鸷,双目似鹰,所有人,他都不会放过! 权让打死狱警,打伤赵磊的事被人传的满城风雨,人们对权让本就心存怨恨,听闻权让如此无法无天,纵然打退了日本人,风评也没有得到好转。 听说权让回来,林四小姐第一时间坐车来到总督府,但却被拒之门外,无论她如何哀求,大门就是没有为她打开。 采青替林四小姐不值,抱怨道:“小姐为权督军做了多少事啊,听说他死了,又差点没病死,如今倒好,他回来了,都不肯见小姐一面,未免太薄情了!” 林婉书双目含泪,面容因大病初愈而显得极为苍白,她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苦笑道:“终究是我一厢情愿,不怪他薄情,他从未对我动过情,又何来愧对?” “小姐……” “好了。”林婉书以帕拭泪,说:“我们走吧,只要知道他平安无事,我便放心了。” “好吧……” 林婉书在上车前,又回过头深深地看着恢宏的总督府,眸底浮出几分不舍,心中默念: 权让,再见。 权让回来,有人欢喜有人愁,陷害顾婠婠的罪魁祸首李氏更是寝食难安,她太清楚权让的手段了,她还未出嫁之时,曾在北平见过权让一面,那时的他还是个翩翩少年郎,在军中崭露头角,却已是心狠手辣,她亲眼见过权让审讯犯人,阴冷的侧脸叫人毛发竖立,不敢窥视。 更何况,赵磊的下场血淋淋地摆在眼前,以权让的势力,沈将军根本治不住他,她害得顾婠婠如此,难保权让不会对她加以迫害。 李氏越想越害怕,抱着顾康哭了几天,只是过了几天,权让依旧没有对她做什么,倒是听说赵家被查封了。 ##第102章:被困少女 赵家遭人举报,赵兴谦做过的腌腥事全被抖了出来,腿上的伤还没养好,就被戴上了手铐,锒铛入狱。 与此同时,前去赵家查封的人在赵磊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地下室,里面锁着好几个妙龄少女,皆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她们面前摆着一个小缸,里面全是结成块的血,发出阵阵恶臭,进去的人胃里无一不翻江倒海,最后扶着墙出来。 有几个女孩已经断了气,尸体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腐烂味,幸存的女子也昏死过去,吊着口气半死不活。 照现场情况来看,那缸血应该是女子的经血,这事可就大了,立刻被捅到沈齐唐那,沈齐唐还没来得及封锁消息,就被有心人散播出去,在上海传开了,甚至传到北平,引起上头震怒,上头发话,要将赵磊捉拿归案,以慰民心,只是人还没抓到,赵磊就因无人照料,xia体伤口感染,失血过多死掉了。 沈齐唐没什么作为,只是给了遇难女子家属一笔慰问金,此事便算是揭过了。 可家属不乐意,其他人,哪怕是看热闹的更加不乐意,几个女孩被折磨得这么惨竟然匆匆了事,也太不拿平民百姓的命当回事了。 要是哪天他们的女儿也遭此横祸,那些做官的也这么处理,岂非是让他们这些做父母的有冤无处申,有苦无处诉嘛,于是纷纷请愿上书,甚至游街示威,非要严惩赵家一干人,尤其是对赵磊的父亲赵兴谦要处以极刑,极端的还要求将赵磊鞭尸示众,以此来发泄他们心头不满。 沈齐唐进退两难,多次以武力镇压,却遭到民众更加强烈的反击,把沈齐唐整得一个头两个大。 可权让却因此事风评有所好转,赵磊作恶多端,权让打伤他,断赵家香火,简直就是为民除害,惩恶扬善,又击退日军,保百姓无忧,形象瞬间高大了不少。 赵磊死了,大家把愤怒都转移到他父亲——赵兴谦身上,赵兴谦本来应当押往北平调查,却迫于民众压力和上头的指令,沈齐唐不得已枪毙了赵兴谦。 得知赵家被查封,赵兴谦父子皆死,权让心头当然怒火散了大半,却还是觉得不解气,他应该让顾婠婠亲手了解那个禽兽的性命。 只是这几日顾婠婠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医生说她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所以才不想醒过来。 听到医生说的话,权让心痛难忍,他不在的日子里,他的婠婠究竟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不愿意醒来,宁愿永远睡下去。 权让每日都跟沉睡的顾婠婠说话,希望顾婠婠能听见,可她似乎真的听不见,她封闭了自己所有的感官,将自己隐藏起来,连他都找不到她。 “婠婠,今天天气好,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好吗?” 权让对躺在床上的顾婠婠轻声问。 顾婠婠没有回答,权让将她抱了出去,放在刘妈早备好的摇椅上面,海棠给她换了一套秋香色小袄,衣料质地极好,在阳光的照耀下流动着粼粼波光,权让想象着顾婠婠穿上它走路的模样,那绝对是极美的 权让给顾婠婠盖上了小被子,替她将发丝捋到耳后,近一年未见,她的头发长了很多,又恢复到初见时的长度,他还是喜欢她长发的样子,皎如秋月,楚楚动人,不经意间,总能撩动他的心弦。 “婠婠,你今天真美。”权让轻笑一声,低沉略带磁性的声线平润而柔和,如春风拂面,在空气中荡起层层涟漪。 038远远便见权让守着顾婠婠,沐浴在阳光下,浅浅低吟,诉说着canmian悱恻的絮语,他不忍打扰,只站在那边看。 “还杵在那儿干嘛”?权让冷厉的声音响起,不似对顾婠婠那般温柔,038忙走过去。 “属下给主子请罪。” 权让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跪在地上的038,淡淡地说:“你请什么罪?” 春日的阳光比较柔和,038跪在地上,后背渗出汗,不多时便染湿了后背一大块,声音也比平日更为沙哑难听,“属下办事不力,没能好好保护姑娘,导致姑娘被奸人所害……”说到这,038抬眼看向还在沉睡的顾婠婠,沉重地低下头,“是属下疏忽,望爷惩罚!” 周身的空气陡然变得阴寒起来,权让眼中流动着滔天的怒火,他怕吓着身边的女孩,尽量压抑心里的怒气,问道:“婠婠在警局的时候,你在哪?” 038答:“姑娘让我护送柳夫人回乡,恰时薛医生外出游玩,我便想着把送柳夫人回去,可途中听说姑娘被关进巡铺房,属下安顿好柳夫人,便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可……还是晚了。” 闻言,权让怔住了,他静静地看着顾婠婠的睡颜,心上一阵剧痛袭来,拉扯得他透不过气。 “所以,你是做了必死的准备?”权让艰难地咽下口水,轻轻问着。 只是顾婠婠还是没有回答。 “姑娘以为您死了,一心要为您报仇,为了不牵扯柳夫人,便要把柳夫人送到乡下……” “那你为什么不拦着她?!!”权让怒极,起身一脚踹过去,力道很大,把038踹到三米远,038觉得自己要死了,身上的肉都交缠在一起,疼得他四肢发麻无力,胸口有团火在里面烧。 038咳嗽了两声,一张嘴,一大摊血便从喉咙里吐出来,染红了衣服,权让仿佛还不解恨,阴冷的目光如冒寒光的刀剑一般朝038射去,038勉强撑起身子,跪下请罪:“属下有罪,甘愿受罚。” “滚,自己去领罚!”权让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侧过身怒道。 038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沙哑的声音,“是。”   038踉跄起身,看了眼权让,捂着胸口离开了。 权让瘫在了地上,刚才还阴冷的眼神落到顾婠婠身上,又变得柔和起来,他哽咽道:“婠婠,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只会迁怒其他人,其实,最该死的人,是我,是我啊!” 他掩面而泣,趴在顾婠婠身上发出呜咽的声音,叫人心疼不已。 他没发现,顾婠婠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 ##第103章:终于苏醒 权让在东北之战立下大功,连着沈齐唐也沾光不少,本来该对权让论功行赏,但因权让打死狱警并私自打伤赵磊,功过相抵,此事虽揭过,但也没有对权让做任何奖赏,若非权让背后势力根结盘据,难以对付,只怕就是北平上层亦看不下眼,要除去权让这个不确定因素。 不过沈齐唐求之不得,原本他还因为权让的放肆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敢在将军府开火,无视他的存在,分明是要造反,若是真让权让骑在他头上,还不晓得会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举动。 全是顾桥那厮办事不力,既然斗不过权让就该安分守己,别老想那些旁门左道,偏偏还非杠上权让,自己没有本事竟然敢勾结日本人,这些人一个个都打算当他是死人,他要是不好好敲打一番,他这个将军也别做了! 虽说沈齐唐心情不好,可权让因自己的一时冲动导致错失升迁的良机,又乐得他哼起小曲。 对于权让来说,那根本就不是一时冲动,只要看到顾婠婠身上的伤,他就恨不得抽了那些人的皮,至于自己的前途,早就抛之脑后了。 顾婠婠昏睡了好几日,还是没有醒,权让每日都会陪在她身边,讲一些笑话,或是回忆往事,希望她多少能听进去一点,赶快醒过来,可惜事与愿违,权让日复一日的讲,顾婠婠日复一日的昏睡,权让不敢离开她,无时无刻不守在她床边,没几日,脸上便有了胡渣子,平添颓然之感。 “爷,吃点东西吧。”刘妈走进来,劝道。 权让的目光没有从顾婠婠身上移开,低沉地说:“你放那吧,我没胃口。” “唉,爷,您多少吃一点,今天一天您连一口水都没喝,婠婠姑娘现在已经能喂下东西吃,你却又不吃,到时候她醒了,您可别又倒下了。” 闻言,权让深吸一口气,一向冷峻傲然的他终被自己折磨得直不起腰,语气几近卑微,“刘妈,医生明明说婠婠已无碍,可为什么这么多天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是不是……不愿见到我?” 刘妈怔了怔,权让背对她,背影显得极为孤寂,她叹道:“怎么会,医生不也说了婠婠需要好好休息,毕竟伤得这么……” 说了一半,刘妈住嘴不说了,担忧地看向权让,果然,权让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她忙道:“爷不必自责,您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守在姑娘身边,人生在世,哪能没几个意外,好在姑娘没事,爷无需太过在意。” “只是一个意外,她就差点被人欺辱,丢了半条命,若再多几个……”权让不敢深想,若再多几个这样的意外,他是不是连守在她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 刘妈不语,权让抱着顾婠婠回来时,她瞧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睛都是血红的,可身子却在发抖,小心翼翼地捧着顾婠婠,既怕抱疼了她,又怕不小心摔了她,后来更是彻夜不眠,衣不解带地守在顾婠婠床边,经常自言自语,刘妈虽然心疼,却也没有法子,只能祈求上天可怜可怜这对恋人,让顾婠婠快点醒来,否则就是权让也会因体力不支而倒下。 见权让听不进劝告,她只得叹气,道:“那我就出去了,吃的我放桌上了,您要是捱不住了,就吃点罢。” 权让没有回答,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刘妈叹了口气,出去了。 夜幕笼罩,漆黑的夜空点缀着点点繁星,听风院孤灯长眠,窗外一阵风吹进来,烛火摇曳生姿,晃了床上人儿的眼。 顾婠婠蹙了蹙眉,缓缓睁开眼睛,因着长时间没有看到光,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只看到一片漆黑,隐隐有一片光束照进来。 那片光束越来越大,顾婠婠眼前的视物渐渐清晰,深灰的帘帐映入眼帘,她微微侧头,一眼便看见趴在她床边的男人,单薄的衣服套在他身上,她看了都替他觉得冷。 意识渐渐回笼,顾婠婠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竟然没死,还是说,这是天堂? 床边的男人像权让,却又不像,她的权让身材极好,英姿卓尔,绝不会如此瘦削,她动了动手,用沙哑的声线轻轻叫了几声:“你醒醒,起来啊!” 权让动了动身子,疑惑地抬起头,等视线落到那双眨巴眨巴的眼睛上,他愣住了。 二人互相看了对方很久,权让先反应过来,大喜,“婠婠,你终于醒了,你看看,我是谁?” 顾婠婠愣了愣,目光呆滞地看着权让,半晌没有答话,权让的心一下跌到了谷底,她不会又忘了他吧? 他想起从前,她忘了他,这次,她又忘了他,历史总是惊人的巧合,那他们的结局,难道又是…… 权让不愿相信,忙伸出两个手指,问:“这是几?” 顾婠婠顿了顿,疑惑的眼神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这个人眉眼之间真的很像权让,但是,和她记忆中的权让不一样,权让明明应该是气宇轩昂,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怎么会是这个满脸胡渣,蓬头垢面,又傻里傻气的人? 难道说,这是天堂?顾婠婠隐隐记得,临死之前,她好像看到权让穿着军装来找她了,怎么看也不会是眼前这个傻男人啊! 被贴上傻子标签的权让还在不停地变换手指问:“这是几?”顾婠婠不回答,他又问,“我是谁?” 刘妈和海棠听到动静忙跑进来,看到顾婠婠从床上坐起来,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着她们,激动得不能自已,“快叫医生过来看看,婠婠姑娘醒了,婠婠姑娘醒了。” 而权让还不死心的问顾婠婠自己是谁,可是看到顾婠婠愈发迷茫的神情,权让愈发觉得,顾婠婠失忆,不记得他了。 见权让停了下来,顾婠婠松了口气,闭上眼睛躺回去继续睡了。 天堂虽好,傻子却多,或许她是在做梦,等梦醒了,这一切都消失了。 顾婠婠如是想。 ##第104章:柔情蜜意 顾婠婠苏醒,弄得总督府上下人仰马翻,可大家却是欣喜若狂,个个好生伺候着,生怕顾婠婠又昏过去。 天晓得顾婠婠昏迷这段时日,权让有多喜怒无常,谁也摸不透他,整个府里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好在顾婠婠醒过来了,他们终于可以摆脱压力了。 顾婠婠眼神空洞,一脸冷漠地看着权让做出各种动作来试探她,刘妈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她脸上的表情,但始终没有看出什么,疑惑道:“爷,婠婠姑娘该不会傻了吧?” 权让心头一紧,忙握住顾婠婠的手,紧张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顾婠婠漠然。 “婠婠,你别吓我,这是几?” 顾婠婠终于有了反应,翻了个白眼,继续躺下睡了。 怎么又是这个梦,她的阿让不会这么傻的。 “婠婠……婠婠……”权让见顾婠婠又睡下去,害怕她会再次陷入昏睡之中,使劲摇她,不停地唤她的名字。 顾婠婠实在受不了了,撇开权让的手,嘀咕道:“什么破梦啊,怎么尽是傻子!” 权让:“……” 刘妈:“……” 众人:“……”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挂在天边的明月洒下银色的光芒,照亮了凡间的路,月光顺着风照进窗棂,里面传来小声的啜泣,断断续续,惹人心生怜悯。 权让用了一天的时间让顾婠婠接受了他没死的事实,扑在他怀里哭了大半天,泪水将他胸前的衣衫浸透,黏糊糊地,虽然难受,但权让还是任由她roili,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轻声安慰:“好了,别哭了,本来刚醒身子就虚弱,这么一折腾又要没力气了。” 顾婠婠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怒目而视,委屈地说:“都怪你,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给我报个平安?我……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错了。”权让心头一痛,赶紧解释,“我被困在山岭,好不容易掩人耳目逃了出来,行踪暂时不能被人发现,后来因和日军交战情况紧急,我又没想到你会知道此事,所以便没有……” “借口,全是借口!”顾婠婠泪眼朦胧,怒道:“你就是不想要我了,你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有多难过,我每天都想着你,都希望你能回来,可你一直没有回来……我……我还差点被赵磊……” 一说到赵磊,顾婠婠的声线都在颤抖 她很害怕,那天若不是权让及时赶到,她就要被赵磊那个恶心的家伙侵犯了。 “婠婠,对不起。”权让心疼得就跟刀绞一样,尤其是在她提到赵磊的那一刻,难以言说的窒息感蔓延至全身,她说得不错,他哪怕晚了一步,都将会让他后悔终身,所以,他也害怕,“我不该让你置身于那么危险的境地,是我来晚了,又没有思虑周全,该死的不是赵磊,是我……是我啊!” 顾婠婠摇摇头,吸了吸鼻子,抱住权让,小声地说:“你怎么会该死,你怎么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阿让,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着。” 权让怔了怔,也抱紧了顾婠婠,低沉地答:“好。” 许是权让抱得太紧,顾婠婠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权让这才响起顾婠婠身上还有伤,忙推开她就要去解她衣服,顾婠婠慌乱地阻止他,恼道:“你干什么!” “不要动,我帮你看看。” 顾婠婠哪里肯,就是不松手,权让没有法子,只能道:“又不是没看过,害羞什么?” 顾婠婠的脸瞬间涨红,撇过头,也没再阻止他。 他们两个除了那最后一步,其他该做的都做过了,似乎的确不需要藏着掖着。 若换了往常,权让定是要好好取笑顾婠婠一番的,只是现下他没有那个心情,只顾着查看她的伤势,他解下顾婠婠的腰带,衣衫缓缓滑下,露出一道道狰狞恐怖的伤疤,有几道崩裂开来,流出脓血,只稍片刻,便会浸透衣服,顾婠婠感受到权让炽热的目光,赶紧穿上衣服,却因动作太大牵动到伤口,痛得顾婠婠轻哼一声,眼中的泪险些溢出来。 “别动!”权让略带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让人去叫医生。” 因为顾婠婠的动作,导致又有几处伤口崩裂,权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从前她的肌肤有多柔滑,如今便有多可怕,想到此处,他恨不得屠尽顾家所有人,将赵磊那个混蛋的尸体揪出来大卸八块,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凭什么被他们如此虐待? 顾婠婠感觉到了疼,又感觉后背有点痒,像是有液体流下来,她大抵猜到了,头靠在权让肩上,声音糯糯,带着几分害怕,“你不要看。” 权让果真没有看,将下巴抵在顾婠婠额头上,良久无言,顾婠婠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略显沉重,她惴惴不安,轻声问:“你……会不会嫌弃我?” 女为悦己者容,虽然顾婠婠脸上没有伤,可她身上的伤她也能猜到有多恐怖,自然担心权让会嫌弃她,哪怕知道,他并不是那样肤浅的人。 权让笑了笑,一吻轻轻落在她肩上的伤疤上,道:“我的婠婠,无论如何,总是最美的。” 顾婠婠身子一颤,也笑了,靠在权让的肩上小酣。 张医生又给顾婠婠的伤口清理了一遍,没有第一次疼,顾婠婠全程除了偶有皱眉,再没有不适的表情,可权让却像被凌迟了一样,呼吸都是痛的。 顾婠婠是因为哭得太厉害牵动了伤口才会导致伤口崩裂,张医生给她上了药,多次嘱咐她情绪波动不要太大,否则不但影响身体康复,不小心伤口裂开,痛的还是她自己。 劝谏的话听在权让耳朵里就像是威胁恐吓,张医生再次遭到权让深深的恶意,吓得冷汗直流,不多时便离开,不敢再多待片刻。 顾婠婠自张医生走后便一直郁郁寡欢,权让猜到她担心什么,宽慰道:“薛语生医术精湛,对美颜修复这一块也较为有研究,有他在,你不用担心留疤。” “真的?”顾婠婠眼睛一亮,想得到权让再次确认。 权让点点头,手轻轻抚上顾婠婠的头,柔声道:“你乖一点,好好养伤,不要再想那些伤心事,有我陪你,你不要害怕。” 权让的声音很温柔,就像远处吹来的春风,让顾婠婠得到了难得的放松,十分惬意,“我知道,那你要陪我。” 她的语气略带撒娇的意味,听得权让心里痒痒的,好想亲上一口,但想起她刚醒,身子弱,不宜太折腾,硬生生地忍住了。 “好。” “还有,把你那胡子刮一下,好丑,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权让:“……” ##第105章:顾容归家 自权让回来,顾桥终日生活在恐惧当中,赵家的下场摆在那,顾家的下场必然好不到哪去。 顾家几个生意都因涉及各种各样的问题而被勒令停业整顿,顾家因此遭受了极大的损失,老太太因为顾州的死终日卧病在床,顾桥去求沈齐唐,可沈齐唐不是傻子,怕是已经知道顾桥瞒着他勾结外敌陷害权让之事,见都不见顾桥一面,顾桥甚至不知道,顾家遭此大劫,这里面是权让的手笔,还是沈齐唐也掺和在其间。 顾桥没有法子,只能焉焉地回府,往昔的那些朋友也没有一个愿意帮他,他算是真正明白传说中的世态炎凉了。 正在顾桥心情烦躁之时,有小厮来报,说是大小姐回来了。 顾桥有点不相信,顾容都被送到乡下田庄去了,怎么还会回来?他半信半疑地出去见,还真在客厅见到顾容的身影。 也不知顾容在田庄受了怎样的对待,瘦得跟皮包骨似得,发丝凌乱,一身粗布麻裙,让顾桥根本不敢相认。 “容儿?”顾桥试探似唤。 顾容看到顾桥泪流满面,哽咽地唤道:“父亲。”又听“扑通——”一声,顾容跪了下来,“容儿给父亲请安。” “快起来。”顾桥赶紧走过去扶起顾容,她的身子摸着很单薄,顾桥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早忘了顾容曾经如何残忍指使阿碧杀人的事,“女儿啊,你受苦了!” 听到顾桥的话,顾容突然觉得自己受的苦都值得的,至少父亲眼里还有她这个女儿,“父亲,我好想你。 “我也是,早想把你接回来,却因这些日子事情多,给忘记了。”顾桥早预知到顾家会蒙受大难,想求助四大家族之首的林家出手相救,所以做了第二手准备,要把顾容接回来,谁知他还没行动,她就自个儿回来了。 顾容还未说话,立于顾容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妇人忙插嘴道:“老爷是我送大小姐回来的。” 顾容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和妇人的热情有了鲜明的对比,顾桥显得很冷淡,打量了妇人一下,淡淡地说:“这样啊,那多谢您了。” 魏大娘嘿嘿一笑,长满茧子的手在衣服上搓了搓,不好意思地说:“顾老爷,您客气了,我实在看大小姐思念父亲,这才把她带来,早听大小姐说老爷慈爱,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顾桥不由羞愧,虽说当初送顾容去田庄不是他的主意,也是事出有因,但把女儿送到田庄不闻不问,实在不是一个好父亲所为。 顾州的死让顾桥明白了很多,对女儿也多了几分宽容,顾容能被郑氏教得心狠手辣,也有他这个做父亲的责任在里面,怪他引狼入室,给了顾婠婠可乘之机,让她害死了州儿,他突然觉得,他太对不起郑氏了。 自然而然,如今看到顾容,竟也忘了顾容曾经指使阿碧害死阿清的事,对她分外怜惜,二人抱着哭了很久,最后才被顾桥带去给老太太请安。 魏大娘则被留在了大厅,大厅里没有人,魏大娘终于露出贪财的本性,四处张望,没事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进门,她就被这里的奢华晃了眼,若不是顾容训斥她,她早就露出狐狸尾巴了,她摸着桌上质地光滑的茶杯,不由感叹:不愧是大户人家,哪哪都气派,随便一个茶杯都是绝好的佳品。 老太太因卧病在床,没有见到顾容,顾桥想着反正人也回来了,日后等老太太身体好些了,再让顾容去请安。 顾容没有意见,下人把她以前的房间收拾了出来让她住下,望着床上的珠帘罗帐,顾容神情恍惚,松了口气,她总算是回来了。 顾容梳妆整理了一番,又回到从前顾家小姐的模样,只是心境却和以往不同了,她没有休息,而是去长柏苑见郑氏。 顾容踏进长柏苑,这里添了几许荒凉,想到她们母女曾遭受的屈辱,顾容眼眶泛起了泪花,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她不能哭,命运越是要打压她,她便越不能屈服。 恰时 吴娘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样子是挨了骂,发髻歪了大半,她转过头,正好看到顾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小姐?” 顾容点点头,吴娘又惊又喜,忙走过去,激动地路都走不好,险些摔了去,“大小姐,真的是您?您终于回来了。” “吴娘,我母亲呢?” 吴娘怔了怔,随后叹道:“大小姐,您快进去看看太太吧,自从大少爷死了,她的精神状态就不大好,嘴里总是念念有词,脾性亦是愈发不好。” 顾容闻言,扒开吴娘的身子走了进去。 屋内没有点蜡烛,虽是青天白日,但里面还是很昏暗,顾容找了很久,才找到瘫坐在地上的郑氏。 郑氏憔悴了不少,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头发也没有打理,一点也不像往常那样雍容华贵,顾容惊讶地捂住嘴巴,泪水止不住地流,“母亲……” 本在游神的郑氏听到顾容的声音,回了下神,缓缓扭过头,顾容挪过去,又唤道:“母亲……母亲……”她走到郑氏跟前,跪了下来,“母亲,女儿不孝,女儿回来了。” “容姐儿?”郑氏激动得不能自已,双手颤抖地抚上顾容的脸,确认这的确是她的女儿,不由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容儿,我的女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母亲……母亲……” “容儿,州儿,州儿他……” 顾容怔了怔,低下头沉重地说:“母亲,我知道,我全知道,所以,我回来了,母亲,你还有我,你不是一个人。” “容儿!”郑氏抱紧顾容,发出一声悲鸣。 门外的顾桥听到郑氏母女的哭声,也不由动容,随后剩下的,便是深深的愧疚。 他低下头,紧紧握住双拳,闭上了眼睛,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幕幕,从未有过的狼狈,耳边回荡着郑氏的哭泣还有顾州临死前惨白的小脸,他知道,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既然所有人都不想给他活路,他们也别想安稳的过日子! ##第106章:流言纷飞 青石白瓦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几个黄包车穿过川流不息的人群往各个方向而去,两旁店肆林立,新开的茶摊上坐满了人,吆喝声不断。 两个警察远远走过来,冲茶摊老板喊:“两碗清茶!” “哎,客官稍等!” 其中一个警察脱下帽子,往脸上扇风,抱怨道:“这鬼天气,整得跟三伏天似得。” “也快了,唉,大热天的还要出来巡逻。” “二位客官,茶来了。” “放着吧。” 二人似乎是真的渴到了,端起碗咕噜噜地喝了大半碗,发出满足的叹息声,“你听说了吗,权督军回来了。” “这都是多少年前消息,早听说了。” “你别说,这位督军的作风一如既往的蛮横,一回来就闯进牢房打死了几个狱警,放眼整个上海滩,都没人治得住他。” “人家可是两江总督,又屡立奇功,谁敢说上一句不是啊,我听说他闯监狱是救他未婚妻,他未婚妻为了谋夺家财,把她亲弟弟给淹死了,他回来听说了这事,也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人救了出来,现在啊也没人敢去追究,毕竟那位爷也不是好惹的,受害人家属指不定要打断牙往肚子里咽呢。” 另一个来了兴趣,“真的假的,这我还真没听过。” “大上海都传遍了,你还不知道?大家都说权总督蛮横无理,嚣张跋扈,视人命如草。简直就不是人,可是势力太大,大家敢怒不敢言,沈将军估计也被气的够呛。” “权总督作风一贯如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这次闹得有点大了啊!” “可不是,本来权总督这次立下大功,理应有所封赏,可到现在也没听到一点风声,他手下的郭副官都荣升护军使了。” “那权总督算是栽了大跟头啊,不过也是他活该……” 旁边的女子听不下去了,正要追过去跟他们理论,却被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给拉住了。 “你别拦着我,我非要把他们揍得满地找牙不可!” 对方却笑了笑,“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自个儿身上的伤都没好全,如何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顾婠婠撅起嘴,撇过头没有回答,权让也不说话,把她拉回车里。 “回总督府。” 顾婠婠看着权让,问:“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你说哪句?” 顾婠婠低下头显得很不安,“就是因为我,耽误了你的前程” 权让笑了笑,握住顾婠婠的手,低沉的声线略带磁性,很是温柔,“你觉得我会需要这种前程?只要你安然无恙,别说什么前程,就算是我的命……” 说到一半,顾婠婠忙捂住权让的嘴,担忧地说:“别再说这种话了,说多了会成真的,你要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权让愣了愣,看着顾婠婠认真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好,我不说就是了。” “那我们能不能不回去啊,找个地方玩玩。” 权让捏了捏顾婠婠的鼻头,满脸不悦,“你忘了你身上还有伤啊?近来天气暑热,对伤口痊愈不利,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吧,下午薛语生会回来,到时候让他给你看看,别伤好了却留下疤痕。” 顾婠婠蹙起了眉头,小脸拧在一块,不大开心,语气极为幽怨,“你是不是嫌弃我啊?” 本来她就配不上权让,若是身上再添上瑕疵,她真怕权让会厌弃她。 闻言,权让愠怒,眯了下眼,危险的气息在车上流动,司机下意思地缩了缩脖子,手心里不多时便捏出了一把汗。 顾婠婠也害怕,趴进他怀里,不敢瞧他的怒容。 权让叹道:“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 司机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念叨:爷,您还是生气时正常点。 顾婠婠没有说话,手指在权让胸前打圈圈,权让没有看到她微红的脸庞,继续说:“只是女孩子身上有疤总归是不好的,我怕你会介意,你倒好……”他顿了顿,骂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话音刚落,顾婠婠便抬起头飞快地在权让性感的薄唇上落了一吻,软软的,浅浅的,她害羞,又扑回他怀里,一言不发,身子热得厉害。 权让笑得一脸荡漾,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下午薛语生果然提着他的药箱回来了。 薛语生难得正经了一回,回来便找权让,看到权让,毫发无伤地坐在大厅里,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他气冲冲地走过去,怒道:“你还没死啊!” 被突然凶一顿,任谁心里都不会好过,权让亦是如此,不过看在薛语生是担心他的份上,他倒是没真的发火,只是没好气的反问:“你就那么想让我死?” 话才说完,薛语生便紧紧抱住权让,权让有点懵,他竟听出薛语生的声音有几分哽咽。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还以为你真的死了呢,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办?” 薛语生一番话说得很是动人,权让都差点要被他感动了。 “我听说你在南京玩得很尽兴。”权让淡淡地来了一句。 薛语生身子一僵,松开权让,尴尬地默默鼻子,讪笑道:“我那不是知道你没事了嘛。” 权让不语,和薛语生对视,目光如炬,薛语生受不了他了,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你是要我给顾婠婠看病是吧!” 权让点头,薛语生翻了个白眼,“真受不了你,你直说就是,我一向没啥眼力见,老看着我,我还以为做错了什么事呢,她在哪?我去看看。” “在听风院。” 薛语生没想到权让竟然会让顾婠婠睡在听风院,更没想到顾婠婠会伤得那么重。 其实已经伤口愈合了,只是这样触目惊心的伤出现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着实不太合适,顾婠婠是权让未来的媳妇,自然也是薛语生的弟妹,薛语生见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他薛语生是死的呢,敢这么欺负他未来弟媳? 薛语生的气无处可发,便全发到权让身上,“我说你也是,自己的媳妇自己不好好护着,怎么能让人这么欺负她呢?你报仇了没?怎么说也要把那龟孙子的祖坟掘出来啊!” “是,你的建议我会考虑。” 权让破天荒地没有发火,薛语生骂得更起劲了,巴拉拉的说了一大桶,到最后没词了,只能抚着胸口一个劲地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顾婠婠听不下去了,怒道:“你老骂他干什么?你再骂他,我就不让你看病了!” 薛语生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第107章:木有标题 “婠婠……”权让叫了顾婠婠一声,顾婠婠泄了气,没有再说话了。 “你……你简直不识好歹,你以为我愿意给你看病啊!”薛语生颤抖地指着顾婠婠,胸口被气得抖了三抖,煞是滑稽。 “哥,你别跟她计较,她年纪小,闹小孩子脾气呢,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权让那一声“哥”瞬间浇灭了薛语生的怒火,他瞥了权让一眼,哼唧两声,不得不说,权让把他的心摸得透透的,他喜欢听什么都清楚,很会投其所好,也难怪都说权让是个“奸雄”。 “她都多大了,十八总有了吧,还小孩子……”薛语生的白眼都快翻到天际去了,这是打算把媳妇当女儿养呢! 顾婠婠没有说话,趴在床上生闷气。 薛语生说归说,看起病来还是很靠谱的,权让找薛语生来,除了看病,无非就是想把顾婠婠身上那些狰狞的伤疤去掉,这对薛语生来说并不难,想当年为了泡妞,他特地去学了美容养颜的法子,还真拐了几个女朋友,顾婠婠身上的疤自然也不难祛。 薛语生看完后,权让拉着他出去问情况。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祛疤需要些时间,我要好好研究一番,过程也比较漫长。” 权让倒不在意时间问题,“无妨,只要能祛掉就行,她到底是个女孩子,身上那么多疤,她心里也不好受。” 说到这,权让眼底难掩失落,他也有私心,那一条条狰狞恐怖的疤痕,无一不在提醒他,这一切全都是他的杰作,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遭此劫难,所以薛语生骂他,他也没有反驳,他的确该骂。 薛语生点点头,女孩子最在乎的就是皮相,顾婠婠还那么年轻,尚未出阁,身上就有了瑕疵,心里肯定不会好过。 “婠婠最近总是做噩梦……会梦到……”权让顿了顿,没有接着说下去,薛语生大抵也明白,无非就是把顾婠婠打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也没什么,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不过看样子,她应该不仅被毒打了吧?”薛语生眼中浮现出疑惑之色,权让沉重的点头。 “婠婠差点被人……”权让实在说不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只说:“幸好我及时赶到,救下了她,可是,她时常会做噩梦,梦见那天的情景。” “原来如此。”薛语生看向帘帐里的顾婠婠,神情多了几分同情,“也难怪,发生这种事情,任谁都会留下心理阴影,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事我也无能为力,你多陪陪她,我借助药物治疗,等时间一长,她自然就会淡忘。” 权让叹了口气,“那只能这样了,几乎每次她醒来都是因为做了噩梦,再这样下去,她不疯,我也得疯了,当初我就不该听她的,让她留在顾家,顾桥那老狐狸那么危险,我竟然还让她置身险地。” 薛语生故作轻松,拍了拍权让的肩膀,安慰道:“这事,谁也不想发生,你也别太自责,当务之急是让她赶紧从阴影里走出来,我看她精神状态还不错,至少还能骂我……哎,不过你真该管管她,以后你们结婚,她也要叫我哥的,怎么能动不动就骂我?” “她连我都能骂,骂骂你不是很正常?” 薛语生立即被气得炸毛,“胡说八道,挨骂你自己挨,别扯上我!” 权让挑眉,“那也没事,反正以后你也要娶妻的,你未来妻子总会骂你。” “哼,她敢?我可不是妻管严,哎,不跟你说了,我回来都没吃东西,刘妈给我做了好吃的,我先去吃饭了!” “嗯。” 顾婠婠趴在床上百般无聊,想到刚刚权让吼她,她就觉得委屈,她明明是帮他,干嘛还骂她? 顾婠婠越想越委屈,埋头哭了起来,权让掀开帘子,看到顾婠婠身子颤抖,像是哭了,心下一慌,忙安抚她:“婠婠,怎么了?你别哭啊!” “你刚刚凶我!” 权让一听,顿时无奈,轻轻抚上顾婠婠的背,笑着解释,“我没有凶你,只是长兄如父,他怎么说也是长辈,更重要的是,你身上的疤要去掉,还得仰仗他,不能得罪,不然他要是不给你治,你不是又要哭鼻子,说怕我嫌弃你。” “可我是帮你啊!”顾婠婠没有抬头,还是很委屈。 看到顾婠婠委屈,权让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只能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凶你,以后再也不会啦,你别哭了。” “你还有以后?” “没有以后没有以后,怎么可能还有以后,我疼你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凶你?” 顾婠婠抬起头,双目蓄满了泪水,权让伸手为她擦掉眼泪,柔声道:“别哭了,你看你一哭就没有以前好看了。” “才不会,我现在也好看。” 权让不由笑出声,“是是是,我的婠婠天生丽质,无论如何都是最好看最漂亮的,不过我还是喜欢看你笑。” 顾婠婠吸了吸鼻子,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是吗?” 权让看着她傻里傻气的样子,忽然晃了下神,记忆中那个憨傻的眼眸和眼前这个重叠在一起,他笑了笑,答:“是的。”他抱住顾婠婠,低沉的声线充满了柔情,“相比你忧郁的样子,我还是喜欢看你笑,仿佛眼里有浩瀚的星海,装满了未知的神秘。” 顾婠婠怔了怔,不解其意,“什么?” 权让摇头,“没什么,只是希望你永远开开心心。” 顾婠婠莞尔,“有你在,我每日都很开心。” 这世间最美的情话莫过于此,“有你在,我每日都很开心。”曾经他的奢望,终于成为了现实,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跟他一样,再也装不下旁人。 “阿让,我想我娘了。”顾婠婠惆怅地说。 “我昨日便让038去接她了,过几日便会到。” “真的?对了,还有袖子,我都好久没看到袖子了,她人呢?” 方才还可怜兮兮,忽然便又生龙活虎,权让满心的无奈,答:“她还在顾府。” ##第108章:郭宇要人 檀木做的贵妃榻上,一个穿着紫罗兰袄裙的女子半倚在榻上小酣,右手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轻轻摇着扇子,露出的手腕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伤痕。 靠在榻上的女子忽然睁眼,怒道:“你没吃饭啊!” 小丫头听了,吓得身子抖了抖,卯足了劲地往床上扇风,女子起身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你没吃饭啊!” 小丫头被打倒在地,嘤嘤呜呜地哭泣,女子冷笑,“你不会还等着顾婠婠来接你吧?她在总督府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如何救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袖子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顾婠婠那贱人害死了我弟弟,父亲怎么可能会让她活着,我听说她被权让救出去时,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呵,怕不死也得残了,哪有闲工夫想你这个贱婢!” 听了顾容的话,袖子久久不能回神,顾容缓缓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如葱的细长手指轻轻挑起袖子的下巴,粲然一笑,“所以,你就乖乖地服侍我吧,我哪天要是高兴,说不准还会给你指个马夫小馆做夫人也不一定啊,哈哈哈!” 可袖子哪还听得到顾容的话,满脑子都是顾婠婠的安危,顾容注意到袖子走神,便知她没把自个儿的话听进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推开她怒道:“可惜我不能手刃顾婠婠为州儿报仇,你不是和她关系最好吗?不如……你替她去死好了!” 袖子惊恐地睁大眼睛,向后退去,顾容左看右看,抄起桌上的剪刀朝袖子刺去,袖子吓得连滚带爬地躲开,可体力终究不敌顾容,顾容抓住袖子,扬起手上的剪刀,要向袖子眼睛刺去。 “小姐,小姐……”一个丫头匆匆忙忙地闯进来,正好看到顾容的举动,吓得瘫坐在地上,“小姐……” 顾容蹙眉,扔下剪刀,“干什么!” 剪刀落地,袖子如获大赦,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躺在地上不停喘气。 “总督府来要袖子,老爷让您把袖子带去前厅。” 大厅 顾桥从丫头手里端过茶,亲手送到郭宇手边,笑道:“听闻长官荣升护军使,顾某在此恭贺您升迁之喜。” 郭宇颔首,语气不咸不淡,“托顾老爷的福,郭某不但没有死,反而在督爷的领导下立了首功,这最该奖赏的,当是顾老爷啊。” 闻言,顾桥脸色微变,讪讪地说:“大人这话,反叫顾某听不懂了。” “听不懂无妨,各人心中有数即可。” 顾桥心中一堵,没有再说话,从前权让便喜欢拿话来噎他,如今他手下的人得了势也开始跟他耀武扬威了,哼,果然是一丘之貉,要不怎么能凑一块呢。 “爹。”顾容缓缓走来,同从前一般,大方得体,身后跟着畏手畏脚的袖子,显得很局促,看到袖子这副惊慌害怕的模样,郭宇大抵能猜到在顾府她是受了怎样的待遇,蹙了蹙眉,道:“看来袖子姑娘在贵府过得并不好啊。” 顾桥脸上僵了僵,一声不吭,倒是顾容不见心虚,牵起袖子的手,袖子身子有点僵硬,却还是强颜欢笑,顾容柔声道:“长官这话容儿便不爱听了,袖子这丫头机灵,干活也勤快,我们爱惜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会亏待她,袖子,你说,是吧?” 顾容的眼神落到袖子身上,嘴角挂着微笑,眼神却如鬼魅般阴森,袖子张开嘴,小声地说:“是……是的。” 郭宇见袖子被吓得不轻,便也没有多问,对顾桥说:“袖子姑娘在贵府叨扰数日,实在抱歉,今日,我便把她带回去罢。” 顾桥还未回答,顾容便抢先道:“长官此言差矣,袖子是签了卖身契,卖给了我们顾家,终身是我顾家的仆人,何来叨扰之说?更别谈你总督府还要把她带走了,那岂非是不讲道理,强行抢人?” “容儿,不得无礼。” “哦?如此是我思虑不周了。”郭宇没有计较顾容失言,恍然大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明黄色的细条,只听“哐当——”一声,细条便重重地放在桌面上,郭宇笑了笑,松开手,那根闪闪发亮的金条静静的躺在桌上,“不知这个金条够不够给袖子姑娘赎身?” 顾容冷笑,“够,但我们不放袖子走,所以,您还是拿着您的金条离开顾府吧!” 郭宇没有理会顾容,看向顾桥,等他的决断,顾桥难得硬气了一回,负手而立,“容儿说的不错,袖子是我顾家的人,赎与不赎,是我们说了算。” “看来顾老爷存心要和督爷过不去了。” 顾桥拂袖冷哼,“顾婠婠害死我儿,权让还救走了她,我便是要和他过不去,你又当如何?” 没想到顾桥的态度会如此坚决,郭宇一时还真没有法子,他没有生气,想了想,用平润的声线缓缓说:“顾老爷您误会了,令郎并非婠婠姑娘所害,他只是失足落水,婠婠姑娘纯属好意,想去救他,可惜……” 顾桥气得身子发抖,这也太能颠倒黑白了,真当他傻呢! 知道顾桥不信,郭宇添了句:“您若不信,大可去问问你家三太太。” 此话一出,顾桥愣住了,州儿为顾婠婠所害便是李氏指证,怎么现在还要他去问? “顾老爷,顾家现状如何,您当是清楚,督爷念在您是婠婠姑娘生父,未能下狠手,您还是不要抱着侥幸的心理去做那冲动之事,为了一个丫头,赔进整个顾家,不值当。” 郭宇话里话外全是威胁之意,让顾桥后背直升了一股寒意,是的,因为顾婠婠,顾家很多产业都遭到了权让的打击,以权让的手段要想覆灭顾家不是不可能的,他本就对顾家心存不满,若此时再逆他的意,激怒了他,只怕…… 权衡利弊之下,顾桥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袖子,你跟郭长官走吧。” “父亲!” “你给我闭嘴!”顾桥斥道,顾容瞬间没有话讲,撇过头独自生气。 郭宇对顾桥很满意,笑道:“顾老爷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我们督爷也不是个小气的人,有些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本来袖子姑娘是顾府的人,咱不好要人,这不是,我们未来的总督夫人近来身体好了,心情也好了,都开始跟督爷商量结婚的事宜,夫人和袖子姑娘情同姐妹,这婚礼上怎么能少了她,所以,郭某就厚着脸皮来了……顾老爷不会怪罪吧。” “怎……怎么会?” 顾容蹙眉,“你什么意思?顾婠婠没有死?” 话音刚落,郭宇的脸黑了大半。 ##第109章:主仆相聚 “顾小姐这是什么话?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善良的人,就是送给阎王,阎王也不会收,倒是顾小姐说话如此不过脑子,怕是阎王都看不下去了……” “你……” “容儿,不得无礼!”顾桥斥道,转头对着郭宇恭敬地说:“顾某教女无妨,请您见谅,别跟她一般见识,正如您所说,劳烦您回去带句话给权总督,就说,我恭贺他大喜,若有机会,定会前去喝喜酒。” 郭宇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笑言:“跟聪明人说话总是不大累的,既然前嫌摈弃,那就别让爷再听到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了,否则夫人不高兴,婚礼也办不下去,爷自然也就不高兴,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找谁出气……” “是是是,那些风言风语自然不能让权总督听见。”顾桥压下心中的万千复杂,态度愈发恭敬。 袖子听愣了,回过神忙问:“小姐怎么样,她没事了吗?” “我们回去再说。”郭宇道,转头看向顾桥,温文尔雅,“那我就告辞了。” “您忙走。” 顾容狠狠地瞪着袖子,好像要将她千刀万剐,可对方却看都不看她一眼,让她很是憋屈。 找到大靠山了,便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吗? 送走郭宇,顾桥没了方才的恭敬,脸色阴沉得可怕,顾容更是要被气死了,顾婠婠竟然没有死,还要嫁给权让做总督夫人,老天不公,凭什么好的都被顾婠婠那个贱人捞去了? “父亲,难道您真的要放过顾婠婠吗?州哥儿不能白死啊!”顾容含泪质问。 顾容的话就像一根刺扎进顾桥心里,顾桥看向她,目光坚定,“容儿,你放心,州哥儿的仇,我会报,但,不会是现在,现下首要的事,就是把州哥儿的死因调查清楚。” 郭宇的话太过反常,倘若真是顾婠婠害死了州儿,以权让的权势,他没必要让郭宇来解释,他也不屑,只要稍微动下脑筋,用些手段,坊间那些流言蜚语,根本不足以困扰他,可既然他都说此事和顾婠婠无关,那便说明,州儿的死因有蹊跷。 若凶手不是顾婠婠,便是三房的李氏撒了谎,顾桥愈发觉着迷茫,不知从何时起,连他这顾府都成了危机四伏之地。 “还需要查什么,凶手不就是顾婠婠,父亲,您不能被郭宇的几句话就动摇了啊!” “好了,此事我自有分寸,你无须多言,若州哥儿当真是顾婠婠所害,纵然他有权让护着,我也不会放过她!” 闻言,顾容眼底闪过一道凶光,无论州儿是不是顾婠婠所害,她都要顾婠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袖子被郭宇接回了总督府,她梳洗了一番,便去见顾婠婠。 看到袖子安然无恙,顾婠婠激动得热泪盈眶,不顾权让阻挠就要下床,还好袖子反应快,快步上前扶着顾婠婠,几欲泪下,“小姐,小姐。” “袖子。”顾婠婠抱住袖子,喜极而泣,“你没事就好。” “这话该是我来说,小姐,我可担心你了,大小姐说你死了,我不信,小姐人那么好,那么漂亮,怎么会死呢。”袖子擦掉眼泪,边笑边说。 顾婠婠轻轻拍了袖子一下,嗔道:“油嘴滑舌!” “哎呀!”顾婠婠只不过轻轻拍了一下,袖子便疼得叫出声,顾婠婠生疑,忙去拉扯袖子的衣服,袖子拉住顾婠婠,可顾婠婠还是拉起了她的衣袖。 原本白皙的手臂布满了青青紫紫,皆是扭打所致,袖子赶紧收起衣袖,想要解释,顾婠婠已然明白,怒问:“是不是顾桥?是不是他打你?” “小姐,您别激动,我没事。” 权让看不下去了,自袖子出现,顾婠婠便视他于无物,现在又是不顾及身上的伤动来动去,当即便怒了,“你好好躺着,自己身上都一堆伤,还去管旁人!” “阿让……”顾婠婠可怜兮兮地看着权让,柔声唤。 权让瞬间心软,撇过头去。 “小姐,我真的没事,只是小伤罢了。” “你这是小伤,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大伤?非要别人把你打得半死不活,才算大伤?”薛语生突然从门口窜进来,一脸怒气,“你这丫头就知道窝里横,打我的时候张牙舞爪跟母老虎似得,被别人打又忍气吞声不敢说话,你瞧你那点出息!” 袖子觉着莫名其妙,她被顾容毒打,她怎么会不痛?怎么会没事?她只是不想让小姐担心罢了,她也想还手,可她要是反抗,顾容早就不让她活命了,她委曲求全,好不容易活下来,这个男人竟然还骂她窝里横,说她没出息? “是,我是没出息,可……可关你什么事啊!”袖子双目含泪,哽咽着说,不多时眼眶里就流下一滴泪,她赶紧去擦,又有一滴泪掉下来,怎么也擦不干净,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顾婠婠心疼地抱着袖子,转头对着薛语生吼:“袖子死里逃生,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你骂她作甚?你给我滚出去!” 虽然薛语生是权让表哥,可顾婠婠也绝不容许有人欺负袖子,她待袖子如亲人,能够相见已是老天保佑,薛语生竟然还含枪夹棒的说话,她真的听不下去了,若非念在他是权让表哥,又对她还算不错的份上,她早就动手打人了! 薛语生咽了咽口水,当看到袖子哭了的那一刹那,他便后悔了,顾婠婠骂他,他更是愧疚,甚至忘了回嘴,他忘了,袖子平日再彪悍,那也是一介女流,命都掌握在顾家人手里,又如何能够逃脱? “对不起。” “你出去!”顾婠婠根本不想听薛语生的道歉,劈头盖脸又是一顿骂,权让看着心惊胆战,唯恐顾婠婠因为情绪激动而牵动到伤口,见薛语生还不走,他亲自把薛语生拉了出去。 “你干什么!” 权让把薛语生拉出来,屋里面还能隐隐听到顾婠婠和袖子的哭声,“你欠打呢,婠婠现在不能哭,你还非要惹袖子哭,现在好了,她们两个一起哭了。” 薛语生对权让也没啥好脸,看都不看他,“媳妇还没娶进来呢,你要想想,我才是你哥,没大没小。” 权让强忍着揍人的冲动,转过头直视远方,等心头的怒火渐渐平息,他才回头,心平气和地说:“哥,请您现在离开听风院,离她们远点,可以吗?” “你早说不就好了,你以为我想呆在这里啊!”薛语生说走就走,头也不回一个,也不知是生气还是自知理亏。 权让此时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顾婠婠一天到晚哭个没完,薛语生又总闹脾气,他倒不会惯薛语生的毛病,可顾婠婠的伤好全仰仗薛语生呢,他也不好像从前一样说骂就骂,说赶就赶,薛语生这厮倒好,一天到晚拿他哥的身份牙他。 到底是只比他早出生了一个月,有什么了不起的! “爷。”郭宇走了过来。 “办得如何?” 郭宇答:“照您的吩咐,我全和顾桥说清楚了。”他顿了顿,又问:“可是,他能相信吗?” 权让负手,意味深长地说:“由不得他不相信,他随意散布谣言,现在坊间把婠婠谋害亲弟之事说的绘声绘色,又到处戳我脊梁骨说我救走婠婠是天理不容,哼,我没把他怎么样,还真以为我会宽宏大量绕过他。” “那爷是想……” “你不用问,李氏那边我会处理,你只好多注意顾桥,别让他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是。” ##第110章:自己看吧 “母亲,是糖葫芦。”一个小孩儿指着卖糖葫芦的小贩,声音清脆响亮,和羸弱的身子完全不符。 李氏循着顾康手指的方向看去,笑了笑,说:“这东西太甜,对牙齿不好。” “不要嘛,母亲,我要吃。”顾康撒起娇来,揪着李氏的衣角不停摇晃,撅着小嘴讨吃的,李氏也被他缠得没办法,想着这孩子难得出来玩一回,不得已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 “就这一次啊,往后你可不能吃。” “知道了。” 李氏温柔地摸摸顾康的头,“我们走吧。”付了钱,她把糖葫芦送到儿子手里,牵起他另一只手打算回去。 一辆黑色的汽车驶来,经过李氏身边,速度便放慢了,慢到几乎可以和李氏并趋。 李氏疑惑地看向身旁缓缓移动的车,这车怎么开得这么慢,都要挡着她的路了。 车窗摇下一半,露出了一张坚毅俊朗的脸,李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着顾康,顾康被抱得喘不过气,抬头疑惑地问:“母亲你怎么了?” 那辆车也停了下来,男人坐在车窗旁,冷峻的面容让李氏的心沉到了谷底,对方淡淡地说:“继续走。” 李氏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牵着顾康的手继续往前走,汽车也在跟着她的速度开,不快也慢,她平复了心情,艰难地开口:“请问督军有何贵干?” 权让直视前方,没有看向李氏,无形的压力却让李氏直不起腰,他道:“听闻三太太的娘家,是北平高层。” “是,你问这个干嘛?” 权让忽地一笑,不带任何感情,“那你说,倘若你横死在此,你远在北平的娘家能否救得了你,或者,为你报仇?” 今日天气极好,李氏愣是出奇的冷,对死亡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内心,她再次想到赵家的下场,牵着顾康的手紧了几分,再也迈不动步子。 “不要停!” 李氏被迫漫无边际地向前走,跟丢了魂似得,良久,她颤抖地说:“你不能这么做。” “我也从未想过这么做。” 李氏怔了怔,权让的话并没有缓解她一丝一毫的害怕,她感觉自己都要喘不上气了,这个男人太可怕,她一点都不怀疑,他会当场枪毙她,不会顾及她娘家。顾康抬眼看着李氏,想要说话,却又不敢说,连糖葫芦都忘了吃。 想到儿子,李氏壮了壮胆,带着满心的愧意,缓缓说:“我知道,我不该陷害婠婠,可是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是我的错,我一时被权势的诱惑冲昏了头脑,才做出无法挽回的事,害了婠婠……如果没有康儿,我会以死谢罪,不劳烦您亲自出手,可是……” “你放心,我不杀你。”权让懒得去听李氏那些不知真假的忏悔,如果没有他,婠婠不知会如何被赵磊羞辱,婠婠还因此经常噩梦连连,此刻,再大的愧意也无法抵消她曾经做的事情,他权让,实在不是如郭宇对顾桥所说的,很多事情,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权让冷然道:“我也不是个不通人情的人,你想要活命,就按我说的去做。”末了,他又添了句:“你也别妄想求助你所谓的娘家,我相信他们对一个出嫁已久,又早死了夫婿,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女儿不感兴趣。” 权让的话虽然扎心,但李氏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不错,她没有任何价值,一个与儿子相依为命的寡妇,她的娘家都替她觉得羞耻,这也是她在顾家的存在如透明人一般的缘故,但凡娘家稍微支持她一点,夺得顾家大权,她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分一杯羹。 “你想要我做什么?” 权让不慌不忙地说:“你回去,顾桥会问你,顾州落水时,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李氏一愣,沉吟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说:“我去的时候,看到州儿已经掉了下去,顾婠婠就站在假山之上?” “你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权让毫不吝啬他的夸奖。 “就这个?” 权让终于给了李氏一个眼神,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从心里畏惧,“你想要的,我会帮你。” 李氏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你说什么?” 权让不愿再重复一遍,只道:“就照你原来的计划做,不用我教你吧?” “为什么?”对于李氏来说,只要权让不杀她,她便感到极其万幸了,可没想到,他不仅不杀她,反而还要帮她,这实在不是权让的风格。 原本开得极慢的车子忽然加大了动力,只一刻便远离了李氏,李氏没有得到回答,怔怔地看着车子离去的背影,满脑子都是权让方才说的话。 “母亲,母亲?” 无论顾康怎么叫,李氏都没有任何反应,她牵着顾康,呆呆地站在人群中,过了很久很久,她像是想通了,目光却还是很呆滞,“康儿,我们回去。” 权让坐在车中假寐,驾驶座上的郭宇问道:“爷,李氏此人城府极深,婠婠姑娘受苦,始作俑者也是她,为何您不但不跟她计较,还要放过她呢?” 闻言,权让睁眼,嘴角擒着一抹冷意,“谁说我不跟她计较了?” 郭宇不解,权让反问:“郭宇,你知道,借刀杀人吗?” “知道。” “那你知道,自相残杀吗?” “知道。” “还有……”权让顿了顿,眼底陡然浮现出肃杀的寒意,“秋后算账。” 郭宇明白了权让的用意,他就说嘛,他家爷睚眦必报,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顾家和李氏。 权让看向窗外,一个商贩闯入了他的视野,看到他手上的东西,他的眸子变得无比温柔,想到家里的人儿,他笑了笑,“郭宇,停下。” “是。” 权让探出头,对商贩问:“糖葫芦多少钱?” “军爷,两文钱一串。” 权让看向郭宇,郭宇假装不知道,最后实在捱不住权让的目光,只得掏钱,权让满意地挑了一串,商贩收到钱,将那串最大的糖葫芦送到权让手里。 “军爷,您慢走啊!” 郭宇一刻也不想多待,踩上油门绝尘而去。 “爷,您下次出门能不能带点钱啊?” 权让不答,盯着手里的糖葫芦,笑得很欢,郭宇透过后视镜看到权让的笑容,不由打了个寒颤,“爷,您什么时候喜欢吃糖葫芦了?” “她喜欢。” 郭宇没有再说话,有了媳妇的男人大抵都是傻子。 ##第111章:佟潇来访 李氏一路恍惚,竟不知自己已经回到府里,顾康手里握着糖葫芦,愣是不敢吃,“母亲,我不吃糖葫芦了,你别生气。” 顾康带着哭腔的声音总算是拉回了李氏一点思绪,她蹲下来,温柔地说:“没关系,你吃就是了。” “三太太在吗?”院子外面有人喊,李氏让顾康留在屋里,她走出去,来人是顾桥身边的一个小厮。 李氏走过去,问:“怎么了?” 小厮颔首,“三太太,大老爷让您去大厅一趟,他有话要问。” 李氏怔了怔,想起权让的话,心漏了半拍,顾桥没事不会找她,难道真如权让说的那样,他对顾州的死起了怀疑之心? 顾桥虽然多疑,却也不会无缘无故怀疑到她身上,除非,权让跟顾桥说了什么,可既然他都说了,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揭露真相,直接说是她害死顾州的,顾桥就算不相信,依他的性子,推测出害死顾州的凶手是她,也并非难事。 可权让非要绕一大圈,仅仅是提点顾桥,却不明说,这种刀架在脖子上却不知到底何时会落下来的感觉真不好受。 “我去换套衣服再找他。” “老爷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太太还是现在就过去吧。” 李氏稍顿了顿,摆出一副得体的笑容,“好,我知道了,你走前面带路吧。” “是。” 顾桥坐在大厅沉吟,右手的食指不时敲打桌面,发出“噔噔噔——”的声音。 李氏还是那身素白的旗袍,衣身上面绣的梅花图样栩栩如生,倒是很配李氏那淡然沉静的性格。 是了,淡然沉静,顾桥实在没有办法把李氏和顾州的死联系在一起,但是想到有顾婠婠这个前车之鉴,顾桥也不得不堤防李氏。 “弟妹,你来了,坐。”因着心有疑虑,他对李氏的态度不算好,说话也是淡淡的,让李氏心里不由发慌。 李氏未出嫁前也是北平的名门闺秀,举手投足都是规矩的典范,连笑容都跟用尺子量过似得,角度弧度都刚刚好,越是这样,便越让顾桥觉得假,对郭宇说的话也信了几分。 “大哥,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李氏笑着问。 顾桥不知该如何开口,幼弟早逝,只留李氏孤儿寡母,顾桥对这个弟妹还是颇为照顾,如今却要怀疑她,他斟酌了一番,终于还是开口:“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州儿死得蹊跷……”他顿了顿,去观察李氏的表情,李氏倒没什么反应,他继续说:“顾婠婠要害州儿,也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动手,那天本就乱,州儿又在姓陈的手里,她一个弱女子,想要将二人都害死,有点难度,我就想问,你看到顾婠婠是如何把他们推下去的?” 闻言,李氏心里紧了紧,捏着帕子的手也泌出了些许汗,顾桥那颇具威慑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压力很大,她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想了想,蹙眉道:“大哥突然这么问,我也想起来了,州儿被挟持我心里也着急,就自己出去找找,希望能找到州儿,只是我找到州儿的时候,他已经在水里了,顾婠婠就在假山上面,我倒没有亲眼见到她推州儿,只是下意识这么认为。” 李氏说着,作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是啊,我没有亲眼看到顾婠婠推州儿,我们问她的时候,她虽然没有反驳,可也没有承认……我们不会冤枉她了吧?” 顾桥没有发觉李氏的不妥,收回了目光,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救州儿?” “我也曾大声呼救,却没有人来,大晚上的我也看不到州儿到底落到哪里去了,又不识水性 便只能先将罪魁祸首逮住,省得让她逃了。” 顾桥没有说话,顿感头疼,照李氏这么说,州儿的死或许和顾婠婠真的没有任何关系,难不成州儿当真是失足落水?可两个人一起失足,也太匪夷所思了。 “大哥,您不会怀疑我害州儿吧?”李氏不虞道。 顾桥摆手,“没有的事,你别瞎想,就是……唉,你先回去吧,我没有别的事了。” “那好吧,我就回去了。”李氏求之不得,顾桥一发话,便起身离开。 离开顾桥的院子,李氏被惊得满头是汗,在顾桥面前本来还装得下去,离开后便装不了了,双腿发软走不了路,满心的后怕,好在她定力高,否则真要让顾桥问出破绽了。 “三伯母怎么了?”顾容远远走来,见到李氏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关切地问。 李氏抬眼,摇摇头,“无碍,可能是风湿病犯了。” “那要不要我扶您回去?”顾容难得如此热情,李氏却还是拒绝。 “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顾容也不是真的要扶她,只是客套一下罢了,既然李氏说没事,她也就没放在心里,道:“那三伯母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容儿走了。” 李氏点点头,目送顾容离开。 望着顾容的背影,李氏突然想起林家的那个大少爷。 权让说过,让她继续接下来的计划,而她接下来的计划是…… 顾婠婠每日都躺在床上,哪怕伤好了也不能下床,百般无聊,权让虽然会经常来陪她,但他也忙,总还有些时间不在,顾婠婠觉得自己迟早要睡成废人。 袖子知道顾婠婠无聊,特地向刘妈找了盘象棋和她玩。 可是两个人都不会玩棋,拿着棋子琢磨了老半天,差点没睡着。 顾婠婠最讨厌这种乏味的游戏,本来就很无聊了,还要玩这种既不好看,又不好吃的游戏。 “二位姑娘小心台阶。” 门外传来海棠轻轻的提醒,很是温柔,听在顾婠婠耳朵里 就跟催眠曲似得,和袖子时不时蹦出来的大嗓门就是不一样。 海棠走了进来,袖子隐隐看到她身后跟着两个人,问道:“海棠姐姐,谁来了?” “婠婠。”跟在海棠后面的一个女子走了进来,笑着唤。 “佟姐姐?”顾婠婠眼前一亮,满脸的不可置信。 ##第112章:和人私奔 顾婠婠忙跳下床跑过去,“佟姐姐!” 海棠看得心惊胆战,“姑娘,您慢点,别伤了身子。” 顾婠婠没有理会她,拉着佟潇的手,“佟姐姐,你怎么来了?” 佟潇笑道:“当然是来看你的。”她打量了顾婠婠一番,确定顾婠婠无碍,蹙眉说:“你都不知道,我听说你被关进警局的时候有多担心,后来又听人说你受伤了,被权总督救走,我更是寝食难安,不过,现在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是我不好,让姐姐担心了。”顾婠婠说着,目光落到佟潇身后。 郑茜茜梳着马尾辫,身上穿的是木耳边,高衣领的长裙,好久没见面,昔日的骄纵公主竟成了小淑女。 顾婠婠小声地问:“她怎么来了?” 佟潇却道:“你都不请我们坐,上杯茶?” 顾婠婠后知后觉,忙道:“是呢,我都忘了,姐姐快来坐。” 而后让袖子和海棠出去候着。 佟潇落座,环顾四周,笑言:“你这地方不错,可比你从前在顾家住的水絮轩好多了。” 顾婠婠给她们倒茶,闻言,道:“这里原先是权让住的,水絮轩自然是比不上。” “什么?”佟潇颇为震惊,“你住在权总督院子里?” 郑茜茜看顾婠婠的眼神也不对劲了,顾婠婠忙解释,“你们想什么呢,自从我来了,他就搬到客房睡去了。” 听了顾婠婠的解释,佟潇舒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尚未成亲,就已同榻而眠。”她顿了顿,道:“不过若是旁人还不合礼数,你们我倒是觉得本该如此,听说你被扣上杀人的罪名关进警局,我吓得魂都快飞了,好在权总督他没有死,及时把你救回来,早前还有流言说权让徇私枉法呢,幸好顾家亲自澄清这一切都是误会,你总算是洗清了冤屈,权总督也不必被人戳脊梁骨了,还好权总督没有死,否则你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即便是同榻而眠,也当报恩好了。” 顾婠婠坐在佟潇旁边,听着佟潇的调侃,竟害羞起来,顾州的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权让出面摆平的,有他在,她似乎从来不用为任何事担心。 她不去理会佟潇的调侃,只抱怨道:“你也不来看看我,我这几日都快被闷死了,权让也不让我出去。” “他这是担心你,我早几日便来过了,只是门卫不让我进去,他们回了权总督,权总督也没同意,还是今日有事,我想再来试试,好在可以进来了。” 顾婠婠愣了愣,“你有什么事?” 佟潇看了看郑茜茜,郑茜茜低下头,玩起自个儿的手指头,顾婠婠这才发觉,往日活泼好动的郑茜茜今日竟然一句话都不说。 “她这是怎么了?你还没说,你把她带来做什么?” 顾婠婠是不喜欢郑茜茜的,早前在顾家,郑茜茜处处跟她作对,不止一次出言不逊,给她留下了极不好的印象。 佟潇叹道:“她和人私奔了。” “什么?”顾婠婠被吓得站了起来,惊恐地看向郑茜茜,郑茜茜还算要点脸,难为情地低下了头,顾婠婠很是不解,“她和谁私奔?” “吴家幺儿,吴长生。” 顾婠婠恍然大悟,前世她有听过郑茜茜的传闻,说是她和吴家幼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好像当初差点就在一起了,却因吴长生不争气,看上了一个青楼花魁,二人的感情最后无疾而终。 “那她私奔,跑我这来干嘛?” 佟潇没有回答,让郑茜茜自己说,可郑茜茜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来话,顾婠婠都替她着急,最后还是佟潇来说。 “她和那个吴家小少爷自小便是青梅竹马,这两个人一天到晚打打闹闹,没个体统,这不,玩出感情了,她十几岁的时候,她父母也是怕她跟那些狐朋狗友混成假小子,这才把她送出国,去年回国,又跟吴长生玩起来,那个吴长生这几年早就长成一个纨绔子弟,家里人也好,朋友也罢,都劝她离吴长生远点,她偏不听,一不小心就芳心暗许了。”佟潇越说越气,“那个吴长生也不是个好的,前几日竟怂恿她私奔,还没一天被人抓了回去,她怕被家里人抓到挨打,就跑我这边来躲躲,可是我怕父亲不同意,我父亲是轻易不会得罪别人,要是把她藏在家里,郑家知道了,指不定怎么闹呢。” “所以你就把她送我这儿来了?” 佟潇点点头,“总督府是个好地方,没人会知道茜茜藏在总督府,即便是知道了,也不敢闹,她会安全点。” “明白了。”顾婠婠想了想,又觉着不对,“可是她不能一直躲着吧?” 吴长生被抓回去,顶多挨顿打,可郑茜茜难道要从此放弃千金小姐的生活,东躲西藏,等吴长生哪天去找她? 佟潇斜眼瞥去,恨铁不成钢,“那就让她自个儿想办法,早劝她她不听,吴长生本就不靠谱,偏还……” “才没有,长生人很好,他也不花心。”郑茜茜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却是跟佟潇顶嘴,为吴长生辩护。 “算了,我不管你了。”佟潇拉起顾婠婠的手郑重地说:“茜茜我就交给你了,你放心,叨扰不了你几日,她要是想不出解决的方法,我亲自把她送回去。” 郑茜茜急了,“佟姐姐……” “你闭嘴!”佟潇大喝一声,把顾婠婠给吓着了,她从未见过佟潇这般,想是真被气着了,郑茜茜忙低头,不敢再多言。 “女孩子家家学什么不好,非学着别人私奔,亏你还出过国,你不会出了趟国,光去学外国蛮子的那一套,忘了自己本家的礼义廉耻了吧?你低着头做什么?还不多谢你婠婠姐姐收留之恩?” 郑茜茜忙欠身道谢,“谢谢姐姐。” 顾婠婠有些不大好意思,难得郑茜茜乖了一回,“没关系,你就把这当成你自己家,安心住下来。” “对了,权总督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会,他没那么小气,顶多腾个房间出来,再多双筷子,府里面的事他不怎么管的。” 佟潇这才放心,“那便好,看到你没事我也就不担心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你再留下来陪我聊聊天嘛。”顾婠婠对着佟潇撒娇,万般挽留。 “这不是有人陪你聊嘛,大不了等权总督回来,你还怕没人陪你聊天?”佟潇笑得暧昧。 顾婠婠不好意思了,“你胡说什么。” “呵,好了,我不逗你了,现下还是你身子要紧,多歇息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好,姐姐慢走。” 佟潇走后,屋里安静下来,郑茜茜也不说话,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顾婠婠突然觉得郑茜茜挺可怜的,以前多活泼的小姑娘,现在一言不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遭受了多大的变故,历经了各种沧桑磨难。 “爷回来了。” 顾婠婠眼睛一亮,阿让回来了! ##第113章:父子争执 顾婠婠踩上鞋子跑出去扑到权让怀里,笑嘻嘻地说:“阿让,你终于回来了。” 权让没有说话,把顾婠婠抱起来,径自走到床边,“阿让?” “谁叫你下来的?” 顾婠婠有些委屈,“我快憋坏了,你看,我多憔悴。”她眨巴眨巴小眼睛,撅着嘴可怜巴巴,就和路边等人认领的小狗一样,让人心生怜悯。 权让坐在床边,左看右看,也没觉着憔悴,“挺好的。” “那我已经好了,可以下床。” 权让怔了怔,回过神满脸不悦,“你在这等着我呢,我说了你不准下床就不准下床,万一你身上的伤口裂开了怎么办?到时候有你痛的。” “才不会。” 郑茜茜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出去又不敢挪动脚步,直到二人打情骂俏完,权让才注意到她,问:“她是谁?” 顾婠婠想起这里还有个人,回想起方才她旁若无人地跟权让撒娇,脸瞬间就红了,说起话来也是支支吾吾,“她……她是……是郑茜茜,暂时要……住在这里。”她说着,去看权让,见权让蹙了下眉头,忙道:“你要是不喜欢,我让她去别的地方好了。” 郑茜茜心头一紧,她要是被赶出去,那还有什么去处?若被父母抓住,指不定被吊起来打,一想到这,她急了,胆子也变大了,不管眼前的人是谁,慌不择言,“我会洗衣服,还会做饭,我吃的也很少,不会浪费你们的粮食,求你们别赶我走。” 顾婠婠很怀疑,像郑茜茜这种富家女,真的会洗衣做饭? “既然婠婠让你住这,你住下便是,我总督府养一个闲人还是养得起的。”权让淡淡地说。 郑茜茜大喜,忙福礼,“多谢权督爷,权督爷大恩大德,茜茜没齿难忘!”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婠婠,我轻易不养闲人。”权让握住顾婠婠的手,目光柔和,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杀伐果断,能掌乾坤的男人,可看向郑茜茜,眼底又是一片冰冷,“我会叫人给你收拾间房间出来,你平日无事不要来打搅婠婠,否则,本督军也容不下你。” 冰冷的话语让郑茜茜觉得胆寒,低头应了声,便识趣地退下。 “你做何要吓她?”顾婠婠虽不喜郑茜茜,却也看不惯权让欺负小女孩的做派,前世权让便是老吓她,才让她不敢接近。 权让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佯怒道:“你这丫头,胆子愈发大了,我说话一向如此,你哪看出我吓她了?你再乱说话,小心我把你舌头给拔了!” 顾婠婠立马张大嘴巴,露出鲜红的舌头,“你来拔啊!” 话音刚落,顾婠婠只觉舌头上痒痒的,睁开眼睛,权让那张放大的俊脸赫然在眼前,舌头上的痒变成嘴唇柔软的触感,顾婠婠忙缩回头,怒骂:“你……你怎么……怎么可以这样,你不要脸!” 权让眉头轻佻,看到顾婠婠微红的脸,笑了笑,“我从前听薛语生泡妞时跟我介绍过一种接吻方式,叫法式舌吻,他别的话我都没放在心上过,唯独这法式舌吻我记得清清楚楚,不如我们试一下?” 说着,权让便向床上的顾婠婠逼近,顾婠婠大喊流氓,慌乱地躲避,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海棠在外面想进去救人,可想到权让阴寒的脸色,愣是不敢动,只心道:原来爷也会耍流氓啊! 林府 林西定见过顾容回来,正要回房休息,林老爷子又要见他,他最近是愈发猜不透他爹的心思了,毫无犹豫地拒绝:“不见!” “可是,少爷,我听说老爷是为了您和顾家小姐的婚事……” “真的?”林西定眼睛一亮,“见,当然要见,我正愁怎么开口呢。” 自从顾容去给顾老太太祈福回来后,本该提上日程的婚事却被林老爷子缄默不语,林西定为此对林老爷子颇为不满,没想到他却先提了,林西定几乎是跑着去的,满心想着日后把顾容娶回家的样子。 林老爷子觉得自己是白养了这个儿子,平时跟他说话,一问三不知,想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一说起和顾容的婚事,立马跑过来,林老爷子真的无法想象,林西定要真把顾容娶回家,会怎么对待他这个老头子。 “爹,您找我?” 林老爷子打量着面前大汗淋漓的林西定,良久,冷哼一声,“都说女儿大了不由爹娘,儿子大了却也一样!” “爹,您别阴阳怪气的说话了,我和容儿的婚事,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闻言,林老爷子顿了顿,叹道:“你和顾容的婚事,我已拒了。” 林西定愕然,“什……什么?” “如你所听,我不同意你娶顾容!” “爹。”林西定觉得林老爷子简直是莫名其妙,“当初我不喜欢容儿的时候,您非要撮合我们,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有了感情,两情相悦,您又不同意了,您脑子没问题吧?” “放肆!”林老爷子快被林西定给气死了,“我是你爹,有你这么说自己亲爹的吗?” 林西定许是知道自个儿说错话了,低头不语,林老爷子见他如此,气也消了大半,看着他心平气和地说:“我知道,这事,我也有错,私心里,我还蛮喜欢容儿这孩子的,可是你要知道顾家现在的情况,顾桥把沈大将军和权总督这两位上海滩巨头给得罪得干净,你应当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吧?一不小心,就会殃及池鱼,倘若你……唉,你是家里的长子,你要明白你身上的责任。” 林西定难以理解父亲的想法,“爹,我不明白,我只知道,如果我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娶不回来,我将来还有什么本事执掌林氏?”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没有意气用事!”林西定发飙了,对着林老爷子大吼,“我娶容儿和顾家的地位、财力,和他们得罪了什么人没有关系,我爱容儿,这个女人,我娶定了!” “你给我闭嘴!” 林西定冷静下来,深深地看着眼前他被称作“父亲”的男人,他好像从来就没把他当做过儿子,他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只是他的棋子,婚姻大事也如同儿戏,可以随意更改,反正,只要是对他,对林家有益,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林西定一字一句地说,“顾容,我一定要娶,如果您执意不肯,大不了,我不做您的儿子了!” 林老爷子一脸不可置信,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做林家的儿子了!” “啪——”林老爷子狠狠地甩了林西定一个耳光,痛心不已,指着林西定上气不接下气,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林西定咽了咽口水,双拳紧紧握住,眼神飘忽不定,隐隐含着些许泪水,他吸了口气,低声说:“对不起。” 他是林家的长子,是父亲的希望,亦是整个林家的希望,“不做林家儿子”这种话,万万不能从他口里说出来。 “我告诉你,你不想做林家的儿子,有的是人接替你的位置,你不要忘了,你下面还有庶弟,三房四房也都有儿子,若非林家有我坐镇,你以为你能稳稳当当地坐在继承人的位置上?他们哪个不是狼子野心,我看你就是太安逸了,来人,把大少爷关到柴房,好好反省!” 几个家丁走过来架着林西定,要把他押去柴房,林西定甩开他们,额间青筋暴起,“我自己走!”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林老爷子的房间。 林老爷子看着林西定的背影,等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114章:有女娉婷 今日李氏特地早起,不如往常做素净的打扮,挑了件宝蓝花边的旗袍穿上,领口及袖处绣了几朵大芍药,光是在梳发髻上便花了很大一番功夫,丫头伺候起来也上心,细致到耳环都挑选得分外贵气。 自夫婿死后,李氏便没在穿衣打扮上下过工夫,开始是要守孝,后来忙着照顾体弱的儿子,无暇顾及自身,到最后,自个儿对外貌都没什么要求,有衣服穿便好了。 “锦绣阁做的衣裳总是最好的,太太本就好看,如今衬得愈发美丽。”丫头夸奖道。 李氏对着梳妆镜左看右看,怀念起从前在北平做小姐时的日子,虽算不得家里的掌上明珠,但也不是爹不疼娘不爱,又系出名门,在外人看来,那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可是她最终背井离乡,嫁到上海,以为是远离了风波,人生却更加惨淡。 “饭菜备好了吗?” “都备好了,我让人在门口候着,就等表姑娘来。” 话音刚落,门外便听有人喊:“表姑娘来了。” 丫头和李氏对视一眼,便扶她出去,还没见着人,李氏便道:“是娉婷来了吗?” 小丫头从屏风外转了出来,正好要和李氏撞到一起,她赶紧停下来,欠身道:“太太,娉婷姑娘到了。” 李氏抬眼看去,屏风露出一角藕色,一名女子走了出来,亭亭玉立,碧眼盈波,那女子只看到丫头中间站着一个婉约的女人,优雅高贵,气质上佳,身形虽纤瘦,却依旧能将旗袍驾驭得很好,女子略疑惑,这跟母亲所形容的并不一样,但她还是盈盈下拜,“娉婷见过姨娘。” “快起来。” 李氏扶起女子,看清了女子容貌,不由惊叹,果然是贵族出来的小姐,就是不一样。 女子长着一副柳叶眉,杏眼蕴含无限风情,梳着中分的头,着装和一般女子格格不入,她后面梳起贵气端庄朝云近香髻,藕色袄裙上罩珍珠云肩,大气不失俏丽,气派更是不减,唯‘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方可形容,若是放远看,就像几十年前的王公大臣里的小姐,不似出生在民国的人。 好在李氏提前打扮了下,否则真要被她比下去了。 “你一路上辛苦了,来,快坐。” 女子摇摇头,笑道:“哪会幸苦,倒是娉婷跑来叨扰姨娘,是娉婷的不对。” 眼前的女子落落大方,让李氏看到了希望,对着女子身旁的丫头问:“你家小姐平日喜欢吃什么点心,我让人备着去。” “格格不喜欢吃点心,不过倒是爱喝茶。” 李氏莞尔,“那也不难,我这有上好的雨前龙井,等会往你房间送去。” 娉婷颔首,“多谢姨娘招待,早听我额娘说,姨娘为人素来友善,人也漂亮,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这孩子,惯会说好话哄我的。” 李氏说着,又伤感起来,“可惜姐姐早逝,我最后一次见姐姐时,还是在她牵着三岁的你回家,那时我才是豆蔻之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也忘了姐姐的长相,去年姐姐的葬礼我也没能去,实在是遗憾。” “额娘在天之灵知道您有这份心也会欣慰的。” “哎,不说了。”李氏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看着娉婷问道:“你今年几岁了?现在还在念书吗?” “十七了,去年额娘逝去后,我便从大学里退了学。” 李氏疑道:“怎么会退学?你阿玛不让你念书吗?” “额娘生前的遗愿便是让我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阿玛便开始为我张罗婚事,只是娉婷尚在孝期,这事也无疾而终,正巧姨娘便来信了。” 李氏点头,“早就听说你阿玛在给你张罗婚事,只是姐姐才死……我就托人给你阿玛捎信,让你来上海找人家,少了忌讳,路上耽搁一下,找人家再耽搁一下,孝期很快过去,你也就嫁人了,时间也不会晚,姨娘当初嫁给你姨丈时都二十了,年龄刚刚好,不过没想到你阿玛竟然同意你来上海。” “我们一家子都在大连,离济南近,姨娘也知济南现在的情况,兵荒马乱的,想找个好人家不易,阿玛张罗了一年也没落实,倒不如来上海,也跟姨娘有个伴,阿玛自然同意。” “你阿玛也是为你操碎了心啊,你路上累坏了吧,来人,带娉婷小姐回房歇息。” 娉婷起身福礼,“那娉婷先告退了,晚上再来给姨娘请安。” “不用那么麻烦,去吧。” 李氏目送娉婷离开,直到娉婷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李氏脸上的笑容才渐渐褪去,对她来讲,娉婷,是她计划中的第一步。 济南的沦陷是中央一根拔不掉的刺,他们无法和日军正面对碰只能暗地里较劲周旋,可北平高层的不作为却让一部分济南人,深受战乱之害,不得不背井离乡,涌向各处,其中繁华的上海成为了他们大部分人的目标。 难民的涌入让人束手无策,又不能用武力镇压,为此,沈齐唐特地召开了紧急会议。 会议的主题便是解决这些难民的生计,军部领导人稍微有头有脸的都来参加,无论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总要给沈齐唐一个面子。 可偏偏,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不想给沈齐唐面子。 沈齐唐环顾四周,长形桌两旁坐满了人,可他右手处的一个位置却始终空着,沉吟一会儿,沈齐唐看向静静坐在一旁的郭宇,问道:“权让人呢?”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到郭宇头上,从前这个人是权总督的跟班,如今竟也能跟他们坐在一处,果然是风水轮流转。 郭宇早料到沈齐唐会问他权让的行踪,他倒没有遮掩,十分诚实地道出权让没来的原因,“权总督在家里陪未婚妻吃糖葫芦。” 众人:“……” 沈齐唐隐隐现出怒容,这么重大的会议权让都可以不参加,摆明了是要跟他作对。 不过沈齐唐没有当场发火,这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看他笑话,他要是发了火,这些人还不知道要在背后怎么议论。 “那不管他了,这些难民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来给我一个解释?”沈齐唐没有废话,切入正题。 ##第115章:垄断米粮 “将军,对这些难民我们也素手无策啊,若是把他们赶走,他们为了生存肯定会反抗,若是强行镇压,也会弄得人心惶惶,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啊将军,不是我们不关心,这些难民我们不仅不能赶,还要去安抚,属下有个提议,不如给这些难民提供住所,安排人前去慰问,省得他们心生不满,制造暴乱。” 沈齐唐的脸色愈发阴沉,“那给他们吃,给他们住的钱从哪里来?” 众人低头不语,沈齐唐冷笑,“你出钱?还是你出?提议是你提出来的,那就是你?” “啊?”那人愣了愣,忙摆手,“我没钱……” “啪——”沈齐唐怒极,大吼道:“全都是纸上谈兵!” “将军息怒。” 沈齐唐看着他们越发生气,这些人平日正事不干,都是群空口说白话的人,难怪现在日本人愈发嚣张,军中若尽是这些人,亡国之时,指日可待! “息怒?有你们这些废物,让我如何息怒!” 众人皆无言,面面相觑。 这个会议开到最后也没个结果,沈齐唐发话了,一周之内要是再给不出结果,就由他们出钱照顾这些难民。 要他们出钱简直就是要了他们的命,可如果要他们想办法,那也是要了他们的命也想不出来,个个愁云满面地离席,沈齐唐看着极为痛快,这群废话拿着高俸禄,竟然还想着在家里睡大觉什么也不管,去他妈的军人! 林西定这几日一直没来找顾容,顾容等不及了,亲自上门,可却被林家门卫拦在外面,怎么也不肯让她进去。 她又怒又怕,想找顾桥带她进去,可顾桥嘴里说出的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砸得她久久不能回神。 “林家退婚了。” 顾容几乎要发狂,“父亲,您瞎说什么呢,退婚?怎么可能!” 她还不容易走到今天,满心欢喜的等着林西定娶她,现在告诉她,她被退婚了,这让她如何接受? “容儿,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后悔的,我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人家!” 顾桥对顾容还是很愧疚的,当初如果没有把她送到乡下,她就不会受那么多苦,她和林西定的婚事也不会有变故,全是他这个父亲的错。 “不,我只要和林大哥在一起!”顾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对着顾桥大吼大叫,最后呜呜咽咽地蹲在地上哭起来,顾桥看着心疼,安慰道:“容儿,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让你顺利嫁给林西定。” 顾容猛地起身,“真的吗?” 顾桥点点头,“林家现在只是嫌我们落魄了,只要我们东山再起,就不愁他们接受你,容儿,你只管放心,等着出嫁吧。” “父亲,您可一定不能让我失望啊!” 看着顾容期盼的眼眸,顾桥觉得自己责任重大,“父亲定不让你失望!” 但顾容却不放心,现在她只相信自己,心里早做好了其他打算。 上海涌入大量难民,让军部高层头痛不已,若用武力镇压,必定会导致难民反抗,引起不必要的暴乱,可放任下去,严重影响了治安,对衣食住行也增加了负担。 这对顾桥来讲,不失为一个赚钱的良机,顾家产业遭权让打击已是损失惨重,当务之急,最应解决的是金钱问题,难民的涌入使得米粮价格上涨,说明如今米粮供应短缺,这让顾桥看到了希望。 顾桥想将所有粮庄里的米粮以低价收购,再以高价卖出,但顾家现在的财力无法支撑他的野心,他只能亲自上门去和其他家族合作,而能帮到他的,也一定是其他顶尖的三大家族。 出人意料的是,原先躲顾桥远远的三个家族竟然都同意和顾桥合作收购粮庄米粮,虽然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佟家为了赚钱,可以和日本人合作,其他家族同样不会放过现在这么绝好的机会,哪怕对顾桥避如蛇蝎的林老爷子,也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答应了和顾桥合作。 顾桥没有计较林家退婚的事,依旧在表面上和林家维持友好的关系,毕竟现在能救顾家的,除了此次垄断米粮,还有和林家的联姻。 等风波过去,顾家恢复往日的辉煌,林老爷子也就不会再对顾容和林西定的婚事过多干预。 几个家族谈妥了合作的事宜,很快便实施了行动,分头买下上海所有粮庄的大米,因外头战乱的缘故,粮庄米铺暂时无法进货,全部关门停业。 此事传到沈齐唐那,气得沈齐唐把自个儿书房能砸的东西全砸了,这些人也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平时乘着打仗谋取小利,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了,现在连国难财都敢明目张胆地在他眼皮子底下发,都当他沈齐唐是死的吗? 可气归气,沈齐唐还真拿他们没办法,四大家族全部参与其中,背后牵扯太多太乱,他便是想管也有心无力。 顾桥也是利用了这一点,若只是他一个人,不仅做不成,还会惹怒沈齐唐遭来无妄之灾,可四大家族共同合作,即便是沈齐唐也奈何不了。 听说上海米庄全部关门,顾婠婠当即就慌了,那不就意味着他们很快就会被饿死吗? 佟潇听了抿嘴一笑,道:“你想得也太多了,真当你那个未婚夫是吃素的,还能饿着你?” “可米庄不是关门了吗?都买不到米了,上哪吃饭啊!” 顾婠婠不解。 “米庄是关门了,但并不是没有米,所有大米全都被四大家族收购了,如今,只能上他们那里去买了。” 顾婠婠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佟潇做刺绣,想了会儿,问:“他们没事收米干嘛,是太闲了吗?” 佟潇刺绣的手顿了顿,抬头笑道:“看来权总督关你太久了,外面的事你都不清楚,四大家族以低价垄断了上海所有的大米,而后高价出售,你可明白?” 闻言,顾婠婠颇为震惊,“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佟潇冷声道:“还能是什么意思,都想发国难财呗,你不知道,上海涌入了大量东北济南那儿的难民,粮食供应紧缺,现在还没什么,再过段时日,大家怕是不得不到他们那里去买米了,有钱人家便罢了,大不了就多花些钱,有法子的,就去外头买,日子照常过着,就是苦了那些贫民老百姓……”她微微停了会儿,叹息一声,“还有奔着活命的念头往这儿挤的难民们。” 顾婠婠不禁动容,更为四大家族的所作所为而不耻,“他们哪会顾及旁人活命,一群利欲熏心的老家伙……” 顾婠婠想到什么,抬头看向佟潇,佟潇却无所谓,“我也为父亲的所作所为而寒心。”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佟潇怕回去晚了要挨骂,便起身告辞了。 顾婠婠送走佟潇,觉得心里很不安,这时候想到权让,才发觉,权让最近几日似乎很少过来,问海棠,“爷最近很忙吗?” “不知道啊,好像是有些忙,不过爷很少去军部,大多在书房处理公务。” “他还在书房吗?” “是的。” 顾婠婠想了想,“那我去找他吧。” ##第116章:出谋划策 近日权让为了照顾顾婠婠,并没有去军部,忙的时候也只是在书房处理公文,顾婠婠不想打扰权让,在院子里徘徊,后来实在忍不住,便从窗子外探出头,想看看权让。 她一向认为权让是极好看的,尤其是认真模样,更加迷人,精致的侧颜就好像艺术家精心打造的雕刻品一样,挺立的鼻子,性感的薄唇,下巴的线条流畅而平和,给人清朗悦目之感,不知不觉,顾婠婠竟干脆就趴在窗子边看权让。 “看够了?”直到权让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才把顾婠婠从权让的诱惑中拉了回来,顾婠婠抬眸,权让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手中的笔,向她浅笑,“进来。” 顾婠婠从大门而入,步伐轻快,扑进权让怀里,“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嗯。”权让倒不客气。 “那你继续看吧,我不打扰你。” 权让淡笑,“你在这,我没心思处理公务,我听海棠说,佟家二小姐来了,你不去和她说话?” 顾婠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权让腿上,道:“佟姐姐走了。” “那你来做什么,不回去躺着?” “不要嘛。”顾婠婠撒娇,惹得权让心头一痒,就要对怀里的人儿吻下去,却听她迟疑地说:“我听佟姐姐说了一些事。” “什么事?”权让停下了动作。 “上海的米粮铺全关了门?” 权让顿了顿,点点头,“是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到时候也要去那群老家伙那儿买米?” 权让的眸子深了几分,淡淡地说:“不会,他们只是垄断了上海米粮,外面还是有的卖的,只是需要些时日,不过不成问题。” “你是怎么想的?” 权让怔了怔,“你指什么?” 顾婠婠蹙眉道:“那些人利欲熏心,曾经和日本人合作想置你于死地,如今又趁这个时候发国难财,你就……没有一点感触吗?” 权让笑道:“能有什么感触,反正,日子我们照常过,从前的事,我自会好好跟他们算账,可旁人的死活又关我们什么事?” 顾婠婠一点也不意外,权让是上海滩有名的恶军阀,沈齐唐这么小心眼,脾气又不好的人风评都比权让好得多,说句不夸张的,一旦上海出了贪污腐败,草菅人命,私相授受等等这类坏事情,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权让。 她也不知这辈子权让到底是怎么落得这么个坏名声,可大家都说他坏事做尽,她在他身边也有了些时日,还真没见他做过什么坏事,外头的人却一直说他是个坏人,他也从未在意,随便一个人都能抹黑他,现在想想,也太欺负老实人了。 “你撒谎。”顾婠婠很不客气地拆穿他,“你要是不在乎,这几日又在忙些什么?” 权让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轻笑一声,道:“你果然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我了解你。”顾婠婠认真地说。 她了解权让,纵然今生和上辈子差了太多,但她依旧相信,他还是那个权让,虽不善言辞,却大义凛然,顶天立地的男人 。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身上的伤……” “都过了那么长时间,你怎么还想着我身上的伤啊,薛语生的药和疗程很管用,伤疤淡了不少,再过几天,便要看不到疤了。”顾婠婠说着,粲然一笑,附在权让耳边,轻轻说:“等全好了,我就可以嫁给你了。” 权让抱着顾婠婠的手紧了几分,可以看出他很激动,却很会掩藏,她偷笑,正巧落在权让眼里,无奈地摇头,“姑娘家家的,怎么这般不矜持?” “你要我矜持,我就不嫁你了,我去做尼姑。” “那可别,你还是嫁给我吧。”权让摸了摸她的长发,笑道:“这么好的头发要是剃了,太可惜。” “你不会就爱我的头发吧?对了,你说我小时候救过你,所以你就不可自拔的爱上我,你到底是爱上我,还是爱我的头发啊?”顾婠婠没好气地说。 权让气笑了,“你惯会胡说八道,我何时不可自拔的爱上你了?那时候你还小,我虽然老被人骂禽兽,却也没禽兽到那种地步。” 顾婠婠忽然很心疼他,“你经常被人骂禽兽啊,太过分了!” “少岔开话题,你也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从前我对你真是半点兴趣也没有,只不过是因为少年时见到这么大胆的女孩,觉得新奇,又救了我,所以再次遇到你,我才会对你好,要不是你后来你老缠着我,我绝对不会看上你。” “你对我才不好呢。”顾婠婠抱怨,“你老是忽冷忽热,还骂我尊卑不分。” 看着顾婠婠委屈的模样,权让叹道:“不怪我,你明明先前说过喜欢我,要和我在一起,后来又说只是开玩笑……那都是气话罢了,我后来也后悔……”见顾婠婠还是不开心,权让无奈道:“好吧,我承认,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但……绝对不是男女之爱,仅仅是喜欢,很纯洁的那种……毕竟你那时候还小,才十岁吧。” “不闹了,说正经事,我的身上的疤不打紧,只是如今的困境你要怎么解决,沈齐唐做事情畏手畏脚,他是没关系,苦的是平民老百姓啊!” 权让也甚是烦心,“沈齐唐倒是放任不管,毕竟是几个家族联合,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大,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也不好插手,钱是他们自己挣的,要怎么买卖,谁也管不着,其中虽然涉及牟取暴利的罪,可暂时找不到证据,难以定罪,让他们伏法可以慢慢来,只是就怕百姓还有那些难民等不及,米粮价钱太高,不是普通人家可以买得起,等找到证据,不知多少人要被饿死。” “说的也是,当务之急还是不能让百姓们饿着啊。” 一片沉静。 顾婠婠想了很久,突然眼前一亮,抬头道:“我想到了一个主意,可以一试!” ##第117章:打探消息 郑茜茜住在总督府也有一段日子了,跟以前比起来听话不少,权让不让她找顾婠婠她就真的不去找,每日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有几次伺候她的丫头听房间里没有动静,还以为她自杀了,吓得夺门而入,折腾了好半天。 自然,郑茜茜就成了讨人嫌的存在,下人们经常会忘了给她送饭,但到底是忘了,还是故意不送,就不得而知了。 时间久了,刘妈也就知道这事,郑茜茜年纪小,又是顾婠婠带来的,她多少会上心,见下人如此怠慢,也生气,狠狠地发落了那些人,又重新给郑茜茜指派了丫头。 郑茜茜受宠若惊,她住在总督府是极不安稳的,毕竟是别人家,父母亲肯定还在到处找她,她能有口饭吃,有地方遮风挡雨,便已经很满足了,哪里还敢奢望有人伺候照顾。 郑茜茜被下人欺负的事刘妈知道了,自然也瞒不住顾婠婠,说实话,郑茜茜被欺负了,她并没有什么感觉,以前郑茜茜也老跟她作对,多次出言不逊,如今不过风水轮流转罢了,没什么大不了,只是郑茜茜是佟潇托付给她的,佟潇信任她,她也不能辜负了佟潇,就让人把郑茜茜接到听风院住。 这下子把刘妈给吓坏了,那不是普通的院落,是权让住的地方,顾婠婠住住也就算了,还要把郑茜茜接来,要是权让知道了,心里还不知道怎么膈应。 郑茜茜自然晓得其中利害,她不是没听说听风院原是权总督住的院落,打死她,她也不敢住到那种地方去,可是顾婠婠执意要她搬过去,就让她为难了。 郑茜茜只能亲自去听风院跟顾婠婠说清楚,免得权总督知道了此事,还以为是她在兴风作浪,万一把她赶出去,她可怎么办。 大家都怕权让生气,可顾婠婠却不能理解,她只是把郑茜茜安排在听风院里的小偏房,怎么就不能住了? “你不用多言,我让人帮你把行李搬过来了,你放心在这住下吧。” 郑茜茜急了,一时口不择言,“我知道你恨我曾经欺负你,但你也不要这么害我啊,你看不惯我,我走就是了。” 顾婠婠一怔,她可都是为了郑茜茜着想 怎么却又变成要害人了? 她正要说话,便听门外传进一声呵斥,“你给我闭嘴!”佟潇被海棠引进来,直瞪着郑茜茜,吓得郑茜茜不敢动,“婠婠好心收留你,你竟然还这么说,好,你有骨气,那你现在就离开总督府回你家!” “我……” “佟姐姐,你别生气。”顾婠婠开始对郑茜茜说的话有些生气,但见佟潇如此蛮横,郑茜茜又是惊慌无措的模样,也泄了气,“不过是件小事情,全怪我没考虑她的心情。” 安抚好佟潇,顾婠婠看向郑茜茜,让她离开,郑茜茜一刻也不敢多待,听到顾婠婠让她走,立时便出去了。 “这丫头……” “你别生气了,她也蛮可怜的。”顾婠婠拉着佟潇坐下,劝道。 佟潇叹了口气,“你别看她现在可怜,都是她自个儿自作自受,这段时日真是麻烦你了。” “没什么麻烦的,我平日也不大照看她,被人给欺负了我也不知道,我还觉着,对不起你的嘱托呢。” “唉,不提她了,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佟潇顿了顿,神情露出难色,顾婠婠觉着奇怪,“你怎么了?到底是什么事?” 佟潇这才道:“垄断米粮之事,我父亲也有参与,你知道权总督打算如何应对此事吗?” 顾婠婠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为这事,你是担心你父亲会受到牵连?那你大可以劝他收手啊。” 闻言,佟潇蹙眉长叹,犹豫了会儿,才缓缓说:“你以为我不想?说实话,有时候我都不想认他这个爹,可是你也知道,女儿家在这些大事上没有话语权,我也无能为力。”她停下,握住顾婠婠的手,“婠婠,我只是想知道权总督打算怎么办……” 顾婠婠出奇的冷淡,抽回了手,佟潇看着顾婠婠的举动,心下凉了大半,“佟姐姐,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识大体的人,却没想到你也有拎不清的一天,纵使阿让在调查此事,可他头上还有沈大将军,你父亲会是什么下场,那是沈大将军决定的,说句不负责任的话,阿让完全可以不管这件事,你要问,也应该去问沈大将军。” 顾婠婠每一句话掷地有声,合情合理,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佟潇觉得忏愧,“更何况,当初阿让北征,险些丧命,这里面不乏有你父亲的杰作,我们是好姐妹不错,但阿让亦是我此生要守护的人,他是我未来的夫君,难不成你还想要我去替一个曾经险些害死我夫君的人求情?” 佟潇轻咬嘴皮,起身道:“我明白了,抱歉,今日是我莽撞了,我先走了。” 顾婠婠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佟潇郁闷地离开房间,走到院子,却看到一身布衣的038站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擦刀,表情认真,不放过一丝污垢。 她正要走开,却听沙哑沉重的声音从038嘴里蹦出来,“以后你不要来了。” 佟潇身子一僵,回过头看向他,他依旧低头擦拭,“你什么意思?” 038抬眸,冷然道:“你的父亲勾结外敌,狼子野心,多次伙同他人陷害爷,爷没有同你们计较,你倒好,竟然仗着和婠婠姑娘有点情分,竟窜辍她救你父亲,爷吉人自有天相,没有死,可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婠婠姑娘是怎么熬过来的,你但凡有点良知,也不该在她面前提你那奸诈父亲!” “啪——” 忽然起风了,夹杂着清脆的巴掌声,佟潇双目略红,倔强倨傲,“你不准说我父亲!” 038愣了愣,撇过头没有言语,佟潇强忍住落泪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踏进总督府半步,这样,你满意了吧?” “你……”038没想到自己一时失言,会让佟潇,有这么大的反应,不知为何看到佟潇微微发颤的身子,他竟想伸手抱抱她。 可是还没等他这么做,佟潇已经转身离去,他望着佟潇孤傲的背影,心口像是被人扯下了一块肉,生疼生疼的。 如此强烈的情绪,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第118章:难民成灾 佟潇昂首挺胸的离开总督府,可一出总督府,她便软了身子,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 一回到房间,佟潇便关上了门,爬进被窝小声地哭泣,双拳不停地捶着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凭什么这么说我?混蛋,混蛋!” 佟潇满脑子都是方才038咄咄逼人的模样,哭得愈发厉害,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骂她。 她就算有不对的地方,也不能用那么恶毒的语言说她啊,她能怎么办,那毕竟是她的父亲,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竟然那样子说她,太过分了! 佟潇越想,心里就越难过,她不应该在乎一个她根本不熟的人说的话,但是,她竟然就是把038的话放在心上了,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这样将她所有的自尊粉碎得一干二净。 “你是谁?”佟潇扑在床上哭得天昏地暗,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窗子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佟潇慌乱地起来,打开窗子探出头,只看到墙头一个衣角翻了过去。 “小姐,你没事吧?” 佟潇盯着墙头失神地问:“怎么回事?” “我刚进来看到有人趴在窗子边往里面探头探脑,吓死我了,还好您没事,小姐,要不要我去禀报老爷……” “不用。”佟潇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墙头,不自觉地喃喃自语:“难道是他?” 丫头生惑,“小姐,怎么了?” 佟潇回过神,恢复了正常,冷冷道:“无碍,应该是小偷,这事你也别跟父亲说了,省得他担心。” “可是小姐……” “下去!” “好……好吧,那小姐您注意安全。” 佟潇关上窗户,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又浮现出038的身影,她冷哼一声,小声嘟囔着,“欺负人就算了,还想看我笑话,混蛋!” 她余光瞥见窗台上的花,随手抄起剪刀对准花枝便是一通乱剪,“我让你看我笑话,混蛋,混蛋,你们都是混蛋!” 佟潇把花枝剪得差不多,又想起038的那张脸,还是那沙哑难听的声音,她不由想,这个男人究竟经历了什么,声音跟被炭烧过一样,他好像很神秘,来无影去无踪,有时候觉得他这个人行为举止都很有男子气概,可有时候又觉得他小心眼,嘴巴欠,爱惹人生气,就比如今天。 “我呸,佟潇,你在想什么呢,那个臭男人经历过什么关你屁事,还有男子气概?你忘了他今天是怎么说你的吗?” 佟潇一个劲地骂自己没出息,可骂着骂着,她又想起了038,她想,或许他不是故意的,他说的只是一时气话,他追过来看她,是不是说明,他后悔了? 佟潇不由心惊,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开始替038辩解了,难道…… 她瘫坐在椅子上,不住地摇头,“不可能,我不可能喜欢他,他只是一个下人,一个杀手,一个……” “卑贱”这两个字佟潇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无法容忍这两个字出现在038身上。 佟潇趴在桌子边,看着被她剪成枯枝烂叶的花,陷入了沉思。 越来越多的难民奔着上海而来,沈齐唐不得已严令禁止难民进来,可里面的难民还是很多,大街上的乞丐多了不少,很多都不是本地人,他们开始还能勉强过活,可自从大米被四大家族垄断,很多普通人也买不起米,乞丐们想讨到钱或饭,简直是难如登天,更有甚者将怒火牵扯到难民,毕竟米价上涨得那么厉害,都是因为这些难民,脾气暴躁的人看到难民直接上手打,造成治安混乱,更为严重的,是部分心思不正的难民乞丐为了活命,甚至抢人钱财,行为极其恶劣。 这种情况似乎无法制止,即便沈齐唐下了最后通牒,依旧没有人想出可行的法子,大家怨声载道,看到街道上的难民都觉得无比碍眼。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您是个好人,老天会保佑您的。”乞丐终于讨到了几天来第一个饭团,感动得热泪盈眶,对于他来说,钱已经不起作用了,只要有一口剩饭给他吃,让他能活下去,他就谢天谢地了。 从济南一路逃到上海,他以为他能躲过战乱,却不想生存也一样成为问题,想去抢劫,又打不过别人,偷东西被人发现又遭暴打,要是再讨不到饭,不要等饿死,他就先自杀了! “唉,大家都不容易啊。”妇人看到乞丐激动的样子,不由叹气,她也实在是看这乞丐可怜,不然她自己的生计都成问题,哪里还能接济旁人,现在米都买不起了,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嘛! 妇人唉声叹气的离开,乞丐看着碗里的饭团喜极而泣,却没有发现,身后那几双如饿狼般幽深的眼神。 躲在墙角觊觎多时的乞丐找准时机,纷纷扑上去抢那个乞丐刚刚得来的饭团,如饿狼扑食,吓得乞丐连滚带爬地跑开,却又被抓了回来,一个踉跄,不慎跌倒,碗里的饭团撒了一地。 几个乞丐睁大了眼睛,也不嫌弃,仿佛面前的饭团是什么山珍海味,抢着从地上捡起来扒进嘴里,狼吞虎咽,连掉进地缝里的米粒都不放过。 乞丐呆若木鸡,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等几个乞丐把地上的饭粒子都吃完了,他才后知后觉,发出一阵长长的悲叹:“我的饭啊!” 几个乞丐犹不满足,都在怨恨对方抢了他吃的,他们对视着,战争一触即发。 “你们还抢什么!”一个老乞丐一瘸一拐地走来,手里竟捧着米粥,笑呵呵地说:“前面有好心人在施粥,还是热乎的,你们快去吧。” 几个乞丐跪在地上,面面相觑。 ##第119章:排除异己 几个顺着老人所说的转过小巷,果见原本空旷的地方上搭建了一个大草棚,站满了人,皆在草棚前排起了队,人山人海,却不见混乱,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 “谢谢,谢谢,你们都是好人啊!” 顾婠婠舀了碗粥递过去,笑道:“大娘不用客气,以后要是没吃的尽管来这。” “多谢姑娘。” 顾婠婠似乎很开心,不仅是为了被权让闷了数月,好不容易可以出来看看而高兴,还有积德行善带来的乐趣,看到大家露出满足的笑容,她觉得就是再累也不成问题。 权让卸下了军装,换上常服,样貌依旧俊朗,但亲和了不少,在那些老大爷老奶奶眼里,就是个善良亲和的小伙子,和顾婠婠站在一起,就像一对神仙眷侣,般配极了。 “哎,你怎么插队啊!”人群中传来一声骚动。 “你这小孩,不知道要排队吗?” 顾婠婠正疑惑着呢,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踮起脚尖,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探出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婠婠。 顾婠婠摸摸他的头,轻轻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吃东西。” 顾婠婠愣了愣,抬眼看向队伍,不少人对这个孩子指指点点,很不满他插队的举动,她只得低头,摇头拒绝,“不行 你要排队。” 小男孩的嘴巴瞬间扁了,“可是我爷爷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怎么办啊,爷爷会不会死啊?” 顾婠婠很容易心软,更何况是这么个小男孩,她转头对海棠说:“海棠,你把他带下去,给他点吃的吧。” “是。” 小男孩又笑了,“谢谢姐姐。” “不用谢!”顾婠婠的心都要化了。 权让冷哼一声,现在连个小屁孩都要抢他媳妇了吗? “哎,那不是权总督吗?他怎么在这?”一个路人经过,向旁边的人问道。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他这是在施粥吗?” “你别吓我,他不杀人就不错了,怎么还会做善事?” “我也不清楚。” 难民们可不管给他们施粥的是什么人,反正是好心人就是。 “囡囡,我们有饭吃了。”一个老人捧着热气腾腾的粥走向窝在墙角的小女孩,女孩双脚发冷,面上毫无血色,紧闭双眼,没有一点生命特征。 “囡囡你醒醒啊,我们吃饭了。” 女孩还是不醒,老人着急了,那碗粥差点抖了出来。 “老人家,您别急。”薛语生匆匆跑来,放下医药箱,“我来瞧瞧。” 顾婠婠和权让负责施粥,几个下人做助手,薛语生做医生为难民看病,搭配得天衣无缝,有条不紊,顾婠婠看到他们终于吃上了一口饭,心里也很是欣慰。 “你说什么?”沈齐唐几乎要将手中的杯子给摔了,“权让在施粥?” 沈奋答:“是啊,婠婠表妹也在旁边。” “你亲眼所见?” “是。” 沈齐唐觉得更奇怪了,权让这次又想耍什么阴谋? “父亲,权让会不会想趁这个机会想在大家心里留个好名声啊?”沈奋道。 “你真以为权让会在乎外头的言论?”沈齐唐反问。 沈奋想了想,答:“他平时是不在乎,可若想爬得高些,不得民心,始终是拘手拘脚。” 沈齐唐沉吟,最终还是摇摇头,“不,以我对他的了解,纵然他想坐稳那高位,亦不会花这么一番心思,当年他刚升至两江总督,我看出他心不在我这里,为了牵制他,将他的暴戾可以夸大了,散播出去,但他没有对此做任何行动,反而还顺着我,为人处事皆是狠辣,加之上任没多久处理了几桩贪污腐败的大案,因着甚少对外公布过程,只突然得出一个结果,反叫人以为他陷害忠良,更因他身边没有女人,断袖的说法也传得神乎其神,以他的功劳,若非这些流言限制,更高的位置,是唾手可得,可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对外澄清过半句,足可见他是真的不在乎。 ” “那他怎么突然想收拢民心了,难不成他又有什么计划?” 沈齐唐蹙眉,“这个说不准……” 只要想到权让的嚣张跋扈,沈齐唐就寝食难安,他是看权让有用,这才忍了权让这么多次,可现在权让都开始拉拢人心了,难保接下来不会再有危及他地位的动作,这些年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他一直坚守在上海,几场战役都是由权让发兵,现在权让才是百姓心中的保护神,哪怕他们再嫌弃权让,也不会忘记,是权让让他们免受战乱之苦,如今权让更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假以时日,大家心里哪里还有他这个沈大将军? “奋儿,你去趟北平。” 沈齐唐微眯起双眼,突然说。 沈奋愣了愣,“父亲要我去北平,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北平的张大帅,不就是水云的表姑父嘛,当初让你娶水云,也就是因为方家和张大帅有这一层关系。”沈齐唐深邃的眼眸变得阴鸷无比,他顿了顿,冷声道:“你去北平拜访一下你那个表姑夫,顺便跟他提一提,两江总督权让自恃功高,暗地里招兵买马……” “父亲……”沈奋大惊,劝道:“权总督也是一代枭雄,您这么做,实在是……” 沈奋虽是沈齐唐的儿子,但在顾宝珠的教育下,还不至于像沈齐唐那般心狠手辣,他是打心底里敬佩权让,虽然大家都说权让是奸雄,可他相信,奸雄也有柔情的一面,而权让的柔情,尽付于国家,次而百姓,后来又多了个顾婠婠,沈齐唐若是光明正大地除掉权让,他还不会说什么,可沈齐唐这么做,分明是结党营私,陷害权让。 沈齐唐无言,冷冷的眼神瞥向沈奋,让沈奋倍感吃力,眼前的男人负手而立,目光阴沉,他意识到,这个男人此时已不是他的父亲,而是要排除异己的沈大将军。 “是……”沈奋颔首,沉重地应道,心里对未来变得迷茫起来…… ##第120章:做出选择 林西定被林老爷子关了几天,不吃不喝,到底是亲生儿子,林老爷子还是心软,亲自去了柴房,要把林西定放出来。 可林西定却不肯,林老爷子大怒,举起他的拐杖,就要向林西定打去。 林西定不躲不闪,静静地窝在角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林老爷子反而下不了手,放下拐杖叹了口气,“这么多天,你还没想明白?” 林西定不答,林老爷子只得蹲在他跟前,看着林西定的颓然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却还是按捺住心中的怒火,道:“你知道为什么,你想娶顾容娶不成,还要被我关在这里吗?” 见林西定还是没有反应,林老爷子自问自答,“因为你没有能力,你的身份,只是林家的大少爷,而不是林家家主!” 林西定总算有了点反应,诧异地看向林老爷子,林老爷子心下满意,好在他这个儿子不是个傻的。 “等你有了能力,等你成为了林家的掌权人,你要娶谁都可以,哪怕是十几房的妻妾,都没有人敢说你半句不是,可是现在,你不是,你只是一个纨绔少爷,靠着我活命,你没有能力反抗我,所以,你被关在这里。” 林老爷子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西定,缓缓将目光移到窗外,道:“西定,你的命很好,虽然我是在而立之年才得了你这个儿子,但你上头,有好几个姐姐,唯一的哥哥也是个福薄的,过早夭折,甚至没在族谱上留下姓名,你抢在你几个堂弟和庶弟之前出生,因此,你一出生就是林家的大少爷,注定要做林家的继承人,这是你的运气,也是你的先天优势。” 林西定低下头,沉默不语,心中却有一丝触动。 “可你即便是再有优势,在努力面前,也是不堪一击,你看看你那些弟弟,哪个不想坐上我这个位置,哪个不想把你拉下马?林家日益壮大,全亏我的领导,他们或许不敢觊觎我这个位置,但是,想扳倒你这个不成器的,太容易了,拿这次你和顾容的婚事来说,你二堂弟都知道接近沈大小姐,以图日后平步青云,你知道沈大小姐是谁吗?那是沈将军的掌上明珠,他要是娶了沈大小姐,想要问鼎家主之位,沈将军能不帮他?而你呢?却娶了得罪沈将军的顾桥之女……”林老爷子没有说下去,意思不明而喻。 “可是,我不能抛弃容儿。”林西定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声音十分沙哑,想是多日未进食的结果,生于大家族,他纵然被众星捧月,也不至于因此昏头转向,府里的勾心斗角他不是不清楚,也明白,一旦大权落到旁人手里,他没有父亲的庇佑,母亲又早逝,下场必定凄惨,但是,他不能辜负顾容。 他答应过顾容,他会娶她。 林老爷子松了口气,“也亏你晓得其中利害,我以为你要被顾容迷惑得不知深浅。”他叹道,“我知晓你的难处,顾容的问题很好解决,父亲为你物色了一个姑娘,家底深厚,她父亲曾是满清国的王爷,人也是知书达礼,你先娶她,至于顾容,她要肯等你,大不了几年后再纳她为妾。” “不,父亲,容儿不能当妾……”林西定一听到他只能给顾容妾室的名分,当即就慌了,结果却遭到林老爷子的怒斥。 “为父和你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娶顾容做妾已经是为父最后的让步,你要是还执迷不悟,我依旧是那句话,你底下好几个弟弟,每一个都不比你逊色,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林老爷子拂袖而去。 林婉书走到门口,正巧碰上林老爷子出来,她欠身,林老爷子怔了怔,冷哼一声,越过林婉书离开。 看着林老爷子怒气冲冲的背影,林婉书冷笑,多行不义必自毙,迟早有一天这老头要被自己的儿子给气死。 “西定……”林婉书抬脚走进柴房,看到坐在地上独自发呆的林西定,唤道。 林西定抬眸,见是林婉书,又低下头,“你也是来劝我的吗?” 林婉书不禁心生愧疚,顾容不是一个好姑娘,林西定不应该爱这样一个女人爱得死去活来,可偏偏,却是她教顾容如何俘获他的心。 想到此处,林婉书不由苦笑,她可以让林西定爱顾容爱得无法自拔,却不能叫权让多看自己一眼,多么讽刺,到底是林西定不够坚定,太过滥情,还是权让太过情深,一心一意只守着顾婠婠过日子,眼里再没有旁人。 “你看你,哪还有往日的光鲜亮丽?” “我连自己想娶的女人都娶不了,哪还顾得上其他!”林西定自嘲道。 林婉书叹息,“你呀,才跟顾容腻歪了几天就把自己陷得这么深,姐姐我追了那么长时间的男人到最后都不愿见我一面,我也不是日子照常过嘛!” 闻言,林西定愣住了,担忧地看着林婉书,林婉书一笑,“我没事,倒是你和顾容……” “我不会放弃容儿!” “西定,你何必如此执迷不悟,你不过大伯父的,更何况你是林家长子,你身上肩负了很多,儿女情长永远只能排在最后一位。” 林西定苦笑,“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林婉书长叹,靠近林西定,玉手搭在林西定肩上,道:“西定,大伯父已经太为你着想了,你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你要出国他也依你了,你的上半生都在为你自己而活,下半生,你也该担起家族的重任。” “姐……” 林婉书笑了笑,“过段日子,我也要出国了,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走之前,我想看到你真正担负起男子汉的责任。” 闻言,林西定的目光陡然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言尽于此,林婉书没有多说,离开了柴房,她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想,林西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毕竟,顾容真的不是他的良人。 ##第121章:权让下聘 如今上海街头难民遍地,权让一边和顾婠婠一同施粥以慰难民,一边让人从外地购米,过了几日,几车大米送至上海,权让命人挨家挨户地到贫苦人家发米,虽然量不多,省着点却也够几口人吃上几天。 一石激起千层浪,谁也没有想到一向高高在上,冷情矜贵的权总督竟然会挨家挨户的给人发大米,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稍微知道权让为人的都不敢动发来的这包米,实在是后面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才不得已动了口。 近日难民抢劫的案件越来越少,与此同时,权让已集齐四大家族借国难牟取暴利的罪证,并传到北平,而后却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不日四大家族被沈齐唐勒令停止米粮售卖,悉数归还至各大米庄,并罚巨款充公。 米庄进货渠道得以打通,进了不少大米,大部分米庄皆重新开业,虽然米价比早前高了点,却远远没有到四大家族那般恐怖的价格,平民也能接受,大家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正常。 可四大家族损失惨重,先前好不容易卖了点钱,又被沈齐唐罚了一大笔钱,个个悔不当初,怒气无处可发,便将矛头对准了顾桥,顾家因此而被孤立。 论损失,顾桥最严重,顾家本就如风雨飘零一般,随时会垮,又经了这么一番折腾,已是满目疮痍,这个时候不但有外界施压,族中几个长老也个个相逼,要求他卸下顾家家主之位,由顾良接任,顾桥自是不肯,干脆闭门不出,族里开大会亦不参与。 陈氏听到族里长老要顾桥卸任的风声,大喜过望,皇天不负有心人,二房的机会终于到了! 顾良却担忧不已,这么多年顾家都是靠顾桥在支撑,若是顾桥卸任,顾家只怕真的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了。 当顾良说出自己的担忧时,陈氏气得直骂顾良没出息,“我肚子里可还怀着你的孩子呢,指不定就是个男孩,州儿死了,家里只剩下康哥儿一个少爷,却是个病秧子,我的肚子揣着顾家的希望,你有这个筹码,竟然还不思上进,你看看大哥和大嫂,把顾家整得乌烟瘴气的,你这个时候不大施拳脚,你还打算到什么时候啊!” 顾良听着陈氏的数落,觉得陈氏简直不可理喻,一贯好脾气的他也忍不住发火,“你这是什么话?作为顾家的一份子,我们现在应该想着和大哥共进退,你倒好,还在算计这,算计那,连一个死去的孩子都还能提上一提,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跟我们一条心的!” 陈氏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怒,“我说的有错吗?我不跟你们一条心?我要是不跟你一条心,早就弃你而去了,这些年我真是受够你了。”陈氏越说越委屈,情绪更加激动,“是,你是淡泊名利,你什么都不在乎,可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难道我嫁给你,就是为了看我的丈夫每日无所事事,得过且过,被人卖了还要给人输钱?所有人都只认大房做主子,我们算什么?就跟透明人似的在府里晃悠,现在就罢了,我这肚子里要真是哥儿,你想过他怎么办吗?难道你要他输给三房那个病秧子吗?!!” “你闭嘴!”顾良大吼,越听越生气,身子都气得发抖,“陈新兰,我才受够你了!”他指着陈氏骂,来回渡步,脸色铁青,“我是不成器,你嫁我之前不也知道,你嫁进来之前,母亲不也叮嘱你不要惹是生非,一切以大房为先,那时候你怎么就没出声,现在你跟我抱怨这些,有用?如今大嫂疯了,母亲病了,府里乱成一锅粥,我没有闲工夫跟你闹,你要是觉得过不下去那就别过了!” 顾良拂袖,夺门而出,他怕自己再多呆一会儿,会控制不住要打人。 陈氏脑子都是懵的,直到顾良远去,她才反应过来,瘫在地上哭泣不止,“顾良,你这个混蛋,混蛋!” 外面闹翻了天,总督府却沉浸在浓郁的喜悦中,在薛语生的调理下,顾婠婠身上的疤痕淡得几乎要看不见了,权让见时机成熟,准备了聘礼向柳月湘提亲。 “玉如意两对,千年人参两对,孔雀银步摇一支,红宝石手镯一只……” 柳月湘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听到杨管家报清单上的东西,吓得紧紧拉住顾婠婠,颤声问:“我……我没听错吧?” 顾婠婠忙安抚,“娘,都不值钱的。” “你少哄我,这动不动就是红宝石绿玛瑙,千年人参,个个价值连城,权总督是不是为了娶你做什么坏事了?怎么出手这么大方?” 顾婠婠不禁汗颜,“娘,有钱人的生活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毕竟是聘礼,总不能太寒酸嘛。” 柳月湘摇摇头,走下台阶到杨管家跟前,杨管家露出和蔼的笑容,“夫人有何吩咐?” “杨管家啊,要不你去和督爷说,就说聘礼什么的我们都不要了,反正都是在总督府,这些形式也就不重要了。” 杨管家怔了怔,“夫人,您是认真的吗?” “娘,聘礼都下了,哪有说不要的啊!”顾婠婠急了,忙道。 杨管家连声附和,“是啊夫人,聘礼都下了,再送回去,不吉利啊,您就算不想收,也要替婠婠姑娘想想,爷特地选在今儿这个良道吉日下聘,您倒好,退回去了,于婠婠姑娘来讲,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柳月湘为难地说:“可是这也太多,也太贵重了,我哪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实在不敢收啊!” 杨管家看向那两大箱聘礼,对柳月湘的话甚为赞同,这两箱里的东西纵然不算价值连城,却大多都是难得的珍宝,爷这是把压箱底的都拿出来了,他都要怀疑,爷这些年是不是就光攒钱娶媳妇了。 偏偏柳月湘嫌弃太贵重,愣是不要,杨管家心下长叹,他怎么就没有婠婠这么个女儿,这么多宝贝,别人不要,他要啊! “夫人,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您姑且先收下,大不了往后当嫁妆跟着婠婠姑娘一起过去就是了。” 顾婠婠点点头,“是啊娘,杨管家说得在理。” 柳月湘犹豫了一会儿,望了望顾婠婠,看到顾婠婠期盼的眼神,她也不好拒绝,便笑道:“也好,那我就收下了,等婚礼那天当嫁妆陪嫁过去,也算是还给爷了。” “那我就去向爷复命了。” “好,杨管家慢走。” ##第122章:水火不容 权让听杨管家说了过程,忽然有种解脱的舒爽,他为了下个聘礼可谓一波三折,先是顾婠婠以身上的疤还未完全褪去而拒绝,他理解她,等了多日,好不容易把这聘礼下出去了,丈母娘又嫌贵重险些退回来,好在杨管家巧舌如簧,不然又要费一番波折。 “多谢您跑这一趟了。”杨管家立下大功,权让对他也是和颜悦色。 “爷不用客气,都是老奴的分内之事。” “对了,宅子你找好了吗?” 杨管家忙答:“找好了,也不远,就在总督府前面那条街上,人不多,却也不是很少,让婠婠姑娘从那里出嫁,再合适不过了。” 权让很满意,“好,辛苦了。” 杨管家笑呵呵地说:“不辛苦不辛苦,爷和婠婠姑娘的婚事拖了那么长时间,总算提上了日程,老奴心里也甚是欢喜呐。”他顿了顿,小心翼翼的说:“爷,不怪老奴多嘴,反正婠婠姑娘就住在府里,大不了就用轿子从厢房抬到听风院,何必那么麻烦,还特地去找宅子呢!” 权让轻笑,眼中满是温柔,“我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见她进门,让他们都知道,她是总督夫人。” 杨管家心下了然,“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嗯。” 杨管家离开权让的书房,没走几步就撞上了刘妈,“事情办得可顺利?” 刘妈为权让和顾婠婠的婚事操碎了心,一见着杨管家便逮着他问,杨管家笑答:“都办妥了,虽然有点小波折,但好在有惊无险。” 对于他们来讲,二人的婚事就跟打仗似得,说起话来也是战战兢兢,刘妈舒了口气,双掌合一,喜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爷终于要娶妻了。” “呵呵,是啊,我们很快就能有小少爷玩了。” 刘妈瞪了杨管家一眼,“玩什么玩,小少爷是能用来玩的吗?唉不说了,我要去寺庙上柱香,求老天保佑,爷和婠婠姑娘能快点生出小少爷来。” “哎,你这么急做什么?”杨管家忙拉住刘妈。 刘妈甩开杨管家的手,蹙眉道:“这事可拖不得,我这要是上柱香过去,指不定新婚第一夜就怀上了呢。” 杨管家真受不了刘妈这猴急的模样,“又不是你亲孙子,你急什么啊,你忘了你前几天答应过我,今天晚上陪我吃饭的。” 刘妈一怔,随后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看我这脑子,又忘了,我快去快回,晚上一定陪你吃饭啊!” “哎,你别走呀!”杨管家拦都拦不住,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刘妈的背影,叹了口气,“唉,都是什么事啊!” 杨管家走后,不远处的草丛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露出一双轱辘轱辘的大眼睛,好奇地在二人离开的方向之间转了转,见杨管家走远,才站起来,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顾婠婠拍拍手上的泥土,转头各看了二人离开的方向,疑惑地自言自语,“奇怪了,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有猫腻,有猫腻!” 权让正打算睡一觉,门外顾婠婠便敲响了房门。 “进。” 见是顾婠婠,权让突然来了精神,迎上去笑道:“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说一声。” 顾婠婠装模作样地环顾四周,道:“来看看你书房里是不是有哪个烟视媚行的小丫鬟。” “怎么样?” “嗯,合格!” 权让轻轻敲了下顾婠婠的脑袋,嗔道:“你竟然不相信我。” 顾婠婠笑嘻嘻地抱住权让,狡辩道:“我是说有没有什么打扰你办公的小丫头,我好把她赶出去。” 权让笑了笑,附在顾婠婠耳边,吐气如兰,“你不就是那个打扰我办公,烟视媚行的小丫头?” 闻着权让身上的梨花香,顾婠婠不由红了脸,撇过头嗔道:“你瞎说,我哪有烟视媚行。” “你往这一站,我就看你是在勾引我。” 顾婠婠恼羞成怒,掉头就要走,权让忙拉住她,笑道:“我错了,不调戏你了,你莫气。” “哼!” “乖,坐这。”权让走过去拉开书桌前的椅子,道。 顾婠婠也不客气,果真坐了下去,调侃道:“你这两江总督也别做了,给我做吧。” “可以,那我呢?” 顾婠婠一脸理所当然,“自然是做我的副官咯。” “别闹。”权让宠溺地看着顾婠婠,干脆坐在书桌上,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顾婠婠的视线,“聘礼可还满意?” 顾婠婠白了他一眼,“你还说呢,下个聘还搞那么大的阵仗,把我娘都吓坏了。” “是我没考虑周全,我就想着要给你最好的,却还忘了有你娘。”权让说的话像是在道歉,可语气却极为郁闷,惹得顾婠婠一笑。 “你还委屈了?”顾婠婠趴桌子上,抬眼看着权让,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她问道:“听说四大家族被沈齐唐处置了,是北平高层那边下的令吗?” 权让沉吟,道:“不是,如果是北平,绝不会是如此轻微的处罚,应该是沈齐唐把举报信截了下来,又怕我会追究,就自己惩办了四大家族,沈齐唐因着握有证据,四大家族也不敢吭声,只能生生地咽下苦水了。” 顾婠婠不理解沈齐唐的想法,疑惑地问:“可是四大家族这么做,沈齐唐应该也是不满意的,他怎么还包庇他们啊?” “还是那句话,格局不能轻易更改,他现在最忌惮的人就是我,我虽凌驾于四大家族之上,却也同时被他们牵制,若四大家族败落,牵制我的力量也就没有了,这是他最担心的。” 顾婠婠突然有点心疼权让,“阿让,你天天这么勾心斗角地活着,不累吗?” 权让一愣,看着顾婠婠,缓缓靠近她,忽然就笑了,那笑容很是耀眼,充满了无限的柔情,“累,但想到你,就不累了。” 顾婠婠撇过头推开权让,“不正经!” 权让轻笑,“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我才不会被你的甜言蜜语蛊惑呢,我问你啊,刚刚我看到杨管家和刘妈在外面拉拉扯扯,他们什么时候凑成一对了?” 权让没有反应过来,想了想,反问:“他们难道不一直都是一对吗?” 顾婠婠无言,难不成他们是一对? “从前他们明明是水火不容呐。” 权让却笑,“但水能灭火啊,老杨别的本事没有,灭火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火都灭了 何来对立?” 顾婠婠似懂非懂,睁着朦胧的大眼睛,权让揉了揉顾婠婠的头,笑道:“以后你会懂的。” ##第123章:心机娉婷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女孩捡起地上的瓷片,含着眼泪走出房门,自从大小姐回来,脾气比以前坏了不少,更是动碾打骂,本来还有袖子给她出出气,现在袖子被总督府的人带走了,大小姐便来拿她出气。 “你给我回来!” 顾容在房间里大喊。 女孩顿了顿,害怕地回过头,颤抖地问:“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顾容倒是没有再责难她,眯眼问道:“三太太家的那个表姑娘现在还在府里吗?” “您是说娉婷姑娘?”女孩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 顾容怒目而视,上去抓住女孩的手,在上面狠狠地拧了一把,隔胳膊上瞬间变得青一块,紫一块,“我不问她还是问你吗?” 女孩不敢哭,哽咽道:“她……她一直在三太太那处。” 闻言,顾容气得胸口此起彼伏地晃动,脸上难掩怒气,“好啊,这三房平日装得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关键时候,倒是会跟我抢男人,走,你跟我去三太太那里。” “啊?”丫头瞬间愁眉苦脸,照顾容这怒气冲冲的模样,要过去肯定会出事的,若真出了什么事,哪是她这个小丫鬟可以担待得起的,她忙劝道:“大小姐,三太太素来爱清静,咱还是不要……” 丫头话还没说完,便遭到顾容一记冷眼,她只得住了嘴,低头瓮声瓮气地说:“那大小姐是要现在就去吗?” 顾容冷哼一声,眸色愈渐危险,“你给我好好梳妆打扮,我要去会会那个狐狸精!” 临至端午,天气也愈加闷热,李氏常料理家事,身体吃不消,不过好在有娉婷在身边,让她坚持了下来,娉婷是个心灵手巧,善解人意的女子,有她在,李氏舒心不少,对这个侄女也很是看重,外出也好,巡视也罢,总是带她在身边。 “姨娘您瞧,前面的那是谁啊?我好像从未见过她。”娉婷陪李氏散步,忽然见到前面走来一抹倩影,问道。 李氏正疑惑,仔细看看,顿时蹙起了眉头,对方看到了他们,快步走上前。 顾容一身烟灰半身裙,颜色素净,却别有一番韵味,和娉婷妩媚的红裙形成强烈的对比,在这炎热的夏日,很明显顾容要更胜一筹。 顾容走到二人跟前,看了看娉婷,眼中敌意未减,娉婷大概猜到顾容的身份,浅笑颔首。 “容儿见过三伯母。” 顾容看向娉婷,阴阳怪气地说:“这位,便是娉婷姑娘吧?” 李氏还没回答,娉婷便笑道:“是,您就是容姐姐吧,我听姨娘说过你……” 顾容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一番,巴掌大的脸,眉目如画,五官少有的精致,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让顾容看了怒火中烧,穿的衣裙还是十几年前的款式,好像是在跟所有人说她是格格,是公主,顾容冷笑,“姐姐?谁是你姐姐?我可不记得我母亲还给我生过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妹妹!” 娉婷脸色极为难看,她知道顾容不好招惹,却没想到她竟如此不近人情。 李氏不虞,道:“容儿,你说什么呢,来者是客,你作为主人,哪有这样对客人的?” 顾容怔了怔,随即便明白了,嘴角勾起一阵嘲讽的笑意,从前装作两耳不闻天下事的模样,什么话都不敢插上一句,如今倒好,竟然还敢教育起她了,“三伯母教训的是,如今顾家后宅之事都由三伯母照料,容儿不敢与您争辩,就怕您哪日一个不高兴,连我都要除去了。” 顾容不是傻子,顾家都成这副鬼样了,大权便落到李氏手里,还把自家外甥女带来抢她男人,要说李氏没插上一脚,打死她,她也是不信的,她自然也就不会尊敬李氏,她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说不准就是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 李氏微眯了眯眼,对顾容的不敬之语极为不满,但她还是忍住了,但也没有客套话,“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要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先走了。” 见李氏要走,顾容挡在了她们身前,冷笑道:“怎么?做贼心虚,要跑了?” 一直躲在李氏身后的娉婷忽然开口,温柔细腻的声线婉婉动听,说出来的话却是刁钻古怪,“容姐姐,姨娘怎么说也是您的长辈,您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市斤泼妇,在这儿撒泼呢!” 顾容气得连笑几声,扬起手就要在娉婷脸上留个巴掌印,大骂:“你这个贱人!” 可是还没打下去,顾容的手就被人擒住,动弹不了,她侧过头,看到眼前的人,愣了一下。 “林大哥?” 林西定放下顾容的手,转过头去瞧娉婷,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娉婷双目含泪,一副刚受了惊吓的样子,楚楚可怜,她摇摇头,“没事,是我说错了话,惹容姐姐生气了。”说着,娉婷十分歉疚地对顾容说:“容姐姐,是娉婷不对,惹你生气了,你莫见怪,我真的不会跟您抢林大哥的。” 林西定闻言沉默了,也不敢去看顾容。 顾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先前口口声声说过要娶她的男人,竟然对着另外一个女子温柔关怀 ,全然弃她不顾,她失神地唤:“林大哥?” 林西定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她在他眼里只看到了愧疚,“对不起容儿,有时间我会跟你解释,只是娉婷是无辜的,你不要迁怒她。” 顾容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无辜,她无辜?这个女人要是无辜,就不会一开始话都不敢说一句,看到他来了就敢出言讥讽,害得她失控,被他看到了如此不堪的一幕,这个女人一点都不无辜! “林大哥,你别被她骗了,她很有心机……” “你别说了!”林西定打断了顾容,“我往后会跟你解释的。” 顾容笑了,笑得悲凉,她看着林西定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女人,娉婷虽哭着,可顾容看到的却是她的得意,“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顾容撂下狠话,扬长而去。 ##第124章:各怀鬼胎 顾容气冲冲地离开,让李氏松了口气,郑氏疯了,郑氏的女儿顾容估计好不到哪去,她真怕顾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林大哥,容姐姐她” 林西定顿了顿,扶着娉婷说道:“没事,等下我去跟她解释,对不起,给你造成了那么多困扰。” 娉婷笑了笑,“没关系,是我自愿的。”她蹙眉,催促道,“只是你还是赶紧和容姐姐把事情的真相解释清楚吧,我怕她会因此恨我,我不想跟她成为对立面。” 林西定犹豫了,“可是你……” 娉婷叹了口气,道,“她没有对我做什么,你赶快追上去,我怕她会出事。” 李氏也道:“是啊,你还是去看看容姐儿吧。 林西定也担心顾容,被她们两个一说,终是按耐不住,快步朝顾容离开的方向追去。 看到林西定跑远了,李氏才卸下了方才担忧的表情,一脸冷色,“顾容这丫头,也太不知轻重了,现在竟然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你听听她刚才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闻言,娉婷也没了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宽慰道:“姨娘就先让她蹦跶几日,反正,她也得意不了多久。” 李氏的脸色依旧没有缓和,在心里对娉婷不由高看了几分,本来她以为娉婷只是心思细腻,没想到手段也高明,欲擒故纵这场戏玩得极为娴熟,对娉婷更多了几分戒心。 李氏不禁想到娉婷的母亲,她的姐姐,大概也是同娉婷一样吧,也难怪,果然是姐姐调教出来的人。 “姨娘,您在想什么呢?” 李氏回过神,笑了笑,“没事,好好的心情也被顾容给破坏了,我们回去吧。” “好。”娉婷扶着李氏,有些失神,不知在想什么,二人表面上看着亲昵,却是各怀鬼胎。 顾容走得不快,林西定很快就追了上去,“容儿!” “你放开我!” “容儿,你听我解释。”林西定拉住顾容,挡在她身前,“我和娉婷姑娘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顾容看着林西定冷笑,“那是什么关系?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林西定心下一痛,顾容悲伤绝望的神情,咄咄逼人的质问,一遍又一遍地诛他的心,“我父亲要我娶娉婷姑娘……” 林西定的目光一直停在顾容的脸上,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顾容脸色大变,他连忙解释:“但我不喜欢她,娉婷姑娘她也知道,所以和我一起在父亲面前做戏,这样父亲就会有所松懈,我想好了,我就跟她做戏,拖延婚期,待我能在林家独当一面之时,我再跟父亲说明情况,那时候即便他还是不愿我娶你,但我也有能力不受他摆布,娉婷姑娘是个好人,她非常理解我们,也愿意帮我们,今天我过来也是为了应付我父亲,做做样子,可没想到……反正我们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啊,容儿,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林西定在林老爷子的威逼之下不得不和娉婷见面,可他也说了,他只爱顾容一人,而娉婷竟然表示理解,愿意帮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他高兴极了,跟她说了很多话,最后发现,娉婷是个极有学识的人,身上的贵族气息更是让他觉得高攀不上,也对她多了几分欣赏,可是,他的心里,依旧只有顾容,当顾容质问他们的关系,一遍又一遍地说娉婷的不好,他有些反感,又是激怒了顾容,他知道是他不对,不停地道歉和解释,可是顾容根本不理解他,她就是认为,是娉婷抢走了他。 顾容听着林西定的解释和告白,眼底滑下一滴泪,满心的委屈,“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对她那么温柔……”她吸了吸鼻子,抱怨道:“为什么?我到底哪一点比那个娉婷差了?论出身,我顾家好歹也是上海名门,她是满清国的格格又怎样?大清都亡了!她这个格格有什么用?论琴棋书画、女工刺绣,我顾容还会比她差?论相貌,我又差在哪里了?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退婚这个字眼压在顾容身上,任她想忘也忘不掉,她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可现实一步一步地压垮她,林西定是她最后的希望,也被其他女人给抢走了,她到底还剩下什么? 顾容这才明白,什么叫做绝望,大概就是她现在的心境,哪怕被祖母送到田庄受尽屈辱,她也没有像今天一样绝望过,哪怕她没有以前的光采了,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她努力让母亲的病情好转,努力在老太太跟前装孝女,她知道顾桥不可靠,苦心积虑养着那个她恨之入骨的人当她的棋子,她只是想有一天,她还能再做回以前的顾大小姐,可是,顾家败落,林西定被人抢走,她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被全部击碎。 “容儿,你很好,是我不好,容儿,我现在就回去跟父亲说明情况,我不要什么名门闺秀、满清格格,我只要你,你不要难过,我会信守我们的承诺,我会娶你,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在顾容的眼泪攻势下,林西定终于缴械投降了,什么林家家主,他不稀罕,大不了他就跟顾容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他只要顾容。 顾容哭得厉害,没听清林西定说了什么,直到林西定走远,顾容才反应过来,如果林西定真的和林老爷子闹掰,他不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林家少爷,什么天之骄子,他不能帮顾家东山再起,也不能让她变回以前的大小姐,离了林家,他什么都不是。 这一刻,顾容慌了,她是喜欢林西定,可一切都基于他是林家少爷之上,当初她处心积虑地接近他,也是因为他的身份,可如果林西定什么都没了,一穷二白,她还跟着林西定做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顾容嘴里振振有词,她不能明说,她要想个办法,阻止林西定。 顾容的脑海里忽然想到了娉婷,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第125章:娉婷被掳 “出去!你以后都别回来了,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几个下人翘首,皆窃窃私语,林西定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冲林老爷子的房间狠狠地磕了一个头。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林西定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被人观看,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苦楚蔓延开来,席卷了全身。 他咬了咬牙,终是走出了他生活了多年的高宅大院。 林西定除了一丝不舍和愧疚,更多的,竟然会是解脱。 他不用再受更多的束缚,可以和心爱的女人一起携手余生,尽管从前他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所有。 离开了林家,林西定漫无边际地走在街上,看着人来人往,不知要去往何方。 他突然想起了顾容,对,他还有顾容,他要去找顾容,告诉她,他可以永远跟她在一起了。 想到这,林西定扒开人群,往顾府的方向跑去,他急于见到顾容,此刻也顾不上秩序,惹来路人的几句责骂。 只是林西定才跑到顾府,就看到李氏从里面着急慌乱地出来,他赶紧跑上去,汗水浸湿了衣服。 “西定。”李氏看到林西定就跟看到了救星,“西定,娉婷被容姐儿抓走了!” 闻言,林西定震住了,“怎么回事?” “容儿说是要找娉婷聊一聊,我就离开了,让她们自己在房间里,可是等丫鬟去送饭时,发现他们两个都不见了,容儿身边的丫鬟跑来跟我坦白,说是……说是容儿把娉婷打晕带去了郊外的荒山,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正要去警局报案。” “不要!”林西定忙拉住要去警局去报案的李氏,“您不要着急,就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报案。” “可是……”李氏还想说什么,林西定已经跑远了,她转头吩咐,“快,你们多带几个人过去。” “是。” 光秃秃的山头寸草不生,不见一丝春色,吹来的风还带着热气,让人心生烦躁。 地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上方的人,瞳孔猛地一缩,想要起身,对方却一脚踩在她胸口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娉婷瞪大了眼睛,满是惧怕。 顾容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你看不出来?我想让你死!” 娉婷害怕了,精致清丽的脸庞上有了些许灰尘,恐惧的表情让顾容看了十分畅快,她颤声哀求,“不要……不要杀我……我没有想过跟你抢林西定,你误会了……” 娉婷现在悔不当初,是她太贪心,也太自以为是,她以为自己能拿下林西定这个高门少爷,却忽视了顾容,她以为顾容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却忘了狗急还会跳墙 她夺走了顾容东山再起的最后希冀,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误会?”顾容讥讽的笑意在荒山之上显得悲凉,“你以为什么事都可以用误会这两个字掩盖吗?贱人,你害得我失去了最后的希望,我也不会放过你!” “容姐姐……” “你闭嘴!”顾容怒斥,“我何时成你姐姐了?下作的小蹄子!”她冷笑,“我不管你和林西定到底是什么关系,林家那老头子非要他娶你,那我就把你杀了,你死了,我倒是要看看他还同不同意林大哥娶我!” 娉婷的心几乎要沉到谷底了,这荒山野岭的,她要真的被杀了,怕是都没人给她收尸,她带着泪,忙求饶:“我求求你,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请你放过我,我会回南京,我永远不来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顾容啐了她一口,眼底的阴冷发出飕飕寒光,“放了你?我凭什么放了你,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我能留你一具全尸,你就应该感恩戴德!” 说完,顾容抓起娉婷的衣领往山崖上揪,顾容曾经在乡下呆过一段时日,力气自然比娉婷这个闺阁小姐大很多,娉婷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大声喊救命,希望这里能有人救她。 “住手!” 林西定大喊,焦急地跑上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容儿,你不要冲动!” 顾容怔了怔,呆呆地看着满头是汗的林西定,想到这些汗是为了娉婷所流,顾容恢复了平静,眼底是一片无尽的冷漠,看得林西定心里直发慌。 这样的顾容太陌生了。 林西定记得,这座山,他带顾容来过,情之初,由此而生,他突然有种预感,他们要在这里结束了。 “容儿,你听话,你下来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我们的事,我们自己来解决,娉婷姑娘是无辜的!” 林西定跟哄小孩一样,小声地乞求顾容,他怕顾容情绪一激动,把娉婷扔下去,这样的后果谁也承担不了。 微风拂过顾容的脸颊,掀起了她的裙角,素净的烟灰色和荒凉的山头融为了一体,她的嘴角勾起了一弧嘲弄的笑意,这个世上,男人最不可靠,看吧,这才几天,就被狐狸精给骗去了。 “她才不无辜,林大哥,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顾容了,我现在只有你,可是你却要被这个女人骗走,没有你,我会死的啊!” “不会的,我不喜欢她,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容儿,你下来,不要做傻事啊,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把你娶回家,这样就不会生出后面那么多事,容儿,我们未来还有好长一段日子,你不能毁在这里啊!” “林大哥,我知道你爱我,可是你父亲不同意,只要她死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顾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似乎又回到从前小女人的时候,可是在这种情景之下,却极为瘆人。 娉婷看着二人对峙,身子瑟瑟发抖,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 林西定摇头,一直盯着顾容揪在娉婷衣领上的手,唯恐她把娉婷扔下去,“容儿,我跟父亲摊牌了,没有她,我们也能在一起。” 林西定以为这样就能安抚顾容,谁知顾容的反应更大了。 ##第126章:被逼癫狂 “啊——”娉婷惊慌大叫,拼命抓住顾容的裙角,就怕自己掉下去。 “不要不要,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死!” “容儿不要!” 顾容淡淡地朝林西定瞥去,冷冷地说:“怎么,你心疼了?” 林西定额间直冒汗,屏住呼吸,尽量不去刺激顾容,好声好气地说:“容儿,你听我的,你不要伤害她,你要是真杀了她,你这辈子就毁了,杀人是要偿命的啊!” 顾容还是没有反应,林西定继续说:“我都跟父亲摊牌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冷静下来呢?”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冷静啊!”顾容歇斯底里的大叫,“我们明明可以两全的,你可以继续做林家少爷,我们也可以辛福美满地在一起,只要杀了这个女人,只要杀了她,你父亲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只能让你娶我,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不是的。”娉婷抓住顾容的裙角,颤声道:“林老爷没有我,他还有很多人选,上海名媛那么多,没有我还有其他人,不是你把我杀了就可以跟林西定在一起的。” 娉婷对现在的顾容恐惧万分,她害怕顾容真的会杀了她,也跟着林西定劝她,“我想林西定应该跟你说过,我是帮你们的,你杀了我还会有其他女人,不如照着我们先前的计划……” “你闭嘴!”娉婷的话非但不管用,反而激怒了顾容,她狠狠地拉着娉婷的头发,疼得娉婷直叫,“帮我们?你以为我是他啊,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会忘吗?你这个狐狸精,想要破坏我跟林大哥的感情,死到临头竟然还在装,是你太天真了,还是你觉得我太善良了,会任由你蒙骗吗?” 顾容说完拉着娉婷又靠近悬崖几步,娉婷吓得直哭,随手抱着一块大石头不撒手,连忙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和你抢男人,我不该设计你,不该存那种心思,是我的错,我该死,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吧!” 看着娉婷狼狈惊恐的模样,林西定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容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是说,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他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容儿,娉婷姑娘说得对,就算没有她,我父亲也会找其他名门闺秀,你不能把这所有的一切怪在她身上,我既然已经跟父亲摊牌了,你就更不用怪罪娉婷姑娘了,你下来,我们回家好不好?” “够了!”顾容冷冷地打断林西定的话,她苦笑,大喊:“林西定,你是不是傻啊,你没有了林家少爷的身份,凭什么和我在一起?!!” 顾容的声音足够大,在山上形成了回音,一遍遍地传入林西定的耳朵里,他不可置信地笑了笑,“容儿,你说什么呢,你不要为了跟我置气就说这种话啊!” “我没有置气,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因为你是林家的大少爷,没有了这一层身份,我根本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你明白吗?” 林西定怔了怔,深吸了一口气,不去看顾容,拼命的忍住眼里的泪水,“不可能……不可能……” 顾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 二人无言,他们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只能感觉风在他们之间流动。 林西定手脚冰凉,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他始终不敢相信顾容说的话,他那么爱她,她竟然只是喜欢他的身份? 所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吗?他抛弃了所有,甚至抛弃了血缘亲情,最后换来的,竟是这个结果! 娉婷见顾容在游神,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猛地起身推开顾容,朝林西定跑去。 顾容眼底凶光乍现,稳住自己的身子,从怀里抽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朝娉婷身后捅去。 “小心!” 林西定跑过去推开娉婷,擒住了顾容的手腕,大吼:“容儿,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不!”顾容推开林西定,林西定因为爬上来体力透支,被顾容一推,腿也软了,瘫在了地上。 顾容此时已是癫狂之态,满脑子都是要杀人,林西定担忧地看着她,劝道:“容儿,我不管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我只求你放手,娉婷姑娘没有做错什么,她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我们自己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可是现在的顾容哪听得进去他说的那些话,“你闭嘴,你只知道护着那个狐狸精,你背叛了我,你骗了我,我要你也去死,我也要你去死!” 顾容把所有的怒火牵到林西定身上,先前的愧疚也被疯癫所取代,手上的匕首朝林西定刺去。 林西定怔怔地看着顾容手上的那把匕首,一直没能回神,直到那把匕首离他只有一尺的距离,他才认命地闭上眼睛。 意想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时间仿佛被静止 了,耳边没有任何声音,可林西定却听到了刀刺进血肉里的噗呲声,他抬头看到一个曼妙的身影如摇摇欲坠的蝴蝶,朝他怀里倒了下来。 “娉婷姑娘?”林西定发怔,唤了一声。 顾容愣愣地看着自己手里那把沾满血的匕首,忽然清明了不少,再看向娉婷,她倒在林西定怀里,脸色惨白,不知生死。 “娉婷姑娘,你醒醒啊,娉婷姑娘?”林西定摇晃着娉婷,想叫醒她,可怀里的人双目紧闭,连眉头都不蹙一下,林西定慌了神,只感觉怀里的身体渐渐冷却,他跟疯了一样地把娉婷抱起来,往山下跑。 顾容的身子就像灌了铅似得,想追上去,却怎么也迈不动腿,那把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让顾容的心也凉了大半。 “对不起,对不起……”顾容抱住自己的头,嘴里不停地喃喃,她感觉到了寒冷,一种绝望无助的寒冷,她受不住,濒临奔溃的边缘,眼前一黑 就晕了过去。 ##第127章:筹备婚礼 婚期将至,权让亲自把顾婠婠送去了杨管家为她在外面买的宅子,离总督府只是一条街的距离,可权让却觉得跟天涯海角似得。 宅子勉强算个小院,因为是临时出嫁点,所以东西不多,显得很空旷,但一尘不染,可见杨管家对这个院子很上心。 “刘妈说,我们这三天里都不能见面了。”权让打量着小院,说话带着浓浓的委屈。 闻言,顾婠婠轻笑,眼含促狭,“爷,我看您以前贵可都是人事忙,想见您一面可比登天还难,怎么如今倒想天天见我了?” 顾婠婠说的无非就是她刚来总督府时,权让处处对她不待见,虽然权让有表明心意,说当时是想保护她,只不过是性格使然,可是那浓浓的嫌弃,她到现在还记着呢。 权让轻咳一声,不敢看顾婠婠,恨不得时光倒流,冲回那个时候抽自己几巴掌,当初他真不该摆架子,如果当时就好好哄着顾婠婠,也不至于现在她还拿话刺他,偏偏他还无法反驳,毕竟哪怕是他,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深深地唾弃自个儿。 “我们进去看看吧。”顾婠婠也不逗他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还好他们没错过,往事多提无益,就当是还了前世她对他的不待见。 屋内的摆设也少,但都齐全,全都是新的,杨管家每一样都是自己悉心挑选,光挑精致的东西往里面摆,格局又很简约,顾婠婠把房间上下看了一遍,很是满意,甚至萌生出以后都住在这儿的念头。 “你不能从顾府出嫁,在总督府又太寒碜,在这里出嫁当是最好,只是不知刘妈是从哪儿听来的风俗,竟还有结婚前三日不能见面的说法。”权让又扯到风俗的问题上,若有所思,把东张西望的顾婠婠拉了过来,把她的脸扳正,认真地说:“婠婠,我舍不得你。” 顾婠婠愣了愣,甩开他的手,狡黠笑道:“舍不得也没用,我娘跟我一起住,你可不能像以前在顾府那样,动不动就翻墙进来。” 终于找到可以报复权让的机会了,顾婠婠甚为得意,这三天时间,足以叫权让寝食难安,他总不能当着她娘的面翻墙进来睡她榻上吧? 权让也不恼,反而挑眉道:“没事,我对你一向有耐心,总归是三天的时间……” 权让笑得很隐晦,带着些许狡诈,顾婠婠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你打什么坏主意呢! 权让忽地上前一步,将顾婠婠抵在墙上,吐气如兰,二人之间流动着暧昧的气息,“等新婚夜你就知道了。” 顾婠婠的脸瞬间红了,妖艳欲滴,权让忍不住就要吻下去。 “里面有人吗?”院子里传来柳月湘的声音,顾婠婠如梦初醒,羞恼地推开权让,狠狠地瞪了他一样,捂着脸跑了出去。 权让无奈地摇摇头,也跟着走出去。 “娘,您来啦。” 柳月湘看着先后走出的两人,再看了看顾婠婠脸上尚未褪去的可疑晕红,明白了什么,调侃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顾婠婠撇过头,嗔道:“娘,你说什么呢!” 柳月湘抿嘴笑了笑,一脸的了然。 “娘。”权让唤道。 柳月湘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应道:“哎。” 虽然现在叫娘有些为时过早,但也没有几日了,柳月湘也早把权让当成自己的半个儿子,应起来没有丝毫违和,倒是极为高兴,眼里泛着泪花,“太好了,我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宝儿交给你,我很放心。” 顾婠婠鼻子发酸,“娘……” 权让走过去牵起顾婠婠的手,眉目皆是认真,语气很是郑重,“娘,您就放心把婠婠交给我吧,我会永远爱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丝委屈。” 柳月湘捂住嘴连连点头,声音哽咽,“好,好,我相信你。” “我又没答应嫁给你。” 二人正在煽情,顾婠婠冷不丁地冒出这一句,把权让酝酿的情感全部击退,只剩下浓浓的忧伤,他转过头半微笑,半威胁地说:“你再说一遍?” 顾婠婠感受到他赤裸裸的威胁,淡笑道:“你赶紧走吧,你忘了,结婚前三日,我们是不能见面的,否则不吉利!”说完她挣脱了权让的手,躲到柳月湘身后,冲他扮了个鬼脸,分明就是要气他。 碍于柳月湘在此,他不好发火,只是目光微冷,但对柳月湘还是很和气的。 反正也就是三天,他又不是没等过,大不了就等上个三天,三天后,看他不把她抓起来按在床上狠狠地折腾得三天下不了床! 顾婠婠大概是感受到权让浓浓的恶意,背后直发寒,仿佛是在预示她往后的悲惨。 权让离开后,柳月湘带顾婠婠看了她的嫁妆,除了权让下的聘,柳月湘给的嫁妆寥寥无几,只是一个稍贵重的手镯,还有一对她亲自编制的同心结,寓意“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光是这几样东西便足以让顾婠婠感动得眼泪直流,虽然他们以后都是住在总督府,可到底还是成了别人家的人,再也不是独属于母亲的女儿。 柳月湘为顾婠婠抹去眼泪,勉强笑了笑,“我都还没哭,你哭什么,都是准新娘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哭,不吉利,反正你就算是出嫁,我也是跟着你在总督府,只要你不嫌弃为娘……” “不嫌弃。”顾婠婠吸了吸鼻子,抱住柳月湘,似撒娇地说:“要是以后权让他欺负我,您可要帮我教训他呀。” 柳月湘拍着顾婠婠的背,笑道:“他怎么会欺负你,我就怕你们婚后,他要是把你惯坏了,可怎么办啊!” “娘~” “呵,好了好了,谁敢欺负我女儿啊。”柳月湘满脸慈爱,“我的女儿可是世界上最好的,谁要是敢欺负,我第一个跟他拼命!” “娘,您最好了。”顾婠婠扑进柳月湘怀里,蹭了蹭,柳月湘则是一脸满足,但心里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的担忧。 ##第128章:两处相思 总督府在张罗结婚的事宜,顾婠婠也在外面的宅子里准备,不能和权让见面的这三天里,顾婠婠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柳月湘身上,她要在出嫁之前,好好的陪伴母亲。 柳月湘把杨管家送来的嫁衣霞帔摊在床上,细细抚摸端详上面的图案,每一针都堪称完美,上面的龙凤呈祥也是栩栩如生,她想象着顾婠婠穿上嫁衣的模样,不知不觉,一滴泪便流到了嘴边。 看到柳月湘在擦眼泪,顾婠婠心疼地抱着她,瓮声瓮气地说:“娘,您要是难过,我就不嫁了。” 柳月湘笑骂:“你这丫头,哪有说不嫁就不嫁的,你这话要是给爷听见了,他该有多伤心啊!” 权让的心意,柳月湘都看在眼里,他对顾婠婠的爱意绝对不比她这个当娘的少,所以她才会轻易同意他们二人的婚事,否则,以权让的身份地位,柳月湘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女儿托付给他。 二人门不当户不对,日后肯定少不了磨难,最后苦的还是她的女儿,不过好在权让很爱顾婠婠,那些小问题,她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他哪会伤心,一肚子坏水呢。”顾婠婠抱怨道。 柳月湘一笑,点了点顾婠婠的额头,道:“你当我不知道,这话啊,你也就随便说说,我要是真不同意你嫁给他,那你不是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顾婠婠把嘴巴一撇,道:“你已经同意了,不能反悔。” “呵,你呀,女儿大了果然是不中用的,快,你赶紧把嫁衣穿上给我看看。” 这套嫁衣虽好看,却也极为繁琐,上面的饰物重不说,里三层,外三层的让人喘不过气,杨管家还说这已是最轻便的嫁衣,可顾婠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穿好。 柳月湘打量着顾婠婠,颇为满意,又把顾婠婠带到全身镜前,欢喜得不得了,“爷是有心了,你看,穿在你身上多贴身,多好看啊!” 顾婠婠摆弄着裙子,转了一圈,也很满意,只是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却有些晃神,她这个样子好熟悉呀,她好像也穿过这样的嫁衣,脑子里零零碎碎的,竟出现了拜堂的片段。 “疼,头好疼……” 顾婠婠忽然变得很痛苦,捂着脑袋直喊疼,把柳月湘吓坏了,“宝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顾婠婠使劲的晃了晃脑袋,蹙眉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头好痛……”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啊?” “我忘了。” 柳月湘急坏了,扶着顾婠婠到榻上坐着,“你快休息一会儿,是不是最近太累,太紧张了?” 顾婠婠不想让柳月湘担心,笑了笑,却很勉强,“可能是吧,娘,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您别担心。” 柳月湘长叹了一声气,“你要是觉得难受可不要撑着,我给你找医生。” “真的没事。” “那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先出去了。” 顾婠婠笑着点头,直到柳月湘离开,她脸上的笑容才渐渐褪去。 “奇怪,我怎么会有那种感觉?”顾婠婠百思不得其解,只要回忆起刚才想起的画面,她脑子就跟要爆炸了一样,心里也是揪着疼。 难道说真是太紧张了,所以心里才会不安和难过?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窗外有青蛙的聒噪声,吵得权让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顾婠婠的音容笑貌。 “唉……”权让点了蜡烛,长长地叹了口气,从前那么多漫漫长夜他都熬过来了,怎么这会子顾婠婠不在,他就受不了了呢? 果然,人不能拥有,否则一旦失去,那就是生不如死。 好在顾婠婠就快被他娶回来了,他日日都能看着她,还能抱着她入睡。 想到这,权让别提多美了,心也跳得飞快,这一紧张,就更睡不着了,只是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发怔。 另一边,顾婠婠听着身旁柳月湘沉稳的呼吸声,呆呆地看着床上的帘帐,没有权让在身边,她竟连觉都睡不好了。 过了今晚,离大婚就只剩两天,顾婠婠很紧张,虽然早就做好了为妻的准备,可她怕婚礼那天出错给他丢脸。 作为手握重兵的两江总督,权让的名声再差 那也是极为威严的存在,他的妻子就算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之女,也不能给他丢人,她怕大家认为她配不上权让,重活一世,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要管别人说什么,可她其实还是很在乎其他人的言论。 林府客房灯火通明,下人守在房门口不敢有一丝松邂,唯恐里面出了事。 林西定望着床上的娉婷发怔,回想起那日悬崖上的惊险场景,他到现在还心悸不已,若是娉婷真的因为他出了什么事,那他真是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 “大少爷,这么晚了,您赶紧睡吧,这儿由我来看着。”身旁的丫鬟劝道。 林西定摇摇头,“不,你去睡吧,我在这守着。” “大少爷,您都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这位姑娘醒来,也不愿看到您这副模样啊,您还是先去休息吧。” 林西定因着几日没有合眼,脸色十分憔悴,丫鬟看了都不忍心,可他执意不肯去歇息,娉婷是因为他才会被顾容迫害,又是为了救他险些丧命,成了这副样子,他又如何能抛下她去休息。 回想起白日里医生的诊断,权让心痛得无法呼吸,这么美好的女子,竟被他和顾容害到这副田地,他对不起她。 “如果你没有遇见我该多好。” 林西定哽咽着说。 丫鬟苦口婆心地劝说林西定,可他却跟木头桩子似得,定在床边不动分毫,倒吵醒了床上的人,娉婷微微睁眼,蹙了蹙眉,声音沙哑,“水……水……” 林西定先是一愣,回过神来便是狂喜,推着丫鬟说:“快去倒水,快去倒水啊!” 丫鬟僵硬地点头,慌忙地跑去倒水。 林西定喜极而泣,握住娉婷的手感天谢地,娉婷只是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娉婷,娉婷……” ##第129章:大婚之日 权让和顾婠婠的婚礼传遍了整个上海,婚礼当天,迎亲路上人海潮涌,人们站在街头两边,纷纷翘首企盼,等着新娘从这条路上走过。 顾婠婠已换上了嫁衣,头发披散在两肩之下,镜子前的她朱唇轻点,眉目如画,脸颊似粉桃般俏丽,说不出的婉转娇媚。 “我的女儿,终于要出嫁了。” 柳月湘今儿穿了套藏青的开褂裙,庄重体面,不失贵气,她拿出了压箱底的钱才做了套这样的衣服,特地为了今日所穿,就是不想给顾婠婠丢脸。 她站在顾婠婠身后,看着镜子前的女儿感慨,她看来看去,都觉得镜子里的女子不像是她的女儿,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即将嫁出去的新娘,的的确确是她的宝儿。 顾婠婠握住柳月湘的手,莞尔道:“娘亲,虽然我出嫁了,可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孝顺您的。” 闻言,柳月湘拍拍她的手背,脸上皆是惆怅,“你嫁人了,就有了夫婿,往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你就把心思花在他们身上吧,娘亲老了,只要看到你幸福平安,便知足了。” “娘……”顾婠婠不禁泪目,娘亲含辛茹苦地把她拉扯大,又怎会舍得她嫁给别人。 “大好的日子哭什么啊!”柳月湘斥道,脸上带着些许愧疚,“是娘亲不好,惹你哭了,吉时快到了,我给你梳头。” 柳月湘说着,便拿起了梳妆台上的木梳,她笑着,眼里却含着泪花,满心的不舍无法诉说,只能寄托在一声声祝福语中,“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柳月湘顿了顿,已是泣不成声,看到顾婠婠也落泪,她忙拾掇好心情,硬是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娘……” “别哭,娘为你簪发,今儿你要漂漂亮亮,体面风光的出嫁,算是为娘替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往后啊,都要交给女婿了。” 纵然权让再好,此时,柳月湘还是有一种自己幸苦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总督府不同往日庄严,四处挂上了红布,贴上大大的喜字,宾客络绎不绝。 婚宴设在后院,摆上了整整五十桌,长长红地毯从门口铺到后院,许是知道今儿是好日子,池塘里的荷花被大大的绿盘捧到高处,在阳光的照映下,如立在绿浪之上的曼妙姑娘。 权让特地请来了西洋人来奏乐,欢快喜庆的音乐渲染了氛围,蓝眼睛白皮肤的小提琴手也被感染,拉得更加欢快,险些要跳起来了。 只是周边总会立着几个身穿军装,后背步枪的小兵,严肃地看着面前混乱而热闹的场面,防止发生突发事件,让人心有不适,更不知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又藏着多少个这样的小兵。 薛语生摆正衣领上的蝴蝶结,崭新的黑色西服衬得人神采奕奕,他看着往来的宾客,露出一口大白牙,殷勤地招呼着。 总督府有多热闹,林婉书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那副场面,她呆呆地望着窗子外,总督府的方向,失落地说:“他终于还是有别的女人了。” 沁之看着难受,安慰道:“小姐,您自有您的良人,您和权督军始终是不合适的,他娶了旁人也好。” “唉,沁之,我本来还说要喝他的喜酒,可是……” “您还是不要去了,你这一去,就更难过了。” 林婉书笑了笑,迫使自己不去想权让,问道:“那个娉婷姑娘如何了?” “醒是醒了,只是……” “只是什么?” 沁之想了想,答:“只是听说她本就身子不好,如今又受了伤,怕是日后再不能生育了。” 林婉书一惊,“怎么会这样?” “大少爷把此事瞒下来了,也没有告诉娉婷姑娘,我是跟看病的医生打听,才知道此事。”末了,沁之又加了一句,“听说连老爷都不知道呢。” 林婉书心下了然,叹道:“他总算是有点男子汉的样子了,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吧。” 说完,林婉书眺望远方,眼眸染上了几分忧伤。 顾婠婠刚把笨重的头冠戴上,袖子便在院子外喊:“姑娘,车来了。” 柳月湘和顾婠婠相视而笑,为她披上了红盖头。 袖子见里屋半晌没有动静,便想进去看看,还没进去,柳月湘就扶着顾婠婠缓缓走了出来。 那身红衣极为耀眼,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远远看去,走动时仿佛有真龙若隐若现,上身是立领大袖衫,袖子口绣着一对小小的鸳鸯,鲜红的罗裙偏高,搭配腰身往下散开,大气而端庄,外罩一件轻盈的品红蚕丝纱,延伸至到脚后跟,走起路来,轻纱随风舞动,就跟天上下凡的仙女似得。 袖子看呆了,咽了咽口水,失神地夸赞:“姑娘,您真美。” 刘妈在后头轻轻地敲了一下袖子的脑袋,笑骂道:“你可别看呆了,还不快扶姑娘上车,别误了吉时!” 袖子捂着脑袋如梦初醒,“对啊,姑娘,我扶您上车!” 柳月湘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看着顾婠婠被扶上喜车,满是心酸。 “妹妹,你也上车吧。”刘妈笑道,顿了顿,“我比你大,叫你一声妹妹应是无碍的吧。” 柳月湘忙道:“没事没事,合该我叫你姐姐。” “那就上车吧。” 柳月湘怔了怔,“上车?好像没有娘家人跟去婚礼的说法吧?” 闻言,刘妈轻笑一声,“现在还分什么娘家婆家,总归是一家人,我们走吧。” 柳月湘喜极而泣,“好好好,走。” 顾婠婠被盖上了红盖头,看不清周围的模样,坐上车,只能感觉车在平稳地开着,旁边似乎挤满了人,她只听驾驶座上的郭宇说:“自从上次爷救济了难民,还为大家解决了温饱问题,从前那些对爷不利的流言一下子就全没了,大多都是说爷宅心仁厚,或是铁血丹心,跟姑娘是神仙眷侣,天生一对,这一听说今儿是爷和姑娘的婚礼,全都跑来看热闹、送祝福,倒是四大家族,近日可以说是恶名远扬了,连沈将军都因此受到了大家的迁怒,唉,人果然都是善变的。” 闻言,顾婠婠浅笑,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谁是狼子野心,谁是真的为他们好,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第130章:大摆婚宴 婚车在众人一路的注目下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总督府门前。 大门上面的牌匾换了个新的,挂上了红布,婚车停下,几个穿军装的人立刻在车停下的地方铺上红毯,袖子和刘妈先下了车,袖子打开车门,笑道:“姑娘,可以出来了。” 顾婠婠被袖子搀着走出婚车,立在门口两旁的几个乐手吹响了喇叭,欢欢喜喜地宣布地向所有人宣告:新娘来了。 权让身着灰蓝色圆领军装,华贵而不失庄重,腰带紧束,坚毅俊朗的面庞立体感十足,身形魁梧挺拔,目光如炬,他如白杨般挺拔,站在门前,看着顾婠婠一步步向他走来。 顾婠婠感觉到一束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不用猜也知道那是谁,双手握得更紧。 权让从袖子手里接过顾婠婠的手,她手心有些发汗,也沾湿了权让的手,他靠近她,安抚道:“别紧张。” 权让的声音如春风般柔和,却给人厚重的感觉,听得顾婠婠心里很踏实,她点点头,紧紧握住权让的手。 在一阵打鼓吹弹声中,权让牵着顾婠婠的手走过鲜红的地毯,他们走的每一步都很认真,权让感觉,自己握住的不是顾婠婠的手,而是责任,往后的日子,他要倾尽所有,去爱护这个女孩。 038躲在偏僻的角落看着这场盛世婚礼,但凡在上海滩有点脸面的都来吃酒了,可他找了很久,却还是没有找到他想看到的身影。 038沉吟一会儿,退出了热闹的宴席。 权让携手顾婠婠走进喜堂,刘妈和柳月湘被迫推到了上座,接受二位新人一拜。 薛语生作为证婚人,没有往日的吊儿郎当,稳重妥帖,只是偶尔露出的笑容还是有点纨绔的样子,他轻咳一声,转头向宾客们客套:“感谢各位不远万里,不嫌辛劳地来参加二位新人的婚礼,这两位也是排除万难,一路风雨同舟,才走到了今天,甚是不易,接下来就由薛某来主持这场婚礼!” “好!”堂下响起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权让转过头看着顾婠婠,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却也大概猜到盖头下她欣喜的表情,他们耽搁了那么长时间,他总算,可以真正拥有她了。 薛语生站在他们右前方,扯着洪亮的嗓音喊:“一拜天地!” 权让和顾婠婠转过头,对着天地鞠了一躬。 四周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只有顾婠婠凤冠上的冕旒流苏发出轻微的响声,甚是悦耳动听。 “二拜高堂!” 刘妈坐直了身体,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看到二人对着她一拜,她手足无措,就要起来扶起他们,薛语生使了个眼色,刘妈这才收回了手,坐到位置上去。 权让冲刘妈微微一笑,这么多年,刘妈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他自小丧母,刘妈对他的照顾堪比母亲,如今受他一拜,理所应当。 杨管家站在旁边也不禁暗暗下泪。 比起刘妈,柳月湘要淡定得多,只是欣慰地不停点头。 “夫妻对拜!” 权让身子顿了顿,双手紧紧握起,忽然有那么一刻缓不过气,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口,似乎在担心什么。 薛语生冲他眨眼,心里骂了他无数遍,这可是婚礼,大庭广众之下还敢走神,想什么呢! 权让终究慢了半拍,顾婠婠不知道权让还没有鞠躬,头就深深埋了下去,此时的权让也回过神,郑重地鞠了一躬。 “礼成——” 耳边传来一阵掌声,权让却满头是汗,松了口气,他的目光落到顾婠婠身上,柔情似水,嘴角也勾起一丝满足的笑意。 没有意外,她终于成了他的妻。 薛语生笑得合不拢嘴,“送入洞房!” 顾婠婠低着头,被袖子扶了下去,可权让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动了动脚,差点就要跟上去了。 薛语生及时拦住了他,笑得极为狡黠,“你急什么,还有一大堆宾客要招呼呢,洞房什么的晚上慢慢来嘛!” 权让默不作声,被薛语生推到后院招呼宾客去了。 “恭喜督爷,贺喜督爷啊,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多谢。”权让今日高兴,不似往常冷淡,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让那些不敢敬酒的人也纷纷靠近给他灌酒,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郑茜茜找了个最不起眼的地方坐着,低着头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还是被别人发现了。 等郑茜茜再一抬头,郑擎国那张怒容便出现在她眼前,他冷哼,“回去再找你算账。” 郑茜茜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连吃点心的心情都没有了。 “沈大将军到——” 原本热闹的宴席瞬间鸦雀无声,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有力的跑步声,沈齐唐在几个武装人员的护送下走进了厅堂后院。 “真是抱歉,我来晚了。” 权让的眸忽然变得深沉,他放下酒杯,不慌不忙地迎上去,“沈将军大驾光临,权某不胜荣幸。” “沈将军。”众人打招呼。 沈齐唐大笑,“你看你,还跟我客套起来了。”他转过头大手一挥,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当做我不存在就行了!” 权让做了个“请”的动作,淡淡地说:“沈将军,请——” 看到这场面,很多人心里都不由疑惑,都说权总督嚣张跋扈,不明事理,可看样子,却是谦逊有加,虽然在职位上,权让要比沈齐唐低一头,可比起实权,手握重兵、屡立战功的权让可是远远超过沈齐唐的,换做平常人,早就翻天了,还能如此毕恭毕敬? “要我看,传言不可信,权总督前段时间不是还自掏腰包救济了难民,劳心劳力,还将四大家族给惩办了,不计个人得失的品质真是难得,哪里会是传言中的样子。” “可不是,不都还说他是断袖,看现在不也一样娶了妻子,这婚礼办得别提多气派了,看样子权总督很看重他的新夫人,听闻这位夫人也是个心善的女子,那可真是天作之合啊!” “对呀对呀……” 这些人的议论一字不差的传到沈齐唐耳朵里,沈齐唐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煞是滑稽。 权让将沈齐唐的反应看在眼里,冷冷一笑。 ##第131章:共饮合卺 一对龙凤烛立在堂前烧得正烈,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顾婠婠微微掀开盖头的一角,眼睛轱辘四下打量了一番,新房被装扮得富丽堂皇,喜气洋洋,烛影摇红,房梁被红幔所覆,她瞧了很久,才看出这是听风院的主房,格局布置都没有变,唯有床边的梳妆台换了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大梳妆台,墙面挂上了一张美人图,明眸皓齿,优雅恬静,隐隐看去,竟有些像她。 “那张美人图是我吗?”顾婠婠忽然问。 海棠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顾婠婠已露出了一张脸,忙按下她的手,将盖头重新放好。 “夫人,这盖头可不能乱掀,不吉利的。” 听海棠改了称呼,顾婠婠有些不大适应,脸上微微发热,好在被盖头遮住了,这才没有出糗,“我问你,那副美人图画的是我吗?” 海棠抬头看向挂在梳妆台墙上的美人图,笑道:“可不就是夫人嘛,爷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画出来的,这梳妆台也是爷为了夫人特地换的,先前那个太简陋了,怕您嫌弃呢。” “他……还真是有心。”顾婠婠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身子都在发热,脑子里想的都是权让躲起来偷画她的画面,笑得更欢了。 “爷对夫人的什么事都上心,从前我还真没见过他这样,倒是对夫人您格外特别。” “你少替他说好话了!”顾婠婠嗔道。 海棠闻言轻笑一声,嘴里叫屈,“夫人冤枉了,海棠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你个小蹄子,嘴上尽是蜜一样的,你就哄着我吧,他到现在还不来,谁知是不是喝欢了,不想来了。” 海棠道:“夫人莫急啊,这时辰还没到,今儿宾客来得多,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的,来晚了也无碍,总归不误了时辰便是了。” “我才不急呢!” 海棠抿嘴一笑,脸上全是促狭。 “算了,不和你说了。”顾婠婠觉得今日她的嘴巴极笨,次次口不择言,反叫海棠笑话。 海棠知晓顾婠婠腼腆,也没有再拿她取笑。 又过了半晌,权让还没有来 院子外的烟花放了一遍又一遍,喜庆的乐声也没有停止,顾婠婠心疼地摸摸自个儿的肚子,委屈道:“海棠 我好饿,你们都不给点东西吃。” “夫人,大婚当日的确不能进食,您还是等第二天……” “不行!”顾婠婠掀开了红盖头,微怒道:“我饿得头昏眼花,等不了第二天。” 海棠忙给她放下盖头,急道:“夫人,您有话好好说,别掀盖头啊!” “可我真的好饿。” 海棠蹙了蹙眉,想了会儿,走到桌子边,随手端了盘糕点过来,“夫人,您先吃点垫垫肚子吧,别掀盖头了,真不吉利。” 顾婠婠拿了块糕点往嘴巴里送,香甜美味,对一天没进食的她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 顾婠婠嘴里嚼得正起劲,忽然,门开了。 “爷。”海棠欠身。 权让站在门口,眼中微醺,他点点头,声线沙哑又带磁性,“你下去吧。” “是。” 顾婠婠被权让给吓到了,那口糕点竟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甚是难受。 她听到关门的声音,还有皮靴踩地的吱呀声,不多时,她便看见那双被擦得澄澄发亮的黑色皮靴站在了她眼前。 顾婠婠绝望地闭上眼睛,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婠婠……” 权让这一声唤得缱绻情深,温柔得快要把顾婠婠溺毙了。 可是她觉得,她先要被噎死了。 权让蹙了蹙眉,视线落到顾婠婠抖动的两肩之上,心生疑惑,这是太感动了吗? 权让拿起身旁的喜称,缓缓挑动顾婠婠头上的红盖头,渐渐露出了顾婠婠那张极其纠结的脸。 “你怎么了?” 顾婠婠捂住自己的胸口,十分痛苦地看向权让,右手艰难地抬起,指向桌子上的茶壶。 权让疑惑地指着那个茶壶,问:“你要喝水?” 顾婠婠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权让三步并两步地走向桌子,倒了杯水递到顾婠婠面前,顾婠婠夺过那杯水,咕噜咕噜地往嘴里咽,权让担忧地拍着她的背,问:“你不会噎着了吧?” 那口卡在喉咙口的糕点终于咽了下去,顾婠婠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仿佛刚刚经历了怎样的生死关头。 “还不是你们不给我饭吃,我都快饿死了,还没吃进去你就来了,把我吓噎着了。” 权让只觉好笑,“吃个东西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吧。” “我连盖头都不能掀,海棠说不吉利,哪还敢正大光明的吃点心啊!”顾婠婠满腹的委屈,只能对着权让倾诉,而权让也是一脸宠溺,静静地听着她倒苦水。 “乖,结婚就这一次,忍忍就过了。”权让摸摸顾婠婠的头,笑着安慰道。 顾婠婠看着权让,今儿的他格外精神,脸上的笑容比往常多了不少,有种不一样的感觉,身上的军装也是从未穿过的款式,庄重大气,又修身,竟让她产生了其他绮想。 “你怎么脸红了?”顾婠婠为自己不单纯的思想脸红,权让只觉她的脸像是一个红苹果,直叫他要咬一口。 权让也真的这么做了,他撩起顾婠婠凤冠上垂下的流苏,缓缓凑近她的脸,只是薄唇在靠近一寸处,顾婠婠的眼神变得清明,慌张地躲开,“还……还有合卺酒没喝呢!” 权让顿了顿,硬生生地忍下了心头的火气,他嘴角上扬,古井无波的眼眸竟染上了几分戏谑,顾婠婠被压在床头边,侧过头不去看权让,心里七上八下。 好在权让起身,真去拿摆在桌上的合卺酒。 顾婠婠轻咳一声,端坐在柔软的床榻上,平复自己的心情,权让端着酒朝她走来,她感觉今夜的权让和以往不同,就好像一匹虎视眈眈的大灰狼,准备将她拆骨入腹。 权让将酒递给顾婠婠,也坐在了床上,他眼底的微醺已然褪下,取而代之的,是点点柔光。 昏黄的烛影噼里啪啦地摇曳,顾婠婠凤冠上的冕旒流苏被权让撩了上去,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宛转蛾眉,格外娇媚,连平日清澈如泉水的那双眼眸,都变得极具魅惑,无比勾人。 二人举起酒杯,轻轻相碰,手臂缓缓交叉,顾婠婠感觉心头升起了一股奇妙之感,他们就好像合二为一,从此再也分不开。 直到一杯酒下肚,醇厚的液体从喉咙流下,顾婠婠顿时感觉肚里一阵火热,口里还残余着糕点的甜味,混杂着酒香,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权让往前挪了一下,再次把顾婠婠逼到床角,头磕到了木头,疼得她轻哼一声,手中的酒杯也应声落地,在地上转了一个小小的圈。 权让扶着顾婠婠被撞到的后脑勺,轻抚了一下,不由咽了咽口水,她连蹙眉头都那么好看,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勾引他,如果不是怕吓着她,他早就把人扔到床上先来一遍了。 权让鼻尖呼出的气体吹到顾婠婠耳朵边,惹得她痒痒的,她脸色微红,想推开权让,却觉得四肢无力,反倒是这软绵绵的一推,更搅得权让口干舌燥。 权让见顾婠婠不敢看他,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的眼神正对着自己,媚眼如丝,满满的邀请,他的眼神渐渐迷离,因忍得辛苦,声线沙哑,却也独具诱惑,他叹道:“你真美。” ##第132章:洞房花烛 话音刚落,权让便摘下了顾婠婠头上的凤冠,被挽起的头发也散落开来,顾婠婠表现得很无措,她知道权让接下来想干嘛,却好像又不知道,只剩满心的紧张和不安。 顾婠婠垂眸不敢看权让,正在心里盘算对策,不知不觉,外衫竟褪去了大半,她回过神,却听“刺啦——”一声,制作精美的嫁衣就在权让手中成了一块块碎布,她上身只剩下了一件肚兜,赤裸在外面的皮肤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顾婠婠害怕了,权让已然将她压倒,看着权让眼眸上的情yu,顾婠婠的心跳得极快,当发觉权让开始解自己的衣服,顾婠婠吓得要起来,又被权让擒住,放倒在床上,顾婠婠动弹不得,只能仰着小脸,眼中含泪,可怜兮兮地看着权让,却不知反而会激发权让内心深处的欲望和燥火。 果不其然,权让解衣服的速度快了不少。 权让的身子压了下来,顾婠婠侧过头,全程闭着眼睛,权让看着她害羞又惊慌的模样,不由轻笑,把她的头扳了过来,轻言:“婠婠,看着我。” 顾婠婠听话地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权让赤裸的上身,吓得又闭上眼睛,眼角泛出一滴泪,她带着哭腔,瓮声瓮气地说:“阿让,我怕。” 她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想临阵脱逃,虽说他们从前也有半推半就的亲吻,有一次也脱了大半的衣衫,但是还真从来没有如此赤裸相对,更别说接下来…… 权让身子微微顿了一下,大手拂过顾婠婠羞愤惊慌的小脸,柔声诱哄,“乖,不怕,你先睁开眼睛,看着我。” 顾婠婠缓缓睁开眼睛,面前是权让放大了几倍的脸,权让温柔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认真地问:“你相信我吗?” “相信。” 他微微一笑,用魅惑的声线缓缓道:“那你就把自己放心的交给我。” 顾婠婠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头。 权让再也抑制不住,低头吻了下去,大手游走在顾婠婠娇嫩的皮肤上,顾婠婠不由轻哼,双手无处安放,只能挽着权让的腰,以寻求安稳。 权让的动作很轻,也很急,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自然是急不可耐,但又怕吓到顾婠婠,并不唐突,循环渐进,顾婠婠果然能接受,也渐入佳境,不时发出几声娇媚的呻吟。 “婠婠……”权让忽然唤,顾婠婠口齿不清地应着。 从顾婠婠嘴里发出的那若有若无的呻吟,终于冲散了权让最后的理智,他把腰身一沉,进入了紧致的幽深。 “啊——”顾婠婠惨叫一声,蹙紧眉头,冷汗直流,哭喊地推开权让,“你走开,你走开,好疼……” 权让抓住顾婠婠乱动的手脚,小声地哄,“乖,没事,等会就不疼了。” “你骗人,你出去啊!”顾婠婠不停地哭泣,紧紧咬着嘴皮,下身就跟被劈成两半一样的疼,蔓延至全身,身上的人好像异常大,她无法承受,却又挣脱不得,只能以哭闹来反抗。 可权让都已经开始了,哪里还会因为顾婠婠的哭闹而退出,他下身不动,轻轻吻着顾婠婠,为她将眼泪吻干,双手从上至下地游走抚摸,安抚她害怕到颤抖的身体。 “婠婠,婠婠……”权让边吻边唤,顾婠婠总算是不哭了,只是身子还是很僵硬。 权让垂眸,被他压在身下的人儿也正在用哀求的神情仰头看着他,他才进入了一点点,剧烈的疼痛让她不敢再继续下去,她的不配合也着实让他头疼,只能不断诱哄。 可顾婠婠尝到了极致的疼痛,哪里还敢任由权让继续,只怕她不大值钱的小命就要葬送在这张床上了。 “阿让,疼……”顾婠婠蹙眉叫疼,妄图结束这个令人发指的夜晚,可惜权让如今就跟一匹得不到发泄的狼,顾婠婠越是喊疼,只会把他心底的欲望激发出来。 权让再也受不了了,不顾身下女孩的哭求,缓缓深入,顾婠婠疼得直冒汗,挣脱不得的她只能咬着权让肩膀上的肉,泪水染湿了枕头。 肩膀上的剧痛不能抵抗身下紧致带来的快意,权让轻轻吻着顾婠婠,缓缓律动,他哄着她,附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放松点,你快夹断我了。” 顾婠婠疼得紧紧抓住床单,她没听清权让说什么,只是听到前面半句,她以为放松点就不会痛了,便真试着放松,结果身下那东西却得寸进尺,又深入了不少。 “不要……疼……”顾婠婠哭着,不停地拍打权让的胸膛,“你出去,你出去啊!” “嘶——”权让呻吟了一下,顾婠婠身下太紧,让他无法再继续深入,只能停下来,和顾婠婠交缠。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顾婠婠身体里突然涌出一种奇异的感觉,那种感觉很舒服,渐渐延至全身,她失控地轻哼一声,嘴里唤着权让的名字,权让如同得到了鼓舞,再次深入,这次顾婠婠不再喊疼,虽然眉头还是皱着的,却没有太大的痛苦,他也没有任何顾虑,尽情地在她身上驰骋。 烛火随着二人交缠的身影摇曳,皎洁的明月也害羞得躲进云层,不愿打扰他们。 顾婠婠醒来已是次日午时,身边早就没有了权让的身影,她微微侧过身子,只觉一阵疼痛酸软,腰际也发酸得紧。 被子还残余着chan mian后的暧昧气息,顾婠婠红着脸,窝进了被子里。 昨夜太过激烈,权让就跟八百年没碰过女人似得,要了不知多少次,顾婠婠被他翻来覆去的折腾,也不知晕了多少回,然后又疼醒了,再又晕过去,周而复始,到大半夜才歇下。 顾婠婠用手撑着身子,勉强坐了起来,身上到处是青紫的淤青还有吻痕,足见昨晚战况之激烈,“权让这个混蛋!” 顾婠婠捶床大骂,忽然,门开了,顾婠婠愣了一下,忙缩回被子,海棠端着一盆水走进来,笑道:“夫人先洗洗脸吧。” 顾婠婠一脸防备地盯着海棠,神情有些恍惚,海棠疑惑地看着顾婠婠,想到什么,焦急地问:“夫人,昨晚爷是不是太不节制,把你吓傻了?” 海棠的话在顾婠婠的脑子里一下子炸开了花,她羞得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我……” 见顾婠婠还能说话,海棠松了口气,也知她这是害羞,便没有多言,帮她罩了件纱衣,再顺手将床上那染了几滴血的白帕收了起来。 氛围很诡异,海棠纵然年纪小,但善后这种事情,表情竟也没有一丝不对,只是当看到顾婠婠身上欢爱后的痕迹,也不由红了脸,心下感叹:爷太不知怜香惜玉了! 注意到海棠的目光,顾婠婠忙把自己身上遮严实,恼道:“我自己来!” ##第133章:莫忘初心 顾婠婠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可屁股刚离开床,又瘫在了床上。 顾婠婠觉得自个儿糗大了,双腿竟然一点力都使不上,直打颤,最后只能恼怒地让海棠来扶自己。 好在海棠没有察觉,只是以为顾婠婠昨天一天没吃饭,所以没有力气。 等顾婠婠洗完脸,坐到梳妆台前,她本以为自己一定很憔悴,可镜子前的那张媚眼如丝的脸,着实让她觉着惊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滋润? “现在什么时候了?” 海棠答:“都中午了。” 顾婠婠怔了怔,竟然已经到中午了。 “怎么没叫醒我?权让人呢?” “爷一大早就去了军部,临走前吩咐我们不能吵醒夫人,我就没叫醒您了。”海棠边梳头边答。 “哦。”听说权让去军部,顾婠婠显得很失落,海棠察觉到顾婠婠情绪低落,又安慰了几句。 另一个房间,一阵长长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传到房间外,震得人头疼欲裂,渐渐,呼吸声平缓下来,倒在床上四脚朝天的男人终于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阳光照在他脸上晃了下他的眼,他想起身,全身上下却使不上一点力气,跌到床底下去了,摔了个狗吃屎,“哎呦呦喂,疼死老子了!” 薛语生扶着自己被摔疼的屁股,龇牙咧嘴地大叫,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半天才想起这是他自己的房间。 “阿切!”薛语生打了个喷嚏,鼻子很难受,他大骂:“谁给我扛这的,被子都不给我盖!” 忽然,薛语生脑子里出现了几个零零碎碎的画面,他本来组织了人去闹洞房来着,后来…… 薛语生猛地站起,脑子瞬间清明,抬头看着外面日头正毒的天,恨恨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叫你喝酒,怎么就误了大事啊!” 薛语生又坐到地上,嘴里不停地骂权让,就是因为权让不停地给他灌酒,才把他喝不得不省人事。 想到这,薛语生明白了什么,不由冷笑,“这小子,阴得很呐,怕我闹他洞房,先把我给喝趴下了,这混蛋!” 一连被两个人骂混蛋,远在军部的权让打了一个哈切,他吸了吸鼻子,蹙眉嘟囔:“难道又有人骂我?” “爷,您这就要走了?” 权让边收拾东西边“嗯”了一声。 郭宇还想说什么,随即便了然,笑得极为荡漾,“哦~,属下明白,爷和夫人新婚燕尔,自然是要多腻在一块儿的,那要不要我送您回去?” 权让停下动作,忽然抬头看着郭宇,他的眼神深邃犀利,像是看穿了郭宇的内心深处,郭宇被权让盯得不自在,笑了笑,问:“爷,我怎么了?” 权让垂眸,走到郭宇跟前,他重重地拍了拍郭宇的肩膀,力道之大,郭宇深感不适,轻咳一声,怔怔地唤:“爷……” 权让却轻笑道:“你如今也算身居高位,不再是从前我身边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副官,实在没必要做这些杂事,坐好自己的位子,才是你的头等大事!” 郭宇愣了片刻,不解道:“爷是在嫌弃我吗?我能有今日,全是爷一手教导,也是因为跟着您,我才能坐到高位,这些事在您看来是小事,可我做惯了,您交给旁人,我也不放心。” 闻言,权让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高深莫测地看着郭宇,郭宇竟觉着心虚,后背湿了大半,终于权让开口:“你能有这份心便是极好的,也不枉这些年我费心提拔你,人往高处走是自然定律,我无法阻止,只是……”权让说到这停了下来,叹了口气,“罢了,不说了,我请了几日假,这几日要辛苦你多多费心。” 权让说完便要走,郭宇突然出声,“您要说什么,就说吧,话说一半,实在不大痛快。” 权让停下脚步,侧过头淡淡地说:“也没什么,只是莫忘了初心。” 郭宇身子一僵,直到权让出去了,他才缓过神,他低下头展开自己全是汗水的手掌心,嘴里细细品味权让说的那四个字:“莫忘初心”。 权让归心似箭,一路上想的都是顾婠婠,车速比平时快了不少。 他回到听风院,站在门外,正好看到顾婠婠在吃饭,许是真饿慌了,狼吞虎咽,没有半分美感,海棠站在旁边不时还要劝几句,让她慢点吃。 顾婠婠是真被饿坏了,昨天连一口水都没喝,还被权让折腾了一晚上,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头晕脑胀,再不吃点东西,迟早要被饿死。 权让抬脚走了进来,海棠先看到权让,怔了怔,反应过来忙福礼:“爷,您回来了。” “咳咳——”顾婠婠忽然被呛着了,海棠吓坏了,忙倒水。 “夫人,早叫您慢点吃了,快喝点水!” 见顾婠婠呛得难受,权让看着也难受,忙过去给她拍背顺气,好半晌,顾婠婠才缓过气。 权让责怪道:“你怎么吃个饭都不能好好吃,每回一来就是看到你被噎着。” 顾婠婠没想到权让竟然还为这事儿凶她,仰头怒道:“还不是因为你,一惊一乍的出现,把我吓着了还要怪我!” “你惯会强词夺理。”权让对顾婠婠还是多了几分宽容,毕竟一天不吃饭,确实是太难受,为表歉意,权让亲自给她夹了个块肉送到她碗里,“那多吃点肉补补, 总归婚礼就这一次,以后再也没有了,谁敢饿着你,我第一个把他饿上三天三夜。” 顾婠婠哼哼两声,给了他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她夹起那块肉,想到什么,抬头疑惑地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权让低头附身,温热的气息撒在顾婠婠脸上,甚是暧昧,她听他用魅惑又带磁性的声线缓缓道:“怕你太累,特地请了几天假回来陪你。” 顾婠婠的耳根子瞬间就红了,眼神有些懊恼,没有了方才的嚣张气焰,就跟一个被顺了毛的小兔子,没有半点脾气。 她真不该多嘴,又给了他逗弄她的机会。 权让不禁嘴角上扬,他总算是找到了顾婠婠的软肋,这个时候的她没有往常的张牙舞爪,总算是有点小女人的样子了。 ##第134章:食不知髓 顾婠婠闷着头吃饭,不敢和权让对视,权让干脆坐在她身边一起吃,二人这饭吃得很安静,全程没有说一句话,气氛异常诡异。 直到权让吃饱了,放下筷子,又扶着下巴静静地看着顾婠婠慢吞吞地嚼青菜。 感觉到权让的视线,顾婠婠的心七上八下,她觉得那视线就跟欣赏猎物一般,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 “你别看着我。”顾婠婠低着头说。 权让抱起顾婠婠,把她拉到自己腿上,顾婠婠惊叫一声,堪堪挽住他的脖子,一脸受惊的模样。 权让的眼眸泛着点点柔光,满脸的宠溺,“怎么?你还怕我吃了你?” 顾婠婠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她可不就是怕他会“吃”了她。 权让一头黑线,也开始在心底反思,昨晚上他是不是真的太吓人了?可回想起来,也……还好吧。 “你放心,我不吃你。” 权让无奈道。 顾婠婠的脸又红了几分,糯糯地说:“你把我放下来。” “我要是不呢?”权让挑眉,右手在顾婠婠身上游走,顾婠婠羞愤不已,头埋进权让怀里,瑟瑟发抖。 怀里的人儿太过柔软,想到她昨晚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他就想把她压到床上“做运动”,她就像盛开的罂粟,一旦尝试,便有些食不知髓,可又担心她身子受不住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只逞了手欲。 “我有事情跟婠婠说,你就让我进去吧。” “姑娘,真不行啊。” 佟潇疑惑问道:“为什么?她还没起床吗?” 海棠面色为难,“爷在里面……” “怎么了?” 海棠话说到一半,便听身后传来权让不悦的声音,佟潇抬头看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权让,他一身军装,傲然挺立,五官端正精致,不似北方的糙汉子,也不像南方人温润,有股军人天生的煞气和正气,既觉着亲切,又让人望而生畏,他的嘴抿成了一条线,微微有些发怒的迹象,强大的王者之气压得人心生寒意。 佟潇愣了愣,忙低下头欠身道:“佟潇见过权总督。” 权让蹙眉,“你就是佟二小姐?” 佟潇感觉到来自上方的压力,不禁为顾婠婠担忧,跟权总督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指不定哪天惹怒他,一不小心就缺胳膊少腿了,她战战兢兢地答:“正是。” “你来找婠婠?” 佟潇轻咬嘴皮,忐忑答:“是的,佟潇真是有事找婠婠,只需片刻,不会打扰你们。” 权让没有说话,越过佟潇走出了院子。 佟潇还在发怔,海棠笑着提醒:“姑娘还不进去?” 佟潇这才反应过来,道了句谢,便走了进去。 “婠婠……” 顾婠婠倚在榻上小酣,方才为了不让权让接近她,她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与他斗智斗勇,要不是佟潇及时过来,她怕又要被权让压在床上“折磨”了。 “佟姐姐,你怎么来了?” 佟潇急切地走过去,忙问:“茜茜还在你这儿吗?我听茜茜身边的丫头说,她昨儿晚上被她父亲抓回去了。” 顾婠婠不虞,撇过头冷冷清清地说:“佟姐姐,你连我的婚礼都不来,怎么郑茜茜一出事,就肯踏进寒舍了?” “这……”佟潇面露尬色,她正要解释,却被顾婠婠打断。 “我前几日让人给你递喜帖,你说什么都不肯来,平时说什么姐妹情深,果然还是不如你和郑茜茜来得要好。” 佟潇听出了酸味,无奈地笑了笑,坐到顾婠婠身前,柔声道:“我那天是去了的,只是我到的时候,你都拜完堂了,我总不能贸然去新房找你吧?我还和权总督的表哥说好了要一起闹洞房来着,可惜后面他不知所踪,我也就回家去了。” 见顾婠婠不相信,她竖起两个手指,一脸认真,“黄天在上,我佟潇方才所说绝无虚言,若有半句假话,我必定……” “哎!”顾婠婠急了,也不再闹脾气,嗔道:“你看你,平日里瞧着稳重,竟然也会乱说话,我信你就是了,你没必要发毒誓。” 佟潇宠溺地刮了刮顾婠婠的鼻尖,“这事我可做不了假,你不信就去问袖子,还有你家的那个管家,他们可都是真真切切地看到我了,你要再不信,大可去问问权总督,我想他在宴席上也是见过我的,若是记性好,自然不会忘记我。”她停了一下,眼含歉意,“不过我还是要向你道歉,是我不对,一时冲动说下了永远不来总督府的话,所以我还真打算不来,若非某人苦苦哀求……” 顾婠婠抓住了重点,眼睛一亮,忙问:“某人?某人是谁?” 佟潇愣了愣,不自然地笑道:“也不是什么人。” 她牵起顾婠婠的手,道:“我也没送什么礼物给你,在这里给你道一句‘新婚快乐’。” 闻言,顾婠婠粲然一笑,“谢谢。” 佟潇挑眉,语气颇为暧昧,“昨夜,你们……” 不提还好,一提到昨夜,顾婠婠的脸顿时泛起了一大片晕红,叫佟潇看了,抿嘴一笑,眼中全是玩味。 “没……没怎么呀。” “好好好,是我唐突了,不该问这种事。”佟潇差点笑岔了气,怕顾婠婠真恼羞成怒,便没有追问。 顾婠婠摸了摸自个儿发烫的脸,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对了,你说郑茜茜被抓回去了?” 佟潇也正色起来,叹道:“是啊,我是听茜茜身边那个丫头说的,她一大早就给我通风报信,说是,昨晚上你的婚礼,茜茜的父亲也去了,被逮了个正着,婚礼结束后就被抓了回去,好像还挨了顿打。” “那样也好,吴长生注定不是她的良人,她又放不下,只能靠她父母管教管教,说不定还能收回心。” 佟潇沉吟,也觉得是这么一番道理,她点点头,道:“那也好,我就怕这丫头太执着了,你不知道,她的脾气太倔了,跟头牛似得,其实她和吴长生还蛮合适的,至少小时候真是天生一对,可惜啊,这个吴长生不争气。” 顾婠婠耸肩道:“其实两个都不争气,不过吴长生既然可以跟郑茜茜私奔,就说明他心里还是有这么一个人的,若是郑茜茜非要和吴长生在一起,也未尝没有成全他们的办法。” 佟潇却是摇头,“那还不如断个干净,你是没听说过吴长生花名在外……” “人是可以改变的,你不是他,又怎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佟潇一怔,问:“你有什么办法?” 顾婠婠一脸高深莫测,狡黠道:“听我缓缓道来……” ##第135章:看望陈氏 顾老太太在床上躺了数月依旧不见好,每日靠着汤药来维持那口气,下人都替老太太觉着辛苦,偷偷抹了好几次泪,又被英姑斥责诅咒老太太,让人打发到窑子里去了。 几个下人的哭喊求饶声,皆真真切切地传进老太太的耳朵里,她虚弱得说不出一句话,偶尔睁开眼睛看看,坚持不了多久就闭上了沉重的眼皮,但周围发生的一切她都清清楚楚,她对死亡莫名的恐慌,她痛恨这样的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可方水云来看过老太太后,老人奇迹般地转好,饭也能多吃几口,顾桥特意留方水云住在顾府,果然,老太太的病一天比一天好转。 顾老太太对女儿的那一双儿女极好,自然对外孙媳妇也不差,看到方水云,心里就欢喜,她仿佛是找到失了顾州的那点慰藉,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身子自然也就一天比一天好了。 方水云是个孝顺的,老太太平日待她不错,她服侍得也很周到,常常哄得老太太欢心。 林家和顾家解除了婚约,却转而攀上了当年的皇亲,可把顾桥给气得半死,这最开心的,当属李氏。 她把娉婷接来那就是为了娉婷能和林家攀上关系,如此一来,她也算间接的得到林家的帮助,想掌控顾家,那是轻而易举。 只是李氏一心在这些事上,对病重的老太太毫不关心,甚至连方水云住进顾家也不知道,所以当她在后花园见到方水云时,还小小地惊讶了一番。 “水云给三舅母请安。” 方水云欠身,声线婉婉动听,和她的容貌气质一般,给人舒服的感觉。 李氏晃了神,曾几何时,她也如眼前的女子一般娴静,可惜,终究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不必多礼。”李氏笑着扶起方水云,问道:“你今儿怎么来了?可是来看老太太的?” 方水云抬眸,嘴角的弧度如月牙般完美,道:“水云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主要是陪外祖母,近日外祖母的病情有了好转,自是对二舅母放心不下,叫我去瞧瞧二舅母,也好让她宽心养病。” 李氏闻言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顾家走到这一步,谁也没有料到,如今老太太也倒了,府中人心涣散,我又有很多事要奔走,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儿子,也没能在母亲跟前尽孝。”她看向方水云,目光柔和慈爱,“但好在有你,实在是有心了。” 方水云忙道:“三舅母言重了人,一切都是水云应该做的,阿奋去北平办事去了,我在府里也没有什么事做,过来替婆婆和阿奋孝敬外祖母是应该的。”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李氏牵着方水云的手,一脸的感激,她想了想,从袖口处拿出了一个香囊,递给了方水云,笑道:“舅母一直没有送见面礼给你,这个香囊是我亲自绣的,里面的香料味道不错,你戴在身上,也有安神的效用,对皮肤也好,很适合你这样年轻的姑娘。” 方水云浅笑,低下头细细端详手上的香囊,确如李氏所说,精致小巧 绣工亦是上乘,上面绣的图案,绘出一副接天莲叶的画面,荷叶下隐隐有几条小鱼,栩栩如生,就跟要跳出来似得,她凑到鼻尖轻轻闻了一闻,果然是好闻,也如李氏所说,里面的气味沁人心脾,让人舒心。 但就是太好闻了,反而觉着奇怪。 “怎么了,你不喜欢?”李氏捕捉到方水云脸上一闪而过的怪异,小心翼翼地问。 方水云忙道:“自然是喜欢,多谢三舅母。” 李氏顿时笑逐颜开,“那便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三舅母慢走。” 方水云看着李氏的背影,又拿起香囊嗅了嗅,嘴角上扬,将香囊挂在了腰间,往陈氏的院子走去。 陈氏已有近八月的身孕,走路需要有人小心地搀扶,方水云见到她时,便觉得她脸色不大好,看着很憔悴,半点没有将为人母的欣喜。 “水云给二舅母请安。” 陈氏看着方水云笑了笑,很是勉强,“起来吧,难得你有心,还能来看看我。” “这是晚辈应该做的。”方水云走过去,蹲在陈氏跟前,轻声问:“我能摸摸您的肚子吗?” 陈氏笑道:“可以。” 方水云一喜,将手覆在陈氏的孕肚上,她觉得很神奇,好一会儿突然撇开手,有些惊奇,“他踢我了!” 陈氏愣了愣,抿嘴一笑,“这有什么奇怪的,等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 方水云低着头,微微害羞,“舅母说笑了。” “我可是说真的,你和奋哥儿结婚都有好一段日子了,怎么肚子还是没有动静,是他不够努力,还是……” “舅母!”方水云赶紧制止了陈氏,对上的是陈氏调侃的眼神。 “好,我不说了,对了,奋儿他也来了吗?” “他去北平办事了,我替他来看看外祖母,顺便来瞧瞧您,还有您肚子里的小弟弟。” 陈氏摸了摸自己个儿的肚子,微微一笑,总算露出了一个母亲该有的表情。 “哎,怎么没见二舅父?他应该陪在您身边才是啊!”方水云疑惑地问。 陈氏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吓得方水云不敢说话,陈氏的脸黑得跟锅底似得,说起话来也是阴阳怪气,“管他做啥呢,他可能耐得很!” 自从陈氏和顾良吵了一架,顾良便甚少来看她,连自己女儿都不闻不问,老太太又病倒了,她有苦不能诉,只能每日扳着脸。 “哎呀,你身上的香囊可真好看。” 陈氏无意间瞥到方水云腰间挂着的香囊,转移了话题, 方水云听了,忙把香囊扯下来,笑道:“这是路上遇到三舅母,三舅母给我的,还很香呢。” “是吗?我说你身上怎么这么香!”陈氏一听到李氏就不痛快,挪开了目光,也不再问这个香囊。 方水云见陈氏不喜欢,只好放了回去。 一个丫头端了碗黑乎乎的药走进来,远远地便能闻到一股苦味,“太太,该喝药了。” 陈氏不喜这药味,加上心情不好,更为烦躁,一手打翻了药汁,撒了一地,还冒着热气,丫头腿一软,跪了下去,李氏也不管还有客人在,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她不敢出声,只能低头捂住红肿的脸颊,眼含热泪,很是可怜。 方水云忙起身扶住陈氏,劝道:“二舅母,您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哼,有这贱丫头在,我迟早要被她气死,果然跟她以前的主子一样,都是浪荡货,我才打了她一下她就跟我装可怜,在二老爷面前还不知怎么装呢!” ##第136章:往事随风 “二太太,我没有,我没有啊!”丫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陈氏越看越气,又打了她几下。 丫头不敢反抗,方水云看不下去了,忙把陈氏拉了过来,便给她顺气边说道:“二舅母,您别生气了,您要是看这丫头烦,大不了让她走就是了。” 说完,方水云看向那个丫鬟,“你还不走?以后做事情小心点!” 丫头愣了愣,害怕地看着陈氏 见陈氏已被方水云安抚好,这才松了口气,“是。” 丫头感激方水云,临走前给方水云磕了一个头,复抬头,正巧看见了方水云腰间挂着的香囊,眼神忽然出现片刻的呆滞,身子也僵住了。 方水云只顾着安慰陈氏,没有发现丫头不对劲的地方,只是看她还傻傻地跪在地上,有些生气,“你还在这干嘛?还不快退下!” 丫头回过神,眼中掠过一丝恐惧,欲言又止,陈氏看见又要打她,见状,丫头也管不了那么多,连忙退下。 “二舅母消消气。” 陈氏是真的被气到了,胸口此起彼伏的上下浮动,连气都喘不过来,“看见她就来气!” “二舅母,您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从前伺候过谁?竟能让您如此生气。”方水云疑惑地问。 陈氏冷笑,“还能是谁,不就是你大舅父先前纳的裴姨娘身边的丫头,裴姨娘死后,她无处可去,正好被顾良遇上,顾良看她可怜,就把她安排到我身边来,哼,这些日子他不见人影,倒找了这么个人存心膈应我,前几日,他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想起他还有我这个妻子,过来时看到那狐媚子在抹眼泪,他便说是我欺负了她,又走了,呵,我……我竟然还比不上一个下人!” 闻言,方水云也是义愤填膺,“这次二舅父确实是做的太过分了,二舅母,您也别跟舅父置气了,他许是心情不好,过段时间就好了。” 陈氏苦笑,“他怕是忘了家里还有我这个怀孕的妻子了吧。” 方水云担忧地看向陈氏,陈氏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笑道:“你看我,让你笑话了,难得我们投缘,晚饭你就在我这儿吃吧。” “好,水云恭敬不如从命了。” 长长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头,娉婷踏上曲曲折折的路,目光迷茫,步伐极其僵硬。 “娉婷!”林西定追了上去,跑到娉婷跟前,喘道:“娉婷,你要去哪?” 娉婷抬眸,淡淡地说:“回家。” 林西定愣了愣,“回家?娉婷你……” “林大哥,我如今已是残缺之人,配不上你了。” 娉婷这话说得风轻云淡,听在林西定耳朵里是那样的刺耳,他抓住娉婷的双肩,勉强挤出一抹笑,“怎么会?你那么好,就算是配不上,也应该是我配不上你,我父亲已经谈好了我们的婚事,过几日便请你父亲来商议我们的婚事……” “可是你父亲不知道。”娉婷泪流满面,顶着绝望的神情看着林西定,“他不知道我不能生育,他要是知道,他是不会同意的,而且,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顾容造成的,跟你没有关系,你也无需对我负责,你就让我走吧。” “不,这不是负不负责的事,你……” “你不要再说了。”娉婷打断林西定,甩开他的手,撇过头,悲凉地笑了笑,“林大哥,我承认,我是有点喜欢你的。” 林西定沉默。 “也许当初知道你喜欢的人是顾容时,我就应该放手,不再纠缠你,可我还想着帮助你,成全你,可最后,却遭来了这一场无妄之灾,说到底全是我自作自受,你是林家长子,未来的继承人,你不能娶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无论我有多好,光这一点,就已经很不好了。” 林西定走过去,扳过娉婷的脸,目光坚定,他认真地说:“娉婷,你听着,你说的这些我不在乎,你能不能生育我也不在乎,更何况你是为了救我才……出于一个男人的担当,我必须对你负责,另外……”他顿了顿,忽然笑了,“我其实也挺喜欢你的,你要是能嫁给我,我肯定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只对你好,一生不纳妾,你……愿意嫁给我吗?” 娉婷有些发怔,他没想到林西定明知道她不能生育,还会为了她不纳妾,她想问为什么,可当看到林西定坚定的眼神,她又不想问了,不管是赎罪也好,真心也罢,她都会抓住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死不休。 “我愿意。”她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 林西定大喜,激动地抱住娉婷,“谢谢你,谢谢你。” 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能让我为你的下半生负责。 狂喜过后,林西定只剩下无尽的惆怅,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他似乎只能围着女人转,以前是顾容,现在是娉婷,他最后把这两个女人都伤害了,他要对娉婷负责,又何尝不要对顾容负责? 可娶娉婷,是最好的结果,娉婷因为他们而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他们两个都对不起娉婷,所以,顾容失去了他,也就失去了她荣华富贵的梦,他,也用他的余生来偿还娉婷,顺便连带上顾容的那一份。 林西定抱着娉婷,下定了决心,无论这段婚姻一开始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要好好对娉婷,往事随风,他再也不会让娉婷受到任何的伤害! ##第137章:何为勾引 林老爷子和娉婷的父亲见了面,二人相谈甚欢,为避免夜长梦多,他们把林西定和娉婷的婚礼定在了下月初八。 当顾容得知二人婚期时,没有一丝反应,对她来说,林西定又成了那遥不可及的梦,失去了太多,顾容已经变得麻木,安静了很多,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她变得沉默寡言,照顾疯癫的母亲,郑氏在她的照料下病情日渐好转,顾容有时也会带她出去晒晒太阳,以此来帮助她恢复。 “你们听说了吗?前段时间好像是权总督和咱们家二小姐的婚礼。” “是啊,可是顾家好像没有收到请帖,老爷也没有表示,不是说大少爷的死是意外吗?” “这谁说得清啊,不过我听说权总督对二小姐可好了呢,昨日权总督特地为二小姐包下了整个锦绣阁,都快把锦绣阁的衣服首饰搬空了。” “天啊,好羡慕二小姐……” 顾容扶着郑氏出来散步,听到几个丫鬟凑在一起说话,还都是在议论顾婠婠的幸福,听到顾婠婠的名字,顾容满心的怨恨无处发泄,当初她被祖母送到田庄,就是因为顾婠婠,也正是这么一耽搁,害她和林西定的婚事一拖再拖,最后黄了。顾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甚至被林老爷子嫌弃,也是因为顾婠婠,她的母亲,她的弟弟……所有的不幸,全部都是顾婠婠造成的,凭什么她要过得惨兮兮而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却享受着无上的宠爱和荣华,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顾容的眼神充斥着怨恨和不甘,吓坏了身旁的郑氏,她握着顾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容儿,你怎么了?” 顾容收回心,心不在焉地说:“没事,我们回去吧。” 顾容安置好郑氏,便去找魏大娘。 魏大娘曾经在乡下没少折磨顾容,若非实在受不了钱财的诱惑,她根本不可能冒着危险把顾容送回来,来到顾家,顾容也不让她走,她终日被人困在小小的院子里不见天日,无时无刻不是惶恐不安,唯恐顾容会找她秋后算账。 当顾容出现在魏大娘面前时,魏大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在顾容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顾容饶她一条贱命,可顾容却是扶她起来,笑道:“大娘何出此言?您当初在田庄可是尽心尽力地照顾容儿,容儿感谢您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要杀您?” 顾容的笑容和温柔的语气并没有消除魏大娘心中的不安,她不是不知道什么叫笑里藏刀,更何况顾容还提及了在乡下的日子,她可不认为自己是在照顾顾容,“大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那都是老陈指使我虐待您的,您也知道,我家里穷,需要钱……” “行了。”顾容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她瞥了魏大娘一眼,道:“你不会真以为我要报复你吧?我要是想报复你,岂会把你留在府里好吃好喝地供着?” 魏大娘不语,她就是因为顾容对她太好,才会害怕,她不知道顾容会怎么对待她,每一日都过得无比煎熬。 “你要真不想呆在这,也可以。” 魏大娘惊疑不定,顾容看着魏大娘,眼中闪烁着幽深的光芒,“但是你要为我做一件事,做完后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回乡养老。” 总督府 顾婠婠听说权让回来了,特地做了盘糕点送过去,只是书房紧闭,外面还有人守着不让进门,顾婠婠心生疑惑,权让做事从未如此神秘,难不成要出什么事了? 顾婠婠和海棠只能等在书房外,好在时间不长,很快几个做军装打扮的军官走了出来,看到顾婠婠皆作揖打招呼,顾婠婠也一一回礼,直到几人都走了,她才端着糕点走进书房。 权让正坐在书桌旁假寐,忽听一阵轻柔的声音在唤她,“阿让。” 权让抬头,看到顾婠婠走过来,眼中的烦躁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深情款款。 权让一向最能欣赏顾婠婠的美,穿上旗袍的顾婠婠更是美得惊艳,高领斜襟的藏青旗袍很衬她的皮肤,更将脖子拉得修长,下身两摆岔开的缝隙间,细长的双腿若隐若现,一种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叫权让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他都快怀疑顾婠婠是刻意过来勾引他的。 “我向刘妈学了做糕点的手艺,你尝尝好不好吃。” 顾婠婠放在桌上的糕点通体晶莹剔透,一股淡淡的幽香传入权让的鼻尖,很是清凉,可他也没忘了顾婠婠曾经给他做的面,看向顾婠婠,挑眉道:“这是多少年前的东西?” “瞎说什么呢。”顾婠婠嗔道,“我知道你的胃精贵,用的材料可都是顶新鲜的。” 顾婠婠知道权让对上次她做的面还心有余悸,那次不过是个意外,她也不知道那面搁那里放了大半年。 “你要不喜欢,我拿走就是了。”顾婠婠作势要把糕点端走,权让连忙阻止,“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夫人做的就算是毒药我也喜欢。” 顾婠婠翻了个白眼,“那你还是别吃了,我在里面下了毒,我怕毒死你!” 权让轻笑一声,把顾婠婠挽到自己怀里,“我就那样一说,你还真生气了?” 顾婠婠撇过头,哼唧两声。 权让见此,在顾婠婠脖子上咬了一口,惹得顾婠婠一声痛呼,她恼道:“你做什么?!!” “你要再跟我生气,我就咬你。” 闻言,顾婠婠想挣脱权让的怀抱,可权让的力气太大,任她如何扑腾都无法移动丝毫,反而感觉有一个特别硬的东西抵着她的屁股上,她一惊,瞬间就老实了。 “不……不生气。” 顾婠婠糯糯的声音可叫权让爱死了,他声音低沉,笑道:“好了,我不闹你,你看你脸红的。” “我……我哪有脸红!” 话音刚落,权让便吻上了她一张一合的小唇,舌尖探入她幽兰的芳香,使得顾婠婠透不过气,小脸憋得通红。 好长时间,权让才吻够了,顾婠婠趴在权让怀里,浑身无力,不停地喘息。 权让安抚她颤抖的身子,好半晌,怀里的人儿把气给缓顺了,他笑着调侃:“你是不是苯啊,换气不会?” 顾婠婠眼中含泪,瓮声瓮气地说:“你欺负人!” 权让默然,不用怀疑,这丫头就是故意过来勾引他的! ##第138章:意图不轨 顾婠婠在权让怀里腻歪了一会儿,想起刚才那几个军官,问:“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方才神神秘秘的。” 权让一愣,神色有些不自然,“没什么,只是过段时日,我要去北平述职。” “那我们不是又要分开了?”顾婠婠显得很失落,她喜欢和权让在一起,曾经的分离的日子,她再也不想忍受。 “放心,最多一个月,我就能回来。” “一个月也长啊!”顾婠婠委屈巴巴地扳着手指头数日子,好像是权让要抛弃她似得。 权让宠溺地摸摸顾婠婠的头,轻笑道:“那我尽量提前回来。” “好!”顾婠婠甜甜地说,又在权让的脸上“吧唧”了一口。 “再亲一口!”权让小声地诱哄。 “不要。”顾婠婠撇过头偷笑,怎么也不肯再亲一口。 “小坏蛋!”权让笑骂,“你不听话,那我就不回来了。” “你敢!”顾婠婠气得吹鼻子瞪眼,权让连声“不敢”,才消了她的怒气。 “婠婠。”权让抱着顾婠婠,忽然唤了一声。 “嗯?” 权让的声线悠长而深远,带着他特有的磁性,缓缓说:“你有没有见过江南?那里笼罩在淡淡的薄烟中,天空和小桥流水连成一线,时有轻舟小船飘在河面,‘乱点碎红山杏发,平铺新绿水苹生’就是那种景象。” 顾婠婠想了想,也颇为向往,“我听我娘说过,可惜没有去过。”她抬眸看向权让,调侃道,“我听我娘说江南盛产美女,你不会是……” “瞎说什么呢!”权让佯怒,轻轻敲了下顾婠婠的头,顾婠婠喊了句疼,他做出凶恶的样子,威胁道:“你下次要是再敢乱说话,我拔了你的舌头。” 顾婠婠却是不怕,做了个鬼脸,“你来啊!” “你这丫头,过来!” “略略略,就不过去!” 权让无奈,看着顾婠婠跑来跑去,他倒是心惊胆战,“你别乱跑,小心点。” 他说着,朝顾婠婠走过去…… 魏大娘在总督府外徘徊了很久,终于见到了一个女子走出来,她认定了目标,顿时欣喜,不枉费她辛苦好几日守株待兔。 那个女子穿着黛绿无袖的高领紧身旗袍,胸前别着钻石胸针,容貌秀雅,虽然看上去年纪较小,可依旧端庄贵气,符合顾容描述的人。 魏大娘确定了目标,赶紧藏了起来,待女子走远,魏大娘确认府里没人出来,悄悄地跟了上去。 到顾婠婠快走到街市上,魏大娘小跑拦住了她。 顾婠婠看到突然从后面追上来的妇人,愣了一愣,正要从右侧走去,妇人也向左移,挡在了她面前,“大娘,您有什么事吗?” 魏大娘搓了搓手,讪笑,“婠婠,你不认识我吗?” 闻言,顾婠婠愈发疑惑,“我认识你吗?” 魏大娘靠近顾婠婠,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很是自来熟,“当然,我是你邻村的,你小时候我老抱你玩来着。” 海棠对魏大娘颇为反感,但听魏大娘认识顾婠婠,便没有阻拦,顾婠婠细细打量了魏大娘一番,还是摇摇头,“我真不记得你。” 魏大娘也不在意顾婠婠究竟认不认识她,她牵着顾婠婠的手,热络道:“没事,你娘总记得我,婠婠,你带我去见你娘,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投靠你们的……” “你撒谎!”顾婠婠的脸色忽然变得冷厉,她甩开魏大娘的手,冷冷道:“婠婠是我来上海用的名字,村子里的人都只知我叫宝儿,你要真是邻村的人,怎么会知道婠婠这个名字?” 海棠大惊,护在顾婠婠身前,质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意欲何为?你信不信我……夫人!” 顾婠婠的手忽然被人擒住,海棠忙要帮她,魏大娘手疾眼快,抄起身旁的竹竿子对着海棠的脑袋就是一下,海棠只觉头疼欲裂,晕了过去。 “海棠!”见海棠晕倒,顾婠婠慌了神,一边挣扎一边喊救命,又被对方捂住了口鼻,没挣扎几下,就感觉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 魏大娘看着倒地的两人,手中的竹竿不自觉地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吓得魏大娘身子直打颤,顾容从巷口走出来,看着魏大娘惊慌的模样,嘴角勾起了一阵嘲讽的笑,“让你嘴巴灵活点,竟然还能被她发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抬走!” “可是不还有她母亲……” “那个不管。”顾容望向躺在地上昏迷的顾婠婠,露出了阴狠的样子,“把这个解决了才是头等大事……” “那另一个……”魏大娘指着海棠,“她要怎么处理?” “不管她,快把顾婠婠带走,别让人发现了。”顾容对权让还是打心底里惧怕的,她虽做了必死的准备,但真要是被权让发现,那后果,她也怕承受不住。 “是。”魏大娘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只能把顾婠婠扛起来,心里直叫苦,当初她就不该鬼迷心窍,答应老陈折磨顾容,现在好了,她得罪的简直是一匹豺狼,害得她如今要摊上一条人命债。 夜幕降临,冷风阵阵,听说顾婠婠和海棠还没有回来,杨管家害怕顾婠婠出事,赶紧提着灯笼带了几个家丁出去找人。 因天色已暗,杨管家心里着急,老眼昏花,也没有看清路,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不小心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杨管家,杨管家。”小厮上前把杨管家扶起来 担忧地问:“杨管家,您没事吧?” “这什么东西啊!”杨管家捂着摔疼的屁股,怒道。 “管家,好像是个人。” 闻言,杨管家眯了眯眼,凑近那团黑东西看了又看,终于看清楚,地上躺着的的确是一个人,“谁大晚上不在屋里呆着,跑街上睡觉啊!” “管家,好像是海棠姑娘!” ##第139:救命之恩 黑暗吞噬了整个天空,不见一丝微光,冷风阵阵,吹在人身上不由生出刺骨的寒意。 “我让你起来了?!!”一阵尖锐的训斥声从顾家后花园传出,声音的主人,正是顾容。 “大小姐,我们姑娘身子弱,你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顾容冷笑,嘲讽的眼神落到地上跪着的女子,她单薄的身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却不敢有一丝怨言,顾容像是找到了慰藉一般,更加嚣张,阴阳怪气地奚落道:“谁让你家姑娘有孝心,这大晚上的还给祖母煲汤,这煲汤便算了,走路还不长眼,把汤全撒我身上了,不知到底是不愿给祖母煲汤,还是……瞧我不顺眼!” 顾晴忙解释,“姐姐,你误会了,晴儿并非有意……” 顾容横眉怒目,指着顾晴怒道:“误会?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你以为我现在落魄了,就可以被你们这些低贱之人踩在脚底下了?我告诉你们,不可能!我是顾家的大小姐,所有人见了我都要点头哈腰,包括你!” 顾容的情绪愈发激动,顾晴不敢和她争执,只能低着头不断道歉,采青看不下去了,瞪着顾容嘲讽道:“那您可是厉害了,连林家都不敢要您。” “采青!”顾晴脸色大变,忙制止采青,可顾容已经把采青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好,好啊!”顾容失笑,跟疯了一样冲着跪在地上的主仆二人一顿拳打脚踢,口中大骂:“你们都欺负我,我要打死你们,我要打死你们!” “不要,姐姐,采青不是故意的,我……啊——” 顾容已经癫狂,身边的丫头拦都拦不住,急得团团转。 忽然,不知何处弹来一个石子砸中顾容的脑门,顾容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采青护着顾晴,见顾容这般,不明就里。 “小姐,您怎么了?” 顾容惊慌失措,警惕地望向周围,“好……好像有什么东西打了我。”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石头打中顾容的胸口,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石头,纷纷打在主仆二人的身上,“谁,到底是谁?出来,别装神弄鬼了!” 一片寂静无声。 “小……小姐,是不是真的……真的有鬼啊?” “怎么可能,分明是……啊!”又是石头砸到顾容身上,顾容慌忙躲避,拉着丫头逃之夭夭。 采青抱住顾晴一脸惊慌,几乎要哭了,但嘴里却还说:“小姐,您不要怕,我保护您。” 顾晴蹙了蹙眉,她倒是不害怕,很明显,对方是来帮她的。 “你先回去吧。” 采青一愣,“小姐?” 顾晴安抚道:“我没事,就是想在这里吹吹风,你先回去吧。” 采青蹙眉,奇怪地看着顾晴,“小姐,您没事吧?都这么晚了,而且……而且刚才……” “哪有什么鬼神之说,不过是方才她自己吓自己罢了,谁知道她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我有点烦,想一个人静静。” “那好吧,您可要赶紧回来。” 顾晴点点头,看着采青越走越远,她环顾黑漆漆的周围,定了定神。 “多谢贵人出手相助,不知贵人可方便现身?”顾晴清脆的声音如珍珠般掷地有声,应声而来的,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高大男人。 顾晴的瞳孔猛地一缩,满脸的讶异,“是你?”随即,她又是防备地质问:“你又来干什么?” 038只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寻人。” 顾晴怔了怔,见038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提着的心落了下来,038转身就要走,顾晴出声:“请留步。” 顾晴挡在038面前,遭来038冷冷的一记眼刀子,她害怕地后退了一步,可转而一想,这个男人并未伤害过她,方才还帮她教训了顾容,便也没什么好怕的,笑道:“谢谢你刚才帮我,不然不知道顾容要做出什么事了。” 顾容在所有人眼中已是个疯子,谁遇上她皆要退避三舍,照着顾容刚刚那么激动的状态,她和采青指不定就要死在这里了。 “从前是你救了我,如今不过是我还了你人情,此后,我们二人两不相欠。” 038跟着权让久了,别的没学到,那性格却是相像极了,永远都是风轻云淡,倒显得顾晴小家子气,像是在吵他一样。 顾晴心里有点怅然若失,她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转移话题,问:“你找什么人要到顾府找,我想我或许可以帮到你。” 038顿了顿,有些迟疑,顾晴怕他拒绝,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害你,当初你要杀我父亲,我不是一样帮了你嘛,你要是实在不相信我,那……那就当……”顾晴低下头,小声地说,“就当是我不想与你两清,让你再欠我一回。” 闻言,038怔了怔,他再不解风情,也不会不明白顾晴这一番话的意思,瞬间就不淡定了,眼神也飘忽不定,二人沉默很久,038轻咳一声,说:“那我先谢过。” 顾晴欣喜道:“不用客气,好歹我们也算是对对方有救命之恩,对了,你要找谁?” 038正色起来,蹙眉问道:“最近你父亲有没有过什么异常的举动?或者……顾容?” 顾晴不解,细细回想,“没有……吧,而且我姐姐的举动一直都是不正常的……对了……” 顾晴想到什么,忽地眼睛一亮,038也跟着激动起来,扶住顾晴当然双肩追问:“你想起什么了?” 顾晴的身子僵了一下,低头看着038放在她肩上的一双手,038反应过来,迅速收回手,额间竟泌出了几滴汗,“抱歉,你说就是了。” 顾晴讪笑,道:“顾容最近确实有问题,她和曾经带她回来的魏大娘走得近,从前她从来不理魏大娘的,而且今天她和魏大娘一起出去,最后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了,魏大娘至今未归,方才我撞上顾容,好像也是因为她要去寻魏大娘……” ##第140章:包围顾府 “人呢?!!不是说有消息了吗!” “不不知道”跪在地上的小兵瑟瑟发抖,面如土色,他从未见过督军发如此大的火,仿佛要毁天灭地,更可怕的是,他生那么大的气,竟还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滚!再找不到人就不要回来了!”权让拿枪顶在那人脑门上,好像下一瞬,黑漆漆的枪口就会迸发出火焰,蹦了他的脑袋。 杨管家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出言相劝,夫人无故失踪,和他们都脱不了关系,是他们没有照看好夫人,万一夫人真出了什么事,他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是,属下这就去,一定把夫人平安找回来。”小兵如遇大赦,趔趄地爬起来,还没走出房门,就被权让叫了回来。 “等下!” “督军?”小兵抖了抖身子,回过头,疑惑地看向权让。 权让眼中闪过一丝深沉,冷冽之气叫人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立即带兵包围顾府,把顾家所有人都抓起来,他们若是交不出人,从下人到那些主子,一个个毙了!” “爷,不可啊!”杨管家瞪大了眼睛,连忙出声阻止,爷这是疯了吗? “我的话什么时候还需要你来置疑?”权让一个寒光扫了过去,沉重的威压逼得人喘不过气,杨管家顿了顿,还是硬着头皮跪下劝解。 “爷,您可不要冲动,038已经前往顾府打探消息,应该马上就能回来,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顾家的人所为,您贸然大开杀戒,后果不堪设想啊!” 权让哪里还听得进这些,他表面上比谁都冷静,心里早就乱成一锅粥,“婠婠平日没有和谁结过仇,唯有顾家那些人,顾桥胆子虽然没那么大,可要是被逼急了,背水一战也不是不可能,还有顾容” 权让眼中闪过一丝隐晦不明的光,仔细一看,竟夹杂着害怕,对,顾容,他早就应该防着那个可怕的女人,难道现在又要重蹈覆辙? “去,立即带人去顾府!” “爷,您要三思啊!”杨管家起身又跪到权让跟前再次劝阻,“爷,您莫冲动,这事情还没有查清楚……” “还要查个屁!”权让气得脏话都从嘴里蹦了出来,什么后果不堪设想,他只要他的婠婠,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一定是顾容那个女人,她就是疯子,一直都是……”权让面目狰狞,喃喃自语,杨管家却不理解,见劝阻无效,干脆抱住权让的腿不让他走。 “你给我放开!”权让的枪下一秒便顶到了杨管家头上,怒吼道。 “爷,我不能眼睁睁的看您为了一个女人毁了前途,您若真的明目张胆地去血洗顾家,不说夫人找不找得到,就是北平还有沈大将军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您的身份本就在分口浪尖之上,万万不能再涉险了!” “你以为我权让会怕他们?!!”权让甩开杨管家,身上散发着从未有过的王者之气,枪口指向天边,冷然道:“这个时代,民不聊生,显贵争相耍手段,军阀勾心斗角,高层不作为,一天到晚就知道为了自己那么点可笑的权利算计他人,我权让是傻?他妈的为什么还要为这群人效力?!!纵然我想力挽狂澜,纵然我有雄心大志,纵然我想保护自己国家的国土,保护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有他们在,全他妈的都是放屁!” 杨管家怔住了,他仰头望着权让的侧脸,阴影之下,他仿佛看到了权让眼中那愤慨而无力,却满怀斗志的烈火在熊熊燃烧。 “如果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在这个世界上,我还能保护谁?我低调也好,忠心也罢,那些人,谁放过我了?” 权让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悲痛,“谁都不愿放过我,哪怕是我曾拼尽性命保护的人……” “爷……” 权让平静下来,目光如炬,没有一丝情感,所有人都只听他嘴里吐出冰冷的字眼,莫名激昂,“听我号令,调动五千兵士,包围顾府!” “夫人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远远传来下人的的喊声,权让抖了抖身子,惊喜地看向门口的黑影,衣衫褴褛的038背着一团软软的东西快速走来,在几个灯笼的照映下,他背上的人儿被权让瞧了个清楚,目测她没有事,权让才敢挪动脚步迎上去。 “婠婠,婠婠……” 权让把顾婠婠从038身上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唤着,这一折腾把顾婠婠给折腾醒了,顾婠婠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权让,哼哼了两声,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婠婠不怕,没事了。”权让心疼极了,好声地哄着,转过头又冲身边的人吼:“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医生!” 杨管家反应过来,忙从地上爬起来,把几个还在发呆的下人都重重地拍了一下,怒道:“还不快去叫医生!” “是。” 权让走进房间把顾婠婠放到床上,顾婠婠已经停止了哭泣,可双手还紧紧地拽着权让的衣角不肯松手,她害怕权让走了,不要她了,她真的很害怕…… “婠婠。”权让摸着顾婠婠的头,眼中既是喜悦,又是担忧,他一句一句地安抚顾婠婠,轻轻拍打她的背,顾婠婠被吓坏了,好在有权让在身边,没多久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婠婠平稳的呼吸声让权让松了口气,权让觉得自己没用到了极点,他总是保护不了顾婠婠,以前是,现在也是,他明明知道,只要顾容活着,顾婠婠就会多一分危险,但他自以为是地以为他可以保护她…… “婠婠,对不起。”权让哀叹,隐隐含着几分决绝。 “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我会帮你一步一步,铲除掉所有伤害你的人!”权让的眼神闪烁着幽深的光芒,细看之下,竟有几分恐怖。 ##第141章:顾容之死 “天都快亮了,魏大娘怎么还没有回来?”顾容在房里来回渡步,焦急地问。 丫头躲在一旁瑟瑟发抖,“不……不知道啊。” 她很怕顾容,而且当初顾容绑架娉婷也是她告的密,虽然她求了三太太没告诉顾容,她还是怕顾容知道了会杀了她。 现在的顾容似乎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了,连总督夫人都敢抓来,权总督可不是个好惹的主,虽说现在都说他心善,是个好人,可征战沙场多年,说他心善,还真没多少人信,这祖宗倒好,还把他妻子抓了,他一旦发怒,整个顾府都要受牵连! “这个老女人不会临了临了,把人给我放了吧?”顾容想到有这种可能,眼底的阴霾更加浓重,“果然靠别人没有用!” 丫头再也受不了顾容了,怒道:“大小姐,你能不能清醒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要害的是总督夫人啊,权总督心狠手辣,总督夫人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整个顾家都要受牵连的!” “啪——”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就狠狠地甩在了丫头脸上,右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肿了起来。 “你这个贱蹄子,连我你都敢教训?你想死吗?” 小丫鬟捂住被打肿的脸,又气又怕,哭着跑了出去。 顾容脸色铁青,现在连下人都敢欺负到她头上来了,“你给我站住!” 顾容正要追出去,忽然被人揪住了头发,一股大力将她拉扯到桌角,桌上的茶杯一扫,纷纷落地,发出清脆的瓷器碰撞声。 听到动静,跑出去没多远的丫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时,房门已经被紧紧关了起来,她隐约听到了里面有顾容的求救声,刚想回去,一只脚还没迈出去,就又收了回来。 她很清楚,今日她顶撞了顾容,顾容绝对不会放过她,如果顾容真的出了事…… 想到此处,小丫头咬了咬牙,怨恨的目光深深地落在紧闭的房门上,她转过头,离开了院子。 “救命……救……嘤唔……” 顾容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按在桌子上动弹不得,刚喊了几句救命又被捂住了嘴巴,说不出一句话。 顾容就跟疯了一样地挣扎,她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死到临头,对生的渴求还是让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妄想逃离禁锢。 身后的人抓着顾容的头发往后扯,顾容尖叫一声,看到了一个倒立的俊脸,那双沉静深邃的眼眸隐隐散发出不寻常的光芒,让她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知道我是谁?”对方淡淡地问,却蕴含着无尽的压迫。 “知道……”顾容身子都在颤抖和他对视了两秒,她终于受不了,哭着求饶,“权督军,我错了,我告诉你顾婠婠在哪里,你不要杀我……” 她以为他会追问她顾婠婠的下落,谁知权让竟不急不慢地勾起一弧诡异的笑容,就像从地狱归来的死神,来向她索命。 她怔住了,忘记头上的疼痛,权让死死地盯着她,略带磁性的声线充满了冷厉,“你知道,灌铅吗?曾经有一个人,也跟你犯了类似的错误……” 一大早,林府上下都忙碌起来,今日是林西定和娉婷的婚礼,因为娉婷家在南京,为了方便,娉婷去教堂宣完誓后便坐着婚车直接进了新房。 酒宴办得很热闹,林老爷子一度喝得不省人事,他本以为自己这个儿子要废了,可没想到林西定最终还是顺了他的意,把娉婷娶了回来,一时高兴得不得了,连喝好几杯,走起路来就跟要飞起来了一样。 而新房里的新娘子穿着洁白胜雪的婚纱,静静地坐在婚床上,忐忑地等着新郎过来。 “你给我进来。”门外传来了一道训斥声,声音的主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娉婷抬眸愣了一愣,“杏林,发生什么事了?” 杏林揪着小厮的耳朵走进来,听娉婷问话,她才放开。 “格格,刚才顾家派人过来,说是顾大小姐出事了。” 听到顾容,娉婷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她冷冷道:“她出什么事了,今儿是我的大喜日子,难不成她还想来捣乱?” 杏林瞥向正在揉耳朵的小厮,道:“你说清楚,顾大小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顾家刚才有人来报,说是顾家大小姐今天早上被人发现吊死在了房梁之上,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闻言,娉婷一怔,怀疑地眯了眯眼,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有点不敢相信,可是,眼前的人没有胆子说谎,若是顾容使的手段,也不会找这种理由,那也就是说,顾容真的死了。 娉婷竟畅快的笑了,顾容害得她不能生育,就算她因此得到了林西定的怜惜,也注定不能长久,她的身体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出来,她为此无比恐慌,更对罪魁祸首恨之入骨。 但是没想到,她还没有找顾容算账,顾容就先死了,果然,恶人自有天收! 笑着笑着,娉婷哭了,杏林急了,忙去给娉婷抹眼泪,劝道:“格格,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啊!” “是啊,不能哭,她死了真好,怎么能哭呢,就是,死的不是时候,晦气!”娉婷脸色阴冷,带着嘲弄的语气,锐利的眸子朝跟前跪着的小厮瞥去,小厮的身子颤了颤,立即会意。 “今日除了宾客,没有什么人来过,小的去外面招呼客人了。” 娉婷看向杏林,杏林点点头,把小厮扶了起来,将一包钱袋放到小厮手心,分量不小,小厮眼前一亮,颠了颠重,笑逐颜开。 “今儿是格格的大喜日子,你可不要扫了兴啊!” “小的明白,小的都明白,顾家的人没有来过,小的也不会找大少爷。” “那就滚。”娉婷冷冷地吐出这三个字,小厮哈腰,忙退了出去。 杏林担忧地看着娉婷,娉婷抬头望向她笑问道:“我漂亮吗?” 看着娉婷一身洁白的婚纱,杏林点点头,“漂亮,姑爷一定喜欢。” “那你去准备准备醒酒汤,我怕他喝醉了难受。” “是。” 杏林出去后,只留娉婷一人孤寂地坐在喜床上,她双手交叉,局促不安,她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她偷来的,她害怕终有一天会失去,哪怕顾容的死都不能浇灭这股不安。 以后的日子如何,她不敢深想,只能等着老天安排。 ##第142章:受惊早产 顾容自杀,郑氏因接受不了唯一的女儿也离开了的事实,撞墙自尽,顾家长房一下子死了两个人,所有人都蒙受在恐惧的阴影中,郑家的人也找上门来要为郑氏母女讨个公道,顾桥不敢放人进来,郑家人进不来,只能在门口扔菜叶子、臭鸡蛋,辱骂声不绝于耳。 祸不单行,陈氏也受到了刺激,到了中午便喊肚子疼,这才八个月,稳婆尚在府外,还没就位,可门口被郑家的人堵住了,哪怕陈氏喊得撕心裂肺,顾桥死活就是不让开门。 一向好脾气的顾良也怒了,撂倒了几个家丁,要去外面找稳婆回来,可还是被人擒住。 “二弟,你放心,我不会让弟妹有事的,英姑有接生的经验,我们可以让英姑给弟妹接生啊,你可千万不要开门!”顾桥好声好气的安抚顾良,可还是遭到顾良一顿怒骂,顾良从未对顾桥如此不尊重,顾桥的脸色当即就不大好看,让人看住顾良,死守大门,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英姑虽有接生的经验,可到底不如稳婆娴熟,好在她为人稳重,虽说接生经验 不足,可安排起来还是有条不紊。 英姑表面不急不缓,可心里却担忧得紧,都说七活八不活,陈氏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八个月了,正好就赶在了八个月的时候,突然早产,危险极大。 为了防止顾良开门出去找稳婆,顾桥命人堵在大门前,围得水泄不通,顾良自知出不去,只能将一切希望寄托在英姑身上。 顾欢在产房外哭个不停,顾良不停地安慰女儿,反让顾欢哭得更厉害了。 “父亲,母亲会不会死?欢儿看到母亲流了好多血……” 闻言,顾良蹲下来强颜欢笑,为女儿抹掉眼泪,轻轻说道:“欢儿看错了,你母亲不会有事的,乖,别哭了。” 顾良说完,哽咽起来,耳边,陈氏的哭喊声越来越大,他怕吓到顾欢,把顾欢的耳朵捂了起来,好几次,他都差点没控制住冲进产房。 郑家的人一直守在顾府门外骂骂咧咧,直到天黑,警察厅的人来了,他们才散去。 李氏这次让人出去找了郎中和稳婆过来,陈氏的叫声愈发微弱,不多时,郎中就从产房里走出来,顾良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儿了,他忙跑过去,因为站久了,双腿麻木,险些摔到,他焦急地抓住郎中的手,问:“大夫,我太太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 郎中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令夫人身子亏损得厉害,突然发动,又没有紧急措施,孩子堵在产道口出不来,我去药房拿点药过来,看看能不能……” “血崩了,二太太血崩了!!!” 产房里传来几声惊叫声,郎中晃了神,忙跑进产房,“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兰儿!”顾良冲进产房,看到奄奄一息的陈氏,脸上瞬间毫无血色,“兰儿,兰儿你别吓我啊!” 大家都忙着给陈氏止血,没人管顾良,顾良跪在床边,看着虚弱得出不来一口气的陈氏,心痛得无法呼吸,“兰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全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这样吓我,你醒醒,这孩子我们不生了,我们不生了……” 陈氏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张了张嘴,说了几个字,顾良听到,她在喊他的名字。 “我在,兰儿我在。” 陈氏动了动眼皮,艰难地睁开眼睛,“顾良……欢……欢儿……” 顾良反应过来,忙去找顾欢,顾欢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被顾良抱到陈氏床边,看到了陈氏,顾欢终于不哭了,瓮声瓮气地唤了声:“母亲。” “哎。”陈氏笑着应道,脸色惨白无力。 “兰儿,你一定舍不得抛下我和欢儿的,对不对,是我错了,是我小心眼,我不该跟你吵架,更不该冷落你,你打我吧,你打我吧……” 顾良跟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他害怕眼前的女人真的会死去,他多么希望,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陈氏艰难地抬了抬手,想抚摸顾良的脸,却怎么也摸不到,顾良会意,牵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脸上,唤道:“兰儿。” “你还爱我,我真开心。”陈氏说。 顾良笑了笑,满脸泪痕,“傻瓜,你是我唯一的妻,是我孩子的母亲,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可是……你都不理我。” 顾良仿佛被戳到了痛处,沉重地低下头,“对不起,全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会了。” “没有以后了。”陈氏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浸到了枕头上,顾良心头一紧,揪心般的疼,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陈氏笑道:“我知道我的身体,我快不行了。” “兰儿!” “顾良,该道歉的是我,小心眼的是我,我太敏感了,也太好胜,我……我其实,不是很在乎你有没有出息,我从来就没有因此嫌弃过你……” 顾良已是泣不成声,只能默默听着。 “二太太,血止不住了……” “你这些没用的东西,二太太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让你们给她陪葬!”顾良暴怒,指着那群下人稳婆大吼。 “顾良……”陈氏虚弱地唤。 “兰儿。”顾良紧张地趴在床边,唯恐下一秒,陈氏就离他而去。 “欢儿……” “欢儿在,欢儿在。”顾欢抽泣不止,带着哭腔答。 陈氏摸着顾欢的头,有气无力地说:“顾良,照顾好欢儿,不要……不要让你以后的妻子……欺负她……” “陈新兰!”顾良听不得陈氏说这种话,怒吼道:“你给我听好了,我的妻子只有你这一个,你给我好好活着,不准出事,你的女儿你自己照顾,你要是真……”他顿了顿,掩面而泣,说不出一句话。 “你要是真的要撇开我们爷俩走,你这女儿,我也不要了!” 顾良撂下狠话,惹得陈氏一笑,语气虚浮无力,却满满的辛福,“你不会的。” “我会。”顾良咽了咽口水,斩钉截铁地说。 陈氏满脸慈爱地看着顾欢,想把顾欢的样子永远刻在脑海里,她淡淡地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感觉我快要死了,我唯一的牵挂,就是欢儿,她还那么小,就要没有母亲了,顾良,她也是你的女儿,求求你……善待她……” 陈氏几乎哀求的语气深深刺痛了顾良的心,他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让陈氏对他有这么大的误解,那也他的女儿,他能不对自己的女儿好吗?他爱她和欢儿,胜过自己的性命。 ##第143章:人心涣散 “不要,欢儿不要做没有母亲的孩子,母亲,你起来,你起来,欢儿不要当没母亲的孩子,呜呜呜……” 顾欢年纪虽小,却还懂得一些人情世故,她听懂陈氏的话,大哭不止,使劲地晃着陈氏,陈氏心痛不已,脸上皆是不舍,一口一口地唤着顾欢的名字。 身下的血越流越多,陈氏觉得自己的魂魄快要离体了,浑身使不上一点劲,眼皮子越来越重,她不敢轻易合眼,好像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她看向目光呆滞的顾良,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说:“顾良,对不起,我没有把这个孩子给你生下来,你不要怪我……我……” “你不要说话。”顾良温柔地为她擦汗,轻轻说道:“说话要力气的,我不怪你,我不要什么孩子,兰儿,我只要你……” 闻言,陈氏的嘴角勾起了一弧悲凉的笑容,“那……就更对不起了,我……” 陈氏的眼角缓缓滑下了一滴泪,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眼皮子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兰儿!”一阵惊天地的吼声响彻在顾府上方,久久不能散去,树上的鸟儿争相逃离,也发出像悲鸣一般的叫声。 秋日的第一场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芳草的清香,地上的枯枝败叶湿漉漉地卷成一团,洗尽了旧日的炎热繁华。 顾婠婠望着窗外还滴着雨滴的枝头,在心中默数一滴滴雨水,权让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为她披上了大袄,柔声道:“怎么在这吹风?” “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和沈将军一起吃过了。” 顾婠婠垂眸,抱住权让,道:“阿让,我害怕。” 闻言,权让怔了怔,拍拍她的肩膀,问:“你怎么了?” 顾婠婠靠在权让肩上,眉目带着淡淡忧愁,“我听说,郑欣宜母女死了,顾桥因为贿赂官员,买卖军火入狱调查了。” “你不应该开心吗?” 顾婠婠淡淡地“嗯”了一句,又道:“我是应该开心的,但又开心不起来,自从州儿死了,我对顾家人好像没有那么大的仇恨了,能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很知足了,我不想牵扯那么多人,不想有更多无辜的人因我而死。” “他们不无辜。”权让紧紧地蹙起眉头,不悦地说。 “我知道啊,我就是担心你,现在外面越来越乱了,你深陷其中,我怕终有一日你会出不来。” “你知道了?” 顾婠婠抬头,对上权让深邃的眼眸,她永远看不懂他的内心,从前看不懂,现在,也看不懂。 不过她也不需要懂,她只要知道,他爱她,就足够了。 “我不想你为了我去搅和这些事,顾桥多行不义必自毙,不用你出手,他迟早有一天会掉进自己设的坑,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很多事不仅是顾家,其他人也有参与,你打击了顾家,其他家族也会受到牵连,你突然这么高调,会惹人忌惮,对你不利的。” 权让笑了,他摸着顾婠婠的脑袋,语气颇为放肆,“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你不要怕,我一向很高调,忌惮我,甚至想杀我的人数不胜数,你看,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嘛。” “阿让……” “你放心,过了这一阵,你就不用担心了。” 顾婠婠一怔,“你想干什么?” 权让在顾婠婠额头上落了一吻,“你不用知道,只管好好吃,好好睡,好好地,伺候好你夫君……” 权让刻意咬重了“伺候”这两个字,眼底的促狭更使这平淡的两个字十分暧昧,顾婠婠恼了,撇开他正要出去,却被权让一把拉了回来。 “啊,你要干什么?” 顾婠婠身子腾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就被权让扔到了床上。 “你想干什么?”顾婠婠防备地盯着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捂住自己的胸口,死守防线。 “做点正事,省得你老胡思乱想。” “你……唔……” 顾婠婠被权让吻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年,权让附在她耳边,热热的气息吹在她耳朵上,直叫她痒得慌,“婠婠,给我生个孩子吧。” 顾婠婠来不及应他,他就把腰身一沉,那一声“好”一出口,就变成了暧昧的呻吟。 顾桥入狱,老太太因为接受不了陈氏一尸两命的消息,中风瘫痪,没有几天就去了,顾良因陈氏之死终日买醉,连女儿都不管了,下人们人心涣散,若非有李氏撑着,他们早就逃之夭夭了。 “兰儿……兰儿……”顾良缩在墙角,周边全是酒瓶酒罐,没有人应他,他长叹了口气,一杯酒又下肚。 辛辣的酒呛得顾良咳嗽不止,他本就不擅长喝酒,嗓子都要咳坏了,但他依旧停不下来。 从前他不喜欢喝酒,有时候为了应酬,没有办法,现在他才知道,酒,果然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他忘记一切烦恼。 “二老爷……”一个小丫鬟哆哆嗦嗦地推门走了进来,“二老爷,您别喝了,吃点饭吧。” 顾良冷笑,“吃饭?吃什么饭?兰儿死了,母亲也走了,大哥入狱了……咳咳,顾家……散了,散了……还吃什么饭,总归,都是要死的。” 小丫鬟抿抿嘴,没有说话,自从陈氏死后,他一直都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也见怪不怪,转身要走出去,想了想,她还是停下来,踌躇了半天,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过头说:“二老爷,我觉得,二太太死得蹊跷……” ##第144章:无力狡辩 顾良顿了顿,脸上有片刻的呆愣和不解,良久,他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又灌了一口酒,“你瞎说什么呢!” 小丫鬟眼里满是急促,“二老爷,我说的是真的,二太太虽说因为心情郁结,胎位不稳固,但也绝不会因为听到大小姐的死讯而受到惊吓早产,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顾良缓缓抬头,他像是才回过神,是啊,兰儿身体一向康健,之前大夫也没说过这胎不稳的话,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受惊早产了? “你……知道些什么?” 小丫鬟见顾良相信了她的话,继续往下说:“二老爷,我以前是在裴姨娘跟前伺候的,裴姨娘死后,是您看我可怜,才指我去伺候二太太,您的恩情,我是片刻不敢忘,您要相信我说的话,有一日,沈将军府的大少奶奶来看二太太,我瞧见,她腰间系着一个香囊,正是从前致使裴姨娘早产的那个香囊!” “你……你在说什么?裴姨娘早产……跟香囊有关系?”顾良听得一头雾水。 “二老爷,您有所不知,当初裴姨娘的情况跟二太太一样,她就是因为把二小姐……不,把顾婠婠送给她的香囊挂在了床头才导致早产,裴姨娘当时对自己早产的事也是觉得奇怪,所以特地去查了查,查到了那个香囊上,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查,就出事了……再后来,香囊也无故不见,医生说过那个香囊里面有催产的香,很是厉害,直到那日,我亲眼看见,沈少奶奶的腰间挂上了那个香囊,一模一样的图案,一模一样的香味……” 顾良震惊不已,不可置信地摇头,上前抓住小丫鬟的肩膀怒吼:“为什么你不早说,你为什么不提醒她?!!” 小丫鬟被他晃得头晕,几乎要哭了,“我当时还没看清楚就被二太太赶出去了,二太太不让我近身,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裴姨娘的香囊,我本想等您回来跟您商量的,可是您一直没有回来,没多久……没多久就出事了……” 顾良一下子失了神,瘫在了地上,是啊,他对这个下人太好了,所以兰儿嫉妒,才不让她近身,他又跟她闹脾气,纵然这丫鬟知道些什么,也不知跟谁讲,所以,兰儿的死,都是他一手造成! “那几日,沈大少奶奶经常来陪二太太聊天,有时在屋子里一待就是一下午,虽然不及裴姨娘日日挂在床头危险,可危害也很大,更何况二太太发动的月份太凶险……” “可是……方氏和兰儿没有交际,她没有理由害兰儿……” “我听沈大少奶奶说,那个香囊,是三太太送给她的……” 当顾良把香囊从方水云那要来,放在李氏面前时,李氏表情依旧是风轻云淡,若不是方水云亲口说这香囊是李氏给她的,他又去找医生验过,里面确实有很重的催产成分,他真的不敢怀疑李氏。 “你这个女人,太可怕了!”李氏平淡的反应让顾良咬牙切齿。 李氏坐在贵妃椅上,笑道:“二哥这是什么意思?我又怎么了?” “你还装,这是不是你给方水云的?你明明知道里面……” “是我给她的,里面也的的确确有催产的香,轻者母体亏损,重则一尸两命。” 李氏大大方方的承认 反而让顾良说不出话,李氏站起身朝顾良走过去,脸上的笑容未曾散去,却是皮笑肉不笑,瘆人得紧,“可这香的确有安神的功能,我给水云,并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二哥拿这个过来做什么?” 闻言,顾良睁大了眼睛,心凉了一半,不错,香囊是在方水云身上,可这种香只针对孕妇,普通人戴在身上还有安神的效用,就算方水云和兰儿走得近,兰儿早产也未必就是因为这个香囊,更何况,李氏是把这东西给方水云,没有放到兰儿身边。 李氏瞅了瞅顾良,见他失神,笑道:“二哥没事吧?是水云不喜欢这个香囊吗?那你还给我好了。” 说着,李氏便伸出手要接过香囊。 顾良的眼神忽然变得阴狠,他一手掐上李氏的脖子,将人逼至墙角,李氏有点懵,脖子一阵剧痛,被人掐住脖子的滋味并不好受,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让李氏充满了惊恐。 “你……你放……放开我!”李氏拼尽全力推开了顾良,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正要夺门而出,又被顾良拉了回来。 顾良把李氏按在桌上,死死地盯着李氏,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兰儿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她?你知道水云和兰儿走得近,所以故意给方水云这个香囊,就是想害死兰儿,你这个女人好歹毒的心,你也是个做母亲的人,你为什么要害得兰儿一尸两命?你还我兰儿,你还我兰儿!” “不要!”李氏被顾良擒住了身子不能动弹,他掐住她的脖子,李氏的脸变得扭曲,好像下一秒,她的脖子就会被扭断。 “你不能……你不能杀……不能杀我……”李氏挣脱了顾良的禁锢,捂着脖子远离顾良,顾良紧步跟上。 李氏看着一步步走近她的顾良,满脸惊恐和慌张,“你不能杀我,除非你不要命了!” 可是顾良依旧没有停止,那双眸子充斥着熊熊怒火,光是眼神就足以让李氏害怕。 “你不要过来,你想想,你还有女儿,你还有欢姐儿!” 顾良听到“欢姐儿”,停下了脚步,李氏暗喜,忙道:“你要是在这杀了我,我父母亲是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顾家的,欢姐儿已经没有母亲,你还想让她没有父亲吗?二嫂……二嫂真不是我害的,你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 “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敢狡辩!”顾良暴怒,靠近李氏,李氏大惊,可她越是惊慌,表面上越是镇定。 “你难道想让欢儿连父亲都没有吗?你要是恨我、讨厌我,我明日就带着康儿回北平,不会再让你看到我们。” 闻言,顾良紧紧地握住拳头,面色冷厉,“事到如今,你还想全身而退?” “但你不能对我做什么,一旦我出了事,我父母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顾家就彻底玩完了,我父母肯定要为我报仇,我想,以你一己之力,是无法和我父母抗衡的,欢儿最后会变成孤儿,这也不是二嫂想看见的,你这样,你放我一条生路,或许我还会向我父母求情,让他们帮顾家渡过难关……” “滚!你马上给我滚!” 李氏身子抖了抖,夺门而出。 “啊——”顾良把能砸的全砸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吓飞了枝头的鸟儿。 ##第145章:报仇雪恨 权让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一身破旧长衫,没有往日的神采奕奕,头发也不知有几天没有打理,腻得出油,眉眼之间藏不住的颓然连权让这样铁石心肠的都不禁心生怜悯。 权让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男人如今的模样何等熟悉,若非他在世上还有牵挂,怕也会…… “既然来了,就别干杵着了,坐吧。” 顾良顿了顿,没有坐下,他看向权让,开门见山地说:“顾某有一事相求” “你应当知道本督军不会无缘无故帮人,你先说说,你会给我什么好处。”权让淡淡地说。 顾良不见异色,他早就知道权让会这么说,因为权让的确不是个有求必应的人,“我愿意将顾桥这些年勾结日本人,买卖军火,私相授受的所有证据奉上。” 权让微愣,不是因为这个好处有多好,他只是没想到顾良会把顾桥的罪证交出来,这等于他放弃了顾家。 “你知道后果吗?” 闻言,顾良无所谓的笑了笑,风轻云淡地说:“您一心要置顾家于死地,就算我不交证据,用不了多久,顾家一样得出事,早死晚死都是死,我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权让打断了他。“可你的证据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顾桥现在只是垂死挣扎,我手里有一箩筐他的罪证,随便一个罪名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似乎不需要你。” “可是您现在还没有行动,不就是因为您还缺一样决定性的证据?恰好我有!” 顾良虽不争气,但也就是因为没心眼,才让顾桥对他放了一百二十个心,所以,顾桥做的很多事他都一清二楚,想要查到证据,更是轻而易举。 权让沉吟,半晌才道:“你若真把顾桥的罪证交出来,顾家就真的完了,本督军凭什么相信你不是在骗我?毕竟把自己的家族推上灭亡之路,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顾良眼中渐渐浮现出几分悲愤,满身的恨意把这个平日温文尔雅的男子吞噬成了一个魔鬼,“我的妻子被李氏所害,一尸两命!” 闻言,权让挑眉,这李氏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能狠心到这种地步,不过想想也是,她连一个半大的孩子都能淹死,早就丧失了人性。 顾良的目光落到权让身上,见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顾良心中大概也明白了几分,“您应当知晓,当初州儿的死和令夫人有关系,因此还在牢里受了很多苦……” 权让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散发出来的阴冷和威压让顾良险些没站稳,话说到这份上,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顾良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继续说:“李氏为了顾家大权,害死了我妻子腹中唯一的孩子,她想让顾家只剩下她儿子一个男丁,我想了想,当初就是她指认令夫人害死州儿,如果令夫人当真跟州儿的死没有关系,那就说明,州儿很有可能是被李氏害死的,而您知道这些却没有任何举动,说明您是故意放她一马,让她把顾家搅得家破人亡,最后再给她致命一击,我猜得不错吧?” 话音刚落,顾良咽了咽口水,权让不说话,大堂里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 良久,权让冷冷道:“我不喜欢自以为是的人。” 顾良豁出去了,即使看出权让不悦,他还是说:“我没有别的意思,顾家早就是个空壳子,顾桥又是个卑鄙小人,母亲也去世了,我对顾家早没有半点留恋,早点散了也好,可是,我想为我妻子报仇,但李氏背景太大,我不怕死,但我还有个女儿……兰儿生前把欢姐儿交付给我,我……我不想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 说到顾欢,顾良有些哽咽,她可怜的女儿,小小年纪就没有了母亲,若是连父亲都没有了,不知该多难过,每每想到,顾良对李氏的恨意就多了一分,他若是不能为兰儿报仇雪恨,他真的是枉为生人!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顾良一喜,道:“李氏准备带儿子回北平,在她回北平之前,我希望督军能” “你是想,血债血偿?” 顾良点点头,目光坚定。 “可你也知道她的背景,你不敢对她做什么,我又怎么敢动她?”权让挑眉,不知道顾良哪来的自信,认为他会冒险帮他。 “督军,我不敢强求您为我报仇,话已至此,若是您不愿,就当今日是我打扰了。”顾良今天也只是过来碰碰运气,权让要是真不想帮他,他也没那个胆子去逼权让。 “我不帮你,你又打算怎么办?放过李氏?” 闻言,顾良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怎么可能?杀妻之恨不共戴天,大不了我就带着女儿去地府里见兰儿!总不算愧对天地良心!”顾良的眼神充斥着愤怒和视死如归,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过李氏,否则兰儿在天之灵都不得安息。 “权督军,今日是我不对,打扰了您,告辞!”顾良转身离开,决绝的背影平添几分苍凉。 “等一下!” ##第146章:被判枪决 顾良交出顾桥倒卖军火的罪证,给了原本即将要被释放的顾桥致命一击,彻底坐实了这个罪名。 顾桥不能接受这个消息,在牢里大喊大叫,嚷着要见沈将军,他还期望沈将军能念在顾宝珠的份上帮他一帮,可顾宝珠没有等到,反而等到了顾良。 一见到顾良,顾桥极为激动,若不是隔着铁窗,他早就上前和顾良打起来了,“你还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我告诉你,你别得意,我后面还有沈将军呢,等我出去了,一定要把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赶出顾家!” 顾桥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说的话也愈发难听,顾良却是静静地看着,嘴角勾起一弧嘲讽的笑意,“大哥,论背信弃义,我还真比不上你。” “哼,你还认我是大哥” “我一向敬你为大哥,从未想过和你争抢,可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怎么对兰儿的?”顾良双目赤红,看到顾桥惊愕的表情,顾良在心底冷笑,又想跟他装?真是道貌岸然的小人,从前他竟没有发现! “弟妹的死和我的确脱不了关系,但当时的情况你也清楚,这一切还都要怪那些郑家人,二弟,这个时候,我们不能自相残杀啊,你告诉他们,那些事都不是我做的,我们一起复兴顾家,好不好?” 看着顾桥殷切的眼神,顾良握紧了拳头,冷冷地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你” “你真当我傻吗?你心里的弯弯道道我会不明白?你若真想让兰儿平安生下孩子,驱赶那些郑家人会没有办法?可你不但不想办法,还阻止所有人出去,郑家再嚣张,他们哪怕进来了又会怎么样?就算你怕他们,你也可以去叫警察,你自己不叫,还不让别人找警察,最后还是巡警自己过来的,你知道族里都想推举我做家主,你怕兰儿生下儿子威胁你的地位,你就不管不顾,兰儿在产房疼得大喊大叫,腹里的孩子最后也没出生,那个时候,你有当我是你弟弟吗?” 顾桥一怔,没想到顾良早就将他的心思摸了个透,从前他这个弟弟就跟一个透明人一样,只知道跟在他屁股后面,他还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懂,原来,是他低估了他。 “你恨我,我也就认了,可顾家不能毁于一旦啊!你再恨我,也不该亲手把顾家推向灭亡啊!” 顾良冷笑,道:“顾家早就是大厦将倾,母亲走了,你这个小人也应当受到应有的惩罚,顾家不是在我手里被毁的,是你!你忘了曾经如何对顾婠婠的?你认为,权督军会轻易放过你?他让你蹦跶了那么长时日,只不过是一点一点的凌迟你,一步一步地把顾家整到今天这个地步,就算没有我,顾家也不会存在多久,所以,要怨就怨你自己,作恶太多!” 话音刚落,顾良便要离开,顾桥急了,忙叫住他,“不要走,我好歹也是你的亲哥哥,你去见见沈大将军,你让他帮帮我!” “简直是痴人说梦。”顾良转过头看向顾桥,嘲弄地说,“沈大将军早就放弃了顾家,如今更是恨不得早点和顾家撇清关系,又怎么会来见你?更别说帮你了,姐姐因为母亲的去世卧病在床,更顾不上你,你就等着最后的判决吧!” “不要,你别走!顾良你这个混账!” 顾桥在身后不停地怒骂叫嚣,顾良始终没有停下脚步,出了监狱,顾良沐浴在阳光下,却没感觉到半分温暖。 一切都结束了…… “父亲~”不远处,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传来,顾良一眼看去,脸上的悲凉和颓然渐渐褪去,他笑脸盈盈,抬脚朝女孩走去。 林府 “格格,格格,不好了……”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娉婷本就烦躁,看到杏林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语气也不大好。 杏林面色凝重,道:“顾家被军方查封,所有家财一律充公,顾家老爷也被判了枪决。” “我当是什么事,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实属活该,也不足为奇,以后我们也要跟顾家人保持距离了。”娉婷紧紧蹙起眉头,看向书房,“只是西定自听说顾容自尽后,便一直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好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他当真喜欢那个女人,喜欢到这种地步……” 娉婷失神,喃喃道:“那我又算什么?” “格格,不止这些,三太太前几日带着康少爷回北平,可在回去的途中遇害了……” “什么?”娉婷大惊,“遇害?怎么回事?” “好像就是昨日的事,三太太一行人遇到了山匪,所有人都被杀害,只留下了一个小少爷,被送了回来,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三太太……三太太死得很惨……面目全非……” 娉婷面上未见悲伤,十分疑惑,“她是跟人结了仇吗?谁这么恨她?” “不知道,小少爷现在就在大厅,要不要……” 娉婷满脸不耐烦,“把他送到北平去,额娘说得果然不错,我这姨娘就是个扫把星,现在死了还要留个拖油瓶,把他送走!” 杏林有些犹豫,她看小少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好想把他留下来,好好地安慰几天,没想到格格竟然如此不通人情,无论如何,那也是格格的亲外甥啊! 可是主子的决定又哪是她一个小丫鬟可以质疑的?娉婷此时满心都扑在林西定身上,哪有空管那个外甥。 杏林叹了口气,依言去大厅,让人把顾康带走了。 至少北平有他的亲外公外婆,待遇应当不会差,只可惜了这孩子,还没出生时,父亲就病逝了,这才几岁,母亲也遇害了,小小年纪就命运多舛,日后还不知会如何。 ##第147章:得寸进尺 时光匆匆,又过去了几月光景,权让也踏上了去北平述职的征途,临走前安排了好几个人守在顾婠婠身边,就怕他不在,又有哪个不要命的想对顾婠婠不利。 顾婠婠虽说觉得多此一举,却也没有反对,只要权让能安心,她也就随他去了。 “天气转凉,也快入冬了,你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可别冻着了。” 顾婠婠依偎在权让肩上,说着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权让不厌其烦,一遍遍地应着,两个人抱了很久,司机在外面催了好几次,可他们却始终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刘妈见天色不早了,虽然不忍心,可还是打断了小夫妻腻歪,“爷,快走吧,不然等天黑了,就不好开车,早点去,也好早点回来。” 顾婠婠这才放开权让,眼眶微微泛红,“那你走吧。” 权让有些心疼,摸摸她的头,低沉的声线缓缓道:“我尽量早些回来,不让你等太久。” “好。” 权让笑了笑,“等我回来,我们就生个孩子。” 顾婠婠羞赧地低头,柔声答:“好。” 刘妈挑眉,无奈地摇摇头。 “爷,真要走了。” “阿让……”顾婠婠抓紧了权让的手,不想放开他,“你再多待会儿。” “夫人。”刘妈嗔道,“外面风大,咱还是回去吧。” “乖,听刘妈的,你回去吧。” “不,我要看着你走。” 权让叹道:“那你倒是放开我的手,不然我怎么走啊!” 闻言,顾婠婠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那你走吧,我看着你走。” 权让一笑,上前走了一步,在顾婠婠的软唇上轻轻落了一吻,轻言:“我很快就会回来,等我。” “好,我等你。” 权让深深地看着顾婠婠,良久,才转过身离开。 顾婠婠目送权让上车,也跟着走过去,刘妈拦都拦不住,“阿让……” “婠婠,回去吧。” 顾婠婠却不肯,隔着车窗一遍遍地唤他的名字,权让安慰了她几句,让司机把车开走了。 顾婠婠没有追上去,只是站在街上看着那辆车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夫人……”刘妈走过去,唤了一声,“夫人,咱们回去吧。” 顾婠婠失落,“好吧。” 刘妈扶着失魂落魄的顾婠婠回府,刚踏进门槛,迎面便撞上了038。 “038,你怎么最近神出鬼没的?” 顾婠婠疑惑地问。 038眼神飘忽不定,笑了笑,声音沙哑,“我……我有点事要出去。” 顾婠婠了然,“你是去见她的吧?” 038不说话了,权让刚走,顾婠婠也没有空去管038的私生活,没有再说什么,便回了房间。 038松了口气,走出了总督府。 可他没有发现,他刚走出门,一个人后脚便跟上了他。 038朝着郊外的方向走去,可能是有心事,所以没有发现有人在后面跟着,后面的人一路尾随他来到郊外的一间茅草屋外。 “你来了。” 038睨了她一眼,淡淡地问:“身子好些了吗?” 顾晴笑了笑,“好多了,就是……”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奇怪,她望向038身后,不确定地唤:“佟二小姐?” 038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眼前的佟潇穿着一身藕色裙,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你们……” 038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话要出口,却不知该怎么说,他竟觉得,她要是误会了也好。 “你跟踪我?” 佟潇脸上一白,038没有解释,一开口就是质问她,那是不是说明,她的猜测是对的? 想到这,佟潇有些站不稳,身子摇摇欲坠,038忙上前扶住她,刚碰到她腰间的柔软,他又下意识的缩回了手,低头道了句:“抱歉。” 佟潇此时哪里还顾得上038方才的冒犯,她看向还在疑惑的顾晴,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我本来要找婠婠的,看到你出来,就跟着你来了,你和她……” 佟潇话没说完,不言而喻。 038沉默不语,三个人静静地站在屋外,气氛莫名诡异。 “佟二小姐,进来坐吧。” 还是顾晴率先打破了这尴尬而诡异的气氛,笑着招呼佟潇。 “不了。”佟潇平复了心情,冷冷地拒绝,她看着038,道:“我听说婠婠前段时间出事了,我本来想去看看的,但一直被拒之门外,她怎么样了?” “没什么,就是被顾大小姐的人掳走了。”038说着,视线落在了顾晴身上 “是她及时帮助,我才救下了夫人,好在及时赶到,不然夫人就要被那恶婆娘沉到湖底去了。” 是顾晴带着038去找魏大娘的,一路打听才得知魏大娘把顾婠婠带到了湖边,他们赶到时,魏大娘正打算把顾婠婠扔到湖里去,038拿起枪把魏大娘当场枪毙,救下了顾婠婠,后来顾家被抄,038为还人情,买下了这间屋子,给了顾晴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佟潇顺着038的目光望向顾晴,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吗,那我还真要感谢你。” “没事,她也是我亲姐姐,我救她也是应该的。” 闻言,佟潇的嘴角勾起一弧嘲讽的笑意,“平日也没见你对这个姐姐上心啊,怎么……” “佟小姐!”038不悦地打断佟潇,“佟小姐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佟潇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038,他就那么嫌她? “我想跟你说件事。”佟潇道,见038没有反应,她压下了心底的苦涩,继续说,“我……我要出国读书了……” 038一怔,眼底闪过一道复杂的光,他勉强笑了笑,“那恭喜佟小姐了。” “我明天就走,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038垂眸,佟潇没有看到他眼里的痛苦,只听到他平淡无波的声音,“佟小姐想见夫人直说便是,爷是怕夫人再遇上歹人,所以才不准旁人近身,您若真想见,大不了我带您去就是了。” 佟潇忍住心头的阵痛,强颜欢笑道:“我懂了,你说得对,我只是想见婠婠,带路吧,有你在,我进总督府更方便。” 顾晴的眼神在面前这两人之间转了转,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心知肚明,她也不戳破,温柔地看着038,“那你要早点回来,我等你。” 038怔了怔,余光无意间瞥到佟潇泛红的眼眶,疑惑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一个“好”字。 佟潇心中那最后一道防线也被击溃,心高气傲的她这辈子也就喜欢上了这么一个人,可是这个人爱的,却不是她。 佟潇一刻也不敢多待,仓皇离开,038想追上去,可想到佟潇明日就要出国,他硬生生地忍下了冲动。 他只是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杀手,一辈子都见不得光,又怎么能去把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拉进坑里呢? “日后你若再乱说话,休怪我不客气!” 038冷眸乍现,不带一丝情感。 顾晴知道他是在说她,可是她不怕,反而挺了挺胸,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会永远等你。” “你们都疯了!”038觉得顾晴简直不可理喻,佟潇也一样,“我只是一个卑微到泥地的人,你们究竟看上我哪里了?还是说你们见惯山珍海味,想尝尝粗茶淡饭?哦不,应该是残羹剩饭……” “038,我……” “我收留你,只是为了还你帮我救夫人的恩情 ,你不要得寸进尺!” 038 冷冷地撂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很是干脆,也生生地在凌迟顾晴的心。 她只是想……只想得寸进尺这么一次,也不可以吗? ##第148:乱枪打死 佟潇失魂落魄地走到总督府,袖子和薛语生正好从外面回来,见到佟潇,袖子忙迎上去笑道:“佟二小姐,您怎么来了,是来找小姐的吗?” “你现在应该叫夫人了吧,怎么还没改口?”薛语生在一旁直翻白眼,“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闻言,袖子狠狠地在薛语生手臂上拧了一把,怒道:“关你屁事!” “女孩子家家的,那么凶做什么,小心嫁不出去!” “又不要你娶!” “你不要我娶你还想让谁娶你???” “你……” 佟潇觉着耳边乱糟糟的,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佟潇醒来,已经被人抬到了床上,她睁开眼睛,只看到顾婠婠焦急的脸,见佟潇醒过来,关切地问:“佟姐姐,你总算醒了,没事吧?” “我……我怎么了?” “薛语生说你是心情浮动太大,一时没缓过来才晕倒,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佟潇缓缓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没事。” 大概是怕顾婠婠不信,又特地补充了一句,“用了你的方法,茜茜和吴长生又私奔了,好像去了美国。” 顾婠婠怔了怔,佟潇苦笑,感慨道:“你看吧,他们多有勇气,可惜,我没那个勇气,或许我有,但他没有。” “原来你是受了情伤啊。”顾婠婠恍然大悟,床上的佟潇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你就放宽心吧,一切随缘。”顾婠婠叹道随后又好奇地问:“那个人是谁?” “跟你没关系。”佟潇手撑着床,想要起来,愣是被顾婠婠按了下去,“你就别瞎折腾了,好好休息吧,正好阿让走了,你陪我说说话呗。” 闻言,佟潇笑了笑,“听说你差点出事,把我吓了一跳,今儿见到你还能撒娇,我也算放心了,只是我们以后可能就见不了面了。” 顾婠婠不解,“什么意思?” “我要出国读书,明早就动身。” 顾婠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出……出国?去哪里?” “也是美国,或许还能遇上茜茜和吴长生那对小冤家呢,说起来,吴长生还真是喜欢茜茜,你知道吗?我听说他被打得浑身没有一块好肉,这伤刚好,又被我一激,我本以为他从此会改邪归正,谁晓得又把茜茜带走了,这次藏得好,去了国外,等过个一两年两家的人都消了气,他们也可以厚着脸皮回来,修成正果了。” 顾婠婠撇撇嘴,“你们出国就跟玩似得,阿让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也要走了,佟姐姐,我舍不得你……” 佟潇嗔道:“你都多大了,要撒娇还是去跟权督爷撒吧。” “佟姐姐……” 佟潇第二日就上了轮船,踏上了异国之路,人生第一次,她做了件惊世骇俗的事——喜欢上一个杀手。 只是这段感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其实佟潇不是看不出038对自己也有感情,可是这点微不足道的感情,在世俗面前,终究不堪一击,他们两个,谁也没有试图去争上一争,注定只能越走越远。 038望着渐渐远去的轮船,心里突然有一块地方缺失,揪着疼,他知道,那个地上方,是属于佟潇的。 顾晴站在038身旁,柔声道:“人都走远了,你别看了。” “不用你管。”038没有再去看那个船,转身离开,背影带着些许孤寂。 顾晴看了心疼,但更多的,是喜悦,就算038不喜欢她,那又如何,她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永远都不离开。他说的不错,她和佟潇都疯了,两个人,都被038勾去了心魂。 “你等等我!”顾晴大喊,追上了038。 落日的余晖撒在远去的轮船上,甲板上的女子望着越来越小的码头,不知不觉,一滴泪流进了嘴巴。 那是咸的。 冬日的夜晚,寒风呼啸,门窗被大风刮得发出阵阵响声,林婉书被这声音吵醒,心里莫名不安。 “沁之,沁之!” 没有人应她 林婉书只好自己披上披风,走到窗户前正要关紧窗户,一抬眸,一团黑乎乎的烟从远处冒了出来,她一怔,这是哪里起火了? 望着眼前的熊熊大火,男子露出了畅快的笑容,他摸了摸下巴,用不大标准的中国话说道:“呵呵,将军办事,果然周到!” 郭宇站在大火前发呆,久久不能回神,昔日恢宏的总督府似乎还历历在目,如今,却即将要化成灰烬。 沈齐唐脸黑得跟锅底似得,话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希望孙子先生能信守承诺。” 一二三孙子挑眉,“那是自然,大日本皇军将无条件站在沈将军这边,权让已被以‘叛乱’的罪名乱枪打死,从此以后,大上海将只属于将军的。” 沈齐唐冷哼一声,高声喊:“我们走!” 郭宇仿佛没有听到,依旧在发呆,火势越来越大,他竟有种要冲进去的冲动。 沈齐唐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郭宇!” 郭宇回过神,他忽然觉得害怕,只要想到权让那张脸,他便觉得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爷,对不起。 郭宇咬了咬牙,跟上了沈齐唐。 和孙子擦肩而过时,郭宇看向他,冷冷的眸光让一二三孙子打了个寒颤,可一二三孙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笑了笑,轻飘飘地说:“当年在东北,我就告诉自己,总有一天,要把高高在上的权督爷拉下来,你瞧,我做到了!” 郭宇冷笑,“你做梦!” 一二三孙子没有再和他争论,他望向被化为大火的总督府,脸上难掩得意。 只是此时正在得意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两辆汽车离开了上海,驶在平稳的小路上,而其中一辆车上的人,正是他口中说的,已被乱枪打死的权让。 “嘤嘤……”顾婠婠动了动身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权让在她额头上落了一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阿让,你回来了?”顾婠婠睡意朦胧,揉揉眼睛,轻轻地说。 “是,我回来了。”权让把顾婠婠身上的披风盖紧了,笑道:“你再睡会儿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顾婠婠点点头,趴在权让怀里沉沉睡去。 另一辆车却充满了吵闹声,袖子拉着薛语生的耳朵,骂他吵到她睡觉了,薛语生见她不依不饶,也怒了,二人对骂好久,终于骂累了,也睡了过去。 两辆汽车缓缓行驶,驶向某个江南小镇。 ##终章:一切安好 五年后 “你来抓我啊,来抓我啊!” “你把糖葫芦还给我,还给我,呜呜~” 小女孩追不上前面的人,一生气,便不追了,干脆坐在地上,揉着眼睛哭了起来。 前面的男孩子也停了下来,朝那个女孩扮了个鬼脸,嘲笑道:“天天就知道哭,羞羞脸……啊!” 男孩还没得意多久,后脑勺就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下,疼得他直叫,他回过头,刚要骂对方,等看清楚眼前人的脸,小脸立即就焉了。 女孩大喜,费力地爬起来,迈着小短腿“咯咯”地笑着跑过去,“爹爹,爹爹~” 男子蹲下张开手臂,一把将女孩挽在怀里,宠溺地笑道:“纯儿怎么又哭鼻子了,谁欺负你了?跟爹爹说,爹爹帮你报仇!” 一旁得到小男孩撇撇嘴,弱弱地说:“爹爹,我也是你儿子……” 男子闻言,抬眸瞥了他一眼,假装怀疑地反问:“是吗?” 小男孩一头黑线,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跑进院子,大哭喊道:“娘,娘,爹爹说我不是他儿子,娘!” “男子汉大丈夫,还哭鼻子,羞羞羞~”小女孩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也学着男孩之前的模样扮起鬼脸,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祺儿不哭,别听你爹瞎说,你当然是你爹的儿子。” 院子里传出一阵温柔好听的声音,权让一笑,牵起女孩的手走进去,“权小祺!” 权小祺缩在女子身后,委屈巴巴地说:“我不叫权小祺,我叫权祺!” 权小祺对自己的名字很不满意,“权祺”这么霸气的名字,爹爹非要在中间加个“小”字,害得他老被那些同学笑话。 权让的脸登时就黑了,“属你事多,给我从你娘后面滚出来!” 顾婠婠闻言,把权小祺护在身后,怒目而视,“怎么?在我面前,你还敢欺负我儿子不成?” 面对顾婠婠,权让的底气泄了大半,讪笑道:“他欺负纯儿……” “这丫头欺负祺儿还差不多呢!” 权让轻笑一声,走过去揽住顾婠婠的腰,“好了,不管他们,我饿了,饭好了吗?” “好了,快去吃吧。” “我们一起……” 权小纯眼睁睁的看着父母相携进屋,方才疼爱自己的爹爹眼里也完全没有自己的存在,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了,可她还是觉得难过,爹爹和娘亲都不爱她。 权小祺难得没有欺负妹妹,他走过去,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样子,“纯儿,你还有我。” 权小祺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权小纯就忍不住哭了出来,权小祺习以为常,僵硬地替她擦眼泪,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欺负妹妹了,先生说过,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和妹妹大抵便是如此,爹娘都不要他们,他们便相依为命罢。 “哥哥,我要找袖子姨娘的小宝宝玩吧。” “好,我们走。” 两个屁大点的孩子忘记方才的不愉快,手牵着手一起走出家门。 夜晚,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男人站在门口,抬头时有些恍然,他站在门前也不敢进去,却也不离开,过了很久,里面才传出低沉的声音,“进来!” 男人这才走进去,将身上的风衣解开,他笑了笑,“爷,好久不见。” 权让看着面前穿着军装的男人,一时也有点恍惚,他也很久没有穿上军装了,如今看到他,还真有点想念,“你倒是愈发长进了,说说,你现在又升到哪了?” “不请我坐坐?”男人没有答话,反问。 权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坐吧,我这儿简陋,你别介意。” “爷过得倒是快活,可是幸苦了我。”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权让玩味地看着他,忽然脸色一寒,道,“郭宇,你扪心自问,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有没有教你,跟外人一起坑害自己人?” 郭宇低着头,不说话。 权让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有要翻旧账的意思,只是你今日来,又是为了什么?” 屋内的温度陡然下降,权让冷然的面容让郭宇连忙摆手解释道:“爷莫误会,我这次来是下来寻访,正好经过这里,便来看看,我没有带旁人,您放心,有些错事,我做了一次,就不会再做第二次。” 权让冷哼一声,小小地抿了口茶,郭宇小心翼翼地观察权让的神情,发现对方面色如常,松了口气,道:“我当初虽然是跟了沈将军,但我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唯一的事,就是没有提前告知沈将军和那个日本人的阴谋,不过……您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才将计就计,借此金蝉脱壳。” “上海滩现在如何?我听说,沈将军被贬了,而你……” 权让睨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他身上的军服还是崭新的,胸前的徽章沉重而耀眼,“你接替了他的位置?” 闻言,郭宇却是苦笑,“不过是个行尸走肉罢了,如今高层大多和日本人那边合作,同气连枝,底下的军阀,都不过是他们的傀儡,这些年军阀势力没落,不复从前辉煌,说来您也算有远见,提早脱身,如沈将军心高气傲,心怀天下,虽说这些年利欲熏心,可本质没变,他也尝到了和日本人同流合污的苦果,稍稍反抗 了一下,就被迫害……” 他顿了顿,继续说:“战争刚刚才消停了一会儿,这往后,还有好大的仗要打,爷……”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要清楚,权让已经死了,世上,再无权让这个人。”权让看着郭宇,古井无波的双眸让人猜不透,也看不透。 郭宇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半天找不到声音,终是说了句:“叨扰了。” 他起身,作势要走,权让也没有阻拦,就差喊人送客,郭宇只好硬着头皮坐了回去,“爷,您曾经说过,有国才有家,您教我保家卫国,可如今国家需要您,难道您真的甘愿守在这个小地方苟且一生?” 权让笑了笑,“保家卫国,一次就够了,现在,我只想守着自己的小窝。” “爷,您知道吗,您走后不久,四大家族也都散了,您还记得林西定吧?林家倒了,他的妻子也亡故了,那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最后毅然决然地拿起刀刃投身于战争中,您怎么能屈身于此?如果您是觉得寒心,那更是无稽之谈,沈大将军当初是故意放您走的,他知道您没有死,甚至知道你们住在哪里,他也不是真的想您死,只是形势所迫……” “好了!”权让不悦地打断郭宇,“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走,要么,就陪我喝茶。” “爷……”郭宇欲言又止,看到权让不甚在意的模样,郭宇也不好说什么,叹了口气,选了后者。 直到半夜,郭宇才走了。 权让把郭宇送到门口,便回去了,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顾婠婠把被子给他们盖好,蹑手蹑脚地走出他们的房间。 门口站着权让,一脸笑意。 “他走了?” 权让点点头。 顾婠婠垂眸,踌躇了一会儿,说:“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权让愣了愣,“你都听见了?” 顾婠婠点点头,她心里很清楚,权让是怎样一个大人物,保家卫国是他一生的追求,外面战火纷飞,他又怎么可能留个这个小镇里,过着他安稳的小日子。 权让握住顾婠婠的手,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婠婠,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我在说正事呢!” 顾婠婠恼怒,撇开他转身离开,可突然身子悬空,她整个人就落在权让怀里。 “其他事以后再说,现在生个孩子才是我们的头等大事!” “喂,权让,你……” “别动!” “你放开我,别吵着孩子,孩子……喂……唔唔……” 正文完 ##番外篇:前世今生1 “站住,快追!” “别跑,给我站住!” “快点快点,在前面!” “呃——”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歪歪斜斜地跑在崎岖的山路上,糟乱的头发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他埋头向前面跑,一不小心绊倒了石头,狠狠地摔在山路上,这一摔就再也爬不起来,耳边追逐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急得满头是汗,拖着一副残败的躯壳匍匐前进。 前面传来一阵好听的哼哼声,少年停下动作,防备地看向前方。 他眼前渐渐出现了声音的主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手提菜篮一蹦一跳地跑过来,口中还哼着断断续续的歌谣。 女孩很快就看到不远处趴着的“血人”,她停下了脚步,奇怪地走上前查看,“血人”也抬起头,尽管现在很是狼狈,那双眼眸却依旧锐利,如雄鹰一般犀利。 女孩被他可怕的眼神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刚要转身逃跑,便听见后面的追赶声,趴在地上的少年似乎已经精疲力尽,没有逃跑的意思,只是闭上眼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女孩好像明白什么,她伸长脖子,望了望要追上来的人,蹲在少年跟前,稚嫩的嗓音甜美清脆,“你是不是被坏人追了?” 少年没有说话,女孩伸出手,把少年的手牵起来,道:“我扶你起来,我们藏到那里去。” 闻言,少年没有抗拒,搭上了女孩的肩,女孩将他扶到一个小山窝里,用旁边的稻草挡住了他的身体。 小女孩刚把稻草铺完,几个穿着军服的粗大汉便追了上来,为首的看到了小女孩,大声喊道:“那个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人?” 小女孩眨了眨眼,指向前方,“他往那儿去了。” 几个人没有怀疑小女孩的话,顺着她手指向的方向追了上去。 见几个人走远,小女孩才扒开稻草一角,正巧看到了少年的眼睛,那双眼眸没有方才那么可怕,炯炯有神,还有点惊讶。 “你受伤了?” 少年点点头,没有答话。 小女孩的眼珠子转了一圈,从菜篮子掏出一把叶子,笑道:“这是山上的草药,有止血的功效,特别好用,它会止住你流的血,你就不会痛了。”说着,她动作娴熟地把草药敷在少年受伤的地方。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女孩顶多十岁的年纪,胆子大得出奇,非但不怕他,还敢给他敷草药。 “你……不怕我?” 女孩没有抬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怕啊,你长得很好看。” 少年轻咳一声,微微脸红,“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 “总比你懂得多,我虽然看不清你的样子,但就是感觉你长得好看,你别动哦,马上就不疼了。” 女孩很专注,软乎乎的小手触到少年的肌肤上,一道电流瞬间席卷全身。 少年果然不动了,静静的看着女孩,女孩身上的温度使他迫切地想要靠近,更想要抱住她。 “你……” “好了!”女孩甜甜地笑着,“这草很管用的,你先用着吧。” 少年低着头,摸摸自己被敷了草药的伤口,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小女孩歪着头,羊角辫显得十分可爱,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也笑了,“你小小年纪,胆子就这么大,以后可不得了。” “我娘也是这么说的,哥哥,你好像我娘啊!” 少爷不吭声了,他一个大男人,还要被拿来跟女人比较,也……忒没有面子了吧! “胡……胡说什么呢!”少年撇过头,断断续续地叱了一声。 小女孩看着他,笑道:“哥哥,我可没有胡说,你跟我娘一样啰嗦!” 少年:“……” 话音刚落,女孩看了看天上,大惊,“我还要赶回家呢,娘亲一定等我等着急了,小哥哥,我走了,再见!” 女孩露出两排不整齐的牙齿,朝少年挥手,少年一阵恍惚,等女孩转过身要走了时,他突然喊:“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宝儿!” 少年怔了怔,看着女孩渐渐模糊的背影,他低头喃喃:“宝儿……宝儿……” 他想起什么,猛地抬头,对方连个影子都没有了,他低下头,有点失落,看着女孩方才为他敷的草药,轻轻说:“宝儿……我叫权让。” ##番外篇:前世今生2 烟花三月好时节,正是桃花盛开的好时候,尤其是郊外寺庙山上的春景,甚为动人,不少贵妇人都想着去山上进香求愿,小姐公子们就去寺庙后院的大槐树下求姻缘。 据说这棵大树是被月老降了神力的,只要将写着心意之人名字的木牌用红绳系在枝头上,就能将二人的命运牢牢地绑在一起,很多闺阁小姐羞涩于口,只能将愿望托付在这颗树上。 “这山还真高。”一个穿着碧色袄裙的女子气喘吁吁地停在半山腰上,用帕子不停地擦拭脸上的汗水,蹙眉道,“母亲,我上不去了。” “你呀,这山陡得很,我总不能让轿子抬你上去吧,马上就到了,你再坚持坚持。” 闻言,女子撇撇嘴,余光不经意落在刚刚赶到的女孩身上,指着她跋扈地喊:“你给我过来,背我上去!” 女孩的脸“唰——”的一下变得煞白,她自己都累得快晕过去了,如何能背得动她?而且若不小心摔到了这位大小姐,指不定又是一顿毒打,想到此处,她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摇摇欲坠。 “行了,容儿,她好歹也是你妹妹,别为难她了。” 顾容冷笑,“我可不记得我还有个这样卑贱的妹妹。” 女孩不敢吭声,类似的辱骂她听得太多,从开始的愤愤不平,到现在的麻木,她早就不在乎这些恶毒的语言。 旗袍女人看向女孩,眼中难掩厌恶之情,“顾婠婠,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跟上来,你要是走丢了,我们可不带你回去!” 顾婠婠喏喏地答:“是。” 顾婠婠刻意放慢自己的速度,她看着前面那对相互搀扶的母女,一阵恍惚,曾几何时,她也和娘亲一起搀扶着爬山,可现在…… 她自小便没有父亲,娘亲说,她的父亲外出做生意了,多年了无音讯,也是在一年前,娘亲才得知父亲在上海,娘亲变卖了家里唯一的房产,带着她去上海寻父,可途中遇到了山匪,娘亲为了保护她不幸遇害,她躲过了山匪的追杀,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上海,找到了生父。 可是,他的父亲却不认她,不愿让她进家门,她在门口跪了三天,家丁才让她进去,后来她知道,父亲让她进门,是因为他妻子怕私生女认亲的丑闻外传,不得已才让她进门。 她不禁觉得可笑,明明娘亲是和父亲拜过天地,做过公证的妻子,怎么反而成了外面的女人? 原来,父亲骗了娘亲,他根本不是什么落难的读书人,他是上海新起之秀——顾家的家主,他有妻子,他的妻子在他娶娘亲时就已经有了身孕,他突然回去,也是因为他的妻子要生了,这一去,便彻底忘了娘亲,更不晓得,她娘亲也有了他的孩子。 前面的那对母女,就是她父亲的原配和长女,她们都不喜欢她,不止她们,顾家上下所有人都不喜欢她,在她踏进顾家大门之时,甚至惨遭笞打,他们用各种不堪的语言羞辱她,到现在想起来,还是感觉身子发寒。 顾婠婠只要想到她的父亲,想到这一年来所受的委屈,便无心再欣赏美景,不知不觉,也爬上了寺庙。 顾婠婠找不到郑氏母女,随着人流,来到了传说中的槐树下。 那棵槐树很大,几乎占了院子一半的地面,上面布满了红绳木牌,密密麻麻,不禁让人怀疑,树枝迟早要被这些木牌给压断。 想来应是很灵验,所以才会有这么人愿意来系上这个。 “啪——” 忽然,一个木牌从树上掉落,正好落在顾婠婠脚边,顾婠婠怔了怔,蹲下来将木牌捡起,当看到木牌上的字时,顾婠婠眼中闪过浓浓的惊讶。 “婠婠?” 顾婠婠猛地抬头,一个穿着小西装的男人缓缓朝她走来,目光柔和,脚步轻盈,风度翩翩,不少女子都一脸爱慕地看着他,魅力可见一斑。 “林大哥?” 顾婠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林西定,她忽然想到手中的木牌,问:“这是你的?” 林西定不明白顾婠婠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稍稍迟疑了一会儿,笑着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顾婠婠的脸烧得厉害,她下意识的认为,他没有正面回答,就等于默认,他把木牌挂在这树上的用意不明而喻,难道说,他……喜欢她? “我……我……” 林西定蹙了蹙眉,关切地问:“婠婠,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 “没有……没有什么……”顾婠婠低着头,绕开林西定跑掉了。 “婠婠……婠婠……”林西定一头雾水,叫了几声没有喊住顾婠婠,一脸莫名其妙,“她这是怎么了啊?” 大树的另一侧,一个穿着军装的男子负手而立,抬头望着满满的木牌子沉思,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过路的人都不敢靠近,纷纷躲远。 “爷。”男子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回过头,那人走过来,道:“爷,府里一切都准备好了,您赶紧回去吧。” “那走吧。” 顾婠婠找不到郑氏母女,便自己下山回去,他们以为她平日甚少出门,若是不跟她们走在一起,肯定找不到回去的路,可是顾婠婠自小在山野长大,这种小山她走一遍就记住了,没有郑氏母女在,她反而很轻松,很快就下了山。 顾婠婠有心事,所以到了门口也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焦灼渡步的顾桥,顾桥见到顾婠婠,忙走上去,一脸怒色,“欣宜和容儿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父……父亲……”这是顾婠婠第二次见到顾桥。 她第一次见到父亲,也只是在门口,见到了气急败坏的他,看到她和母亲苦苦寻找的父亲如此不欢迎她,说不难过是假的,后面她被太太扔到了后院一个偏僻的角落,就更见不上他,一年后的今天,她总算再次见到她的“父亲”了。 见顾婠婠在愣神,顾桥眼底浮现出几分厌恶,当年也怪他,一时被柳月湘那个女人所迷惑,险些忘了自己的妻儿母亲,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没成想,那个女人竟生了个女儿,还不知是哪来的野种,若不是顾婠婠死缠烂打,母亲又怕家丑外扬,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允许这个野种进他家的大门! “我问你话呢!”顾桥不禁拔高了声线,疾言厉色的模样吓得顾婠婠很快从伤感中走出来,断断续续地说:“他们还在山上没回来,我找不到她们,就先回来了。” 顾桥气得吹胡子瞪眼,“什么时候还去上香,今天是什么日子她都忘了吗?” 顾桥虽然是在生郑欣宜的气,但顾婠婠莫名认为,他是看到她就烦躁,她知道自己一向不大招人喜欢,只能默默低着头,不敢言语。 “老陈,你赶紧去把二太太叫出来!” 闻言,陈管家忙道:“老爷,二太太是二房的,您要带她去,那也得叫上二老爷,一下子三个人过去,似乎不大好看啊.” 顾桥沉吟一会儿,点头道:“也是,那就让晴儿跟我一起去。” “老爷,二小姐染了风寒,恐怕不宜出门。” “那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去吧?这种场合,连个女眷都没有,像什么样子!”顾桥大怒,话音刚落,他瞥向身旁的顾婠婠,眯了没有,似是不耐,“那你跟我去好了。” ##番外篇:前世今生3 总督府门庭若市,鞭炮声和恭贺声不绝于耳,喜气洋洋的氛围感染了周边的百姓,好事的也过来站在附近瞧热闹。 “听说咱这有位督军上任了,是谁啊?”一个伙子疑惑地问。 旁边的大娘笑了笑,“还不就是那个刚立了大功的权军爷,这下子连升几级,被任命为两江总督呢。” “原来是他啊,哼,我家那个妹妹,一见到他魂都没了,现在给他找夫婿,死活要照着权爷的模样,我也没见过他,莫非是个小白脸?” “嘘,总督府门前说这种话,你不怕被枪毙啊!我可见过他,早前这一带出了黑帮枪战,我差点就被那帮不长眼的给误杀了,是权爷突然出现,救下了我”大娘说着,脸上微微泛起点点红晕,娇羞道,“他长得剑眉星目,器宇轩昂,通身散发着一种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气概,反正,就是特别男人,才不是你说的小白脸!外面人都说,权爷人特别好,乐善好施,尊老爱幼,谁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更重要的是,咱现在能太平的过日子,还是全仰仗他,哎,我要是能年轻几岁,就去跟他示示好,指不定他还能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呢。” 小伙子一头黑线,恶寒地抖了抖身子,只留大娘一人站在总督府门前怀春。 “沈大将军到” 一阵洪亮的通报声后,厅堂瞬间鸦雀无声,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门外,上面下来了一个身穿军装的中年男人,不怒自威。 “沈将军。” 众人打招呼,沈将军也只是点头示意,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走进总督府。 “爷,沈将军来了。” 权让站在全身镜前整理仪容,道:“知道了,你让人多摆上些点心招待将军,我马上过去。” “是!” 沈奇唐刚到大堂,权让便赶了过来,见到权让,沈奇唐大笑道:“权督军,恭喜啊!” 权让拱手,谦逊道:“多谢将军,权让能有今日,全靠将军的栽培!” 沈齐唐摇摇头,赞许道:“你连升几级,可不是我的主意,那是上头看你是个可造之材,跟我可没有任何关系。” “将军……” “哎。”沈将军摆手,不悦道:“客气的话咱就不说了,你外头还有很多宾客要招待呢,去吧。” 权让拱手,“那将军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好。” 沈齐唐望着权让的背影,那原本欣慰的笑容渐渐换上了冷寒,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婠婠来到上海,便没有去别家走动过,当初在顾家,处处的奢华便足以让她应接不暇,可来了总督府她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督府的气派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平白给人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出了差错,我要你好看!”顾桥见顾婠婠没有跟上来,怒道。 “顾老爷作甚发那么大的火呐?”一个面容慈祥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笑脸盈盈地说。 顾桥微微一愣,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男人忙自我介绍:“在下是总督府的管家,老杨。” “原来是管家,失敬失敬。” 看到顾桥那诚惶诚恐的模样,顾婠婠不禁心生疑惑,顾桥平日看着威风得紧,怎么如今,倒对总督府的一个下人毕恭毕敬起来了? 还没等顾婠婠细想,杨管家便做了个“请”的动作,“二位赶紧进去吧。” “多谢。”顾桥笑着颔首,转过头对着顾婠婠却没有好脸色,“还不快跟上!” 杨管家听而不闻,并没有因顾婠婠的窘态而流露出任何情绪。 总督府今日来的人很多,都是来祝贺权爷升迁“两江总督”而来,对这位新晋督爷,大家都赶着上门巴结,无外乎是这个权督爷是真真儿厉害的人物。 顾婠婠也在席间东拼西凑地听了权总督的传奇:年少参军,跟随沈将军出生入死,屡立战功,一路高升,十八岁就成为了最年轻的一等参将,这次的陵川叛乱可谓是十分惊险,权总督在两年的时间里,平定叛乱,战功赫赫,一时成为上海滩炙手可热的人物,更重要的是,他手上的四十万兵权可与沈将军并肩,假以时日,权总督超越沈将军做上海滩第一人,指日可待! 所以,但凡在上海有头有脸的,都赶着过来巴结,有女儿的带女儿,有儿子的带儿子,只是可惜,过了很久,那位权总督一直没能现身,有些人早急不可耐,就盼着见到权总督本人。 顾桥四处打招呼,顾婠婠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不少人会问顾桥她是何人,而顾桥总是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顾婠婠怕顾桥难堪,便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地溜了。 很快,顾婠婠就后悔了,总督府不是她所熟悉的山,这里很大,四通八达,她绕着绕着,就把自己给绕晕了。 找不到回去的路,顾婠婠都快急哭了,她看见这里有时会出现带枪的军人,她怕自己万一冲撞了贵人,被当成坏人乱抢打死怎么办? “你是谁?!!”一阵低沉的声音出现在顾婠婠身后,质问的语气让她的心更慌了。 顾婠婠暗叫不好,正想走,身后却传来了手枪扣动扳机的声音,她身子一僵,不敢迈出一步,她感觉,有一个阴森而寒冷的东西在对着她,只要她一动,顷刻之间便会魂飞魄散。 “说,你是谁?!!” 顾婠婠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子,她害怕得不敢睁眼,待站定,她才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男人,不由愣住了。 对方看着他也在发愣,深邃的眼眸竟浮现出一丝喜悦。 ##番外篇:前世今生4 权让没有想到,上天竟会如此厚待他,他日夜思念的人儿,终是和他重逢了。 顾婠婠则是感慨,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男人,她喜欢林西定,却也不得不承认,林西定和眼前的男人比起来,差远了! 剑眉星目,坚毅的面庞给人生人勿近的感觉,挺拔的鼻梁仿佛是上天的恩赐,异常好看,五官轮廓深邃,英气逼人,几乎无可挑剔,顾婠婠都要看呆了,好在那黑漆漆的枪口把她拉了回来。 “我……我是来……吃饭的……不小心,迷路了。” 权让怔了怔,顾婠婠低着头,显得惊慌害怕,他赶紧把手枪放了回去,往前走几步,刚要说话,顾婠婠却被他的举动吓得快哭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坏人,你不要杀我……” 权让一肚子的话硬生生地被顾婠婠一哭给咽了回去,顾婠婠颤抖的身子被他看得分明,权让一向不懂怜香惜玉,但面前的女人却让他起了恻隐之心。 他的语气很温柔,却还是带了点不耐烦的意味,“我不杀你,你不是迷路了?我带你去大堂。” 说完,权让便走在前面,顾婠婠呆呆地望着权让的背影,抹了抹眼泪,跟了上去。 顾婠婠小心翼翼地走在后面,眼睛盯着权让坚实的后背上,刚才她怕他会杀她,现在却让她莫名觉得安稳。 “你叫什么名字?”权让忽然开口,把顾婠婠吓得哆嗦了一下。 权让感觉身后的人紧张不安的情绪,不由怀疑,这 么胆小如鼠的女人,会是当年那个胆大包天的女孩? “我……我叫,顾婠婠……” 话音刚落,权让停下了脚步,顾婠婠一直低着头走路,没想到权让会停下,不慎撞上了他后背,她下意识地躲远,慌张地道歉,“对不起军爷,我不是故意的。” “权让?” 一个好听的女声传来,顾婠婠抬头,只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走了过来,她身上穿的是件立领旗袍,下面是藕色半身裙,身姿曼妙,行动如弱柳扶风,第一眼看去便让顾婠婠惊艳好久。 “瑛瑛。” 权让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笑着唤了一声。 “恭喜啊,我半天找不到你人,原来你在这里啊,这位是……” 权让的目光落在顾婠婠身上,淡淡地说:“一个宾客吧,好像迷路了。” 闻言,女子轻笑,“看来你这总督府果然是大,都能让人走迷路了。” 顾婠婠低下头,脸烧得厉害,女子见状,走过去牵起顾婠婠的手,笑道:“想必是他把你吓着了,你莫怕,他不是坏人,他啊,是咱新晋的两江总督——权督爷。” 顾婠婠一怔,半晌缓不过神,原来这个可怕的男人就是权督爷,那她刚刚岂不是冲撞了他,若是父亲知道,肯定不会放过她。 只听“扑通——”一声,顾婠婠便跪在了权让跟前,权让没想到顾婠婠会有这个动作,连退了几步,蹙眉问:“你这是做什么?” “督爷饶命,我方才不是故意冒犯督爷的,督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了……” “闭嘴!”权让斥道,一手将顾婠婠提起来,身旁的女子看呆了,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给我滚!” 权让很不耐烦,他酝酿了一大堆话准备跟顾婠婠说,结果对方根本不认识他,竟然还对他避如蛇蝎,他有那么可怕吗? 顾婠婠是片刻不敢多呆,权让生气的样子就跟要杀人一样,顾婠婠咬咬牙,也不管前面的路能不能走出去,一时慌不择路,唯恐权让突然拔枪 杀她。 女子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很难看到你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发那么大的火。” 权让此时烦躁极了,也没仔细探究女子话里的意思,“我们走吧。” 宴席摆在后院,顾婠婠摸索了好久,才回到后院,想起方才的情景,整个人几乎要虚脱了。 “权督爷到——” 顾婠婠还未缓过神,又听见“权督爷”这三个字,脸上直发汗,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众人纷纷起身作揖,权让抿着嘴,淡淡地扫过座下所有人,冷冷的声音在大家耳边响起,“都不必拘礼。” “谢督爷!” 权让的眼神落到顾婠婠身上,顾婠婠正好抬头,猝不及防地和权让对视,他深邃的眼眸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了一样,顾婠婠感到阵阵寒气,手心也在出汗。 好在权让很快便移开目光,顾婠婠松了口气,拍拍胸口,不禁感慨,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哎,你看,权督爷旁边站着的女人是谁啊?” “你不知道啊,那位可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名媛——林四小姐。” “就是四大家族之首的林四小姐?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漂亮,他两站在一处简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看这架势,应该好事将近了吧?” “估计不久了,哈哈哈……” 顾婠婠听着身边人的谈论,看着权让身边的那个女子,原来她那么厉害,大概也就只有她,能配得上如权总督这样的人中之龙吧,不过看样子权总督脾气不大好,也不知这个漂亮的女子能不能承受得住。 “这不是顾老爷吗,哎,你身边的这个,我怎么没见过?” 顾桥一愣,眼刀子狠狠地挖了顾婠婠一眼,强颜欢笑道:“这是……我的二女儿……” 那个贵妇人抿嘴笑了笑,“我记得您的二女儿不长这个样子吧?” 她刻意将声音抬高,众人的目光皆往这儿看来,大概知道点内情的都会心一笑,这种场合竟把私生女带来了,真是丢人丢到总督府了。 耳边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顾桥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顾婠婠则是不知所措,身边的人骂她身份低微的人多了去,却从没有一下被这么多人议论,她鼻子一酸,差点就要落泪了。 身份从来就不是她可以选择的,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她就要被骂?他们又凭什么觉得自己就高人一等? “原来这位姑娘是顾老爷的二女儿。”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议论,顾婠婠顶着张泪眼朦胧的脸看过去,泪水模糊了视线,导致她无法看清对方是谁,她只看到一个影子朝她走来,“顾老爷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这么水灵的女儿怎么从前不见带出来?是怕被人觊觎了不成?” 顾桥一愣,试探性地说:“是……是啊。” 权让微微一笑,“那顾老爷也太小气了,难怪权某到现在也没娶到妻子,敢情家里有好女儿的都像顾老爷一样藏起来了啊!” 顾桥很快就明白了权让的意思,哈哈大笑,“权督爷玉树临风,乃英雄豪杰,那些藏女儿的只怕是觉得女儿配不上您,这才藏着掖着,不敢带出来见人。” 众人哄堂大笑,顾婠婠眼中的泪水渐渐风干,她看着权让谈笑自如的模样,没有发现,心里那一丝轻微的悸动。 贵妇人只能讪讪地跟着笑,权督爷都亲自夸奖了顾婠婠,也承认顾婠婠是顾桥的二女儿,自然也就不存在私生女之说,她若是再继续说下去,岂不是打了权让的脸,自讨死路嘛。 林婉书的眼神在权让和顾婠婠二人之间转了几遍,心下百转千回,终是换上了得体的笑容,撇过头不去看他们。 ##番外篇:前世今生5 宴席结束后,顾桥带着顾婠婠落荒而逃,不仅顾婠婠呆不下去,他也没办法面对大家异样的眼光。 顾婠婠以为顾桥会更加厌恶她,出人意料的是,离开总督府后,顾桥虽然觉得丢人,却也没有骂她,顾婠婠觉得奇怪,难道顾桥转性了不成? 顾桥一路上似乎是在想事情,没有搭理顾婠婠,他让人把顾婠婠送回顾府,自己则往顾府相反的方向去。 顾婠婠没有想太多,回到顾府一个人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小房间。 “袖子,袖子,我回来了!”顾婠婠推开房门大喊。 袖子忙跑了过来,“婠婠,你终于回来了,听说你和老爷走了,我还以为他要把你赶出去,把我给吓死了。” 顾婠婠笑嘻嘻地牵着袖子的手,说:“他才懒得赶我走,袖子,你看这是什么?” 袖子疑惑地看着顾婠婠手里的长形木头,问:“这什么啊?” 顾婠婠把去山上寺庙和遇到林西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袖子越听越觉得离奇,最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林大少爷他也喜欢你?” 顾婠婠娇羞地点点头 “你说我是不是要跟他表白啊?” “当然咯,既然他也喜欢你,这说明你也不是单相思,我支持你!” “好,我明天就去找他!” 顾桥自从总督府回来后就变得怪怪的,让人把前院的院子收拾出来给顾婠婠住,这便也罢了,他竟然当众承认顾婠婠是顾家的二小姐,而顾晴则往后排成老三 顾桥的举动把大家惊得下巴都要掉了,郑氏更是气得直接晕倒,这不明摆着要打她的脸嘛! 顾婠婠也是一头雾水,只是她还没怀疑,顾桥便对她嘘寒问暖,从没感受过父爱的她没有再多加探究。 顾婠婠让人约了林西定去山上寺庙,在那颗大槐树下,一向胆小的顾婠婠向林西定表明了心意,林西定也没有拒绝,两人谈情说爱了好一阵,甚至还在一起规划未来,二人没有想到,所有的甜言蜜语,都被墙外的权让听了个清清楚楚。 看着顾婠婠依偎在林西定怀里幸福满足的样子,权让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由自嘲,他不过是她生命里的匆匆过客,偏偏他把一切当了真,记在了心里,可她是顾婠婠,不是宝儿,又怎么会记得他? 权让心里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难受,转身离开,落寞的背影无比孤寂。 几日之后,权总督和林四小姐的婚事就传遍了整个上海滩,大家都知道林四小姐迟早会进总督府,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婚礼当晚,权让应付了宾客,一个人坐在新房外喝闷酒,这些年,他无数次的想象遇到那个女孩的情景,也无数次地想象她长大后的模样,所以,第一次见到顾婠婠,他就认出了她,可惜她不记得他了,他也不敢问,也许,想她想多了,就慢慢喜欢上了那个虚幻的影子,如今,那个影子成了真人,真人喜欢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 她胆子那么小,肯定不能接受满手鲜血的他,她的归宿,也只能是那个温柔绅士的林大少爷,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不可能在一起,她有了她的生活,他也该照常他的生活。 权让又抿了口酒,转过身推开那扇门…… 半年后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得权让心烦意乱,他在一屋子宾客中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倒是看到了新郎笑得合不拢嘴。 该死的,要不是这里有那么多人,他真想一拳揍过去。 “权督爷,来,在下敬您一杯!” 林西定一身大红的喜服,端着杯酒走过来,笑脸盈盈。 权让眸色一沉,冷冷一笑,“恭喜林大少了。” “多谢多谢。” “林大少竟然笑得这么开心,看来是对新娘极为满意,果然应了那句‘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权让的话瞬间让热闹的宴席鸦雀无声,郭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捅了捅权让,说:“爷,您说什么呢?” 林西定缓了缓,笑道:“督爷说笑了,顾大小姐是知书达礼,……,能娶到她,是在下的福分,我自然是开心的。” 权让忍住了滔天的怒火,一杯酒下肚,辛辣无比,郭宇蹙了蹙眉,心下生惑:今儿爷怎么这么奇怪? 权让没有逗留太久,出了林府,他长叹一声,想到那日在墙外听到林西定对她的承诺,又回想起林西定方才春风得意的模样,不由替她感到不值,只是不知那丫头现在是躲在何处偷偷抹眼泪。 总督府 “爷,您总算回来了。” “怎么了?” “夫人说,如果您回来了,就让您去她房间一趟……” 权让面色冷厉,“不去!” 杨管家顿了顿,替夫人感到担忧,爷是个眼底揉不得沙子的人,他看得出来,爷并不喜欢夫人,但一直以来都尽力去做一个好丈夫,对夫人体贴入微,可夫人偏偏要去犯那忌讳,难怪爷发那么大的火,一连几日都不愿和夫人见面。 “夫人今儿在府门口捡到了一个姑娘,现在就在房里,她让您过去瞧瞧……” 闻言,权让冷笑,“那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杨管家话还没说完,便感觉一阵风从耳边略过,他抹了抹额间的汗,大骇,爷今儿又是怎么了,全身上下都是冷气,硬生生的把大热天变成了严寒的冬日。 权让径自走进林婉书的房间,林婉书正坐在床边,沁之见到了忙提醒她,她回过头,权让就站在帘子下,脸色微寒。 沁之扶起林婉书走过去,“你回来了。” “你让我来瞧什么?”权让语气冷淡,不似往常亲昵,林婉书倒没介意,他这样的态度才算正常。 “你看看床上的人吧。” 林婉书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便走到了一边,权让疑惑地看向床上的人,瞳孔猛地一缩,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大步走上前,看清了那张脸,立在床边,一动不动。 林婉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正要出门,在外面看到她晕倒在地上,所以让人把她抬了回来,我估计,是受了情伤。” ##番外篇:前世今生6 权让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问:“为什么把她带回来?” 林婉书淡淡一笑,“终究是我弟弟做得孽,我自然也有一份责任,更何况,你不想找她吗?” “你以为你把她找回来,我就会原谅你吗?”权让瞧都不瞧顾婠婠一眼,他看向林婉书,冷冷地说,“你知道,我最恨背叛了。” 林婉书脸“唰——”地白了,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我……我们只是立场不同……你没必要用这种字眼吧?” 权让心里生出一分快意,这么些天,林婉书一直都是风轻云淡的表情,他总算是看到,她其他情绪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在乎。”权让讥讽道。 林婉书眼眶泛红,她看向这个她爱了多年的男人,缓缓说,“我怎么会不在乎?你是我的丈夫呐,可是……” “可还是比不上你的家族,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妻子,可没想到,你只是一个眼线,多好笑,我总督府眼线众多,可我的正室夫人,竟然也是……” “不是!咳咳咳……” “小姐……小姐……姑爷,您就别刺激小姐了,她身子不好……” 权让顿了顿,林婉书捂着胸口紧蹙眉头的样子,终是让他不舍,到底是他的妻子,除了监视他,泄露他的行踪外,暂时也没做什么害他的事,他对她,总还存了些情意。 “你身子不好,待在府里养养身子,不要出去走动了。” 林婉书抬头,震惊地看着权让,这是要把她禁足? 权让走后,林婉书咳嗽不止,沁之说要叫医生来看看,林婉书怎么也不肯,她怕权让知道了,对她便更加怜惜,但这是怜惜,并不是她想要的。 床上的人儿动了动眉头,缓缓睁开眼睛…… “医生,你是说,她失忆了?”林婉书震惊,看着顾婠婠迷茫的眼神,不可置信地问。 “是啊,她谁都不认识,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应该是失忆了。” 林婉书扶额,受了情伤能失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认识林西定吗?”林婉书试探道。 顾婠婠顿了顿,像是在想什么,但最后还是摇摇头,“不认识。” “小姐,您干嘛要把她带回来啊,现在又失忆了……” “你闭嘴!”林婉书冷冷地说,“先把她安置在外面,一切等我问过督爷,再行安排。” 书房 “失忆?医生确诊了?” 杨管家点点头,“说是醒来后谁都不记得,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夫人已经把人送到外面去了。” 权让一听说人被送到外面去了,猛地起身,面色愠怒,“知道她失忆了,怎么还送到外面去?” “那……” “你去把人拦回来……”权让说到一半,又焦灼地说,“算了,还是我亲自把她接回来吧。” “哎,爷……”杨管家想把人叫住,可权让早走没影了,他一个人站在原地挠头,一脸莫名其妙,夫人带回来的女子是谁啊,竟让爷这么紧张。 林婉书听说权让把顾婠婠接回来时,并不惊讶,像是意料之中的事,又或者,根本就是她设计好的,倒是沁之一脸气愤,句句指责权让不把林婉书这个正牌夫人放在眼里。 权让安顿好受惊的顾婠婠,便往林婉书那里去,林婉书好像等候他多时了,见权让过来,淡淡地笑着,“你来了,坐。” 权让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带一丝起伏,“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你放心,我只留顾姑娘一段时间,等她身子痊愈了,我就把她送回顾府。” 林婉书轻笑,“无碍,你若真觉得歉疚,便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权让就知道林婉书会来这一套,这个女人很爱他,但他在她心里,永远不可能是第一位。 “你说吧。” “我想求你,放过林家这一次。” 权让不悦,“你知道林家在做什么勾当吗?沟结外敌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我知道,所以才求你,以后我不管,这一次,求你放过林家……咳咳……” 林婉书咳得难受,权让赶紧扶住她,叹道:“我答应你便是,你身子不好,不要太激动。” 林婉书脸色苍白,唇角无力地勾起一弧笑,“你总是对我百依百顺,反倒是我……你觉得,我有资格对你和顾婠婠的事介怀吗?”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辜负你。”权让怕林婉书不信,末了又添几句,“她喜欢的是别人,我还不至于留一个心不在我身上女人,只是她对我有恩,我想这种时候,我应该照顾她,算是报恩。” 林婉书没有追问权让口中那所谓的“恩情”,她了解权让的为人,就算权让不喜欢她,也不会为了顾婠婠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她的骄傲和自尊,也不允许她时时堤防着一个样样都不如她的女人。 “我都明白,你要留她在府里,就留着她吧,我让刘妈照顾她。” “谢谢。” “你跟我客气什么,何况……咳咳咳……” “好了,你不要说话了,我扶你上床歇息。”权让有些紧张,林婉书的身体仿佛越来越差了,她每日都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还以为她没事。 “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林婉书摇摇头,“不用,医生有每日为我诊治,咳咳,没事,休息……咳咳,休息休息,就好了。” 林婉书一直坚持,权让也不好说什么,“那你先休息吧,我走了,有事情再叫我。” “好。” 林婉书确定权让已经走远,终于忍不住,将喉间那口血腥吐了出来…… ##番外篇:前世今生7 顾婠婠被安置在总督府一座偏僻的院子,虽然地处偏僻,但陈设一样不差,就是过于清静,可对顾婠婠来说,是个养身子的好地方。 权让经常会过来陪顾婠婠,顾婠婠虽然失忆了,但对权让和以前一样,很是惧怕,只要权让靠近她,她就跟一只受惊了的兔子一样,好在,再胆小的兔子也会有熟络的一天,渐渐地,顾婠婠没有那么怕他了,虽说还是会刻意疏远他,但比起以前动不动就被吓哭,已经好了太多。 只是负责照顾她的刘妈对她似乎很有敌意,刘妈来的第一天,就让人把伺候顾婠婠的一个丫鬟打死了,顾婠婠感觉刘妈的眼神很锐利,仿佛一眼就把她看穿了,搞得她很不自在。 过了些时日,顾婠婠和权让熟悉了不少,为了哄顾婠婠开心,权让特地把她带去街上玩,可顾婠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并没有多大兴致。 “怎么了,是不是刘妈又吓你了?”权让问。 刘妈对顾婠婠的针对,权让不是不知道,上次因为打死丫鬟,他还责骂了刘妈一顿,刘妈似乎是有所收敛了,可毕竟只是在他面前,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欺负顾婠婠,偏偏刘妈也是为了他好,这才防着顾婠婠,她又是长辈,权让也不好真的说刘妈什么。 顾婠婠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心情不好。” “你想起什么了?” 顾婠婠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忙答:“没……没什么。”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卖糖葫芦咯——” 顾婠婠忽然抬头看向车窗外,似乎在找什么,权让明白了,问:“你喜欢吃糖葫芦?” 顾婠婠怔了怔,“嗯。” “我去买!” 权让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串糖葫芦,顾婠婠没想到权让会为了她去买糖葫芦,有些惊讶。 “你的糖葫芦。”权让把糖葫芦递到顾婠婠手上,笑得如春风拂面,一点也没有平日的威慑力。 顾婠婠的心被填得满满的,轻轻地说,“谢谢。” “不用谢,快吃吧。”权让扶着腰,笑道。 顾婠婠眼尖地发现权让的小动作,“你的腰……” “没事,老毛病了,你不用管。” 顾婠婠点点头,默默地咬着糖葫芦,没有再多嘴。 吃完了一串糖葫芦,顾婠婠舔舔嘴巴,意犹未尽,权让从没见过顾婠婠胃口有这么好,大手一挥,就把糖葫芦都买了下来,难得顾婠婠有一样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他自然要她吃个够。 最后的结果,就是顾婠婠晚上回去牙疼得厉害,大半夜的愣是叫了几个牙医过来看了一晚上,直到大早上才算歇了。 后来,权让便很少来顾婠婠那处,他总是早出晚归,听说是又要打仗了,顾婠婠隐隐有些心疼他,不过她更心疼自己的牙,一连几天都疼得吃不下饭,瘦了好几圈。 林婉书的病越来越严重,短短几日就下不来床,几个医生进去看,出来的时候都是摇着头,说着无力回天这种类似的词语。 权让抛下了军中所有事务,一心一意地陪在林婉书身边,看着林婉书日渐消瘦的脸,权让不止一次在心里唾弃自己,他竟然没有发现,林婉书的病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 林婉书趴在权让怀里,嘴角始终扬着一弧笑意,“记得我们刚成婚那会儿,我们也经常这样,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们能这样一起到老,该多好。” “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们本可以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也可以这样一起到老,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的家族,是我父母拼尽全力,牺牲性命保下来的,我……我不想他们的心血白费……” 权让沉重地闭上眼睛,“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不,我现在要是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我……我快不行了……” “瑛瑛!” 林婉书笑了,“终于听到你叫我瑛瑛了,我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好像自从顾婠婠出现,你就再也没有喊过了,我……咳咳……我其实早就看出你对她的心思了,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对她的关注太多了,看她的眼神,也不一样……我曾经很庆幸,在你还没有对她无法自拔的时候,嫁给了你,让你成为了我的丈夫……咳咳……” 权让抱紧林婉书,眸光深沉悲痛,没有说一句话。 “可是现在……我后悔了,不是我不爱你,是我觉得,我太不识好歹了……我以为我们会是最登对的,在一起会幸福,最后却发现,我根本不够爱你……我们很多地方都一样,我们……都太了解对方了……注定……注定不能……不能长久,我了解你,就会利用你,伤害你……你了解我,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感到心痛,对吧,你其实,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明白,我把家族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只是你也以为我们适合在一起,所以……才会娶我,我们两个都太理性,造成了这场不幸的婚姻,权让,答应我,如果可以重来……你一定要拒绝我,不能让我嫁给你,你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执念在作祟……千万……千万别伤人伤己,一定要及时悬崖勒马,否则,最后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权让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我答应你,你别说话了,算我求你了!” 林婉书笑了,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瑛瑛……瑛瑛……瑛瑛!!!” 林婉书最终还是病重去世,顾婠婠看着外面挂上的白幔,有些晃神,昔日笑脸盈盈的女子仿佛还历历在目,如今却是佳人已逝。 权让终日沉浸在林婉书的病逝中,数日没有见顾婠婠,直到一天晚上,权让踏进了顾婠婠住的院子。 顾婠婠见到权让的那一刻,很是惊讶,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数日不见,他没有了从前那意气风发的姿态,人显得很憔悴,可看她的眼神,还是柔情似水。 “最近……好吗?” 顾婠婠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权让找了个位置坐下,“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他看着顾婠婠,道,“明日……我要北上出征,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走之前想来看看你。” 顾婠婠一愣,“要……很久吗?” 闻言,权让挑眉,“你会想我?” 顾婠婠羞红了脸,撇过头不说话。 权让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镀银的东西,放在了桌面上,“这个给你。” 顾婠婠盯着那东西看了很久,问:“这是什么?” “能号令三军的兵符,给你用着防身,我走了,怕你一个人受欺负,你留着这东西,但凡有点眼力见的,必会对你毕恭毕敬,不敢欺负于你,只是有一点,你要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把你送回顾府……如果……”权让顿了顿,“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就自己回去罢。” “你别说这种话,万一成真了呢?”顾婠婠蹙眉,不悦道。 权让笑了笑,“你还训起我来了?你过来!” 权让的话总是带着不可抗拒的魔力,顾婠婠听话地走过去,他牵着她的手,问:“会写字吗?” 顾婠婠摇摇头。 “那我教你,写我的名字。” 一整晚,权让都在教顾婠婠写字,顾婠婠在写字上显得很笨拙,权让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认真地教她写下他的名字,他从来没有这么耐心过,今日过后,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有这一晚上,足矣。 顾婠婠问:“你非去不可吗?” “嗯。” “为什么?” “为黎民百姓,为自己,也为了沈将军。” 听到沈将军,顾婠婠顿了顿,看着权让欲言又止,权让抬眸,问:“怎么了?” “你和沈将军关系很好吗?” “曾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他对我恩重如山,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只要他需要我,便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可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恩人……” 权让不语,顾婠婠也没敢再问,她的话太多了。 过了很久,她才听到权让答:“那是他,我只求自己问心无愧。” ##番外篇:前世今生8 顾婠婠平时看到书就想睡觉,可被权让强行按着写字,她竟有点贪恋他手心里的温度。 次日破晓,顾婠婠在床上醒来,权让早已不见踪影,看着空荡荡的床位,她的心也变得空荡荡,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永远失去了。 想着想着,顾婠婠的眼角不自觉滑下一滴泪,再次沉沉睡去,梦里的权让金戈铁马,踏碎山河,也言笑晏晏,她看着他的背影,恍然若失。 半年后 “少奶奶,她身子不好,少爷要是知道了……” “你费什么话,我堂堂林家主母,还惩治不了一个小妾?” 丫头嘘声,没再多言。 顾容的话如同一根刺,深深地刺进顾婠婠心里,她做了那么多,难道就是为了这个不堪的身份? 顾婠婠咬咬牙,在二人的注视下,站起了身。 顾容愣了愣,随即冷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让你起来了?” 顾婠婠不语,转过身就要离开。 顾容觉得荒唐,什么时候这个死丫头竟然敢这么无视她了?她愈发来气,立马上前拉住顾婠婠,“站住,谁让你走的?你懂不懂规矩?” “你放开我!”顾婠婠的手腕被顾容抓得生疼,她蹙紧眉头,甩开顾容的手。 顾容被顾婠婠推到池塘边,险些掉了下去,她正要发作,忽然看到远处走来一个人,顾容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身子往后倾斜,只听“扑通——”的水声,顾容便已经掉到了水里。 “救命,救命啊!” 顾婠婠站在原地发愣,她明明没有用多大力气,怎么顾容这么不经推,还掉到池塘去了。 “容儿!”顾婠婠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还没回头,一道黑影便从她眼前掠过,她只感觉到一阵冷风,黑影就从她眼前掠过,水上泛起层层水花。 “来人,救命啊,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掉水里去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狭窄的房间里尤为突兀,顾婠婠捂着红肿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西定,良久,嘴唇才动了动,“我没有推她……” “西定,你不要怪妹妹了,都是我小心眼,让她在外面罚跪,她也是一时气不过……”顾容几乎是声泪俱下,只是这求情不大真诚。 顾婠婠不得不佩服顾容的演技,若非当事人是她,她怕也以为顾容是最无辜的那个。 林西定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冷冷地摆着一张臭脸,“你别再为她求情了,这种女人简直是蛇蝎心肠,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要害!” “你……你说什么?”顾婠婠从未想过有一天,林西定会用“这种女人”来称呼她,明明当初他说好了会八抬大轿迎她过门,她说他会永远爱她,不离不弃,他说无论如何,他都会站在她身边保护她,可现在看来…… “你听不懂人话吗?”林西定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话中带刺,深深刺痛了顾婠婠的心。 “我听懂了。”顾婠婠瞳孔放空,自嘲地笑了笑。 好啊,这就是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她容忍了他所有的恶劣,她爱他,所以她原谅他背信弃义娶了顾容,为了留在他身边,她甚至不惜假装失忆,去接近她曾避之不及的权让。 不错,她是假装失忆,故意接近权让,目的就是要窃取权让的兵符,她在总督府多时,没有机会见到兵符一面,直到最后,权让才把兵符给她,说是为了防身用。 顾桥说过,只要她帮他拿到权让的兵符,林西定就会纳她为妾,顾容也不会反对,最后她成功了,也如愿以偿跟在林西定的身边,但一切都不同了。 林西定不再爱她,甚至是厌恶她,而权让,早在一月前就死在了战场上。 她做了那么多错事,都只是为了林西定,可是现在的林西定,却再也不是以前的他了。 林西定的心揪了一下,原本怒气冲冲的语气也缓了不少,冷声道:“今日的事我不做追究,你回你自己的房间里去,下次若再有逾矩的行为,我绝不轻饶!” 顾容躺在床上虚弱地喘着气,眼中有一丝不可置信,她轻轻地唤了一声,“西定……” “容儿,容儿,你没事吧。”林西定听到顾容的声音,紧张地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一脸关切。 二人的柔情蜜意在顾婠婠眼里极其扎眼,原来至始至终,只是她太认真。 顾婠婠精疲力尽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起门躲在自己的被窝里低声哭泣,她不敢放声大哭,她懦弱无能,但骨子里还是有一丝不服气的劲,她可以低入尘埃,但不可能认输,她可以承认自己可笑,但是,她不能后悔。 顾婠婠一哭就是一下午,等缓过劲,天已半黑,一股难以言说的孤独升至心头,渐渐蔓延全身,顾婠婠不得已抱住自己,缩在床头一角,她缓缓抬头,一个人影朝自己走来,她晃了下神,好一会儿,她终于看清对方的脸。 “权让!”顾婠婠跑过去,人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顾婠婠瘫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对不起,对不起…… 到了半夜,外面下起了大雪,不一会儿便铺满了大地,冷风透过窗户纸窜进房间,将好不容易要睡着的人儿又冻醒了。 顾婠婠拢了拢身上的被子,怔怔地望着那扇窗户,想象屋外是怎样冰天雪地的一番光景。 冬天到了,权让的腰又该疼了吧,她听总督府的老人说过,他的腰受过伤,到了冬天便会疼痛难忍,她看过他腰疼时的模样,满头是汗,青筋暴起,平时都这么难受,在这种天气里岂不是…… 顾婠婠忽然笑了,在心里不停地骂自己,权让死了,他再也不会疼了,她还惺惺作态地关心他,恐怕他会气得从棺材里爬起来掐死她吧。 若真是那样便好了,她可以再看看他,他好久没看到他了,都快忘记权让长什么样子了,她依稀记得,他很俊朗,相貌堂堂,穿着军装的样子,更是卓尔不群,她从前没有好好看过他,如今他去了,她倒是回想了,可是,印象却渐渐模糊。 ##番外篇:前世今生9 顾婠婠不敢出房门,她觉得只要一出去 就能看到林西定和顾容琴瑟和鸣的情景,顾容像是非常喜欢炫耀她和林西定的感情,但凡有顾婠婠在场,她和林西定就表现得异常亲昵。 顾婠婠想恨,却恨不起来,权让的死,好像把她最后的一丝希冀带走了,她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因为她爱的男人是林西定,她怎么能因为权让,而对林西定毫无感觉? 更可耻的是,权让是被她害死的,这一切是如此荒诞可笑。 顾婠婠在心里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她爱的人是林西定,她对权让只有愧疚,没有别的感情,可她的行动永远和自己的内心是相反的,她甚至特地去找大师学习按摩之术,好在林西定有点良心,倒没有限制她,虽然心底疑惑,却也没有过问,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望着窗外冰雪融化,顾婠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从前在顾家她虽受尽欺凌,但身边好歹有个知冷知热的袖子在,可袖子在一年前就病逝了,她当时在总督府,甚至不知道这个消息,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这是她心底最大的遗憾了,袖子那么护着她,却没有跟她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在想想,那也好,她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如何还能再拖累袖子? 自娘亲死后,似乎只有在总督府的那段日子是最快乐的,权让几乎是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她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权让会待她不同。 顾婠婠笑了,她哪是想不明白,她根本就没有深想,她把权让对她的好当成了习惯,现在他死了,她才明白,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像权让那样护着她了,她从此以后,孑然一身,其实这都是她自己作的,她不怨任何人,如果可以重来,她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她要做护他的那个人。 顾婠婠想了一个晚上,最后决定离开林府,这里所有人都讨厌她,林西定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林西定,她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她想出去走走,或许总有一天,她会忘了所有,包括权让。 原谅她自私的逃避,她向来都是胆小怯懦,不是吗? 这里,没有她爱的人,她分不清他们对她是好意还是虚情,哪怕是她的亲生父亲,也从未在乎过她,她最恨的,还是顾桥,他害了娘亲,辛亏娘亲死了,否则,还不得伤心死。 不过顾桥迟早要遭到报应,他那个新纳的姨娘怀了孕,他还高兴得不知所云,她却无意间撞破了那个姨娘和管家的奸情,还不知道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呢! 至于她的报应,想来也快了吧。 想通了后,顾婠婠去找了顾容,既然顾容那么讨厌她,她离开林府,大概是她喜于乐见的吧。 “母亲,我每日看着顾婠婠在我面前晃悠,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了,我真害怕西定会跟她旧情复燃,母亲,您要帮帮我啊!” “你现在是她的主母,你怕什么,何况林西定不是都不喜欢她了嘛!” “可……可是我感觉西定对她还是有感觉的,当初要不是顾家会给林家助力,西定根本不会娶我,我好不容易把他从顾婠婠身边抢过来,我怕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只喜欢顾婠婠。” “那不可能,她永远都只能是你的手下败将,哼,当初是我一时大意,让她逃脱了,还好柳氏那个贱人死了,否则他们母女两不是要一起来给我们添堵嘛!” 忽然,只听一声“嘎吱”,一股冷气从门外灌了进来,吹得二人寒意直逼心头,顾婠婠穿着大袄站在门口,眼底是一片冰冷。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原来……我娘……是被你们……” “母亲!”顾容被顾婠婠的样子吓懵了,躲在郑氏身后,郑氏忙安抚,转头对着顾婠婠冷笑。 “不错,当初追杀你们的山匪都是我派去的,可惜只是杀了你娘亲,没有把你这个小野种给弄死,让你活到了今天,还来破坏我女儿的幸福!” 顾婠婠紧紧握住拳头,身子不住地颤抖,“我们……我们没有做错什么……” “她生下你就是个错误,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我不喜欢你们的存在,不会放任你们活在这个世上!”郑氏微眯起双眼,冷然道。 顾容许是被郑氏的话壮了胆,不再躲在郑氏身后,她嘲讽地笑道:“不错,母亲当年有先见之明,可惜没有把你给杀了,你知道吗,当初你和林西定,在槐树下的那些山盟海誓我都听到了,我当时真是恨不得把你掐死,林西定是属于我的男人,你算个什么东西,胆敢勾引他,不过呢,你斗不过我,他终究还是我的人!” 闻言,顾婠婠眼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以为自己只是不招人喜欢,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娘都是被这对母女给害死的? “我要……杀了你们,为我娘偿命!” 郑氏母女没有想到,一向懦弱的顾婠婠竟然会突然爆发,顾婠婠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朝她们狂刺,郑氏哪里还有方才的嚣张,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就怕顾婠婠的刀子刺进她的心脏。 “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 顾婠婠双目赤红,满脑子都是要血刃郑氏,她最爱的娘亲,竟然是被这个女人害死的,她娘何罪之有?凭什么他们要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娘亲身上! 多年的委屈和愤恨在那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顾婠婠奔溃大喊,势要将郑氏千刀万剐,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拦都拦不住,打斗之中,郑氏被顾婠婠划了三刀,其中一刀,差点划进眼珠子。 郑氏捂着自己满脸的血,哭着朝顾婠婠求饶,可顾婠婠杀红了眼,她要把这些人,全部杀了! “顾婠婠,住手!”林西定赶来,一脚踢飞顾婠婠手上的匕首,将顾婠婠擒住,“你给我清醒点!” 顾婠婠的力气大得出奇,很快挣脱林西定的禁锢,她猛地推开林西定,抓住郑氏爬向门外的脚,郑氏心头一惊,顾婠婠手心的温度太低,跟毒蛇一般寒冷,她仿佛看到一条毒蛇向她吐出信子,吓得大喊大叫。 “救命,救命!” “顾婠婠!”林西定扯开顾婠婠,一个巴掌扇了上去。 顾婠婠被打倒在地,脑子一片空白,脑袋嗡嗡作响,林西定有些不知所措,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顾婠婠顶着红肿的脸颊,失神地说:“她害死了我娘……” “母亲,母亲……”顾容爬向被吓晕了的郑氏,喊道,“快救我母亲,母亲,母亲……” 林西定没有回答顾婠婠,转头大喊:“快叫医生过来!” 随即便去查看郑氏的伤势。 顾容心有余悸,害怕地看了看顾婠婠,“西……西定,你不能放过这个杀人凶手啊……” 林西定顿了顿,说:“岳母只是受了伤,不算是杀人吧,让她在外面跪上点时日反省反省即可。” 顾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闭嘴!”林西定瞪着顾容,“现在救你母亲要紧!” 顾容没有再说话,比起顾婠婠的下场,的确是她母亲的命更要紧。 顾婠婠看着林西定抱着郑氏离开,嘴角微微上扬,看啊,多好笑,这就是她爱到尘埃里的男人。 到了晚上,下起了大雪,顾婠婠跪在雪地里,几乎冻麻了身体,她抬头看着天空,睫毛上的雪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仿佛看到了她娘,在对着她笑。 娘,对不起,女儿没用,不能为您报仇了。 雪下得越来越大,大雪间,一个身影缓缓倒了下去。 顾婠婠隐隐看见,一个身穿军装的男子大步走了过来,他面色冷峻,身姿挺拔,强大的风雪没能压垮他一分一毫,一如当年。 顾婠婠动了动手指头,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的弧度,她嘴巴动了动,声音极其微弱,只有风雪听得见她的声音。 她在说:“权让,我爱你。” 她终于承认,她爱权让,不同于对林西定的爱慕,她爱他,不论他是谁,如果可以重来,她要守护在他身边,帮他挡住牛鬼蛇神,绝对不会像这辈子一样,成为伤害他的利器,她还要告诉他,她爱他。 更重要的是,她想嫁给他…… “你不能进去,你不能进去……” “滚——” “你是人是鬼?”林西定听到动静跑过来,看到眼前的男人,吓得差点腿软,他怎么没死? 权让没有理会受惊的林西定,朝雪地上的顾婠婠跑过去。 “婠婠……婠婠……” 顾婠婠脸色惨白,身体没有一点温度,权让抱着她就跟抱着一个尸体一样,冷到他心尖上。 权让渐渐红了眼眶,顾婠婠没有声息的脸蛋就像一把利剑,深深刺痛他的心,他一把抱起了顾婠婠,准备离开。 此时的林西定也反应过来,怒斥道:“她是我的女人,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权让停下脚步,声线阴寒无比,“从今天起,她是我权让的女人,所有伤害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你!” 林西定怔了怔,这种时候,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权让抱着顾婠婠,一步步离开林府,背影坚定,几个下人本来还想拦着,但一靠近权让,又纷纷避开。 这个男人浑身被一种悲伤的气息笼罩,他们只要一靠近,就不自觉地感到难过,再仔细一看,他坚定的背影,其实也有孤寂和悲凉在里面。 他仿佛是抱着一个至宝,渐行渐远…… ##番外篇:前世今生10 顾婠婠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好长好长的梦,梦里白茫茫的一片,无边无际,她漫无边际地走,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个挺拔身影,一身军装威严无比,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露出疑惑的表情,慢慢走向那个身影。 雾气越来越大,眼前的身影渐渐透明,顾婠婠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消失,却动弹不了,无力感让她生出一抹悲伤。 天边传来几声呼唤:“婠婠……婠婠……” 她头疼欲裂,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眼,入目的是一串串珠子连成的帘帐,一股淡淡的幽香传入她的鼻尖。 “婠婠,你醒了。” 床上的人儿睁着迷茫的双眼,怔怔地看着眼前憔悴的男人,她蹙了蹙眉,咽了咽口水,声线沙哑,“你……你是谁?” 顾婠婠昏迷了两个月,在众多医生的极力抢救下,她总算醒了过来,却忘尽前尘,并且智商回到了十岁,医生说,那是因为过去的记忆太痛苦,她不愿想起,再加上寒气入骨,冻坏了脑子,所以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 权让看着好奇地瞪眼睛的顾婠婠,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一种庆幸,她忘了也好,这样,她就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她问:“你是谁?” 权让答:“我是你夫君。” 她稍稍迟疑,又问:“那……我是谁?” 权让笑了笑,“你是宝儿啊!” 顾婠婠虽然只有十岁孩童的智商,权让却视若珍宝,恨不得摘星星,摘月亮地哄顾婠婠开心,可总督府上下,都恨不得把顾婠婠碎尸万段,权让虽然侥幸逃过一死,但他们永远不会忘记,当初顾婠婠是如何假装失忆,潜入总督府窃取兵符的。 刘妈更是一千一万个不喜欢顾婠婠,她早就看出这个女人心思不正,奈何爷非护着她,最后出事了,现在又假装失忆接近爷,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爷怎么就不能长点记性呢! 可是权让却告诉她,兵符是他自己给顾婠婠的。 刘妈怔了怔,不大明白权让的所作所为,权让望着在给鱼儿喂食的顾婠婠,满目柔情,“兵符是我给她防身的,我知道她是假装失忆,故意接近我,所以我将计就计,为了套出顾桥和日本人的联系,将假兵符给她,而后我诈死,顾桥果然中计……如今顾家因与外敌勾结被抄,林、方两家也受到牵连,接下来……是彻底清洗上海滩污秽的时候了……” “原来是这样……”刘妈早就觉得奇怪,爷这么英明的人,怎么就被顾婠婠迷得找不着北了,“可是您又怎知她现在就不是装失忆的?您既然早清楚她心思不正,怎么还把她留在府里?” 权让心头一紧,双拳紧紧握紧,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种难以言说的痛苦,“我本来是想放过她,她心里面的那个人,终究不是我,可是……可是看到,她被林西定害得险些丧命,我不可能坐视不管,当初因为她爱惨了林西定,又极度怕我,我认为我们没有机会了,所以才忍痛放手,如果我放手了,而她始终过得不幸福,那我一定要把她抢回来!” 闻言,刘妈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叹气,目光落在了笑得痴傻的顾婠婠身上,果然,“情”这一字害人。 “那接下来,林家怎么办?” 顾婠婠差点被林西定害死,昏迷了足足两月,才堪堪捡回了一条残命,刘妈知道,照爷的性子和对顾婠婠的喜爱程度,他必定不会放过林家,只是到现在,权让还是没有动作,倒叫刘妈觉着奇怪。 权让笑了笑,“原本我是恨极了林西定,可现在,我却很感激他,如果没有他,婠婠就不会失忆,她现在这样,挺好的,她不怕我,还会对我笑,现在,我只想做一件事……”他顿了顿,转头对刘妈说,“刘妈,我想,您会支持我吧?” 刘妈面露忧郁,刚要说话,权让便朝着顾婠婠走过去。 “宝儿,好玩吗?” 顾婠婠抬起头,眼前的男人高大英俊,眼底的温柔像是要把她溺毙了,她笑得天真而满足,“好玩。” 权让蹲下来,摸摸顾婠婠的头,笑道:“上次带你出去玩,我看你很喜欢人家院子里的梨花,我在这里也种上梨花树好不好?” 顾婠婠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不懂权让口中的梨花是什么意思,但她觉得,权让说什么都对,所以,她点了点头,又继续跟小鱼一起玩。 权让顿了顿,满脸的宠溺,“宝儿,你知道吗?我们小时候就见过面的,你救过我,那时候,你就跟现在一样,傻傻的,什么都不懂,胆子大得出奇……”他说着,眸子浮现出几分悲痛,“后来,我便记住你了,多年的执念,让我再见到你,就想永远保护你,可惜,你不需要我的保护,甚至,根本不稀罕,你眼里,只有别人……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又听不懂……” 顾婠婠抬头,伸出手,抹去权让眼角那一抹泪花,权让笑了笑,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刘妈看着在阳光下的二人,环望四周,从前这听风院庄重,处处死气沉沉,如今只不过是因为顾婠婠贪玩,喜欢艳丽的东西,便栽上了许多花花草草,屋门口还挖了一个小池塘用来养鱼给顾婠婠玩,现在又要种上梨花树,爷这是入了魔啊! 刘妈长长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只要爷乐意,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希望这两个人从此能一帆风顺,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姑娘,姑娘,先换上衣服再玩。” “不要不要,我要看小鱼,你们别抓我,我要看小鱼。” 顾婠婠被满屋子的丫鬟吓着了,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害怕地看着她们拿上来的新裙子,这条裙子很美,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这么红的裙子,但是这里人太多,她害怕,更怕这条红裙子。 “你们放开我,我不要穿,我要阿让,我要阿让,阿让,阿让!”顾婠婠害怕到了极点,哭着喊着要找权让,下人们纷纷急成一锅粥,这小祖宗这么突然哭了。 “宝儿?”一阵低沉好听的声音传来,顾婠婠停止了哭泣,一众下人忙见礼,顾婠婠看到权让,提着裙角跑了过去,扑到权让怀里。 “阿让,阿让你回来了,这里有好多坏人……” 丫鬟们大惊失色,正要喊冤,权让一挥手便叫他们下去了。 权让抱着顾婠婠,低声问:“你不想穿漂亮裙子吗?” 顾婠婠愣了愣,弱弱地反问:“那个跟我的衣服不一样,那不是我的衣服。” 权让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他不知自己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他顿了顿,小声地诱哄道:“穿上那个,我就是你的夫君了,我可以每天陪在你身边,给你买好多好多糖葫芦,给你买很多漂亮衣服……” 顾婠婠眼睛一亮,随即暗淡下来,“可是……你不就是我的夫君吗?” 顾婠婠不知道夫君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要他一辈子陪着她。 权让笑了笑,摸摸她的头,“我可以……多做几次你的夫君。” 顾婠婠再没有犹豫,甜甜地应了声:“好。” 一个字,足以让权让的心底开了花,终于,她是他的了。 权让以为,他们会一辈子幸福下去,他想,等天下安定下来,他就带她隐居,生几个娃娃,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即便她的心智是个孩子,他只要宠她,护她,把她绑在身边,做他一辈子的妻子。 只是,这一切,都是他以为。 婚礼当天,来了很多人,仪式进行到一半,证婚人刚喊完:“夫妻交拜”,郑欣宜冲了进来,他对着喜堂大喊林西定的名字,然后她说:“林西定还是你的丈夫,你的夫君,难不成你真要嫁给他?你真是不知……” 她话没说完,就被郭宇当场击毙,婚礼一片混乱,郑欣宜倒地的同时,顾婠婠猛地将盖头掀了起来。 权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顾婠婠一眼都没有看他,跑了出去,权让想拉住她,但场面太混乱,他连顾婠婠的衣角都没有抓住,让她从他眼皮子底下跑了出去。 “砰——”权让顿时心乱如麻,掏出枪指向上方,枪声响了三下,宾客瞬间安静了,他们看着权让双目赤红,身子颤抖地跑出去,宾客们议论纷纷,对这场闹剧有点摸不着头脑。 顾容坐在汽车的驾驶座上,听到枪声,浑身的神经都紧张起来,她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倒是见一个身穿喜服的女子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往大街而去。 顾容大概猜到郑欣宜已遭遇不测,顾家已倒,母亲对顾婠婠早有不满,听说权让要娶她,急不可耐地要来破坏婚礼,她们都想到了下场,可顾容还是止不住难过,对顾婠婠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她恨顾婠婠,这个贱人抢走了林西定,害死父亲和母亲,如今林家危机重重,无力回天,就要步顾家的后尘,她不甘心,凭什么顾婠婠这么幸福,凭什么她要成无父无母的孤儿,这根本不公平! 顾容的眼神渐渐变得阴冷,她一脚踩上油门,转动方向盘,朝顾婠婠疾驰…… 顾婠婠漫无边际地跑在街上,她双目无神地搜索街上的人,没有一个是她想要的。 她怎么能嫁给别人,怎么能,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夫君啊! 她想起来了,她的夫君叫权让,他叫权让,可是,她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他是不是不要她了? 她要找权让,她要嫁的人,是权让才对啊! “嘀嘀嘀——” 汽车的喇叭声几乎要刺痛耳膜,顾婠婠回过头,一辆车急速朝她开来…… 满眼的红色,比那身喜服都要刺眼。 权让的脚如同灌了铅,一步都挪不动,他看着倒在血泊中人儿,心上的抽痛感几乎疼得他要晕过去了。 权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顾婠婠身边的,他蹲了下来,抚摸着顾婠婠残败的脸蛋,没有一丝温度,他知道,这次,她真的是弃他而去了。 他哽咽着,说:“我也可以做你夫君,不是只有林西定……” 他说不下去了,他低头,深吸一口气,复抬头,却是嘴角上扬。 他竟然笑了。 “也好,你要真那么喜欢他,我成全你,我让他去陪你,我们先回家吧。” 权让抱起顾婠婠,那身崭新的军装粘上了顾婠婠身上的血,如同绣在上面的花,耀眼夺目。 “宝儿,我们回家,下辈子,我再做你夫君好了!” 权让刚抱起顾婠婠,脚步一软,跌在了地上,权让一惊,忙去看顾婠婠,一触及她冰冷的身体,权让再也抑制不住,仰天长啸,最后,便是久久的哭泣,他哭得像个孩子,那样无助,过路人指指点点,不少人驻足看着他们,权让抱着顾婠婠大哭,他哭着向周边的人求助,“你们救救她,我求求你们救救她……” 他哭到最后没了声音,只是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儿,像是一辈子都不撒手了。 三日后,林家因勾结外敌,买卖军火,草菅人命等罪全家下狱,林家所有男丁,一律枪毙,一干奴仆全部发卖。 林西定临死前见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权让,他的眸子毫无光芒,不再似从前那般犀利透亮,他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只是不知道,顾婠婠是否也对他失望透顶。 他想是的吧,虽然他的初衷是保护她,所以才假装不待见她,可是,他也的的确确做了伤害她的事。 枪声响起前,权让的背影落在林西定眼前,他仿佛看到,权让身边还站了个女人,那个女人一身新娘装,依偎在他肩上,他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原来他们那样登对。 权让离开刑场,回到了总督府,府里莫名的安静,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他走进了一个地下室,在那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隐隐能看出,那是一个人,可惜,不成人样了。 那团东西抬头,看到眼前的人,黑漆漆的眼珠子瞬间充满了惊恐,嘴里咿咿呀呀,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权让瞥了她一眼,语气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感情,但却充满了森然,“你的身体,是不是烧得厉害?从里到外,好像有一团火乱窜,你看,都烧到你的皮囊了。” 他蹲下来,声音如同地狱来的鬼魅,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这个啊,叫灌铅,林西定已经下去了,你……再过段时日,也可以去了,但是,你不能像他那样痛快。” 权让说完 站起身,“动手!” “啊——” 三年后 一场雨急匆匆地下来,哗啦啦的雨声节奏感分明,很快,雨停了,地上的泥垢被大雨洗刷得更加旖旎,黏在鞋底难缠得紧。 一双黑皮靴子踏在泥垢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最终停在了一座墓碑前。 靴子的主人摘下军帽,浑浊的眼睛盯在墓碑上,久久不能回神。 上面的“爱妻宝儿之墓”,让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了一弧笑意。 他站在墓前很久很久,久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那里站了很多年似得,天色渐渐暗下来,不时飘来点点雨丝。 雨点砸在权让脸上,冰凉刺骨,直冷到心间,和当年她碰到顾婠婠尸体时一样,“这几年,我四处征战,守住了天下,保住了百姓,可唯独,没有护住你。” 他的语气平淡,没有一丝起伏,只有他自己知道,每说一个字,心就像有千万个针在扎,痛彻心扉,这种痛几年前他就试过了,现在,倒能平静面对。 “宝儿,对不起……” 感觉到身后的异动,权让低下头,笑道:“宝儿,我快来陪你了。” 沈齐唐盯着权让的背影,缓缓闭上了眼睛,“动手!” “砰砰砰——” 郭宇不敢看,也不敢听,沈齐唐转过头看向他,愣是把捂在他耳朵上的手扳开,“你给我看着!” 郭宇咽了咽口水,说:“他没有做错什么。” 沈齐唐冷冷道:“是,他没有做错事,我承认,他忠心耿耿,可是,他的势力太大,这些年更是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早就越过了我,所以,他不能留,你是我要培养的人,既然你已经投靠了我,就别给我顾念着旧主!” 闻言,郭宇的畏畏缩缩的目光落到前方,那个身姿卓越的男人终于倒下,他满身都是血,脸上却是满足的笑容。 权让看向那个墓碑,眼神满是柔情和眷恋,“宝儿,我来陪你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权让带着满心的眷恋和满足,终于合上了双眼,身上的血越流越多,在大雨的洗刷下,渐渐染红了大地。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大雨转化成暴雨,惊醒了车上的男人,副驾驶座上的人笑道:“爷,您又做噩梦了?” 男人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爷,您别是做了春梦啊!” “郭宇!” “嘻嘻,我……哎,爷,前面有人!” 男人抬头,因为雨下得太大,车窗也变得模糊,他们只隐隐看到有人跑过来,却看不清楚是谁。 “下车。” 雨滴落在伞面上直打转,权让抬高了伞柄,望着向他跑过来的人。 她一脸狼狈,看到他明显一愣,所有的纠结都在脸上尽显无疑,但最后,她还是下定决心,朝他跑来。 权让脑子有片刻的空白,跪在他跟前的女子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清楚,他甚至不敢相信,转身走进府邸。 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来,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声音却冷寒无比,“愣着干嘛,还不进来!” 兜兜转转,一切都回到了原点,老天诚不负他!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