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再遇顾止 “先生们，女士们，本架飞机预计在十分钟后到达C市，飞机正在下降……” 苏绫望着舷窗外，心道：终于又回来了。 曾经的C市社交圈里，她苏绫的大名如雷贯耳。她长得漂亮，性格好，像个小太阳，拥有天生的吸引力，身边永远不缺人，永远生活在热闹的包围里。 “砰！” 苏绫一时得意忘形，没注意后面有人过来，等想要避开，对方已经直直撞上来了。 苏绫站立不稳，倒在地上，脚腕上传来一阵刺痛。 苏绫不是那种会吃亏的人，当即又痛又气地抬起头，想要将对方臭骂一顿，刚气势汹汹地喊出一个“你”字，等看清男人长什么样后，整个人就跟一只哑了火的炮仗，剩下的话全咽了回去。 苏绫心虚地用头发遮住脸，垂着头，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如果可以像鸵鸟一样，把头插进地里，苏绫肯定二话不说照做。 顾止把地上的人端详了好一会儿，却半天没动作。凭苏绫对他的了解，不用看都知道他此刻的表情，皱着眉，抿着唇，眼神纠结，心里盘算着一个问题：“怎么在不碰她的情况下，让她站起来？” 然后，苏绫听到他说：“你自己能站起来吗？” 苏绫听这一句，想狂飙脏话，撞了人难道不该先说对不起吗？要不是……我早骂死你了。 洁癖狂！老娘用不着你扶！ 苏绫试着动了一下，差点没疼得叫出来。心里咯噔一下：糟糕，脚崴了！ 顾止看她这个样子，到底做不出那种把人撞了还若无其事走掉的事，大发慈悲地伸出一只手，把人强行拽起来。 “啊！”苏绫毫无防备地被拉起来，脚疼得根本站不住，只能条件反射地像八爪鱼一样，紧紧趴在顾止身上。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苏绫看着顾止的表情，慢慢从客气疏离变成厌恶愤怒的心，心一点点沉下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猛地一推，重重摔到了地上。 顾止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转身就走，留下苏绫一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 “顾止！”苏绫不甘心地对着他的背影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用得着这么绝情吗？ 但顾止连停都没停一下，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苏绫崴了脚，走不了，也不着急。先坐着缓缓吧，苏绫乐观地想，说不定待会就能走了。 没过多久，一双皮鞋重新出现在苏绫面前。 顾止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还是藏不住眼睛里的嫌恶，“我的东西呢？” 苏绫无辜地看着他：“什么东西？” 眼看顾止下一秒就要爆发，苏绫点到为止，张开手掌，里面赫然躺着一根链子，上面串着一个戒指，好整以暇地问道：“是这个吗？” 顾止伸手过来拿，“还我！”苏绫收回手，利落躲开。 不是讨厌我吗？本来不想招惹你的，你非得刺激我，那就别怪我啦。苏绫对上顾止的眼睛，有点恶毒地想，然后开口，语气亲昵，笑容甜美，一如从前， “顾止，我脚扭了，送我去医院吧。” ##第2章 老公，不要丢下我！ 顾止脸色阴沉地看着苏绫，半天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直接抢的可行性有多大，随后还是怕丢人的情绪占了上风，妥协地掏出电话。 “不要别人，我要你送！”知道他是想叫助理来，苏绫抢先一步补充。 “苏绫！”顾止眼里冒着火，握着手机的手收紧，“你别太过分！” 看着顾止隐忍的表情，苏绫不禁有一丝变态的快感。 他越厌恶她，她越要恶心他。 见他不动弹，苏绫把项链放在手心，翻来覆去地把玩，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故作夸张地惊讶道：“咦？这个戒指，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 闻言，顾止像被踩到了痛脚，眼神闪躲起来。 没等她细看一番，就感觉身体一轻，已经被顾止一把横抱起来，向着大厅外走去。 苏绫下意识搂住顾止的脖子，感受到身上的人一僵，得寸进尺地把头靠近他怀里，嘴角扬起，是得逞的笑意。 送到医院的时候，苏绫的脚已经肿成了馒头，医生一边帮忙治疗，一边理所应当地训顾止，“你怎么当人男朋友的？脚肿成这样才送过来。” 顾止张了张嘴，想出声反驳，医生没给他机会，要他过来帮忙搂住苏绫。 苏绫难得看顾止吃瘪一次，噗嗤笑出声，对着顾止眨了眨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只听“咔嚓”一声，下一秒，苏绫就眼泪汪汪地边哭边叫： “痛！痛！痛！医生，麻烦您轻点！” 不说还好，一说医生揉捏的力气更大了，“轻点怎么治好？” 何为乐极生悲，不过如此了。 “活该！”顾止坐在苏绫身后，不自然地抱住她，嘴角抽了一下，在她耳边小声丢下一句。 紧接着，一声怒喝响彻深夜的医院走廊：“苏绫！你是狗吗？！” 本来置身事外的顾止，被疼得失去理智的苏绫，抓着手狠狠咬下去，以此转移疼痛的注意力。 顾止奋力想从苏绫口中，抽出自己的手，哪知苏绫死死不松口，两人僵持之际，医生凉凉地瞥了顾止一眼，把他的反抗憋了回去：“一个大男人，给女朋友咬一下怎么了？” 顾止深吸一口气，良好的教养让他默念两个字：我忍！ 等走出医院大门，顾止和苏绫两个人都疼出了一身汗。 苏绫是被医生揉的，顾止是被苏绫咬的。 望着顾止手上深可见骨的牙印，苏绫难得愧疚了一下，低着头道歉：“不好意思啊！” 顾止没好气地发动车子，不想理她。 本来想着送她到医院，治好了就各走各路，结果医院不让住院，说不是什么大伤，回家好好休养就好。 看着是治好了，可根本没法走路，顾止真想狠心一走了之，他已经仁至义尽，难道还把她带回家养着吗？ 谁知苏绫脸皮能厚到这种程度，见他想离开，当着一大群医护人员的面，抓着他不撒手，嚎啕大哭：“老公！我错了！你别丢下我！” 一瞬间，顾止感觉自己化身为靶子，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变成利箭，对准他严阵以待。 只要他胆敢拒绝，马上把他射成筛子。 求生欲让顾止选择双手投降。 “算你狠！苏绫！”顾止把苏绫抱回车上，一边走一边咬牙说。 苏绫一时入戏太深，深陷委屈小媳妇的角色中无法自拔，抽噎着回他， “谢谢夸奖。” ##第3章 适可而止 莫名其妙又住在一个屋檐下，顾止都不晓得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有那么多次拒绝的机会，他都完美避开了所有正确选择，按着苏绫给他下的套，一步步变成现在这样。 苏绫瘸着腿，被顾止抱进屋，上次进来时，还在三年前。 屋里的摆设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鹅黄的窗帘，深色的沙发，米白的地毯……这些都是她当初亲手挑选了好久，精心布置的。 她以为她离开后，顾止肯定恨不得把所有跟她有关的东西，一股脑全扔掉。没想到，他竟然全部留着。 时光仿佛倒流回三年前，什么都没改变，她依然窝在顾止怀里，喊他喂自己水果，惬意地眯着眼睛，像猫一样满足。 苏绫一时有些恍惚，顾止的脚步，也随着苏绫的目光，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停在原地。半晌之后，才听到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你别多想，我只是懒得换。” 难得一次，苏绫并没有出声拆穿他，但还是忍不住恶趣味，笑了一下，调戏他：“多想什么？我什么也没想。” 看着顾止往客房方向走，苏绫挣扎了一下，表示抗议，“我要睡主卧。” 顾止懒得理她，冷冷警告道：“苏绫，你适可而止一点！” 苏绫现在明显地有底气了，智力迅速降低到三岁，无理取闹般在他怀里折腾来折腾去，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客卧我睡不习惯，我不要去！” 顾止差点都抱不住她，怕她摔着，强忍着怒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苏绫得偿所愿，笑得像偷腥成功的猫。 苏绫原本期待的神情，在推开门后，刹那间变得面如土色。 主卧大变样，暖黄的墙面涂成了无趣的白色，所有家具全换成符合顾止的性冷淡色调。 当初顾止买下这栋房子，当成他们的结婚新房。 为了给苏绫一个最好的家，顾止每天兴冲冲拿着装修图纸，日夜研究，不时问问苏绫的意见，那时她没多大的心思，只一味敷衍他。 次数多了，顾止也就不再问了，等装修完毕，苏绫看了一眼，这不满意，那不满意，顾止毫无怨言地又按她的要求改了一遍。 现在的主卧，分明是她要求修改以前的样子。 苏绫脸上失望的表情，连掩饰都不掩饰，赤裸裸展现在顾止面前。 她环视一周，带着些微不满地说：“卧室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顾止把她放到床上，神色未变，声音没有半点起伏，“我喜欢。”也没管她瞬间黯淡的眼神，径直走了出去。 在他开门那一刻，苏绫喊住他，还是忍不住把刚才没问的话问出口：“那外面怎么不换？” 顾止转过身，郑重地直视她的眼睛，缓缓开口，一举打碎苏绫之前自作多情的，所有旖旎幻想， “我好久不住这里，这是别人改的。” 顾止的眼睛其实很好看，瞳孔的颜色像墨一样浓。当他专注地看一个人时，会有一种随时被吸进去的错觉。 苏绫以前总不敢多看，怕一看就沦陷。那双眼睛里面装着太多她似懂非懂，又不想去懂的东西。 而现在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冷漠的黑洞，她还没来得及懂的东西再也没有机会懂了。 ##第4章 免费给我睡 顾止还算有点良心，怕苏绫没有人照顾，在客卧将就了一晚，没有丢下她一个人。 苏绫满意地趴在床上，伸手去碰他的长睫毛，纳闷着一个大男人，睫毛怎么比她的还长，不知道这样会让人嫉妒吗？ 睫毛扫在手心，痒痒的，骚动着心里柔软的地方。 苏绫见他还不醒，干脆凑近了，无聊地开始数他的睫毛，一根，两根，三根…… 顾止感觉有轻微的呼吸扑到脸上，带点香甜的味道，莫名熟悉，一睁开眼，见到眼前的骤然放大的脸，吓得撑起身子猛地后退，差点没滚到床底下。 “你怎么进来的？”顾止被吓得不轻，等他反应过来，马上板着脸质问苏绫。 苏绫笑意盈盈望着他，随口扯道：“爬进来的。” 懒得理她不着边际的鬼话，顾止掀开被子下床，边解睡衣扣子，边往浴室走去，说：“既然腿好了，就请离开吧。” “要不要这么绝情！”苏绫夸张地大叫一声，说话更不顾忌了，“不是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吗？我们都多少夜了。” “我们还是夫妻吗？”下巴被捏住，顾止神色莫辨，隐隐有发怒的迹象。 他挑了挑眉，冷冷地对苏绫说：“还是你在暗示我，要主动给我睡？” 苏绫脸一红，云霞飞到脸上，映得那张漂亮的脸蛋，别有一种娇羞的美感。 顾止望着望着，一时有些失神，然后被猝不及防亲了一口。苏绫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顾止瞳孔缩了缩，不知道为何，怒意肆意爆发出来。捏住下巴的手，慢慢收紧，苏绫吃痛，眼眶很快溢出泪水。 顾止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下了狠手，一副要把她下巴掰断的架势。 “放开！”苏绫受不住，捶打挣扎起来，用力一推，终于推开了压在身上的顾止。 她皮肤又白又薄，平时轻轻掐一下，都会留下印子，久久难以消去。现在顾止这么用力狠掐，下巴那里立刻一片鲜红，看得人触目惊心。 心有余悸地揉了揉伤处，苏绫还有心思开玩笑：“幸亏我下巴是真的，要是假下巴不被你捏爆了。” 顾止整了整衣服，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淡漠地没有一丝温度，沉声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来招惹我。” 苏绫其实有点伤心，本来以为这个人对自己旧情难忘，努努力就能拿下，没想到得到这种结果。 那他干嘛给她错觉，随身戴着他们的结婚戒指，宝贝得什么似的，丢了立刻回来找；家里的装饰一直保持原样，至于卧室改了，她对他的说辞持保留态度。 但他确实变了一些，以前他从不舍得动她一下，磕了碰了，顾止都当成天塌了的大事。 她从小被养成了娇气的性格，轻易受不得疼，手被割了一下，都会哭得撕心裂肺，然后全家上阵，一起哄她。 后来嫁给顾止，他比苏家父母宠得更甚、更过分，有时候苏父都有点看不下了，私下悄悄提点他，不要这么宠，不然会让她失去面对痛苦的能力。 人总是己所不欲，欲施于人。 苏父自己舍不得，就寄希望于女婿，想让顾止能强硬一点，没想到，这个女婿比自己还不如。口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忘了个一干二净。最后只能摇摇头，放弃了。 现在，他面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面对她的无赖听之任之，面对她的挑逗怒不可遏…… 苏绫很想说服自己，他依然爱她，但她清楚，剩下的爱已经少得不值一提。 ##第5章 被耍 苏绫一瘸一拐下了楼，顾止已经坐在餐桌前，神色如常地吃着早餐。 仿佛根本没有受刚才事件的影响，苏绫看着对面的人，绽放一个大大的笑脸，轻快地说：“你可以让我多留几天吗？等我找到房子就搬出去。” 看来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她不会再缠着自己了，顾止不知为何，明明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一些不爽。 压下异样的情绪，顾止咽了一口咖啡，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秉持“食不言”的原则，两个人相安无事地吃完了这顿各怀心思的早饭。 顾止吃完，穿上大衣，准备离开，临走前忍不住多嘴交代一句：“你脚不方便，我帮你请了一个护工，中午就会过来。” 苏绫低头偷笑了一下，没有让他看见，点头说“谢谢”。 再没有留下的理由，顾止走了出去，苏绫慢慢跟在后面，形象不佳地趴在门上，支撑住自己，送他出门。 顾止心软了一下，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便停住等她开口。 苏绫睁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乖巧地看着顾止，充满期待地说： “可以帮我买个手机吗？我手机在机场被你撞坏了。” “……”顾止脸如变色龙，各种复杂神色全闪过一遍，最后冷着脸说：“好。” “谢谢！”门在顾止面前“砰”地关上，发觉自己又被她耍了一通，顾止气得差点没原地暴走，过去几十年生的气都没有这一天多，她可能是老天专门派过来克他的。 驱车上路，顾止一路注意着附近哪有手机店，看到一家便停了车进去。 付款，填地址，五分钟搞定。让人把手机送过去，免得又当面纠缠不清。 第二天，苏绫收到手机，给顾止打了个电话。 顾止看着上面的陌生号码，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顺手接了，就听到苏绫在那边说：“顾止！” 苏绫半天没听到回答，把手机拿到跟前看了看，没有挂啊，那为什么不说话？ “喂喂，顾止，在吗？”然后听到嘻嘻索索的声音，半晌过后，顾止的声音才传来， “你怎么有我电话？” 顾止作为老板，从来不在开会时接电话，这次鬼使神差地，不但接了，还丢下会议出去接，他真觉得自己疯了。 苏绫有点心虚，含含糊糊地说：“那天，就看见了，就存下来啊。” 顾止只是随口一问，也懒得追究，继续问：“有什么事？” 对面难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听到苏绫说：“我明天搬走了，你过来，我把链子还给你。” 顾止握着手机，走到落地窗前，俯瞰城市的全景，闭了闭眼说：“你放桌上就行，有空我过来拿。” “不行，”苏绫声音听着像撒娇，但说的话却能把人气疯，“如果不来，我就把它扔了哦。” “随你！” 顾止垂下眼，睫毛掩盖住眼睛里汹涌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挂掉了电话。 苏绫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拨了拨面前的链子，不满地嘟囔着：“还真要断得一干二净啊！” 不要算了，不要我就自己戴着。 她把链子解开，把自己的那枚戒指串了进去，两枚戒指碰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然后完美契合为一体。 ##第6章 无法挽回 当初顾止像献宝一样，拿出戒指给苏绫演示，两个合二为一的过程。那时候顾止的眼神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让人根本不忍心拒绝。 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戴上，然后牵着她的手，郑重又深情地吻了一下，她记得当时的自己，一直在漫不经心地玩手机，现在却能清晰回忆起这一切，真是奇怪。 小心扣好锁链，苏绫把链子戴到自己脖子上，戒指凉凉的，但很快被她的体温焐热。 她抓着胸前的戒指，闭着眼睛，轻声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顾止一直坐在办公室里，明明没什么工作，他也还是留下说要加班。 桌子上的时钟，一圈圈转动，慢慢走过12点，顾止松了一口气，这一天终于过去了。 一切都无法挽回，顾止跟自己说，现在回家睡觉吧。 是的，顾止知道苏绫为什么打电话给他，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以为他忘记了，也从来不去想，可是一听到她的声音，他的记忆立刻被唤醒。 记忆里那些陪她度过的生日，他跑遍世界各地，给她去找生日礼物，想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送给她。 家里有一个专门的房子，装着他的那些礼物。 等她离开之后，他第一次走进去。才发现很多礼物，她连拆都没有拆。原来他的爱意，早已蒙了一层厚厚的灰，根本没有被人好好对待过。 以为可以感动全世界，最后只感动了自己。 苏绫走后，顾止还是会每年抽出时间，全世界去找一件特别的东西，郑重包起来，然后送给自己。 走到保险柜前，顾止按下密码，打开门，拿出一个小盒子，揣进口袋。 走出公司，坐进车内，发动车子。 十字路口，红灯。顾止停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一只手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握在手里。绿灯，踩下油门，车飞快地驶了出去。 “我就去看一眼，”顾止心想，“看她是不是走了。” 黑夜中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刚停稳，里面的人就迫不及待打开门，跳了出来。 顾止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前，插进钥匙。 别墅里面黑魆魆一片，他打开客厅的灯，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生日蛋糕，蜡烛摆在一边，并没有插上。 他试探地喊了声：“苏绫？” 没有人应答。 声音拔高，再喊一声，收到的只有从空房间里传来的回音。 顾止终于慌了，跑去开每一间房门，大声喊苏绫的名字，门后、衣柜里、床底下……每一个不可能的角落，他都扫一遍，生怕错过了。 晚了，她已经走了。 不是特意等到12点，等着一切无法挽回吗？为什么现在又如此不甘心？ 对了，他为什么要放她走？既然她敢回来，既然她要主动招惹他，那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他应该把她绑在身边，好好报复一番，把她之前施加给他的一切，通通让她体会一遍。 既然她抛弃过他一次，他也应该以牙还牙，抛弃她一次。这样才公平。 各种乱七八糟地想法，一窝蜂涌进顾止的脑子，浑浑噩噩中，他恍惚看到了苏绫，重新站在了他面前。 ##第7章 不准走 “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嘛？” 顾止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时，眼神里有多么的不舍，到了最后一刻，就算对着幻象，也依然坚持嘴硬不动摇。 苏绫服了他了，戳戳他的睫毛，回他：“我听到你叫我，就回来了。” 其实她只是拉着行李出去转了一圈，身上钱实在不够，又不愿意委屈自己住一般的地方，想了想，还是打道回府。 有免费的地方，不住白不住。难道顾止不让她住，她就不住吗？ 她才没这么听话呢。 谁知还没进屋子，她就听到顾止在喊自己名字，她窃笑，叫你赶我走，现在后悔了吧。 于是干脆猫在窗台下，暗中观察。 顾止失魂落魄的样子，苏绫全看在眼里，到底不忍心看他太着急，最后从黑暗中现身。 “你不是叫我走吗？为什么我走了你又找我？”苏绫这次一定得问个清楚，不然不明不白的，又被倒打一耙，说我自作多情。 看着眼前这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脸，如此真实，顾止忍不住伸手确认，到半路又缩了回去，被苏绫一把抓住，放在了脸上。 此刻，苏绫看到顾止眼中，迅速闪过一连串复杂难懂的东西，然后，见证了此人如川剧变脸版的速度，把她狠狠推开。 “我走了。”顾止不敢看她，也不敢再待下去，迅速起身。 还没走到门口，就被苏绫抱住大腿。 他走几步，腿上的“挂件”就跟着，在地上拖几步。 他只好停下，无奈地看着她说：“放开。” 苏绫不为所动，紧紧挂在顾止腿上，摇了摇头说：“不准走。” 顾止眼眸渐渐加深，低声问：“然后呢？” “然后，”苏绫粲然一笑，抬头看他：“陪我吃蛋糕。” 顾止：“……” 苏绫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样一个生日，没有礼物，没有派对，没有朋友，只有她和顾止两个人，一起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分享一块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生日蛋糕。 看着寒酸，但吃着香甜，也许是身边人的缘故。 苏绫咬着叉子，出神地看着顾止，他吃相很好，斯文地一口一口咽下去，动作优雅得像在吃什么大餐。 她心荡漾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伸手去，碰到他的嘴角，惹得人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眼神分明在问，怎么了？ “你嘴角有奶油，我给你擦一下。”苏绫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着眼说瞎话，然后把手拿开，慢慢靠了过去。 顾止感觉有温热的东西贴着自己，嘴角被舌尖轻舔了一下，痒痒的，湿湿的，甜甜的，带着蛋糕的清香。 苏绫得逞后，移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他的反应。 等待如此漫长，她双手撑在地毯上，紧张得手指蜷缩，手心里全是汗。 顾止盯着她，眼神没什么波动，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苏绫不由自主产生了一种冒犯了他的罪恶感，到底受不住，率先投降。 她刚要后退，就被顾止捞住后脑勺，压下亲了个结实。比起苏绫的蜻蜓点水，顾止的吻激烈又狂热。她感觉自己像要被吞噬一般，虽然害怕却又情不自禁地沦陷。 ##第8章 所谓“交往协议” 苏绫双手撑着顾止肩膀，微微用力，渐渐的她卸了力气，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 顾止放开她，苏绫终于得以喘息，刚才差点没被憋死。两个人额头相抵，呼吸相闻，各自平复激动。 “你做好准备了吗？” 苏绫听到顾止因欲.望而暗哑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现在不走，那我永远都不会放手了。” 苏绫完全靠了过去，紧紧抱住他，以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郑重承诺：“我不会再离开你的。”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是你一睁眼，就能看到心爱的人睡在你身边。 顾止都忘了，有多少次，梦见他和苏绫仍在一起，醒来后发现人早离开了。现在，她睡意深沉，安然躺在自己身边，脸上挂着笑容，肯定在做着什么好梦。 他不忍心吵醒她，掀开被子，下楼做早饭。 苏绫是饿醒的，昨天为了等顾止，一天没吃饭，最后那块蛋糕，早就被体力活动消耗掉了。 揉着眼睛，走进厨房，抱住顾止的腰，撒娇道：“我饿了。” 顾止见她醒了，亲了她一口，招呼她出去等着。 苏绫摇了摇头，像只粘人的奶狗，顾止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一步不离。 重新吃到顾止亲手做的早餐，苏绫差点没哭出来。吃不到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如此想念。这个人怎么这么好哇，以前自己怎么瞎了眼，一直没发现呢？苏绫一边吃着他做的早餐一边暗中悔恨。 但很快，她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顾止拿出了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 苏绫有种不祥的预感，咽了一口唾沫，忐忑地问：“这是什么？” 顾止把纸递给她：“交往协议书。” “咳咳！”猛地被口水呛住，苏绫觉得自己太丢人了。 顾止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这么激动干嘛？” 她拿着协议书，边咳边看，每看一条，就抬头瞅顾止一眼。 等全部看完，她脸色复杂地放下，问顾止：“可以提意见吗？” “可以提，”苏绫没来得及高兴，就听顾止接着说，“但不会改。” 那你还说个锤子啊。苏绫内心咆哮。这都什么鬼条例，出门要报备，还有门禁，不得跟陌生男人长时间接触，每天要表达爱意…… 时间过去太久，苏绫都快忘了，顾止那让人害怕的占有欲。 刚结婚时，她跟谁都说两句话都会吃醋。她玩得太疯不接电话，他就疯了一样找她。出差都要把她带在身边，绝不允许分开超过三天，无论怎样都要见一面。 以前因为太爱，怕把人吓跑，所以顾止一直忍着，从没有要求过她，现在却不想再忍了。 他讨厌的事，她一律不许做。 顾止把笔塞进苏绫手里，让她签字。苏绫如同握了一个烫手山芋，舍不得扔掉，只能灼烧自己。 “算了，忍一忍。”苏绫心想，利落签下名字，没有任何异议。 顾止满意地收回协议书，看着苏绫怔愣地坐着，好像还没有从冲击中回过神来。他难得反省了一下，可能真的有点过，于是上前搂住她，亲了亲表示安抚，“我爱你，所以才会这样，原谅我。” 其实，苏绫只是在想，下次走又得费一番力气了。 ##第9章 初见 可能久别重逢真的是感情的催化剂，顾止和苏绫的感情，没什么过渡，就跟热恋中的情侣没什么两样。 三年的分离，好像对他们一点影响也没有。 顾止再次陷入对苏绫头昏脑热的迷恋之中，无法自拔。上班时间，也要打电话、通视频，看到人才能接着安心工作。周末，直接关掉手机，不问世事，缠着苏绫，耳鬓厮磨。 周六的午后，苏绫都不知道怎么又招他了，好好地吃着水果，就被扑倒在沙发上。一开始只是简单亲着，眼看越来越过分…… 突然，门铃响了起来。 顾止充耳不闻，铃声却越来越急，手机也响了起来，苏绫抓住他乱动的手，喘息着叫停，推着他去开门。 顾止低骂了一句，不情不愿地起身，朝大门走去。 门开了，来人说了句什么，声音太小，苏绫没听清，然后是顾止冷淡的声音：“你回去吧，不要来了。” 苏绫实在好奇，没忍住跑了出去，顾止整个人挡住了门，看不到来人。她趴在顾止背上，从他身后探出头，看向门外。 冷不丁看到对方，两个人都同时愣了一下。 苏绫讪讪笑了一下，先打了个招呼：“辰星，好久不见。” 门外的女孩长着一张鹅蛋脸，眼睛含水，个子小巧，温温柔柔的，浑身散发着贤妻良母的气息。 因为太过震惊，她如遭雷击的表情，根本来不及掩饰，踌躇了半天，才垂眼压住眼底的情绪，轻声应了句：“你回来了，苏姐姐。” 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 苏绫性子好，长得漂亮，在一群小伙伴里，永远一呼百应，谁都愿意跟她玩。 顾止作为商贾巨鳄顾家的长孙，被给予厚望，整天学这学那，导致从小早熟，眼高于顶，人高冷得要命，根本不屑于参与苏绫这种小破孩的世界。 辰星是早产儿，从小身体不好，不大爱说话。辰星爸爸是顾家老爷子的下属，顾止被爷爷叮嘱，要好好照顾辰星，渐渐的，顾止身边就有了一个拖油瓶。 顾止带着辰星特立独行，不愿意和苏绫他们混一块，苏绫也懒得理他们，彼此隔离成两个世界。 而他们正式接触，也是第一次冲突，就是因为辰星。 那时她带着一帮人，围在一快玩游戏。以前辰星都跟着顾止，那一天不知为何，辰星一个人落了单。苏绫见了，觉得她怪可怜，便主动拉住她，让她加入游戏。 辰星摇头拒绝，想甩开苏绫的手离开，苏绫却以为她只是害羞，叫人拦住她不让走，最后把人惹哭了，招来了顾止。 面对辰星的眼泪，苏绫正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被人从后面，狠狠推到地上。 她养得娇贵，从来没有被这么粗鲁对待过。这一推，直接让她跪趴在地上，手掌和膝盖磕在了沙地上，直接磨破了皮。 顾止看都没看地上的人一眼，拉着辰星就走，心里还异样自豪，觉得自己是勇闯虎穴，救出公主的英雄。直到后来他对苏绫动了心，才懊悔没有给她留个好的第一印象。 苏绫养得娇贵，哪有受过这种痛，哭得那叫一个惨，从此恨上了顾止，想方设法找他茬。 两人自此结下梁子。 ##第10章 除了她，所有人都不行 苏绫有时候都纳闷，顾止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难道是因为她老找他麻烦，在他面前刷存在感，所以他斯德哥尔摩发作吗？ 而且，他从来没表白过。 直到结婚了，她才从日常中，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个人喜欢自己到这种程度了啊。 她当时受了打击，顾止来找她，她一时昏了头，随口说想结婚。然后顾止就带着她，拿了户口本去登记了。等她冷静下来，一切都无法挽回。 后来相当长一段时间，苏绫都不敢见辰星，总觉得自己横刀夺爱，心怀愧疚。 谁都知道辰星喜欢顾止，她望着他的眼神，炙热到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双方家长也乐见其成，只是顾止一直拒绝，众人便当他没开窍，长大了就好了。谁都没想到，她苏绫中途横插一脚。 再次见到辰星，苏绫依然很心虚。 看到她一直盯着自己看，苏绫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不堪。衣衫不整，眼角发红，一看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往顾止身后躲了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去换身衣服。旋即溜上楼，跑了个没影。 顾止本没打算这么快暴露苏绫，现在也没办法了，敞开门对辰星说：“进来吧。” 辰星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跟着进了屋。 坐在沙发上，顾止问辰星：“有什么事？” 辰星低着头，小声说：“没事就不能再来找你吗？” 顾止一时有些头疼，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辰星死心。 苏绫走后，好像让辰星好像看到了希望，拼命示好。他仿佛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永远追逐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爱人。 他懂那种永远没有回应的感受，所以，他说服自己，给他们彼此一次机会。 但试过之后，发现还是不行。不是那个人就不行。 他以为他上次已经拒绝得很明白了，没想到辰星这么执着，还是不死心，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特别现在苏绫回来了，要是找到他和辰星在一起过，不知道会不会介意。 顾止胡思乱想了半天，辰星已经坐在一旁默默哭了好久。 他拿了抽纸给她，没有出声安慰，不想再做多余的事，免得两个人再纠缠不清，斩断一段感情，绝情总比柔情要好。 辰星攥紧手里的纸，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疑问问出口：“你就那么喜欢她吗？除了她，所有人都不行，还是只有我不行？” 苏绫离开后，她看着顾止过了一段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一开始她以为他没事，毕竟他照旧上班吃饭聚会，一点伤心难过的样子也没有，后来发现他其实每晚在家酗酒，整夜整夜不睡，然后又跑去上班。 明面上死要面子保持体面，背后使劲糟践自己的身体，最后直接在公司晕了过去，送进急诊病房，才知道他因为酗酒，导致胃穿孔。 她心疼地不行，主动照顾她，等他出院了，好像真的恢复正常了，按时吃饭，不再喝酒，认真上班…… 她却觉得眼前其实是一具行尸走肉。 对什么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无欲无求，可有可无。她抓住机会，趁机提出留在他身边，他不置可否，她就当作接受了。 她以为自己不介意的，不介意他心里有别人，不介意他不爱她，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满足了。 但她太低估人的欲望了，人永远不可能满足。 开始贪心，想要被爱，想要把那个人从他心里一点一点，连根拔起。 ##第11章 质问 辰星自作主张搬进他们曾经的家，他没有什么反应。她一点点添置自己的东西，他还是没有反应。好像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胜利在望。 她趁他出差，把卧室重新装修了一遍，改成了他喜欢的风格，等他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她拉着他站在主卧前，慢慢推开门，她一直盯着他看，生怕错过他脸上的表情，然后亲眼见证他的脸是如何一点点变得阴沉，扭曲，最后失控。 顾止第一次主动拉她，用的力气却足以将她的手腕捏碎，质问道：“谁让你动我的房子的！” 以前她一哭，他就会心软，这次他却任她哭得再厉害，也不管不问。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你不喜欢吗？” “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你不要再想着她了吧，我们重新开始。” 顾止像被刺痛了一般，猛地松开她，偏过头，否认道：“我没想她！” 如果不想，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辰星对着他的后脑勺，在心里呐喊，却不敢说出口，怕一拆穿他就要恼羞成怒。 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顾止不知在想什么，终是转过头来，低声说：“你还是搬出去吧，我们不合适。” 犹如被重重敲了一记闷棍，辰星脑子里嗡嗡作响，连眼泪都忘记流了，她下意识去拉顾止，语无伦次地求情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私自装修。我，我再也不提她了……” 顾止抽回手，还是不忍心把话说得太绝，于是解释说：“不是因为这些，我本来一回来就想跟你说清楚的。” “为什么？”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什么为什么，连辰星自己都不知道到底问的是什么，顾止却好似懂了，给出自己的回答。 “我试过了，”顾止说，“我没有办法。” 她其实想问，为什么苏绫可以，她不可以？她真的好到让人念念难忘到这种地步吗？ 就算问了，也得不到答案吧。也许顾止自己都搞不清，为什么偏偏喜欢这么一个人。 明明一开始他们水火不容，各自看不顺眼，他还老跟自己数落苏绫的毛病。臭美，公主脾气，无理取闹，怕疼…… 那时她边听边比对自己，庆幸这些毛病她都没有，现在她很想问他，为什么她那么多缺点，你却这么喜欢？ 她追了他这么多年，却抵不过他们一年的婚姻生活吗？ 顾止最后还是没有松口，辰星住进他家不到一个月，就被赶了出来。然后她再想找他，就再也找不见了。 这次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敲响了房门，她都做好准备没人，结果门却开了。 截然不同于之前那个颓丧浑噩的顾止，倚着门的顾止，眼睛里都冒着光，整个人鲜活生动，犹如一只重获新生，无意识散发荷尔蒙的雄狮。 她吓到了，难道他放下苏绫，重新恋爱了？ 直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也不知抱着怎样的心态，松了一口气，果然如此。 其实没有必要进去的，但鬼使神差地，她想要最后一个答案，问出那个她一直想问而不敢问的问题。 “你到底是只爱她，还是只是不爱我？” ##第12章 见父母 顾止之前一直烦恼，该怎么让她不再浪费时间在他身上，这一刻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不要顾虑，全盘托出自己的想法，才能让人死心。 他开诚布公讲述自己对苏绫的感情，从年少不知不觉的动心，到后面苦苦隐藏心迹，突然峰回路转的结合……分开后现在再度在一起。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感情，而是随着时间大火小火，反复煎熬烹烤，慢慢熬成的一锅浓汤。 苏绫，是他唯一想与之分享这份美味的人。 说完这些，对顾止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为要承认那些心思，如同脱掉那层“不在意”的外衣，把自己的感情，赤裸裸摆到别人面前。 辰星沉默地听着，手越握越紧。 “所以，你嘴上嫌弃她时，早已不知不觉爱上了她，你表面远离她时，实际上辗转反侧想念她。只有我一个人傻得以为你真的是讨厌她！” 顾止面对指责，没有反驳，只苦笑一声：“不止你一个人，她也以为我讨厌她。” 辰星讽刺道：“该夸你演技高超吗？” 空气重新陷入安静，辰星却分明听到轰隆一声巨响，那是她心中关于顾止这个信仰，彻底坍塌的声音。 她如丢了魂一般，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没有道别就走出了顾止和苏绫的房子，顾止本想拉住她，想了想，不想再藕断丝连了，还是放手。 苏绫留下顾止和辰星，借口上楼换衣服，就窝在楼上再也没下去过。 顾止的桃花，就让他自己去烦恼吧，她陷进被窝里，迷迷糊糊地想。 苏绫正睡得香甜，感觉脸上痒痒的，挥了挥手，鼻音浓重地嘟囔：“别闹！”消停了会儿，她刚要继续跟周公约会，被连人带被子，从床上挖起来。 顾止的脸骤然放大在眼前，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地说：“起床，吃饭了。” 苏绫使出撒娇绝技，往他怀里拱了拱：“可以晚点吃吗？” “我们回我爸妈家吃。”顾止耐着性子哄她，“快点起来，实在困的话在车上睡。” “！”苏绫睡意全无，瞬间清醒，“你怎么不早说？” 顾止说：“我妈刚才打电话通知我回家，我想干脆带你一起回去。” 看着苏绫闪躲的眼神，顾止脸一沉，问“怎么？你不想去吗？” 苏绫拉着被子，慢慢遮住脸，露出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顾止，这是她一贯装可怜的方式。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苏绫嗫嚅。 “又不是没见过，要做什么准备。”顾止打断。 “可是……” 苏绫还要再说，直接被顾止从被子里拖到床边，掐着她的脸威胁道：“再磨蹭，我亲自给你换衣服了。” 自从顾止因胃穿孔动了次手术后，顾家二老担心他一个人，不知道照顾自己，也不好好吃饭，强令他每周回家一次，给他补一补。 这周还没回来，便打电话通知他。没想到收获意外之喜，顾止说，要带个人回来。 苏绫离开后，顾止一直没动静，知道他是个有主意的，只能心里干着急。看来，这是找到合适的，所以带回来给爸妈看看了。 顾母亲自下厨，又多加了几个菜，到了8点，门铃才姗姗响起。 等人进来，二老等不及迎了上去，见到顾止旁边的人，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第13章 冷战 “爸！妈！”苏绫小声叫了人，顾止牵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别担心。 当初苏绫不声不响拉着顾止结婚，后来又丢下一纸离婚协议一走了之，顾父顾母从小看着她长大，只道她只是被养得娇气了点，却没成想如此不负责任。 到底是儿子选的人，他们也不好有什么意见，只是态度由热情变成了冷淡。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苏绫大气不敢出，筷子都不敢伸远，埋头扒白米饭。顾止见了，也不吃了，光给她夹菜。 觑着顾父顾母越来越冷的脸色，苏绫在桌下踩了一下顾止，用筷子挡住他的菜，不成功就把碗抱到一边。 两个人你追我赶，动作一下子没收住，一碟豆腐被碰到地上。 顾止要去收拾，顾父出声了，“等阿姨弄吧。” 看苏绫正襟危坐，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等候发落，顾母还是心软了，主动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说：“吃饭吧。” 吃完这顿尴尬无比的晚餐，苏绫感觉比跑三千米还要累，虽然她也没有跑过三千米。 顾止带着苏绫离开时，顾母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在顾父眼神制止下，最终是什么都没说。 坐进车里，苏绫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说：“吓死我了。”顾止笑她：“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要做亏心事。” 第一次提起当初她不告而别的事，顾止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但一直逃避也不是方法，索性借着开玩笑，顺口说了出来。 顾止开了话头，就自然地接了下去，装作不在意地随口问道：“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走吗？” 他摇下车窗，让风吹进来，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屏住呼吸等她的答案。 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回答，顾止关上车窗说：“算了，这种问题也没有意义，不想说就算了。” “会！”苏绫不想说谎，偏头看着顾止紧绷的下颌线，重复了一遍，“会走。” 苏绫有点摸不清头脑，怎么顾止突然就生气了。他想要答案，又接受不了，这怪她吗？ 看着从下车一直到睡觉，不管她怎么逗他，都没有开口说半句话的人，苏绫都要笑掉大牙，堂堂顾boss，竟然心眼小成这样。 算了，男人嘛，自己想通就好了。 苏绫躺在床上，如此“直女癌”地想道，然后没有半点负担地沉入睡眠。 男人单方面发起了冷战，苏绫每天吃吃喝喝，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每次顾止想主动和好，一看到她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头一酸，又把和好的话咽了回去。 苏绫看着手机，看着上面的日历，突然想到了什么，打扮了一番，打车直奔商场。 好久没逛了，苏绫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以前每次出门，苏绫前前后后，簇拥着一大堆小姐妹，手挽着手。谁看中了什么，说一声，刷卡走人。 她曾深陷在这样的奢侈迷梦里，所谓的朋友，全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朋友除了约出来一起花钱，再没有其他活动。她乐此不疲，被人环绕，恭维称赞，晕头转向。 等到她失去一切才终于看清，她的美貌、品性再好，没有金钱支撑，那群朋友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苏绫一边在珠宝柜前挑选着，一边想得入了神，身后突然有人迟疑地喊了她一声，“苏绫，是你吗？” ##第14章 礼物 她转身看去，客气地笑了一下，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对方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一副知心好姐姐的样子，“你这几年去哪儿了，怎么都没有联系我们呢？” 可欣，她的姐妹团中的一员。 听了这话，苏绫苦笑一声，她还记得她走投无路时，给她们挨个打电话，全部关机，根本找不见人。 人为了维持塑料姐妹情，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苏绫忍着把手抽出来的冲动，强颜欢笑地回答：“出国了，有点忙，所以就没联系。” 对方听了，也不在意真忙假忙，掏出手机来：“我们好久没见，我打电话给她们，一起约出来喝茶。” 苏绫赶紧拦住，赶紧说自己还有事，下次再聚。对方一张嘴说得苏绫根本招架不住，最后被迫留下电话，才摆脱她的纠缠。 坐上车，苏绫捂着头，哀嚎一声。 今天为什么要出门？出门为什么要去那里？碰到谁不好，偏偏碰到可欣这个大嘴巴，什么事只要她知道了，整个C市上层都会知道。 以前喜欢听她讲各家秘辛，可是当八卦的主角变成自己，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苏绫绝望地想，明天C市上层的社交圈八卦，该到处传着——曾经的“社交王后”重回C市。 一手拿着平板，一手拿着苹果，苏绫如无骨动物一般，瘫在沙发上，浏览着网上的礼物的攻略。 吸取上次出门遇见熟人的教训，她决定还是采取最省事的方式——网购，给即将过生日的顾止选礼物。 以前都是顾止送她礼物，她好像都没有送过。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该送些啥。只好找了攻略来看。 领带？太普通。 钱包？太俗气。 手表？便宜的看不上，贵的买不起…… 苏绫边看边摇头，望着打了一整页的叉叉，深深叹了口气。 手突然被握住，苏绫吓了一跳，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顾止，拿着卫生纸，一言不发地给她擦满是苹果汁的手。 赶紧把平板抱着胸前，想了想不放心，又欲盖弥彰地放在身后。瞄了一眼顾止，发现他低着头专心致志，仿佛给她擦手是一件天大的事，必须全神贯注。对她藏平板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反应，看上去一点也不关心。 顾止拿过苏绫手里的果核，连同擦手的纸，一起丢进垃圾桶，正在苏绫松了一口气时，就听到他冷不丁开口：“选好了吗？” 苏绫吓了一跳，下意识反问道：“选什么？” 顾止并不答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装傻”。 手上还残留着汁水黏黏的触感，苏绫有点不自在地搓了搓，被拆穿了。索性不再挣扎，摇摇头说没有。 顾止得到答案，没兴趣再深究下去，站起身就准备离开。苏绫赶紧拉住他，好不容易等他主动搭话，可不能放过这个和好的机会。 本来想着送寿星公礼物，不好直接问他喜欢什么，不然一点惊喜都没有，这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随即绽放一个大大的笑脸，“你喜欢什么？” 满怀期待地等着答案，只见顾止吐出一个单字，却没有发出声音，苏绫老脸一红，辨认出那是一个“你”字。 ##第15章 准备砸场 现在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吗？！ 苏绫松开顾止的手，往前圈住他的脖子，嘴角疯狂扬起，眼睛闪着光：“我也喜欢你。” 顾止站立不稳，被带得踉跄一步，要不是及时扶住她，两个人都得摔地上。等站定，轻轻推开苏绫，回归正题，迟疑着问：“你刚才，是刚帮我选礼物？” 苏绫说：“不然还有谁？” 见她直直盯着自己，顾止不自在地转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以为，你要送给叶天。” 乍听到这个名字，苏绫有一瞬间慌神。她以为伤口藏得很好，不会再痛，却没想到，光是听到名字，就足以让她心上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漓。 她扯了扯嘴角，想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否认。 但无论她怎么努力，扑天的回忆一齐随着名字的出现，解除封印，从心底涌出来，缠得她透不过气来。 顾止见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神一黯。既然已经握着刀剖开了心，也不在乎多刺几刀，转过身，面对苏绫，尽力维持表面的平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陈述一个事实：“他下周结婚，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怎么会？我不知道。”苏绫否认。 眼前伸过一张红色的卡片，苏绫头脑空白地伸手去拿。卡片不动，抬头看过去，和顾止的视线撞在一起。 她不解地看着他，他眼里闪过一丝讽刺，不再用力。喜帖轻飘飘躺在苏绫手心，她却感觉沉得整个手臂都抬不起。 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苏绫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旁边写着一行字：“叶天先生和楚依依小姐，兹定于七月十六日举行结婚典礼，恭请光临。” 如果顾止心狠一点，少爱一点，一定嘲笑出声，苏绫你真应该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如果你看过了，刚才就不会说什么“喜欢我”的屁话。 但他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再待下去，顾止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于是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你想去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一周后，叶天的婚礼如期举行。 苏绫做好美容，化好妆，换上礼服，脚蹬十五厘米高跟，全副武装好，不像去参加婚礼，倒像要去打仗。 前男友结婚，她作为前女友，当然要参加。而且不是普通的参加，而是碾压式登场，让对方知道，抛弃自己有多眼瞎。 接受到婚讯的冲击，犹如猝不及防的一阵烟，也就那一刻，熏得她眼酸，缓过之后，谁还在意。 自信地撩了一下头发，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等着吧，老娘今天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后悔。 顾止推门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镜子里的人，卷曲的长发，姣好的脸庞，纤细的腰身……时光如此偏爱她，几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尤其那双的眼睛，依然清澈如昨，不染杂质。 镜中人同三年前的苏绫，渐渐重合，让他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乱感。 苏绫对上顾止的失神的视线，高兴地转过身来，亲热的挽着他，“我准备好了，走吧！” 两人坐上车，苏绫镇定自若，倒是顾止有点坐立不安。 按下车窗，风吹进来，顾止借着车窗镜，去看苏绫，想从她兴奋异常的表情中，窥见一丝别的情绪，却一无所获。 想扯开领结，手抬起又作罢，放回方向盘，“你是准备去砸场吗？” ##第16章 艳惊四座 苏绫冲他眨了一下眼，狡黠一笑：“只能怪我太好看了，可不是故意抢新娘风头。” 顾止胸口闷闷的，脸色并不好看，装作不在意地说：“你还是很在意他……”尾音抬高，轻飘飘地消失在半空中，像是陈述，又像疑问，其实不过是试探，想得到她的反驳。 顾止怕她没听见，但要他鼓起勇气，再问一遍，他是决计不肯的。 好在苏绫第一时间回答说：“没有。”她目视前方，做好准备，“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叶家在C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说小儿子年轻时叛逆，做了不少惊掉人下巴的事，但现在肯安定下来，安心结婚，说明也没出大问题。 别看这个社会的上层人士，看似一副精英样，其实也很爱八卦。 “新郎以前不是跟苏家女儿在一起吗？当初要死要活在一起，现在怎么娶了一个没见过的？” “你这消息可太滞后了，这新娘可是新调过来的一把手女儿。” 成功地吸引到一圈人的靠近，说话者摇了摇酒杯，继续道：“苏家女儿早就成了顾家媳妇，只是不知道后来怎么离婚了……要我我也选这个，苏家那个，好看是好看，但辉煌不再，还是扒着这个靠谱。” “都说她好看，到底怎么个好看法？” 苏绫三年前离开C市，有许多人只听过她的大名，并没有亲眼见过，不免有点好奇这个一出场必前缀无数美貌形容词的人。 不等其他人夸赞，一旁三个叽叽喳喳的女生，停止了交谈，一个插话进来给众人解惑：“说实话，也就那样……” 可欣说完又回头，神秘兮兮地跟自己的两个伙伴说：“上个周末，你们猜我碰见了谁？” 另外两人各自看了一眼，通过眼神确认后，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有些不屑于提起她：“苏家都没落成那样了，反正以后也没交集，管她干啥。” 可欣噎了一会儿，才说：“可是……” 那天碰见她的地点，还有她的穿戴，不像没有钱的样子。 还没来得及说完，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众人伸长脖子望过去，顿时僵在原地。 来的就是他们刚才八卦的主角——苏绫。 苏绫从十五岁入社交场，第一次露面就惊艳四座，这不光靠她的脸，还有她的姿态。她天生懂得如何吸引全场目光，让人对她趋之若鹜。偏偏碰上不解风情的叶天，从此开始一段错误的纠缠。 在场有曾目睹过明珠蒙尘的人，不敢置信地盯着她，心中暗自感叹，擦拭干净灰尘，明珠的光辉会比原来更加闪耀一万倍。 一身贴身纱裙，勾勒出曲线，雪白的肤色，和若隐若现的纱，彼此呼应，称得她不像是个活人，倒像一个误入凡间的仙子。 一般人参加婚礼，都尽可能打扮低调，免得盖过新娘风头。苏绫倒好，这么一身，明显是来砸场子的。 远处的三人，张着嘴惊吓过后，原本复杂的表情，马上换成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第17章 警告 新郎出来招呼客人，一眼看到了刚进来的苏绫和顾止。 他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本来新郎只需要象征地喝一口，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叶天朝他俩举杯，仰头一口干了一整杯。然后，离开了宴会厅。 顾止侧头看苏绫的表情，发现她始终保持得体的微笑，云淡风轻的表情，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哪怕叶天上前，她也没有泄露一丝慌乱，除了那瞬间僵硬的背脊。 婚礼尚有一段时间开始，顾止拉着苏绫到准备好的休息室休息，怕她饿了，出去给她去拿小蛋糕垫垫肚子。 各色好奇、探究的目光，被隔绝在休息室之外，苏绫比打了场仗还累，终于能放松一下了。 不到一分钟，门被打开。 苏绫背对着门，随意问道：“这么快吗？” 等回过头，才发现门口站着的不是顾止，而是叶天。 苏绫一时没有防备，完美的面具来不及戴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靠近，眼里有怨恨有恶意有不平……被逮了个正着。 索性懒得装了，没那么大度，那又怎样，谁说对前男友大度才算有风度。 叶天对苏绫的变脸之快，震惊了一下，以前她在自己面前，总是很乖，偶尔的小娇气，也因为自己不喜欢，而刻意收敛着。 当初因为一个赌约，去招惹了她，没想到再也甩不开，分分合合，闹得天翻地覆，自己慢慢动心，还是抵不过命运，将他们分隔在不同人身边。 到底欠她一句道歉，叶天慢慢上前，话在嘴里滚了好几圈，才郑重低头：“对不起。” 苏绫表面的平静被这句话，砸了个粉粹。 她勃然变色，胸膛起伏不停，怒睁着眼，漂亮的脸有些扭曲：“谁让你道歉，我们俩谁也不欠谁。” 骄傲让她不能忍受任何同情、怜悯、从上自下的俯视。 “叶天，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苏绫说。 自以为魅力无边，为了证明，所以来招惹她。 自以为体贴温柔，直到最后一刻，才告知真相，让她在最幸福的时候，遭受当头棒喝。 自以为歉疚，为了心安，来求她宽恕。 看着叶天一副赎罪者的姿态，苏绫一阵恶心想吐。自己纯粹是脑子进水，才会以为能气得到这个冷血无情的人。 从一开始，她在他面前，段位就不够看。他什么时候因为她而情绪波动过？过去不曾，以后也不会，从来只有她方寸大乱的份。 苏绫气得面红耳赤，可是美人生气，也是一种风情。她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而是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叶天知道怎么样让她失控，这是他们那段关系里，他大部分时间在做的事情。惹她生气，然后安抚，然后又惹……让她的喜怒哀乐，全都围绕着自己，乐此不疲。 成功达到目的，叶天走上前，去摸她头，这是以前他示好的动作，然而这次他手落了空，因为苏绫被人拉开了。 顾止把苏绫拉入怀里，紧紧抱住，警惕地看着叶天，像看着一个要跟他争抢猎物的敌人，语气隐含着警告：“叶先生，请你注意一下影响，不要随便动手动脚。” ##第18章 抛下他 叶天轻笑一声，“我是来道歉的，我没想做什么。”说着举起双手，表示清白。 苏绫钻进顾止怀里，不想看他。 正在两厢僵持之际，叶天的手机响了，他干脆地接起，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老婆，怎么了？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握着手机，低头示意一下，然后径自走了出去。 苏绫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出现这一趟，真是输得彻底。敌人毫发无损，自己折兵八千。还有比这更惨的事吗？ 顾止抱着苏绫，轻轻拍她的背，安抚着，贴在她耳边，轻声说：“要不，我们回去？” 隔了好一会儿，怀里的人才摇了摇头，闷闷的声音传来：“现在就走，那不更丢脸吗？” “确定不走吗？” “嗯。” 顾止停住拍背的手，“如果我要走呢？” 苏绫抬起头，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真的。 顾止不动声色地任她看，半晌过后，听到她低低地说：“那你先走吧。” 顾止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强忍着怒气问：“你确定？” 苏绫仿佛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点头推开顾止，“我一个人还有事没做完，你先走吧。”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留顾止一个人在房间里。 顾止气得不想说话，刚才去外面给她精心挑选的各色蛋糕，被他一股脑儿倒进垃圾桶里。 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手插进头发里，垂着头坐了一会儿，顾止在心里唾弃自己第一千零一遍，然后站起身跟了出去。 苏绫重新回到人群中，如同鱼进入海洋，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前来搭讪的各种人。 她不过分高傲，也不过分讨好，介于一种让人舒服的态度，如调到刚刚好温度的熨斗，每个跟她聊天的人的心，都被熨得服帖窝心。 送走一批人，三个熟悉的身影，慢慢朝她的方向走来。苏绫懒得应付她们，掉头就走。 可欣眼疾手快地跑过来拉住她，用一种近乎浮夸得可笑的声调惊呼：“苏绫，没想到你也来了啊！” 秦玲和林曼围住她，面上也是一片欣喜的神色，亲昵地搂着她的腰，嘘寒问暖。 苏绫强忍着抖落一身鸡皮疙瘩，端着葡萄酒喝了一口，随口应付着那些无足轻重的问题。 “你这几年怎么没回来？” “忙。” “你不是和顾止离婚了吗？” “没有。” 其实，她们彼此心里都有数，曾经的隔阂已经越扩越大，根本不可能再心平气和，当没事人一样，叙旧聊天。 她们见她态度冷淡，知道她不耐烦，毕竟相处了那么久，她的许多小习惯她们都了解，但又不甘心就在此离开。既然人又重回到同一阶层，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拉拢一个朋友总比树立一个敌人好。 见她又要喝酒，大姐大林曼强行拿过苏绫手里的酒杯，叫过侍者，换成一杯清水，塞到她手里。 “你忘了你醉酒有多难看啦，还是喝水吧。” 彷佛一下开启了记忆的开关，刚才不知从何找话题的尬聊结束，氛围缓和了一点。 可欣拍着手，笑着说，“我记得，那次是她喝醉了，然后拉着我们去跟人表白，没想到搞错人了！” 秦玲一贯的文静，此时也忍不住勾起嘴角，加入话题，“你怎么会把顾止错认成叶天呢？他们可长得不一样。” 可欣调笑道：“谁说不一样，明明一样帅。” 苏绫看着她们身后突然出现的顾止，手里的清水一下子变得烫手，差一点就朝她们泼出去，叫她们闭嘴。 ##第19章 从来只是替身 顾止抿着嘴唇，脸色很差，只是站在她们身后，一动不动地看着苏绫。 可能感觉到身后一股莫名的低气压，三人有所感地转身，看到顾止跟雕像一样立着，浑身散发一种压抑的气息。 三人赶紧打着哈哈，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 只剩下两个当事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苏绫被他望得有点心虚，想开口解释，却又怕火上浇油。 解释什么呢，解释她当时其实想追叶天，叶天拒绝她，她去买醉，错把顾止当替身。 苏绫其实有点忘记当时具体表白了啥，顾止却记得一清二楚。 多少次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反复回忆她醉酒时的憨态，脸红得让人忍不住咬一口，眼神涣散像蒙着一层雾，整个人抱在怀里软若无骨…… 在他撑不住想要放弃爱她的时候，反复咀嚼她说了无数遍的“我喜欢你”。 顾止背着她从酒吧回家，她趴在他耳边，翻来翻去地说这一句。 比起叶天，苏家父母其实对顾止更满意。所以看到顾止送她回来，反而乐于促成他俩。 苏母帮着顾止把苏绫放在床上，让他先照顾苏绫，她去煮解酒汤。 顾止浸湿毛巾，给苏绫擦脸，被她一把抓住手，抱在怀里，喃喃重复着：“我喜欢你。” 顾止俯身，想抽出手，看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哭得泪流满面。 慌慌张张帮她拭泪，结果越擦流得越欢，他揣着的一颗心，终于被攻陷，溃不成军，拱手献到他面前，“我也喜欢你，别哭了。” 醉酒中的她，彷佛听懂似的，停住了哭泣。渐渐松开他的手，沉沉睡过去。 他却舍不得放开她，情难自己地凑上前偷亲了她一下，暗暗下定了决心。 然而等第二天，他再去找她时，她完全忘了这一段。 他赌了气，好久没去找她，等他实在忍不住思念之苦时，看到的就是苏绫被叶天揽在怀里，在街灯的照映下，两人温柔地接吻。 他一直后悔，要不是自尊心太重，也不会让人趁虚而入。所以，他无数次放下自尊心，去爱她。 可是现在告诉他，从头到尾只是他自作多情，告白不是对他说的，叶天不是趁虚而入，她一直喜欢的从来只有一个人。 这剧情进展，对顾止来说，像幕讽刺喜剧。阴差阳错，导致误会丛生；自以为是，造就可笑至极。 苏绫看到顾止对着她笑了一下，笑得她心莫名慌乱起来，她刚上前一步，顾止随即头也不会地大踏步走了出去。 她提着裙子，在人群中穿梭，想跟上顾止的步伐，奈何人越来越多，等她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停在门口的车，早已不知去向。 身后的礼堂里，钟声敲响，神父的声音传出来：“叶天先生，请问你愿意娶楚依依小姐为妻，不管贫穷、富有……” “我愿意！” 婚后的派对在叶天和楚依依的新家别墅里举行，苏绫魂不守舍地上了车，被带去了那里。 知晓她和叶天关系的宾客，摩拳擦掌等着看好戏，却发现这个前女友从婚礼前到婚礼后，一点动作也没有。 既没有跳出来反对，也没有大闹婚礼现场，还跟着去新家参加派对，难道要等到最后发大招？本来准备走的人，看到苏绫留下了，看热闹的心被好奇心取代，都不肯走了。 她到底要做什么？ ##第20章 恶作剧 其实，苏绫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要跟过来？ 待到现在她已经输得彻底，所有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她不是最讨厌被人看低吗？留着被人当小丑一样看了一天，竟然也忍受下来。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不出头绪，只好离开热闹的大厅，走到外面的草坪，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游泳池。 人大部分聚集在室内，游泳池几乎没什么人。 走到灯光昏暗处，苏绫脱下高跟鞋，在泳池边坐下，光脚放进水中。 有人坐在她身边，她没有抬头，该死的直觉，这一刻，她终于后悔来参加什么狗屁婚礼了。 “我要是你，我就给叶天下药，然后在新婚之夜睡了他。”男人喷薄的酒气吐在她耳边，让她恶心地想吐。 她不做声，做出无动于衷的样子，期望他对她丧失兴趣，自动离开。 男人原本蹲在她身边，见她不理他，倒像来了兴致，一屁股坐了下来。拨开她垂下的头发，好奇地凑过去看她的脸，问道：“你哭了？” 视线交汇，男人看到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一时有点怔住。 然后感觉自己被一双手推下了泳池，落水的同一刻，一个声音惊慌喊道：“楚开！” “咳咳咳！救命！”男人在水里拼命扑腾，大喊，“我不会游泳！救我啊” 苏绫站起来，看着他在水里挣扎，面无表情。 刚才喊声的主人赶过来，急得就要往里面跳，被苏绫拦住不让。 对方不好使力甩开，急切地厉声说：“你干什么？” 苏绫朝池子里点了点头：“这水深不到2米，用得着救么。” 听到这句话，对方噎了一会儿，没有再动作。联想到楚开惯常喜欢恶作剧，想到自己被耍了，气得甩手离开。 泳池里只剩下和池里的人。苏绫眼看男人沉了下去，水泡一点点消失，池面慢慢恢复平静，她试着喊了两声刚才听到的名字，“楚开！” 没有反应，只有夜风偶尔吹动一点涟漪，又很快消失。 难道说他临时抽筋了？ 苏绫这才意识到不安，不再多想，一个纵身，跃入泳池中。 找到沉到池底的人，搂住腰，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游上岸。所幸离岸不远，不然凭她的力气，拖着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体，根本坚持不了多远。 苏绫拍了拍男人的脸，没有反应，挤压腹腔，也没有积水吐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没时间细想了，错过急救时间，就是一条人命。 苏绫捏住他的鼻子，深吸一口气，屏住，迅速俯身，对准他的嘴，进行人工呼吸。 一口气渡完，刚要离开，被人勾住脖子，重新压了回去。 苏绫毫不客气地咬住伸进来的舌头，四目相对，瞳孔里一清二楚地倒映出对方的倒影。 “苏绫！” “楚开！” 叶天和楚依依分别喊了一声，朝他们走过来。 嘴里渐渐尝到血的生锈味，男人吃痛举手投降，苏绫才直起身放开他。 ##第21章 打赌 刚才有人跟叶天告状，说楚开故意落水，戏弄别人。他问了一下，担心苏绫吃亏，于是赶忙和楚依依跑过来看看。 黑暗中没看清他们在干什么，走近了才发现两人衣衫尽湿，脸色都不太好，赶紧让人扶着他们去换衣服。 苏绫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楚依依，她长得不是惊艳那种，但很耐看，一看就是贤妻良母型。 她拿出一套崭新的衣物，让苏绫换上。看苏绫脸上游移的视线，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都是新买的，没有穿过。” 苏绫这才接过，进了浴室。 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是苏绫从来不会尝试的风格。她钟爱性感风和奢华风，第一要求是显身材，第二要求是一看就很贵。 低头看着这一身，苏绫感觉自己一下子变成十六岁，那是她刚刚爱上叶天的年纪。 原来他喜欢这种类型吗？所以才会一再拒绝自己。 打开门，楚依依正帮她清理那条湿掉的裙子，见她出来，抬头看她，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苏绫不自在地走到她面前，踌躇着开口：“很丑吗？” 楚依依连忙摆手，解释说很好看,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把裙子还给她。 苏绫看她这害羞腼腆样子，总怕自己声音大点就会把她吓一跳。她从不知道，叶天喜欢的，原来是这种类型，难怪当初会那么对她。 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都是易如反掌。 唯有一个意外，就是叶天。 十六岁的她，第一次被朋友带去酒吧，叶天主动坐她身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第一次有些不敢直视，还是硬着头皮瞪回去：“你看什么？” 叶天笑着说：“我们打个赌，敢不敢？” 他的笑容太邪恶，也太诱人，如引人沉沦的罂粟花，明知有毒，还是会被吸引。 苏绫的心蠢蠢欲动，不由自主靠近他，在未知的边缘试探：“赌什么？” “谁先移开视线，谁都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件事。” 他眼睛异常的亮，像一团火，而她是飞蛾。 “一二三，开始！” 很奇妙的，从他喊开始那一刻，原本嘈杂的酒吧，四周顿时变得安静起来。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不是噪音不存在了，而是有人用玻璃罩罩住了他俩，让他们与外界隔绝。 她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总觉得对面的人像一个谜，错过一秒也会让她可惜到捶胸顿足。 相较她的专注，他随意多了。一边慢条斯理喝酒，一边含笑看她，漫不经心的，却有一种你是全世界的错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看来也许只是弹指间，远处有人喊他的名字——“叶天”。他应了一声，眼睛盯着她不放，然后突然靠近，她没有躲开，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几乎扇到他的脸上。 呼吸相闻，从远处看还以为他们在亲吻，她较上劲，没有退缩。 最后他退开，摊着手说：“我输了。”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彷佛输了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临走前塞了一张纸条到她手里，一副“你捡了大便宜”的神情，对她说：“愿赌服输！想到要我做什么，打电话给我。” 她攥着那张纸条，只觉得口渴得厉害，桌子上放的所有喝的，全被她灌进了嘴里，等她好不容易解了渴，头又晕晕乎乎的，重得抬不起来。 眼前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她努力睁开眼辨认，好像是刚才走了的那个人。 他背着她，说要送她回家，深夜的街头，她可能被夜色蛊惑，对着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不断表白。 我想让你无条件答应我的事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第22章 正式告别 等她第二天从宿醉中醒来时，看到顾止坐在床前，明白昨晚认错人了。 他眼里的光，她很熟悉，因为她也是这样看叶天的，所以她只能装失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时的自己多幼稚啊，低估了一个人的真心，高估了一个人的动心，搅乱一池春水的人，从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如何伤害顾止，叶天也让她一模一样体验了一遍那种心情。 “苏小姐！”楚依依把手放苏绫眼前摇了摇，低低叫着她的名字。 苏绫从回忆中抽身，一时有点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有人敲了敲门，记忆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一下子跳出来出现在面前。 “苏绫！”叶天推门进来，抬头看到她的打扮，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然后停住，礼貌地保持着一段距离，语气疏淡，“你没事吧？” 楚依依走向他，柔声帮她回答：“苏小姐没事。” 叶天“嗯”了一声，视线移开，说：“这件衣服很好看。” 苏绫有些尴尬，不安地看向楚依依。她好似并不在意，反而很高兴似的，掩着嘴，轻笑一声，糗他：“叫你以前嫌我的衣服太朴素，没特色，现在知道错了吧。” 叶天举手认错：“是我没眼光。” 楚依依挽着他胳膊，看苏绫的眼神里满是羡慕和赞叹，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其实，还是看人，美人穿块布都好看。” 看着他俩站在一起，旁若无人地亲昵，苏绫心里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在见到叶天进来时，眼神里一瞬间亮起的光，慢慢熄灭下去。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有什么变了。 不一样了，她曾经心动的对象，不是眼前这个人。虽然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但她知道时间把她爱的那个人带走，塑造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执意参加婚礼，执意不肯离开的原因，不过是为了亲眼看看曾经的爱恋，最后属于了谁。 她很好，很适合他，苏绫觉得没有什么比看着爱过的人幸福，更幸福的事了。虽然这幸福不是自己给的，但也不遗憾。 也许她该重新开始，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 想到被自己气走的某人，该好好哄哄他了，苏绫有点坐立不安起来。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该走了。”她点头致意，不再打扰。 楚依依听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别这么说，是我们招待不周，害你落水。” 叶天拉开门，对她说：“我送你吧。” 苏绫拦住说，不用了，我打车回家就好。 口气坚持，是叶天熟悉的那种，一旦决定，不肯轻易改变的倔强。于是不再坚持，和楚依依一起出门，把苏绫送上车。 苏绫坐进去，摇下车窗，跟他们说再见，停了一会儿，准备了一天的话，最后说出口：“你们很配！祝你们新婚快乐。” 正式告别了，迟到了三年的告别。 车开到一半，苏绫叫停，下了车。 左手拎着高跟鞋，右手提着衣服袋子，赤脚走在路上。偶尔抬头望望星空，吹着夜风，好不惬意。 路过一个巷子，苏绫考虑了一下，走了进去。里面漆黑一片，像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第23章 被耍两次 在苏绫走进去没多久，巷子口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然后是急促地喊着苏绫的名字。 “苏绫，出来！” “苏绫！苏绫！听到应我一声。” 喊声像石子投入深井，一点回响都听不见。巷子外的人，打开手机的灯光，借着一小片亮光，一头扎了进去。 巷子没有多长，很快走到了头，然而一个人影都没发现。苏绫消失了！ 找人者拿着手机，朝巷子外走，手指颤抖地翻通话录，心里默念“不会有事的”。 电话接通，“派人过来，帮我找人，地点在……” 猛地停住，车子旁站着一个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脑子一热，挂断电话，大步上前，把人推到车子上。 “这样耍我好玩吗？苏绫！” 苏绫被狠狠掐住下巴，对上一双眼睛，里面是难以名状的各种情绪，在这一刻通通爆发出来。 苏绫张嘴想要解释，“我只是……” 顾止盯着她的脸，眼神冷得像冰渣，周围气压低得让人窒息，让她一时噤若寒蝉。 顾止视线从她的眼睛，下移到她的嘴。突然神色一凛，瞳孔缩了缩，拇指按压上她的嘴唇，苏绫吃痛，发出“嘶”的一声，顾止加大力气，双眼冒着火，厉声质问：“他亲你了？” 一定是刚才被那小子强吻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牙齿，破了皮。 苏绫忍着痛，想摇头，下巴被抓着动弹不得，只能眨了眨眼睛，可怜地看着他，表明自己的无辜。 顾止如同入了魔，任她如何示意，都不为所动，死死盯着她嘴上的伤口，抬起另一只手的衣袖，像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反反复复地重重擦拭。 娇嫩的皮肤根本经不起如此暴力对待。本来鲜艳的红唇，被折腾得红肿起来。苏绫嘴从一开始的刺痛，扩大为火辣辣的疼，顾止的力气越来越大，那架势像是要把她的嘴巴擦下一层皮来。 苏绫抓着他的手，只拿着一双盛满泪水的眼看他，没有阻止，任他动作。 顾止一点也不可怜她，“痛吗？”嘴上温柔地问道，动作却毫不留情。 不知过了多久，顾止掐着她的脸，左右看了看，摸着她红肿的唇，俯身满意地贴上自己的。 苏绫握紧拳头，忍着痛，接受他的爱抚。 顾止在她的伤口处，反复舔舐，吻得小心翼翼。然后诱她张开嘴，大肆扫荡，吻得缠绵悱恻。苏绫搭在他肩膀的手，慢慢放松，攀上他的脖子，全情投入。 “好了，滚吧。”耳边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 舌尖蓦地一痛，苏绫被大力推开，踉跄着退了好几步。她眼眶微红，脸上一片春意。顾止眼里一片清明，毫无动情之色，冷冷地看着她，丢下这句话，然后驾车扬长而去，留她在原地。 根本没有心理准备的苏绫，一晚上被人强吻了两次，耍了两次，再好的教养也让她忍不住想狂飙一万句脏话。 但因为脑中骂人的词汇实在有限，咬牙切齿想了半天，也只对着顾止离开的方向，吼出一句她认知中最狠的话：“顾止，你有病！” 骂完，用力一扬手，把高跟鞋狠狠丢了出去。 ##第24章 追去E市 自那天后，苏绫再也没能见着顾止的面。打电话给助理，才知道他借着出差的机会躲着她。 既然已经认清自己的心，决定重新开始，苏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耐心制定了一份追人的作战计划。第一次追人以失败告终，说明光凭一腔爱意行不通，还得有勇有谋才行。 打电话不接？那就微信轰炸。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在输入框里发给他。 出门看到了一朵好看的云，拍下来，发送。 吃到一家好吃的点心店，“等你回来一起去吃，好不好？就是要排队。” “我买了新的裙子，你要不要看？给你直播试穿。” 苏绫翻着对话界面，一连串看不到尽头的绿色，全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一个回应也没有。有点泄气，但又乐观起来，“至少没有拉黑我，再接再厉！”苏绫握拳，给自己打气。 提着小点心，往顾止的公司走去。 苏绫每天都要去一次，打探顾止的消息，一周过去了，他出差还没有结束吗？心里纳闷着，刚好抓住助理。 “你们老板还没有回来吗？” “呃……”助理吓了一跳，眼神闪躲着，敷衍着点点头，“对。” 苏绫决定改变策略，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在哪里出差？” “E市。” “有酒店地址吗？” 助理面露难色：“这个……” 苏绫把准备已经的小蛋糕拿出来，不容拒绝地塞进她怀里，楚楚可怜地求道：“看在我排了三个小时队为你买蛋糕的份上，告诉我好不好？” 拿着写有地址的纸条，苏绫得意地走出写作楼，手指快速按了几下，买好最近的航班机票，招手打车，直奔机场。 对苏绫来说，追人的第一要旨就是——行动力。 说干就干，不要犹豫，免得错失良机。 打开微信，没有透露一点消息，依然岁月静好地发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当个等待他归来的“望夫石”。 苏绫什么行李都没带，凭着一腔孤勇冲到机场，结果告知，E市暴雨，导致航班延误。坐在机场无所事事，掏出手机给他发了几条微信，怕电用光了，又赶紧打住。 漫长的等待过后，总算在这一天结束之前，登上了飞机。 E市和C市，一南一北，隔了大半个中国，飞机再快，也得六个小时。 苏绫正躺着睡觉，突然被一阵喧闹吵醒，“快看！快看！” 她掀开眼罩，发现所有人都望着舷窗外，发出阵阵惊呼。 按了一下按钮，身侧的窗帘缓缓卷起，一轮红日垂在天边，一道金光穿透翻腾的云海。看着太阳一点点升高，晨光不断变换颜色，犹如进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苏绫掏出手机，趁着最后的电量，拍下这幅美景，发给顾止。发完又后悔暴露自己的行踪，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网上找的图，好看吧？” 顾止的头像是低着头看手机的俯拍，她第一次看到还吐槽，长这么帅，藏着掖着干嘛，脸都不露。话说，顾止好像从来不自拍，朋友圈从来不发照片，只偶尔转发行业文章。 苏绫这几天把他的账号，研究了个透，发现他还真是符合自己一直对他的定位——一个无趣的直男，白长一张帅气的脸。 拿手指戳了戳顾止的头像，权当做他不回微信的泄愤，之前一直发文字，这次苏绫按下语音键，喃喃说着：“微信为什么不开发出一个‘已阅’功能，这样我好歹知道你看了。”发完，内心默数3秒，撤回。 手机屏幕暗下去，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飞机广播适时响起，目的地到了。 ##第25章 头破血流 “顾止，这次看你怎么躲我！” 电梯上的数字，不断变化，苏绫的心跳，也跟着数字攀高。 叮！顶楼到了。找到房间号，按门铃，门拉开，一张艳丽的脸出现，眼带困惑地看着她，无声询问“你是谁？” 苏绫手停在半空中，确认了一下房间号，迟疑着问：“这是顾止先生的房间吗？” 她撑着门并不敞开，上下打量着苏绫，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问：“有事吗？” 苏绫用力推开她，径直走了进去。顾止穿着浴袍，用毛巾擦着头，低着头走过来：“朱珠，谁啊？” “是我，苏绫。” 等他抬头时，一个黑色物体扔了过来，他躲闪不及，正中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手机弹到墙上，四分五裂，一如苏绫破碎的心。 也许应该掉头就走，也许应该听他解释，苏绫心被猛烈撕扯着，不知该作何抉择。 世界上还会有人像她一样蠢吗？在一个人身上跌倒了一次，换个人还是吸取不了教训。她喜欢的不喜欢她，喜欢她的还是放弃她。 门口的人，看到这一幕，惊呼一声，冲过来帮顾止拿毛巾止血。苏绫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手抖个不停，根本控制不住，张了张嘴，语不成调，只听到呜咽声。 对，硬气一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去，不能丧失风度，保持骄傲。做好了心理准备，双脚却不听指挥，一动不动定在原地，犹如丧失行动能力的雕像。 顾止血流了一脖子，染红浴袍，触目惊心。他扔开止血的毛巾，站起来，向她靠近，逼得苏绫一步步后退，双目赤红，反倒他像个受害者似的。 苏绫从来不知道，得到再失去，原来这么痛。她对叶天一直一厢情愿，其实两人从来没有真正在一起过。说起来，顾止才算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当时听到叶天突然订婚，她并没有多痛苦，她的第一反应是气愤，马上找了顾止结婚。也许太过年轻，面子大过天，不能让人看轻，你既然抛下我结婚，那我就赶在你之前结。 苏绫突然有点迷茫了，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爱情呢？如果连这个陪着自己长大，口口声声说着爱她的人都靠不住，她还能相信谁呢？ 对了，她想起自己对顾止做过的事，赌气嫁给他，敷衍他的爱意，对叶天恋恋不忘，还让他误会亲了别人，也没有解释……再深的爱意，也会被消耗殆尽吧。你苏绫何德何能，凭什么让人一直等着你呢？ 苏绫闭了闭眼，在顾止越来越靠近时，扑了过去，咬住他的嘴唇，嘴里尝到血腥味，还有眼泪的涩味，一起吞入腹中。 她下了狠劲，自己有多痛，也要让顾止一起痛。 这个血腥的吻，带着绝望和决绝，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这样和爱的人告别后，她也死而无憾了。 他没错，错的是她明白太远，所以他不肯等她了，所以不怪他。想到这，苏绫心软了，尖锐地痛变成钝痛，仿佛有人拿锯子，慢慢割着。 她慢慢放缓动作，无比温柔地亲他，期望得到回应。可无论苏绫怎么亲，顾止都面无表情，紧闭牙关，不给她回应。她急得直掉眼泪，睁开眼可怜巴巴看着他，嘴唇不停地蹭着他，最后亲一下，告别一下，也不肯吗？ ##第26章 彻底完了 果然啊，没有回应，一个人的独角戏，唱不了太久。 她垂下眼睑，睫毛颤了颤，停了下来，最后温柔地贴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放开他。 顾止扯住她的手，用了十足的力气，“你亲我干什么？你以为亲一下，我就没事了。你以为说句对不起，我就原谅了。” “不是。”苏绫直觉他理解错了她的道歉，她不是为了砸他道歉，也不是为误会道歉。 她是为她亲手断送他们的感情道歉，是为他们再也无法在一起道歉，是为无视他的爱意和付出而道歉。 她有自己的骄傲，无法坦然接受一个出轨的爱人。也许算不上出轨，只是他对她失望了而已，所以放弃她，重新开始另一段感情。但她又没法大度到，现在就当面祝福。 她爱了叶天七年，从16岁动心，到23岁才终于释怀。 顾止呢，一点点渗透进她的生活，等她察觉到时，已经无法自拔。这次花的时间，可能要更长点，最好一辈子不要见面吧，这样她不用强迫自己祝福。 这些话苏绫不想让顾止知道，就让他以为她从未动心，从未后悔，恨她恨得彻底一点，不要有任何留恋。分手最好分得绝情一点，不要藕断丝连，长痛不如短痛。 “对不起，打扰你和你的……”苏绫掰开顾止的手，顿了一下，才把那个词艰难地说出口，“……女朋友。” 说完，苏绫被顾止重重一推搡，背撞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顾止已经出离了愤怒，脑袋里像有人拿着锤子不断敲打，痛得他丧失理智。 “她是我女朋友？那你是我谁？你告诉我！” “所以，你现在抓奸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终于摆脱我了？” “现在如愿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高兴，但又控制住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可惜叶天结婚了，还是你终于决定私下脸皮，愿意去给他当小三？” 顾止控制不住自己，残忍的话，一句一句往外冒，抓住她的痛脚狠踩。 苏绫低着头不做声，冷汗浸湿她的后背，痛得她说不出话来。她挺直背，拾起最后的骄傲，不作辩解，朝门外走去。 顾止眼前一阵晕眩，身体晃了晃，扶住沙发，才没有跌倒，一个声音不断在耳边说“投降吧，认输吧”，紧抿着嘴唇，不肯屈服。 走到门口，苏绫迈出一只脚，身后传来顾止虚弱的声音：“我和她没什么。你想好了，如果你走出这个门，我们就彻底完了。” 苏绫顿了一下，另一只脚也迈了出去。 门，在顾止模糊的视线中，缓缓关上。 顾止睁开眼，四周一片白茫茫，到处弥漫着刺鼻的药水味……他躺在医院里。摸了摸头，上面缠着厚厚的纱布，伤口位置隐隐作痛。 撑着身体坐起来，一旁的人见他醒了，拿枕头垫高他的腰，让他靠得舒服一点。 顾止见到她头又痛了，“你怎么在这？” ##第27章 她不爱我 朱珠对于这种不识好人心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翻了翻白眼，呛他：“没有我，你早就失血过多死了。” 想再怼他几句，看他难过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她又忍不住好奇，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口：“你真的不再解释解释吗？” 顾止偏头看向窗外，视线东飘西荡，没有落点，长久没有出声。就在朱珠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突然开口：“解释也没用，她不爱我。” “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顾止自嘲地笑了一下，是啊，早知道她不爱自己，还是一直强求不肯放手。 “可能年纪大了，捂不化的冰，抱着只会伤人伤己。还不如放手，皆大欢喜。” 朱珠虽然人在D市，但对于这个远房表弟的感情史，略有耳闻。小时候见的时候，一派少年老成的样子，优秀是优秀，就是少了点人味。 几年前，两人在商场上相遇，朱珠发现他柔和了许多，那时他刚结婚，工作完聚餐都抱着手机不撒手，听过一次他打电话，腻得她起鸡皮疙瘩。 第二天在谈判桌上见面，朱珠怎么也无法把面前的人跟昨天的人联系起来。一个人怎么能一下子温柔得要命，一下子严肃得吓人，不是精分是什么？ 后来因为业务，接触渐渐频繁起来，没想到自己竟然见证了这段感情的始终，还以为他们真的结束了，结果又纠缠在了一起。 现在，她这个局外人还被扯进去了。 想到这，朱珠揉了一下太阳穴，头都大了。 “作为你的合作伙伴兼长辈，友情提醒你，有误会还是要说清楚，不要意气用事。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冷静下来再做决定。” 见顾止不说话，她甩了甩头发，叹了口气：“话说，我开门的时候，小朋友见到我的表情，那真是震惊加愤怒，恨不得把我咬死。要说她一点都不在乎，我可不信。” 顾止说：“你不了解她，她只是生气自己的东西被人动了，她不喜欢的东西也不愿意给别人。” “这是被宠坏了啊！”朱珠长大嘴巴，半晌没合上，惊了一下。 随即又一副“那还是你的错”的样子，看着顾止说：“谁叫你宠她，既然知道不对，应该给她掰正啊！” 顾止扯开身后的枕头，重新躺下，把被子拉到胸口，“我要休息了。” 朱珠难得见他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识趣地不再说话，只是临走前，从包里拿出一个伤痕累累的手机，丢给他，“她的手机，留给你做个纪念。” 说完，长腿一迈，走了出去。 顾止抓着手机，屏幕已经摔得面目全非，上面还沾着自己的血，凝固成一块块斑驳的痕迹。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一道道裂痕，换个屏幕应该能接着用吧。要是他们之间的伤害，也能修复如新…… 他坐起来，把手机丢开，他真是魔怔了，一个破手机也能当成宝贝。分都分了，以后也不会有交集，再想也无济于事。 顾止当天就出院了，他站在马路上，望着一排维修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等走出来，那个摔坏的手机已经焕然一新。顾止做贼心虚地揣进兜里，若无其事地回了酒店。 电梯一点点攀升，到达顶层，门打开。 顾止以为出现了错觉，手一抖，按上关门键，在电梯门合拢之际，他突然反应过来，手攀住门缝，门重新打开，一个熟悉的人影蹲在门口。 ##第28章 重归于好 苏绫靠着门坐着，头埋进胳膊，像是累极了睡过去。原本极爱护形象的人，此刻却毫无形象。 他无声无息地移到她面前，蹲下，伸出手想去碰她，又收回手。 直到双腿发麻，顾止才下定决心，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摇了摇。 苏绫迷迷瞪瞪地醒来，看到包着纱布的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吓得往后一缩。彻底清醒了，明白那是自己的杰作，苏绫有点不好意思地靠近，往他伤口处吹了吹。 顾止等她吹完，明明心里受用，但还是傲娇地不承认，嫌弃地说：“你当哄小孩呢？” 双手一使劲，打横抱起苏绫，把房卡给她，让她开门。 早上的混乱，已经找不到痕迹，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苏绫被顾止抱着往卫生间走。把她放进浴缸里，帮她放好水，“你洗个澡，我去叫餐。”然后走了出去。 两个都又累又饿，折腾了一天，相对着吃完饭。苏绫边扒拉饭，边抬眼瞄顾止的神色，欲言又止。 顾止仿佛饿极了，一心只专注吃饭，忙中抽空说：“怎么了？” 苏绫头越来越低，差点埋进碗里，声如蚊音。顾止没听清，停下筷子，看着她，问她：“你说什么？” 苏绫稍稍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 顾止放下筷子，把她的脸从碗里露出来，取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害羞了，转性了？” 苏绫咽了口口水，闭着眼睛豁出去了：“你们真的没什么吗？” 顾止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如果有什么呢？” “那我就成全你们。” 苏绫食欲全无，筷子在碗里戳着，脸色惨白。 顾止心情好了些，开口解释：“她是我表姐，今天过来跟我一起吃早饭，顺便谈方案。” 原本悬在眼眶里的眼泪，听到这一句，憋了回去。苏绫夹了一口白米饭，嚼了两口，品出一丝甜味，忍不住感慨说：“这里的米很好吃。” 顾止无奈地摇头，给她夹菜。 好像又恢复了一贯的相处模式，苏绫早上还觉得一切都完了，晚上却峰回路转，他们重归于好。 苏绫咬着筷子，知道自己被宠着爱着，小性子便开始暴露，开始翻旧账：“我给你发了好多微信，你为什么不回。” 顾止噎了一下，“我把微信删了。” 苏绫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遗憾，高兴他没有不回消息，遗憾那么多消息，没人看，全白发了。 “你都发了什么？”顾止问。 苏绫想了想，挥了挥手，准备一笑而过，“没看见就算了吧，都是些不重要的话。知道你没不理我就够了。” 饭吃了一半，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的手机呢？” 顾止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可能收拾的时候扔掉了吧。”心里盘算着，待会把手机藏哪儿，才不会让她发现。 吃过饭，两人实在太累，也顾不上饭后两小时不能睡觉，吃完就爬上床，相拥着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醒过来，顾止看了一下时间，才早上七点，想到今天要开会，干脆起来收拾东西。 苏绫感觉到身边人的离开，下意识拉住他，闭着眼含糊着问：“你去哪儿？” 顾止亲了亲她，哄她放手：“起床去工作，你多睡会儿，等我回来。” 苏绫仿若被催眠般，听了这话，倒头又睡了过去。 ##第29章 巧遇 苏绫醒来时，顾止已经出门工作去了。床头放着一部新手机，她叫来客房服务，吃过早餐，拿着手机出门。 E市有“购物天堂”的美誉，给顾止的生日礼物还没准备，来了这里希望能有收获。 苏绫先去了本地最大的商场，一应的奢侈品本是她的最爱，但她知道顾止不缺这些，转了半天，正发愁着，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回头一看，顿时脸色一变。 楚依依挽着叶天，朝她挥着手，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虽说现在已经释怀了，但见到他俩还是会不大自在。苏绫原本的打算是，从那晚开始，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要不家里那个醋坛，不知又要乱吃什么飞醋了。 克制住面部表情和转头就走的冲动，扯起嘴角，尽量让自己语气正常地寒暄：“好巧，你们怎么在这？” 楚依依笑着回答：“陪他过来出差，顺便度蜜月。” 连蜜月都要工作吗？苏绫心里有点奇怪，看到楚依依好像并不介意的样子，把话咽回肚子里，别人的事还是少管为妙。 “你一个人吗？”叶天问。 苏绫摇头，“不是，我也是陪顾止过来出差的。” 楚依依见她站在珠宝货柜前，走上前：“你在挑礼物吗？” “嗯，可是不知道选什么。” “送给谁？顾止吗？” “对。” 苏绫低头看了一眼玻璃柜里的珠宝，在灯光的映射下，闪闪发光，显得格外贵气逼人。 “送玉吧！”叶天冷不丁出声. 苏绫一怔，当没听见，声音低下来，不再维持表面的热络，“不用了，我自己再看看吧。” 楚依依敏感地感觉出苏绫的冷淡，料想她应该是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识趣地告别。 临走前，要走了她的电话，说有时间一起出来玩。 苏绫一直弄不明白，按道理当年她和叶天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楚依依不可能不知道，但现在这种不避嫌且过分热情的态度，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一点也不想跟他们做朋友。 送玉？她想起自己以前每年送给叶天的生日礼物就是玉。 她那时迷信，听说玉戴久了通灵性，能佑人平安，她真就傻乎乎去寺庙给玉开光，送给叶天，然而他一次都没戴过。 至于顾止的生日，从来没放在心上过，更遑论送礼物了。 倒是顾止花空心思送她东西，一两次还有新鲜感，次数多了就觉得也就那样，统统束之高阁。不在意的人，花的心思再多，别人也弃若敝履。 她对叶天是，顾止对她也是。 哀嚎一声，苏绫越想越觉得自己太渣，对顾止太坏，越发心疼他，想要好好补偿他那么多年单方面付出。 离开商场，依然是两手空空。苏绫垂头丧气地走在路上，沿途塞了一手的传单。她百无聊赖地翻着看，突然眼前一亮，打通了电话。 “你好！请问是亚米蛋糕工坊吗？” 顾止这次来E市，需要呆一个月，本来是副总来，但当时顾止为了躲苏绫，便亲自出马。 出差的日程安排得并不轻松，大部分时间需要到外面跑，去各个下属公司视察，协助他们工作。 好几天，苏绫在酒店等到都快睡着了，顾止才推门回来。所以，苏绫都不需要刻意瞒着，因为他根本没时间管她白天在做什么。 ##第30章 礼物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苏绫，从前自负地认为，自己只是没有兴趣烹饪。烤了几天蛋糕后，才发现她真的跟厨房八字不合。 第一天，学打奶油，别人都学会了，只有她一个人死活打不成功。 第二天，学揉面，不是水放多了，就是揉面力度不对，最后发酵，只有她的发得惨不忍睹。 第三天，正式烤，焦了、糊了、硬了、甜了、烫到手了…… 同样都是新手，人家就是天赋超群，一个下午就学会了，她烤了好几天，还是只能算个半成品。外表，不忍直视；口味，不忍下咽。 唯一值得夸赞的是，她范儿学得十足。一不小心手抖放多了水，也不慌不乱，胸有成竹得让人还以为她是五星级大厨。 好在随着顾止生日一天天接近，苏绫也在一天天进步，代价是纤纤十指被烫了无数个泡。望着第一个成功的蛋糕，爱惜身体爱到疯魔的苏绫，也懒得计较这些了，有付出才有收获嘛。 顾止再一次晚归，苏绫都睡了一觉醒来，一点困意都没有地跟在顾止屁股后头。 “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顾止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的时候差点呛到，无语地掐了一下苏绫的脸，“你说呢？” “那可不一定，你个工作狂，忘自己生日这种事不是做不出来。”苏绫言之凿凿，搞得顾止无力反驳。 “你们公司怎么这么没人性，老板过生日都不让休息吗？” 顾止揽过她，逗弄她因不满撅起的嘴巴，笑得如沐春风：“那我空出明天来陪你。” 苏绫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放开他，充当一个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如果真的忙的话，你还是做事去，我定了餐厅，你记得早点下班。” 为了加强他的重视，又补充道：“还准备了礼物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 “咳咳！”这回是真的呛到了，顾止面上全是不可置信的神情，有点受宠若惊地说，“礼物？” 苏绫默默把手藏到身后，躲开顾止的视线。看着顾止止不住扬起的嘴角，心蓦地一软，原来让他开心，这么容易啊，稍微用点心，就行了。 “那当然，你是我老公，我肯定要给你准备礼物！” “所以，上次你选礼物不是给……”顾止停了一下，声音有点颤抖，手无意识地转着杯子，“……而是给我吗？” 说完脸红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为自己竟然小气到去计较这种小事。 苏绫从他手里拿过杯子，放在桌子上，上前抱住他的腰，埋进他的怀里，闷闷地说了一声“傻子”。 顾止轻轻在她头顶吻了一下，认同地说：“是很傻。” 第二天，苏绫一大早起来，借着蛋糕坊的烤箱，做了好几个蛋糕，让大家评选，哪个最好就选哪个。 虽然味道不算上乘，但比起第一次烤出来的黑暗点心，现在已经很良心了。 蛋糕坊的学员和员工们，对着这样一个美人，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过分严苛的话，一致竖着大拇指夸很好吃。还出谋划策，帮她把蛋糕造型调整到最完美的地步。 白天就在兴奋又忙乱中悄悄过去，等终于大功告成时，抬头看一下窗外，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第31章 半路出事 约的时间是8点，苏绫带着蛋糕，急急忙忙赶过去。 顾止举着手机，不断按下，挂掉，按下，挂掉。面色凝重地一言不发，周围的人却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焦躁的低气压。 负责接待的员工，硬着头皮上前解释，这里地点太偏，所以信号不大好。等回去就好。 顾止望着前方一动不动的车队，不悦地说：“什么时候搞定？” 众人面面相觑，今天开了五小时车跑到这个待开发的不毛之地视察，结果前面的车子坏了，仅有的一条路被堵住，后面的车通不过，一群人被困在路上，进退不得。上司的问题，不能不回答，只好擦着汗说：“已经通知人来修了。” 沉吟片刻，顾止把手机放进口袋，问道：“如果走路，多久能到大道？” “这个，”对方立刻领会他是要去搭车，算了算距离，压力有点大，“可能要走两个小时。” 顾止打了个招呼，让他们等着，自己有急事先走。也不等别人多问，拔腿穿过车流，往前走去。 幸好顾止腿够长，连走带跑的，只走了一个半小时。到了一条大道上，抬手拦车，摸出手机，给苏绫打电话，嘟嘟声听了一遍又一遍，没人接。 已经九点了，他们约在八点，她还在等他吗？ 顾止捶了一下座椅，心乱如麻，却只能急得在原地打转，什么都做不了。 他有很多次被她爽约的经历，那些记忆很模糊，却清楚记得曾失约的那次的。 上学以前，他和她因为小时候那一闹，结下梁子，互不对付。正式读书，却阴差阳错成为同桌，这一坐就坐到了高中。 要不是后来分班，她成绩实在太差，还会一直坐完高中三年。 每次考试，只要知道她的名次，就能知道班上的人数。营养可能全用来发育外表了，导致智商严重发育不足。仅剩的那点小聪明，全用来对付他了。 找老师施压，让他给她补习，他鬼使神差地整理了厚厚一本笔记，去找她，结果被关在门外。约去图书馆看书，刚坐下就说去厕所，离开了半个小时，他才后知后觉人跑了。 他懒得同她计较，装作毫不在意，但那一刻失望的滋味，他并不是没有感觉。 次数多了，他学乖了，不再上当，对她更加厌恶。一次他坐在学校亭子里看书，抬头看到她正翻墙逃课。一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想要报复一下。于是故意提高声音，喊了一声老师，把人吓得滚下来，摔成骨折。 从此，她不敢再惹他，他却对她心存愧疚。 他开始不自觉观察她。看着她呼朋引伴，被众人围绕，跟小太阳一样。容易相处，没有架子，长得漂亮，唯一的缺点是成绩不好，但并不影响她受欢迎程度。犯了错看她漂亮的笑脸，顿觉什么都能原谅。 顾止觉得自己是被她的脸迷惑住了。否则，他怎么会在终于摆脱了一个麻烦精之后，心里空落落的，反而越来越在意她。 他有意无意地搭话，帮她写作业，主动示好，出乎意料地缓和了彼此的关系。一次他为准备物理竞赛，独自一个人在实验室呆到晚上十点，出来大雨如注，发现她小小地缩成一团坐在门口，见他出来，塞给他一把伞。 那一刻，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质变。 ##第32章 高度防备的公孔雀 他依然帮她补习，为了增加她的积极性，顾止跟她约定如果她进步20个名次，就带她去蹦极。她的那帮朋友，胆子比老鼠还小，都不敢玩这个，她找不到同伙，没想到顾止倒主动提出来。一时双眼放光，二话不说，击掌为誓。 事实证明，苏绫只是不爱学习而已，想要学，还是能成功的。 期末成功拿到成绩单，她叫上一帮朋友去酒吧庆祝，那是她第一次去酒吧，然后遇上了叶天，然后喝醉了，然后表白错了人，她装失忆，想抹去这一段。 她拉着顾止说：“你看我进步了24名，比约定的名次还高了，我们什么时候去玩。” 顾止脸色不善地看着她，想要找出她说谎的痕迹。可她伪装得很好，他无可奈何。可能气急了，敷衍她说以后再说。 他不想见她，于是丢下她跑去大洋彼岸，把承诺过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等他回来时，她已经依偎在了另一个人身边。 有些事一步错，步步错。 顾止从来不敢去想，如果当时没有一走了之，他们是不是会不一样。就算她对叶天动心了，他也有足够时间为自己争取位置。 他唯一一次失约，破坏承诺，失去了苏绫三年，他不知道如果这次错过，还会不会有失而复得的幸运降临。 也许是他想得太多严重，太过小题大做。但就算只是让她空等在那里，他也觉得难以忍受，因为了解那种期望落空的感觉有多难受，所以他不想让她体会。 他们兜兜转转，好不容易在一起，他爱她，她也回应他，不应该再做出这种伤害对方的事。 顾止催着司机，让他快点、再快点。往常镇定自如的他，如今焦灼不堪，再难以保持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淡定。 紧赶慢赶，到达约定餐厅时，所幸店还开着，顾止冲进去，冲向苏绫所坐的位置，却不止看到她一个人。 叶天坐在她对面。 叶天先看到了顾止，站了起来，苏绫背对着门口坐着，意识到什么，转过身看着顾止。 顾止努力平息因奔跑而起的喘息，看都没看叶天一眼，径直走向苏绫，“对不起，车子坏了，我来晚了。” 苏绫脸上慌乱了一下，扯出一个微笑，尽量语气轻快地说：“没关系，还没过12点，还来得及吃蛋糕。” 顾止把蛋糕盒子拨到一边说：“下次不要这么等我了，肚子饿不饿，我们吃饭吧。” “你不想先吃蛋糕么？”苏绫问。 “蛋糕什么时候都能吃，又不是稀罕物，我们吃饭吗？”顾止翻着菜单，意识到苏绫情绪不对，便妥协地说：“还是你很想吃蛋糕？那我们先吃它吧。” “但吃一点，垫垫肚子就好，留着肚子吃饭。” 苏绫坐下，兴致不高地说：“那吃饭吧。” 顾止没在意，继续无视从对面射过来的视线，点好菜才抬头看叶天，像只高度防备的公孔雀。 “叶先生，这么晚不回家吗？” ##第33章 委屈 叶天从容不迫地喝了一口茶，答道：“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偶然遇见，我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而已。” 顾止冷冷说：“那你现在不用担心了。” 叶天并不在意顾止的不善态度，反而平和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倒让顾止觉得自己过于狭隘了，干巴巴地回了句“谢谢”。 叶天指了一下孤零零丢弃在一边的蛋糕盒，礼貌地开口：“不请我吃一块生日蛋糕吗？” “不行！” “请便！” 苏绫和顾止同时开口，却是不同答案。 顾止疑惑地看向苏绫，似乎询问一个蛋糕而已，为什么不让他吃。但看她脸色实在太差，估计是真的不愿意，就改口：“不好意思……” 苏绫闭了闭眼，开口打断：“你把它都带走吧！” 顾止看她沉着脸，以为她是因为自己迟到的事而不开心，于是摸摸她的头，“蛋糕不是送给我的吗？他整个拿走算怎么回事，还是留着我们自己吃吧。”带着歉意看向叶天，“时间不早了，蛋糕就不请你吃了，嫂子估计还在家等你呢。” 叶天被刺了一下，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服，站起来，风度翩翩：“那告辞了。” 菜上来，顾止给苏绫夹菜，又解释了一遍自己迟到的原因，再三道歉。苏绫食欲不高，抬眼看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怎么了？”顾止停下筷子，看着她问。 苏绫摇了摇头，埋头数米粒。 “对了，你说给我送的礼物是什么？”顾止饶有兴致地问道。 苏绫视线停留在蛋糕上，怎么看怎么磕碜，一时难以启齿。 顾止以为她还在生气所以不肯给他，侧过身子去抱她，手上动作过大，蛋糕被带翻摔在地上。 两个人望着地上的盒子，虽然看不到里面，但也能猜想到蛋糕肯定摔成黏糊糊一团，吃是吃不成了。 苏绫控制住自己去捡，顾止招来服务生，拎出去，“没关系，你实在想吃的话，我们再去买。” “如果买不到呢？” “蛋糕不是遍地都是吗？”顾止不懂了，“怎么会买不到？” 苏绫站了起来，转身离开，顾止想了想刚才哪儿说错了，未果，拔腿跟了上去。 一路上回到酒店，直到躺在床上，苏绫都一言不发，保持沉默。他都不知道今天晚上说了多少个对不起，然而都没能成功让苏绫脸色缓和。 顾止望着背对着自己睡着的人，想问又不敢问，毕竟他失约再先，怎么还好意思追着要礼物。又想到到底自己那句话说错了，让她气成这样。 顾止脑子里许多疑问混在一起，搅得他睡卧不宁。 可就算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苏绫也依然不为所动，既没有出声阻止，也没有转身离开。 顾止试探着上前抱住她，也没有推开，松了口气地揽在怀里，却感觉到怀里的人在轻微颤抖。 慌了神的顾止把人转过来，才发现苏绫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眼睛、鼻子、嘴巴，全都红红的，美人垂泪固然好看，但顾止根本无心欣赏，只觉得心都被她哭碎了。 ##第34章 骗我一辈子 拿纸给她擦脸，亲着眼角，眼泪一掉，就给舔干。哭到无泪可掉时，顾止给她喂水，补充水分。此时，顾止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才导致她如此伤心。 自己找不出答案，只好不耻下问。握着苏绫的肩膀，抬起她的头，认真地问：“我哪里做错了，告诉我好不好？” 见她久久不答，突然福至心灵般，顾止问：“是蛋糕吗？”苏绫身体一僵，顾止知道自己猜对了。既然是蛋糕的问题，蛋糕怎么了？ 叶天说要吃，他说请便，她不让。后来他又不慎把蛋糕摔坏了，喊服务员扔了。她之前预告了好几天，说要送我礼物，现在因为蛋糕而不开心，礼物也没有下文…… 顾止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所以蛋糕是你送我的礼物？” 看着苏绫头轻微地点了一下，顾止感觉天都塌了，想要弥补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所以，她一见他，就是要他吃蛋糕，他一副嫌弃的样子，那份心意，最后被他扔进了垃圾箱。 “对不起！我不知道……” 在商场能言善辩的顾止，此刻仿若失语，做什么都无济于事，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人常说不知者无罪，但无意的伤害，就不是伤害了吗？伤害既然已经造成，不管有意无意，他都不能逃避责任。 苏绫哽咽着出声：“我不怪你，只是，只是……觉得很无力而已。” 你以为的用心，其实不值一提。不管你花了多少时间，下了多少工夫，也不过做出一个并不珍贵的东西。可以随时丢弃，随时取代，它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最最普通的一个，只是你自以为很珍贵罢了。 如果一开始告诉顾止，那个蛋糕是她亲手做的，送他的礼物，他会真心觉得喜欢吗？其实也会不以为然吧，然后装出一副感动的样子，真是可怜啊！ “如果我知道，我会很喜欢。”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顾止缓缓开口解释。 有些甜言蜜语，明知道是假的，但人还是愿意听，一个蛋糕有什么好喜欢的，但他说喜欢，苏绫还是止不住开心。就像闯入游乐园的大人，明知穿着玩偶服的是人，童话故事都是假的，但还会玩得乐不思蜀。 顾止，请给我一个童话故事吧，永远骗我一辈子。 最后睡过去之前，苏绫朦朦胧胧地祈求着。 重新回到C市，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唯一的变化是，楚依依真的联系了自己，而且大有把她当闺蜜的趋势。 昔日情敌，今朝闺蜜。苏绫不知道，楚依依是心大，还是没有心眼，否则怎么可能毫不在意她和老公的过去。 她跟顾止说起，顾止笑她多想，既然你们已经说清楚，或许真的可以做朋友呢。 “你不介意我和叶天接触了？”苏绫狐疑地问。 “呃，这个，”顾止想装得大度一点，但一瞬间的犹豫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前提是你真的放下，又想跟他继续做朋友的话，可以。” 他不想干涉她交朋友的权利，如果单纯为了避嫌，或者怕传闲话，就丢弃一个朋友，岂不是被舆论绑架了吗？ 虽然，他不觉得“前任”有什么值得继续做朋友的必要。 苏绫原不想应付楚依依，却也不好次次找借口推脱。接受了几次邀约，觉得两人也挺合得来，也不需要和叶天接触，索性不再抗拒了。 ##第35章 拉黑 只是次次约出门，都是叶天负责接送，苏绫心里觉得怪异，也没做他想。 如果说苏绫是太阳，那楚依依就是云朵，跟她说话，仿佛被一大团温柔的云包围，让人舒服惬意地如同躺进被窝。没什么过激的情绪，一个笑容就能奇异地安抚人心。 她没啥心眼，总不愿把人想得太坏，不是因为她太多天真，而是相信人性美好。 苏绫总觉得她经历过很多事情，所以才会那么淡定，举重若轻。 慢慢熟了以后，苏绫终于忍不住问楚依依：“你真的不介意吗？” “不介意啊。”楚依依坐在对面，用勺子搅着咖啡，慢慢端起喝了一口，姿态优雅。 苏绫不是不信，而是不懂，无法理解，“你为什么偏要找我，找我做朋友？” “我以为你知道。”楚依依专心搅拌，云淡风轻地说：“因为，想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说完，抬头直直望进苏绫震惊的眼里。 苏绫一时受到的惊吓过大，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结结巴巴地说：“怎么，怎么可能？” “你搞错了，是我追求他，他一直不肯跟我在一起。” 原来说出来也没有那么难，以前觉得丢脸，豁出去都追不到喜欢的人，现在却不那么想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白菜长得再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作甚。 楚依依笑了一下：“我比你知道的东西多一点，你要听吗？” “不要！”苏绫断然拒绝。然后起身，对她说：“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也不等她应好，急急忙忙回了家。 “想什么呢？” 顾止伸着手在苏绫眼前挥了挥，企图唤回她游移的神智。苏绫抓住晃动的手，视线聚焦到眼前人身上。 “你说我怎么跟楚依依断绝往来比较好？”苏绫一脸严肃地问。 顾止身子后仰，靠在沙发上，注意力重新回到腿上的文件上，给出自己毫无参考价值的建议，“直接说。” 苏绫掐了他一下，“这样太不地道了，而且也太伤人了。” 顾止无法理解女生的友谊，昨天不好好好地一块喝下午茶嘛，怎么今天就闹着要绝交。 “你们闹什么矛盾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要断绝往来？”顾止把文件放到一边，决定听听八卦也挺不错的。 苏绫闪烁其词，不肯回答。 “这么难以启齿吗？”顾止拄着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仿佛在破解什么艰深的推理题。 苏绫出其不意地问道：“你难道不担心，我跟她在一起久了，重新爱上叶天怎么办？” 顾止脸上的淡然一下子破碎得不成样子，懒得探究原因了，如果有这种可能，必须要把它扼杀在摇篮里。 “那还等什么，直接不联系就好了。”顾止直起身子，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干嘛？”一面问着，一面把手机放在他手心。 顾止唰唰操作两下，还给苏绫，“搞定。” “你干嘛了？” “我帮你把楚依依拉黑了，”顾止得意洋洋地说，“这样你不用再担心她约你出去了。” 苏绫虽然觉得这样不好，但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她直觉再继续和楚依依待在一起，一定会打破她宁静的生活。 现在光是听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让她乱了心神。现在的生活很好，顾止也很好，过去的早就过去了。就算叶天喜欢她又怎么样，现在我们都各自找到了幸福，谁也不要打扰谁。可以有遗憾，但不可以后悔，她不想后悔。 ##第36章 绑架 自从把楚依依拉黑，苏绫还在家里躲了几天，万一在路上碰见就尴尬了。过了一段时间，一切风平浪静。她想自己会不会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也许人家就当你是一个茶友，没事约出来一下，没时间就换个人，也不是非你不可。而且楚依依这么淡然的人，隔了这么久联系不上，应该不会再勉强。 于是，她放心大胆地出门了。 刚出了门，不远处响起汽笛声，把苏绫吓了一跳。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心里默念：不会是他！不会是他！ 通体漆黑的车门打开，一个人下了车，迈着长腿走向她，那脚步声一声声踩在她心上，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抖。 “好久不见。” 这个声音，不是叶天！ 苏绫猛地睁开眼，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她面前，一双桃花眼，面庞英俊，嘴角上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绫一时有点搞不清状况，迟疑着问：“你是？” 男人夸张地啧了一声，皱着眉头，不满地抱着胳膊看她：“你做了亏心事都不会不安吗？” 苏绫耐心问：“什么亏心事？” 男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认她不是在装傻，而是真的忘记了，大发慈悲地开了尊口告知：“害我落水差点淹死，又差点把我舌头咬断的人，不是你吗？” 那天晚上的记忆一下子苏醒过来，苏绫原本客气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难怪她没认出来，因为那晚天太黑，她压根没看清人长相。她还没找他算账，他倒找上门来。 “难道不是你意图不轨在先吗？”苏绫质问道。 “是吗？”男人挠了挠头，抬头望天，理直气壮地说，“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你把我害得病了一个月。” 苏绫在心里默默说了声“活该”，不过一个大男人，体质也够差的，落了次水就病一个月，她落了水还顶着夜风走回家了呢。 “你到底有什么事？”苏绫想绕开他，被他拦住，语气不好地问。 男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长得那么漂亮，脾气怎么这么差。”然后转身，边走边说：“我姐想见你。” 苏绫站着不动，“我不去。” 男人停住步伐，回过头看她，似乎在确认她是否真的拒绝了。苏绫又重复了一遍，发现他瞳孔缩了缩，慢慢走回她身边，那目光不再漫不经心，变成咄咄逼人。 周身的气压迅速下降，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苏绫听见他冷冷地在她耳边说：“由不得你。” 然后脖子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苏绫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房间装饰得梦幻而浪漫，蕾丝、花朵、珠帘……是她喜欢的公主风。 她一时生出一种如坠梦境的错觉，好半天才坐起来，回想自己的处境，心里顿生不安。他说楚依依要见她，那么她人呢？为什么不出现？这里又是哪里？ 下床察看了一圈，窗户被木条封死，看不到外面。门从外面锁住，打不开。房间除了一张大床，还有一张沙发，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她试着捶了捶门，耳朵贴在上面，听外面的动静。 “有人吗？”苏绫一下比一下劲大，“来人啊！” 隔了好久，都没有动静。就在苏绫准备放弃时，门外响起嘻嘻索索的声音，然后是开锁声。 ##第37章 失踪 门打开，她看到了昏迷前见到的那个男人。 苏绫率先开口：“楚依依呢？你不是说她要见我吗？” “哦，”男人手插口袋，靠在门上不以为然地说，“她说改天再来，现在没时间。” 苏绫推他，作势要离开，“那放我回去。” “不行！”男人像尊门神，根本推不动，饶有兴致地看她做无用功。 等她累得气喘吁吁，他孩子气地笑出声，问她：“诶，你肚子饿不饿？” 苏绫直觉他不正常，也毫不避讳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小声骂了一句：“有病。” 谁知他耳朵尖得很，也不生气，反而很兴奋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有病？” 人推不开，话说不通，苏绫泄气地收手， “我饿了，是不是可以出门吃饭？” “当然，”男人故意拖长声音，瞄着她的脸色，挑战她的忍耐力。看她提着一颗心，期待地看着他，最后说， “不行！” 苏绫冲到门口，使劲砸门，可是根本没人搭理她。 钥匙插入门锁，屋子黑黢黢的。 顾止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下午的时候，抽空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想着苏绫或许在睡觉，就发了个短信，让她醒了后给自己回个电话，可直到下班他也没收到消息。 顾止边换鞋，边朝着里喊着，然而，毫无动静。平时这个时候，苏绫都会应一声“你回来啦”。 顾止的不安感渐渐扩大。 冲进客厅，没有人。等他搜完整个房子，才发现人真的不在了。 她会去哪儿？顾止坐在沙发上，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不想清楚，他就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苏绫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称得上朋友的楚依依，已经没了往来，也就不存在她呆在外面不回家的情况。 是有人绑走了她吗？可是她并没有什么仇家，谁要绑她？ 顾止越想越心焦，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近在眼前，他却抓不到。 突然，手机响了。 上面一个陌生号码，他接通。 “顾止，苏绫是不是失踪了？” 竟然是叶天，顾止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色有些不好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仿佛只是为了确认失踪消息，叶天得到答案，二话没说挂断了电话。 顾止拿着钥匙，立刻跑去开车。 轮胎因突然刹车，在地面上摩擦出尖锐的叫声。 顾止把车停在叶天家外面，跑到门口，疯狂按门铃。 铃声只响了一遍，管家就来开门，恭敬地说：“先生在书房等您。” 管家在前面慢吞吞带路，顾止耐着性子跟着，心里的焦灼不断折磨着他，让他恨不得甩开人自己去找。 二楼，管家在一个房门口停下，顾止看了他一眼，直接推门进去。 书房里烟雾缭绕，差点把顾止熏出来。桌子上的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烟头。叶天见他进来，也没有反应，手里夹着的烟静静烧着。 顾止皱着眉头有些不满，但也没心思计较这些事，只扯松衬衫扣子，好让自己能喘过气来。 “你怎么知道苏绫失踪了？你知道是谁绑走她的，是不是？” ##第38章 怀疑对象 叶天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我不确定。” 顾止说：“不确定就是有怀疑对象！” 叶天没有接茬，只是用异常平稳的口气说：“依依也失踪了。” 顾止一顿，眼神一暗，一个不好的猜想在心里成型，问他：“什么意思？” “你想说，她们俩都被同一个人绑走，还是楚依依绑走了苏绫？”说到第二种可能时，顾止耻笑一声，仿佛在讲个什么笑话。 楚依依一看就是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可能绑走苏绫。而且动机在哪儿？就因为她跟她绝交，所以记恨在心？顾止不这么认为。 一张纸条递到顾止面前，他接过看了一眼，脸色一变，刚才的话如同一个巴掌，重重打在他脸上。 “明天我会打电话给你，有你想见的人。——爱你的依依” 苏绫终于见到了楚依依。 一个月不见，她气色差了很多，浓重的愁思萦绕在她秀气的眉头，让她看起来，平添一番西子捧心的忧郁风情。 她的笑依然淡淡的，但那里面的温暖不见踪影，替换成事不关己的冷漠。 “你还好吗？”楚依依轻声问。 苏绫盯着她看了半天，想从她的表情里，窥见一丝真实的情绪，但一无所获。 她伪装得很好，把她骗得团团转，可是，到底是为了什么？苏绫这样想着，也问出了口。 “我想跟你说一些事情，你不肯听，所以只好委屈你了。”她垂着眼，歉意地说。 她的口气，听起来就好像伤害了她之后随便说声对不起，她就能原谅一样。 苏绫半信半疑，觉得他们姐弟俩不愧是姐弟，都一样的不正常。 “那你说吧。”苏绫接受现实。 “不急，”楚依依站起来，起身离开，“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不迟。” 如果手边有什么东西，苏绫一定毫不犹豫地砸过去，他们姐弟都这么喜欢耍人吗？ 要说的是她，不说的也是她。苏绫只能把枕头扔在地上，踩了两脚，发泄心中的怒气。 被关上的门，重新打开，楚依依折返回来，苏绫咬牙切齿的样子被抓了个正着，她也不在乎，反而恶狠狠地问道：“干嘛？” 楚依依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拉过她的手，把一个凉凉的东西，放进她手心，合拢手指包住， “给你。” 然后走了出去。 苏绫心跳停了一拍，不知怎么有些心慌意乱，想扬手扔掉，又不怕后悔。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摊开手掌，显出手里的东西。 是她送给叶天的玉扳指。 楚依依把这个给她干什么？她把它放在眼前，左看右看，仔细端详一遍，没发现什么特殊，不是很普通的东西么？虽然苏绫知道它并不普通。 那是她重金买来，然后傻乎乎在佛像前跪了一天，听说这样会让开了光的玉，吸收更多福泽，给佩戴的人带来好运。那是寄托着她所有的爱意的一枚扳指。 送给叶天的时候，她特意讲了这一段，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可他不当回事地抛了抛，她的心随着扳指上下，感觉下一刻就可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第39章 到底想做什么 “不要还我！”她气极，伸手欲抢，叶天接住，手背到身后。 “给我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叶天理所当然地说道。 苏绫顿时红了眼眶，“那你干嘛抛它，摔了怎么办？” 叶天随手塞到口袋里，不以为然地说：“摔了就摔了，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苏绫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又听他忽然靠近耳边，冷冷说道：“如果你想要回去，那我立马摔碎它。” 她气得转身要走，第一百零一次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犯贱找这个混蛋。 结果被他拉住抱在怀里，亲了一口，笑着说，逗你玩呢。 苏绫觉得自己之所以坚持喜欢叶天，全是被第一眼耽误的，她只是在追逐一个幻象，她脑中为他勾勒出的另一个叶天，而不是真实的叶天。 真正的叶天，恶劣又无情，喜怒无常，擅长给她一巴掌再给一颗枣。她涉世未深，被牵引着越走越远，无法回头。 “叶天，你到了吗？”楚依依在电话另一头出声。 “快了。”叶天握紧方向盘，用力踩下油门，再度加速，回完这一句，挂断了电话。 停在一座山下，前面是用石板铺成的台阶，叶天丢下车，步行上山。走到拐弯处，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块平地，顺着平地的小道走，拨开垂下的树枝，一座别墅掩映其中。 叶天照着耳机里的提示，越走脸色越难看。 他走得驾轻就熟，仿佛走了无数遍，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地方，因为这是他亲手建的房子。 楚依依打开门，直直望过来，正好对上叶天冰冷的视线。一开始她会害怕，后来她会躲开，现在她回以微笑。 “进来吧，她等你好久了。” 进了屋子，一切都摆放得井井有条，看来是有人专门维护的。 苏绫嘴里勒着布条，只能呜呜发声。见了来人，猛地起身，一时忘了右手连着椅子被铐住，差点摔在地上。叶天急忙上前一步，然后又克制住。 楚依依走到沙发旁，当苏绫不存在，指挥叶天坐下。 一杯茶放置在茶几上，冒着袅袅热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叶天沉声问道。 楚依依拄着下巴，来回打量着叶天和不远处的苏绫，一派天真烂漫的口气，“不做什么呀，我就是可怜你俩，想成全你们。”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叶天偏开头，避开她的视线。 楚依依打开茶几的抽屉，里面放着的盒子露出来，她玩味地观察叶天的神色，发现他震了一下，双手收紧，握成拳头，似乎在极力克制怒气。 “我说过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叶天说。 “不是我动的，是楚开。你知道我弟喜欢搞这些，他又不懂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楚依依把盒子拿出来，抱在怀里，输入密码，只听咔嚓一声，盖子应声而开。 “他跟你有区别吗？” 叶天不去看里面的东西，侧过身体，欲盖弥彰地想要挡住苏绫探究的视线。可惜，楚依依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楚依依站起来，走到苏绫身边，把盒子放在她面前。然后，一抬手，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在她腿上。 ##第40章 喜欢她什么？ 一叠叠照片散落，那上面都是苏绫的身影。还有她送过叶天的礼物，许许多多她以为他扔掉了东西，都完好无损地摊在她面前。 苏绫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些东西，然后望向叶天。叶天目光灼灼地回视，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期待。 这一刻他设想过很多次，却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由别人来帮他完成。 他以为他会守着这个秘密直到死去，以为永不会有揭开的那天，直到揭开的时候，他才终于如释重负，仿佛头顶一直悬着的剑，终于落下。 楚依依把散落的照片排好，一字排开，摊在苏绫面前，对她说：“是不是很惊讶？” 苏绫发不出声音，只能摇着头咿呀两声。 冰冷的利刃贴上她的脸，轻轻滑过。苏绫浑身的汗毛竖起，挣扎了两下，被楚依依伸手按住，“别动！刀子可不长眼睛。” 叶天冲过来，再无法保持冷静的面具，“楚依依，是我对不起你，我一力承担，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放过她！” 吹弹可破的肌肤，一点点渗出血丝，叶天的心揪在一起，想去夺刀子。 “你过来试试？”楚依依加重力气，血丝扩大，顺着脸颊流下。 叶天举起双手，后退两步。 “我不动，你冷静一点。” 楚依依仿佛陷入了魔怔，手指碰了碰苏绫脸上的伤口，看她吃痛地退缩，按住她的头，手指重重压上去。 她的声音温柔似水，听在苏绫耳里，却像从地狱里传来。 “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呢？是不是这张脸？如果毁了你还会不会喜欢她？”她盯着苏绫，却问叶天。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你揪着不放干什么？”叶天说。 “不可能在一起，而不是不想。”楚依依反唇相讥道，“如果没有我和顾止，你们不想在一起么？” 看到叶天沉默，楚依依转向苏绫，目光沉沉，“他当初为了能配得上你，假意和我订婚，发展事业。谁知道。” 楚依依自嘲地笑了一下，接着说：“你转头嫁给了别人，浪费他的一片苦心。等他终于死心，你又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可笑我还以为他终于爱上了我，结果发现白折腾了这么多年。” 泪水从眼眶滑落，苏绫想嚎啕大哭一场，却被堵住嘴巴，只能哀嚎出声。 “谁不想哭呢？”楚依依沾了沾她的眼泪，自言自语道，“可我眼泪都流干了，现在再也哭不出来了。” “你知道每次我约你出来，他都送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吗？”楚依依用异常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这可是稀奇事，他以前从来没专门抽时间送我呢。” 一切真相大白，楚依依看着苏绫濒临崩溃的脸，莫名觉得痛快。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样的深爱，应该会后悔一辈子吧。但她要的不止如此。 楚依依放开苏绫，对叶天说：“我还蛮想看看你爱她的底线在哪里？你愿意为她去死吗？” ##第41章 你愿意为她去死吗？ 房间一瞬间陷入死寂，像是点燃了炸弹，扔出去，却没有爆炸时的诡异安静。谁也不敢上前察看，怕一靠近，就被炸得粉身碎骨。 “不愿意。” 停滞的空气中因叶天的声音重新开始流动。 “哈哈哈哈，”楚依依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笑出声，再确认一遍，“我没听错吧？” “没有，我不愿意。”叶天恢复一贯的冷静，如同在谈判桌上，面对难缠的商业对手，不慌不忙谈着条件，“我会尽最大能力补偿你，但不包括献出生命，不管是为谁。” 见他泰然自若的样子，楚依依并不放在眼里，嗤笑一声， “是吗？你不愿意，也许有人愿意呢？” 顾止在颠簸中醒来，浑身酸疼。想伸展一下四肢，发现手脚全被捆住。眼前漆黑一片，布条蒙住了他的眼睛。耳边是发动机的声音，还有轮胎碾压石子路的摩擦声。 他在一辆行驶的车上。 昨天晚上他从叶天家出来，想着回车上叫人，明天一起跟着叶天赴约。没想到被人一闷棍打晕，塞进了车里。 他尝试着喊出声，声音因干渴而略显嘶哑，淹没在车轮声中。没有人回答他，车子继续往前行驶。 难道是没听见，顾止躺在车厢里，胡乱扭动着，拼命制造出动静，试图引起开车人的注意。只听“砰”的一声，他头撞到车厢上，顿时眼冒金星，痛得他咬牙切齿，车子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来人看了一眼，确认无事后，又准备关上。 顾止顾不得呼痛，赶紧喊道：“你是谁？为什么绑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感到有一双眼睛带着探究看着他。 他重复了一遍，对方慢慢靠近，揪住他，他还没反应过来，肚子上就被打了一拳，“吵死了！” 见他老实了，丢开人，嘟嘟囔囔地说着“问那么多干嘛”，随即关上车门。 车子继续上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止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车子停下。他被踢了一脚，然后被揪下车，眼睛上的布松开。 久处黑暗中，顾止一时不太适应，眼前模糊一片。眯着眼睛缓了缓，看清眼前的男人，问道：“你是谁？” 男人吊儿郎当地介绍：“我啊，我是楚开。” 见顾止脸上一片茫然之色，好心地解释：“我是楚依依的弟弟。”顾止并没有太大反应，“你带我去哪儿？” 楚开推了他一把，望着通向山顶的台阶说，“带你去见你老婆。” 门被一脚踹开，楚开领着顾止走了进来，出现在三人面前。 三人脸色各异。楚依依是志得意满，叶天是面色阴沉，苏绫是激动异常。 顾止见到满脸鲜血的苏绫坐在椅子上，就要冲过去，被楚开扯住，不能动弹。 “放开我！”顾止喊道。 “这可由不得你。”楚开说完，一脚踹在他脚窝处，顾止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苏绫呜咽一声，眼泪汪汪地看着楚依依，仿若在求情般。 楚依依视若无睹，继续自己的“游戏”。蹲下走到顾止前面，看着他重复之前那个问题，“你愿意为苏绫去死吗？” ##第42章 我不要你死 顾止还没回答，楚依依又补充性地给她两个选择：“给你一把刀，在苏绫和叶天中间，选一个杀了，你选谁？” 顾止只觉得楚依依疯了，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让他杀人？他闭口不言，拒绝回答此类愚蠢的问题。 楚依依无法理解：“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铁石心肠吗？” 叶天讥讽出声：“你以为自己在演偶像剧吗？” “原来这次的剧本是偶像剧啊，”楚开恍然大悟，“姐，你想怎么演？” “闭嘴。”楚依依冷冷地说道，第一次褪去那种温柔得瘆人的笑。 楚依依看向角落里的白色塑料壶，命令楚开拿过来。 壶里面装满液体，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楚开越走越近，叶天心一惊，这是…… ——汽油！ 叶天厉声喊道：“楚依依，你清醒一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楚依依笑了，“现在知道急了，改变主意了告诉我哦。”说完让楚开揭开壶口，就要往苏绫身上倒。 “住手！”顾止大喊一声，向着楚开撞了过去。 楚开一时不察，连人带油翻倒在地。汽油味弥漫整个房间，熏得人喘不过气来。 唯一自由的叶天，迅速上前，去夺楚依依的刀子。楚依依早有防备，把刀放在苏绫颈动脉上，“你敢过来试试？” 叶天不敢再轻举妄动，看了一眼地上纠缠的顾止和楚开，两个人身上都染了汽油，一时有些心慌。 “我不动，你冷静，冷静。”叶天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楚依依叫楚开去楼上换件衣服下来，楚开有点犹豫地看着叶天，怕姐姐对付不了。到底还是妥协，艰难站了起来，独自走了上去。 支开楚开，楚依依不再管苏绫，反而走向茶几，翻找着抽屉，然后拿着一个打火机，走回苏绫身边。 看到呆若木鸡苏绫，楚依依缓缓笑着，仿若从地狱现身的修罗。 顾止被捆住双手，汽油淌在地上，又滑又黏，他挣扎着，根本站不起来。 察觉有人靠近，他艰难撑起上半身，抬头看到了面露疯狂地楚依依。 “依依！”叶天在背后喊住她，她震了一下，没有理继续走。 “我留下，你放他们走。”叶天说道。 楚依依听见苏绫拔高声音，在椅子上挣扎，满脸惊恐地看着她身后。她停住脚步，回头看过去，地上一滩滩血，缓缓流向她，染红她的鞋跟。 叶天因太过痛，支撑不住，跪坐在地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拿在手里，刀刃没入腹腔，留下刀柄在外面。 楚依依浑身颤抖，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这不是她最期待的场面吗？杀了这个人，狠狠报复他，叫他糟蹋自己的真心。可看到他的生命一点点在她眼前流逝，她又有点慌乱起来，不是的，她没想他死。他不喜欢自己，他有什么错呢？彼此放过不就好了。 她冲过去抱住叶天，手忙脚乱地帮他堵住伤口，可血像水龙头里的水，越流越多。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崩溃地大喊：“叶天！我不准你死！你不要死！” “楚开！楚开你下来！” 楚开迅速下楼，面前的场景一时让他不知如何处理，只能呆愣在原地。 ##第43章 大火 楚依依喊道：“快去找绷带，然后送去他医院！” 叶天死死拉着楚依依，眼里平静无波，拼着最后的力气说：“放了他们。” 楚依依点头，等楚开帮他包扎时，她拿钥匙解开了苏绫的手铐，看着汽油中挣扎的顾止，她想着苏绫会帮他，没时间耽搁了，便跟着楚开扶起叶天出门，没有管他。 手铐松开，苏绫坐得太久，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倒地上，半晌无法动弹。 刚才的一切对她冲击过大，她心乱如麻，哆哆嗦嗦地撑起身体。叶天被楚依依和楚开带出门，送往医院，这里只剩下她和顾止。 她不能倒下，还有顾止需要她去帮他。 苏绫摸索着，爬到顾止身边，他被楚开的拳打脚踢打得动弹不得。苏绫去帮他解手上的绳子，绳子绑得结实，无论她怎么解，都解不开。 豆大的汗珠滴进她的眼里，使她本来不甚清晰的视线，更加模糊不堪。 她爬到茶几旁，打开抽屉，翻出一把剪刀，当即欣喜地冲回顾止身边，总算绞断了绳子。 她把顾止的上半身抱在怀里，拍拍他的脸， “顾止，顾止，你醒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绫声音喊到沙哑，顾止才悠悠醒转。 他倒吸一口冷气，肋骨处钻心地疼，应该是被楚开踢断了。 看到苏绫焦急的眼神，他张开嘴想安慰，不料吐出一口血来。 “你别说话！”苏绫眼泪砸在顾止脸上，用手接住他的血，心又痛又急。 手忙脚乱帮他擦着，血最后止住，苏绫抬起他的上半身，想要把他搀扶起来。 顾止抓住她的手，忍着痛阻止道：“你别管我，先走。” 丢下他一个，万一有什么意外怎么办？苏绫摇头拒绝：“不行。” 顾止痛呼一声，耐心说服：“我肋骨断了，根本动不了，你先下去叫人。”苏绫听了，一时陷入两难。 凭她的力气，要把顾止扶下山，本就极难办到，更何况现在他根本动不了，那简直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他一个人呆在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真的不放心。 看出她的担心，顾止安慰她：“这个地方这么难找，不会有人专门跑过来害我，不用担心的。”见她还是犹豫不决，顾止咳了两声，催促道：“早点走早点回来，不要耽搁了。” 苏绫咬咬牙，把顾止拖到干净的地方，不放心地嘱咐道：“你一定不要有事，等着我！” 顾止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安慰她不会有事的。 走出门前，苏绫最后看了顾止一眼，“你一定要等我。”然后关上门，跑了出去。 等她找到电话报警，带着医生上山时，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 苏绫心急如焚地回到山上，越走心越凉。 屋子里冒着红光，火势正一点点蔓延。她不管不顾地跑过去，扎头就要往里冲。 随行的警察赶紧拉住她，“危险！” “放开我！”她挣扎着要甩开，发现无法摆脱后，反过来抓住他们的手，恳求道：“火势还不大，你们快进去救人啊！” “我求求你们，快点进去救救他好不好？” 火势在苏绫撕心裂肺的哭喊中，越来越大，直至火光冲天。整栋房子变成一个吐着火舌的怪物，噼里啪啦地吞噬着一切。 苏绫晕倒了。 ##第44章 如果能重新开始 好热，她这是怎么了？ 苏绫猛然一下从梦中惊醒，才发现情况不对。 四周一片火海，吐着火舌要将人一口吞噬，热气扑面而来，彷佛随时会被烤成干尸。 苏绫站起来想跑，却被手铐连着椅子腿牵住，摔倒在地。 突然，她发现火光中躺着一个人，那是人事不知的顾止。 “顾止，醒醒！” “醒过来啊！” 她拼命喊着，可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她拖着椅子爬过去，火焰裹着热气扑过来，生生把她逼退。 然后，那烈焰慢慢爬上顾止的背，他在她眼前，仿若一团静静燃烧的篝火。 眼泪还没流出眼眶，就被高温迅速蒸发，她双眼发涩，喉咙嘶哑，眼睁睁看着顾止被活活烧死，却无能为力。 她想起她从前的任性，把心放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对顾止的爱不屑一顾，甚至刚才听到叶天爱她的真相，还暗藏着一丝动摇。 如果不是因为她，顾止也不会被牵连进来。 苏绫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后悔三年后回国，心里还没放下别人，却又去招惹顾止。也许三年前，她就大错特错，不该一时冲昏头脑跟顾止说要结婚。 如果一切能重新开始……苏绫趴在地上，昏昏沉沉地想，如果重新开始，我一定不会，不会…… 苏绫捂着脑袋，从床上坐起，一个人刚好推门进来。 “你醒啦？”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苏绫猛地抬头，眼前的顾止正一脸愉悦地望着她。 她一时有点分不清，尚在梦中，还是真实发生。 站在她面前的顾止，褪去成熟后的稳重内敛，散发出青涩的腼腆，面容年轻俊秀，一身白衬衣配牛仔裤，像一株生机勃勃成长着的小树苗，是那个16岁的顾止。 当年那个16岁的苏绫，对16岁的顾止的印象只有不苟言笑，严肃无趣，永远弄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现在这个23岁的苏绫，看16岁的顾止，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内心。他眼里的爱慕，如此明目张胆，毫不掩饰，热烈得让人不敢直视。 顾止见她呆呆望着自己，走上前，手放在她额头上，温柔地问道，“怎么了？发烧了吗？” 见苏绫没有回话，他脸有些微红，语气有些不赞同地说，“你下次不要喝那么多酒了。” 苏绫猛地一震，打了个哆嗦。这个场景如此熟悉，连顾止说的话都跟当年一模一样，难道…… 抓住顾止从额头离开的手，苏绫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出口：“现在是什么时候？” 顾止说：“上午十点了。” 苏绫提高语调道：“不是，我们现在几岁了？” 顾止不解地看着她，但还是照实回答：“16岁。” “16岁？”苏绫忍不住喊出声，但宿醉的后遗症让她耳鸣了一下。 顾止忙安抚住她：“怎么了，是不是头疼？你缓缓，别太激动。” 苏绫只觉得脑中瞬间空白，等缓过来，想理清思绪，只剩一团乱麻，让她心慌不已。 顾止见她面色不对，心里一急，就要走出去，“我帮你去叫医生过来。”还没离开几步，被拉住。 苏绫缓缓抬起头，眼眶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蓄满了晶莹剔透的珍珠，把人的心泡得又酸又软。 顾止一时慌了手脚，不知所措地帮她抹眼泪，“痛得这么厉害吗？忍一下，我去叫医生。” “不要。”苏绫眼泪哗哗淌着，脸上却一片喜悦之色，彷佛从来没有如此令她高兴过的事情。 苏绫说：“我这是喜极而泣。” 苏绫又哭又笑，弄得顾止一头雾水 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她只知道，老天爷听到她上辈子临终前的祷告。 所以，她重生了。 ##第45章 重生后的告白 虽然，已经过去了7年，但苏绫记得她重新醒过来的这一天，就是当年她醉酒跟顾止告白，又不当回事的时间。 果然，顾止递给她一杯水，趁着她喝水的间隙，不住地觑着她的脸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16岁心智的顾止在她面前，犹如透明人，什么心思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苏绫不紧不慢地耐心等着，果然，顾止忍了很久，还是决定问出口：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说的话吗？” 时间一下子停止，苏绫一时陷入回忆中，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回答的呢？ 貌似是毫不在意地说忘记了，然后转移了话题。每次顾止想要挑明了，问个清楚，她都不作正面回应，一味地逃避，自以为时间久了，他就会忘记。 事实证明，这是她跟叶天，还有顾止，三个人感情纠葛的起点。 所以，重新得来的机会，不能再随便错过。 苏绫张开嘴，“我”字还没说完，顾止就接着说道：“不管你记不记得，我都想跟你说，我喜欢你。” 这是个什么情况？本来期望着重新来过，她借着这个机会，澄清误会。为什么顾止不按记忆出牌，强行更改台词？ 苏绫顶着一张宿醉脸，猝不及防被表白，原先准备好的一大串说辞，全吞回了肚子里，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能傻呆呆地看着顾止。 表完白的某人，可能勇气全在开口那一刻用光，现在连抬头看她的胆量都没有。 苏绫看着他尽量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视线飘忽地落在墙上某个地方，看似镇定自若，其实耳朵尖尖早泛红一片。 一瞬间暧昧的情愫，萦绕在他俩周围，顾止的紧张，无形中感染了苏绫。她咽了咽口水，刚要开口，房门被敲响。 苏母端着牛奶进来，见两个孩子各自别开眼睛，望着其他地方，调笑一句：“怎么了？闹矛盾了吗？” 这俩孩子，从小不对付，知女莫若母，苏母知道，肯定是女儿欺负顾止。 但她毕竟宠爱苏绫，家里人甚至都没有高声对她讲过话，怎么可能舍得责骂她，只提点一下。 或许出于补偿心理，或者别的什么，苏家父母对顾止都格外青睐，常常嘘寒问暖，送送礼物，顾止也投桃报李，挑着苏绫不在家的时候，过来看一看他们。 孩子们渐渐长大，关系缓和下来，苏家父母总算松了口气。 看他们坐一块写作业，还老怀甚慰，每次都必定做一桌丰盛的饭菜招待他，几乎把顾止当成了半个儿子。 苏母推门进来，见他们俩互不理睬的架势，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心下一惊，难道又吵架了？ 还想着要开导开导一番呢，顾止突然站起身，匆忙丢下一句：“伯母，我先走了。”然后冲出房间，飞快跑下楼。 “这孩子怎么了？”苏母一脸不明所以。 苏绫端过苏母手中的牛奶，喝了一口，掩饰着嘴角的笑意，他刚才表白害羞来着。 苏绫躺在床上，对于自己突然重生这件事，还是没有实感。脑子里一幕幕回放着过去的片段，提着心告诫自己，吸取教训，不要重走旧路，造成不可挽回的结局。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翻身而起，摸到床边的沙发上，把她换下来的外套拎起来，翻了翻口袋，找到了。 ##第46章 不想再与过去纠缠 那张写着叶天电话号码的纸条，孤零零地躺在她手心。 她走进卫生间，打开马桶盖，把纸条扔了进去。纸条不大，应该是叶天从酒吧登记本上，顺手撕下来的。 它轻飘飘浮在积水上，字迹一点点散开，模糊成一团黑色的印记，染黑了那滩积水。 苏绫看了一会儿，毫不犹豫按下了抽水键，水流打着旋，等重新平静下来时，纸条已经冲走，彻底消失不见。 上辈子是她死缠烂打，导致阴差阳错，不得善终。 这一辈子再活一次，他们就彼此放过，不要再有任何交集了。 穿好衣服下楼，苏绫跟家人打了声招呼，手里握着迟迟没人接的电话，出门去找顾止。 来到他家楼下，苏绫突然幼稚病发作，反正身体才16岁，不做点符合年龄的事情，怎么行？ 于是捡了块石子，找到顾止房间的窗户，放在嘴边哈了口气，扔了过去。 石头正中目标，发出一声清脆声音，过了大约两三分钟，苏绫准备扔第二块的时候，院子门打开，顾止出现在了他面前。 此时的苏绫，迈着弓步，右手握着石子向后，做出一副准备投射的样子，被顾止逮了个正着。 要是放在以前，顾止绝对会蹙着眉头，小声嘀咕一句“无聊”。现在，可能春心萌动，以前厌恶的行为，在他的喜欢滤镜加持下，通通变成可爱。 苏绫看到顾止喜不自胜迎接自己的样子，一时有些不习惯地摸摸鼻子，对着他讪笑两声。 可能人就是欠虐。一个长期看不惯你的人，突然对你殷勤备至，要接受这中态度转变，需要一点时间。 顾止尽量克制住自己，不把自己的喜悦表现得太明显，但苏绫光是看见那双眼睛，就觉得要被里面的爱意淹没。 “那个，我有话跟你说。”苏绫说完往前去。 顾止跟在后头，如果有尾巴的话，她相信他一定会兴奋地摇个不停。 找了家甜品店，苏绫带着顾止坐下。苏绫自顾自开始点单，顾止坐在座位上，不自在地动了动，强装镇定。 甜品店里大多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或是头凑在一块，分享同一杯饮料，或是互相搂抱着，窃窃私语。 店里的空气，仿佛也随着甜品的香味，泛着阵阵甜蜜。 从来是好学生的顾止，以前对这种地方，向来是敬而远之。 第一次踏进这里，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嘛。 顾止陷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半天才听见苏绫叫了自己好几声，忙收回心神。 苏绫把甜品单递给顾止，“你想喝点什么？” “我跟你一样就好。”顾止对甜品没有研究，把甜品单合上，对站在旁边的服务生说道：“我们来两份一样的。” 苏绫撑着下巴看他：“你真要和我吃一样的啊？” 顾止点头。 等东西端上来的时候，顾止才明白苏绫刚才话里的深意——她点的是他最讨厌的榴莲蛋糕！ 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改不了想要欺负顾止的本性，看到他吃瘪的样子，苏绫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闭上眼睛，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一脸享受。 顾止则苦着脸，迟迟不肯下勺。早知道就问清楚了，可他一看到她，根本无法正常思考，现在只能自作自受。 苏绫探出上半身，俯在顾止对面，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用比人鱼更动听的声音诱惑他：“我有个办法让你爱上榴莲。” ##第47章 爱上榴莲的办法 顾止纠结的眉头放松了一些，虚心请教：“什么……” “唔！” 话被半途堵在嘴里，消失在两人相贴的嘴角。 顾止瞳孔放大，整个人石化在原地。双唇相接，四目相对，榴莲的味道弥漫顾止的整个口腔，不断翻搅/纠缠，直到两人气喘吁吁地放开。 苏绫用一个榴莲味道的吻，回答了顾止在她床边问的那个问题。 “我喜欢你。” “嗯，我也喜欢你。” 苏绫主动亲了人，一副没事人似的，继续一口口吃那份榴莲蛋糕。 顾止脸色绯红，衬得整个人面如冠玉，倒像个被夺走初吻的羞涩男孩。 看他仍然陷在刚才的冲击里，一时无法回过神。苏绫索性不再客气，连着顾止那份，一起塞进肚子里。 等顾止回过神来，两份榴莲蛋糕已经“凭空”消失，他愣了一下，抽出一张纸巾，帮她擦嘴角的奶油。 这么嗜甜吗？回家叫管家每天做一点，比外面的要健康干净…… 自那个心照不宣的吻后，顾止控制不住地畅想，他们在一起后的生活。 要不是苏绫突然打断，下一步，就要开始计划去哪里度蜜月了。 “干什么？”苏绫瞪着眼睛，鼓着嘴巴，如一只炸毛的小奶猫，自以为凶狠地张牙舞爪，其实别人只想狠狠把她揉到怀里。 刚才顾止看到她吃完两份蛋糕的诧异，可逃不过她的法眼：“你是不是嫌弃我吃得多？” “不会，”顾止拿着纸巾帮她擦着嘴角的奶油，温柔随着他的目光，笼罩着苏绫，“要不要再点一份？” 以前的顾止，总是波澜不兴，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对她更是鲜少有好脸色。现在苏绫知道，他只是闷骚而已。 明明动心，却憋着不肯表露。非得等她主动开口了，才好不容易打开心扉，放出那么一点点温柔。 那温柔如水的表情，下面覆盖着的款款深情，一时让苏绫看呆了。 以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好看过？ “我们走吧！”苏绫起身。经过顾止身边时，自然而然地拉住他的手。 不知不觉，等回过神来，已经十指紧扣。 苏绫故意落后半步，让顾止牵着她。偏过头去，能望到他一半侧脸。 顾止侧脸的线条，犹如刀削般分明，严肃起来，简直让人发怵。 后脑勺饱满圆润，弧度完美，像颗小栗子，让人恨不得抱着啃一口。 握着的手心，感受到一阵濡湿。在沸反盈天的大街上，苏绫彷佛能听见顾止的心跳声，喜悦、紧张、不安、激动...... 真好啊！ 苏绫忍不住想，他们没有彼此错过那么多年，她没有再在别人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 神明给了自己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一念之间，命运就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反面，迎来幸福的终点。 ##第48章 全世界都疯了 “顾止！”苏绫停下脚步，声音轻快，充满了快活，“我爱你！” 开口说出那三个字时，苏绫尝到了一丝咸味，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真好啊！ 上一世的错过，现在看起来，好似一场梦境，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她很快知道错了。 前面的人松开她的手，慢慢转过来，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 那张脸不是顾止，而是——叶天！ 苏绫吓得后退一步，脚步凌乱，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叶天带着那一贯漫不经心的笑容，蹲在她面前，并不伸手搀扶。只是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 “苏绫，顾止死了，现在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 那声音清亮，却泛着寒意。每个字像刀一样，狠狠刺进她的心脏，让她如堕深渊。 “不可能！他刚才还陪我吃蛋糕，怎么可能死？”苏绫语气笃定。 “真的啊，”叶天叹了口气，面露遗憾地说，“他早就被火烧死了。” 那不是，那不是上辈子的事吗？苏绫如遭雷击，想问出口，却又有所顾虑。 “你怎么在这儿？”苏绫厉声质问道。 叶天并不怕她，小猫发飙，把她的指甲拔掉就好，让她再挠不了人。 叶天一点点贴近她的耳朵，像是要告诉她一个天大的秘密。 然后苏绫感到那声音像一条冰冷的蛇，从她的耳朵里钻进去，带起一块块鸡皮疙瘩，突然一把捏住她脆弱的心脏。 “因为，我也重生了呀！” “啊！”苏绫抱着脑袋，坐到了地上，放声尖叫。 到底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她疯了？ 叶天的手搭在她肩上，她甩开，闪躲着后退。不知为什么，叶天原本冷酷的声音，变得焦急而遥远， “苏绫，苏绫......” 苏绫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病床上，周围围满了替她检查的医生。 叶天站在她跟前，正一脸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 见她醒来，顿时松了口气。 苏绫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顾止却很有耐心地解释道，“你昏迷一个月了。”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她的错觉。 “你差点就醒不......” 叶天的话被苏绫打断，迷茫的眼睛慢慢恢复神智，她用力抓住叶天的手，指甲陷进肉里， “顾止在哪儿？你把顾止藏到哪里去了？” 昏迷前的场景历历在目，牵着她走在回家路上的顾止，一转身突然变成了 叶天。 他一定是趁自己不注意，偷偷绑走了顾止！ 叶天听到她的质问，脸色一变，瞬间沉默下来，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顾止被大火烧死......” “不可能！”苏绫双眼通红，高声喊道。 她明明重生了，回到了16岁，重新做了选择。这次她将错就错，不再执着于叶天，而是主动跟顾止告白。 口里还残留着榴莲的香气，若有似无，围绕着她。 “今天的具体日期是多少？” “2018年7月5号。” 2018年！苏绫眼泪不自觉流出来，心脏被人活生生掏空，冷风呼啸而过，痛得她撕心裂肺。 所以，重生是假的，只是她幻想出来的东西吗？ ##第49章 失去了灵魂 重新苏醒过来的苏绫，在得知顾止死亡后，一夜之间抽干了所有生命力。 她不再开口说话，不哭不笑不闹，如果不把饭塞到她手里，她甚至都不会主动吃饭。 从前那么挑食的一个人，什么金贵吃什么，现在却只把吃饭当成一项任务。 叶天从死亡线上挣扎着活下来，在得知顾止死后，原本压抑的感情，重新唤醒。 他喜欢苏绫，在她的不断纠缠中，一点点动心。 叶天碰到苏绫时，还只是一个吊儿郎当的小混混。 他从小无父无母，吃着百家饭长大，早早进入社会，仗着一张帅气的脸，获得女人的青睐，成为他生活的来源。 在他需要的时候，他知道如何让女人快速爱上自己。在他厌倦的时候，也知道如何让女人迅速离开自己。 他乐此不疲地玩着感情游戏，从没有把谁放在心上过。 苏绫并不够格当他的目标，她只是他心血来潮的消遣，像看到路边一朵尚未盛开的玫瑰花，一时兴起，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只用了三分钟，就轻易俘获了她的心。通过她的眼睛，叶天目睹了她从戒备到动心的全过程。 真是没有成就感，叶天意兴阑珊，借着朋友叫他的幌子，趁机离开。 让人没想到的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竟会有这样强烈的爱意。 她缠着他，不管他如何打击、拒绝，都不曾放弃。偏偏她还有一张绝色的脸，虽然尚未张开，但已隐隐露出美艳的锋芒。 叶天开始爱上操控她的游戏，像在一张白纸上乱涂乱画，根本不加以反抗。 一再试探她的底线，他很好奇，她到底能忍受到什么程度。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如此不求回报地爱另一个人吗？ 他很快知道了答案。 某天，苏绫约他出来见面，他慢悠悠走去约定地点。 一辆豪车一路跟着他，好似并不怕他发现。直到他主动走过去，里面的人才缓缓摇下车窗。 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上车吧，我带你回家。” 轻飘飘的一句话，叶天的处境一夜之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这个私生子认祖归宗，成了叶家的第五个儿子，从街头小混混，摇身一变，成了纨绔子弟。 人爬到高处，难免得意忘形，叶天放浪形骸了一段时间，以为自己可以舒服当个米虫，没想到只是羊入虎口。 叶父之所以找回他这个儿子，并不是出于愧疚和责任。 而是为了让他的众多儿子互相争斗，直到最合格的继承人出现。 输的人将一无所有，还会接受流放的惩罚。 一个人一旦尝过上等生活，便极度害怕被打回原型，一样的苦不想再吃第二遍。 叶天想起那些食不果腹的童年，看人脸色的过去，讨好谄媚的调情就一阵恶心。 他决计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叶天开始学着如何参与公司运作。他脑子活，写东西快，又有擅长控制人心的技能加持，所以很快引起了他那个冷血父亲的注意。 丢给他一些烂摊子，作为考验，让他去解决。他收起过去的玩世不恭，成为一个合格的商人，而苏绫，早已经被他忘到了脑外。 一次出差，叶天在宴会上邂逅了楚依依。 ##第50章 往事 叶天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一样单纯、直白，仿佛从来不会受到伤害。但她有苏绫没有的东西，一个位高权重的父亲。 他端着酒杯，走向她，看到她躲闪的眼神，他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有这个荣幸请你跳舞吗？”叶天笑得恰到好处。 “可以。”楚依依微微倾了一下身子，躬身答复。 他们相谈甚欢，彼此心照不宣地前后走出宴会厅。 然后，叶天的瞳孔迅速张大，他一眼认出了大厅沙发上的那个背影，不知从何而起的怒气，烧遍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在她面前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你在等谁？”叶天粗暴地拉起沙发上的苏绫，生硬地质问，仿若一个抓住老婆出轨的妒夫。 苏绫见到叶天那一刻，也顾不上他弄疼了自己，兴奋地扑进他怀里，仰着头冲他灿烂地笑，“等你啊！” 叶天任她抱着，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没有反应。握住苏绫的手越收越紧，生生逼出了她的眼泪。 花一样娇嫩的人，自然受不得痛，于是用脸轻轻蹭叶天的脖子，跟他撒娇说疼。 叶天闭了闭眼睛，放开她的手，认命地抱住了怀里的苏绫。 他聪明一世，可能要栽在她身上了。当他意识到他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怒气，竟然是因为吃醋这种陌生情绪时，那一刻感觉天都要塌了。 也许他在不知不觉中早就爱上了而不自知吧。于是，叶天放弃挣扎。 他牵着苏绫走出大厅，来到门口等代驾。然后他听到一声枪响，朝着自己的方向，在他下意识躲开时，一个身影已经扑了上来。 只听一声闷哼，大量的暗黑色液体，滴到叶天的脸上。 那是苏绫的血。 苏绫醒过来之前，以为会迎来圆满爱情。 然而，她想象中叶天感激地想要以身相许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甚至连叶天本人都不在，只留下请的护工照料她。 当苏绫倒在叶天怀里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有一种即将失去全世界的错觉，那是他从没有体会的感情。 说来，苏绫给了叶天很多第一次。第一次生气，第一次好奇，第一次吃醋，第一次惊慌失措...... 她奋不顾身扑过来的那一瞬，变成慢动作，不断在叶天脑海中浮现。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毫不计较地付出，甚至愿意付出生命。 他发现自己的心彻底尘埃落定。 叶天颤抖着手，把人送进急救室，疲惫地靠在墙上。手下打电话报告结果，查出幕后主使是他的其中一个哥哥，而他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与他抗衡，更别谈给苏绫报仇了。 如果苏绫跟了他，下次这样的事情还会继续出现。 叶天脑中两个小人剧烈拉扯，一个说要留下苏绫，一个说要放开苏绫。 苏父苏母赶来了。女儿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而外面守着的人，无疑是罪魁祸首。 苏母对着墙壁默默垂泪，苏父看了叶天一眼，示意他们出去谈。 苏父望着叶天，声音里有无限疲惫。 “你爱苏绫吗？” ##第51章 唯一的光亮 “嗯。”叶天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你有能力保护她吗？” 叶天多想自己能点头，但他骗不了人。 苏家没有叶家根基复杂，三代单传，只专注积累财富，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去构建商业帝国。 所以，苏绫从来接触不到那些负面的东西。 而叶家不同，苏父深知家族争斗的残酷程度，随时有丧命的危险。 可怜天下父母心，没有哪个家长愿意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所以不管叶天的回答是怎么样，苏父都不会同意。 叶天平静的面具一点点皲裂，他犹如困兽般站在原地打转，想要狠狠发泄一顿，又反应过来这是在医院。 终于，他顶不住苏父苏母眼里悲痛的光，举手投降，宣布放弃，不再见苏绫。 正因为他从没有被家人这么牵挂过，所以，他羡慕苏绫有这样好的父母，能获得这么多的爱。 他不能自私得剥夺，在他还没有能力的时候。 叶天在苏绫脱离危险后，驾车直接开往楚依依的酒店。敲开门，叶天抬头，前一晚上的轻佻放浪，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们合作吧！” 苏绫豁出命挡住的子弹，没有换回来爱情，只得到一张鲜红的订婚请帖。 上面赫然是叶天和楚依依的大名。 从此他们分道扬镳，各自陪在另一个人身边，再没有瓜葛。 叶天以为他就这样认命了，反正也不会再心动，跟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但现在，他隐约又看见了幸福在向他招手。 一个人在黑暗里待久了，真的很累，有时候甚至恨不得一死了之，然而一切都不能如人所愿，还得苟延残喘着。 苏绫是他暗淡生命里，唯一的光亮，可惜他亲手把她推开了，没想到命运又将她送回了自己身边。 叶天将苏绫带回家，现在，楚依依和楚开被抓了起来，顾止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苏父苏母早因为车祸去世，这世界上能阻止他们在一起的人，全都不在了。 看着如木偶一般的苏绫，叶天有一丝残忍的欣慰。没关系，我们还有几十年，你会忘掉他的。 苏绫的状态一直没有好转，甚至有加重的趋势。她不再是一个听话的玩偶，饭塞到手里不会再动，强行喂甚至会吐出来。 睡觉的时候更是糟糕，常常闹一整晚，叶天用绳索困住她，她就睁着眼到天亮。 两者不断恶化，苏绫日渐消瘦下去。 发展到后来，苏绫甚至出现了梦游的状况。不知道她怎么解开了绳索，打开房门，晃到了大街上，要不是有人报警… 叶天把苏绫从警察局里领回家，心里一阵后怕，看来不得不带着她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心理医生仔细询问了苏绫的发病症状，领着她进了诊疗室。 两个小时候，医生叫过等候在外的叶天，语气严肃：“病人病症相当严重，简单的心理干预，已经无法治愈了。” 叶天心一紧：“那怎么办？” ##第52章 疗养院 医生：“你送她去好的疗养院吧，这样才有治愈的可能。” “疗养院？”叶天喃喃重复道。 医生：“通俗点来讲，就是精神病院。” 叶天当然懂那是什么地方，只是…… “可以不去吗？”叶天做着最后的挣扎。 “如果你想她彻底疯掉的话。” 叶天为苏绫选定的疗养院，距离市中心两小时车程，临山傍水，环境确实不错。 护士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停在一间房前，掏出钥匙开门。 屋子倒还宽敞，没有太多东西，所以显得过分整洁。不锈钢的门窗，反射出的光，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整个疗养院，只有两个极端。一类病人高声喊叫，一类病人沉默寡言。 叶天心里有些发憷，觉得这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想临时改变主意，又想到医生的警告，到底留下了苏绫一个人，自己离开了。 苏绫的意识，在药物的控制下，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她倒觉得糊涂的时候更快乐些，每次清醒过来，想到现实如此残酷，她就有一种想要一死了之的冲动。 于是，她计划着偷偷减掉药的计量。 护士会监督他们吃药，她当面吞下，等人走了再猛扣喉咙，吐出来。 苏绫现在在清醒和糊涂之间，渐渐有了第三种状态。 出现幻觉。 疗养院很大，甚至还有一座山可以供病人们爬，脚上有追踪器，也不会担心找不见人。 苏绫厌恶爬山，她总觉得这座山似曾相识，在那里发生过不好的事情，她要远离才行。 过去的记忆，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有时候甚至连顾止这个名字都要回想半天。 她怕自己忘记，清醒的时候，便开始写下她和顾止仅存的回忆。 顾止，顾止，顾止…… 苏绫在心中默念，望着山林的方向。 她的幻觉好像又出现了。 她看见顾止站在山林那头，望着不知名的某处，一动不动。她急急忙忙冲出去， 一边喊顾止的名字，一边奔向对方。 然而，等她到达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或许，不是不在，而是压根没有出现过。那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苏绫垂下眼睑，苦笑一声，往回走。 刚才跑得太急，鞋子跑丢了一只，只好趿拉着剩下的那只鞋，慢悠悠走着。 然而，她没穿鞋的那只脚，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苏绫移开脚，蹲下身，扒开草丛，好像是个项链，在黄昏的夜色中，泛着银白色的光。 捡起来，苏绫的呼吸停住。 这个是，是顾止随身带着的戒指项链。 这个地方，就是刚才她看到顾止站的地方。 那不是幻觉！是真的顾止！ 苏绫心扑通扑通跳着，从患病以后，从来没有如此鲜活地感受到生命的力量。 生活还有期盼，不再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戒指紧紧攥在手里，苏绫循着月光，走回了疗养院。 第三天，苏绫天刚亮就醒了。现在她听从医嘱，积极配合治疗。吃完药，便跑出去绕着昨天那块地方，走来走去。 ##第53章 他回来了 然而，大半天过去了，除了病友，根本没有外人出现。 苏绫只好打道回府。 也许，顾止只是今天没有空过来，或者他没有发现自己的项链掉了，或者他只是路过，不知道掉在了这里…… 苏绫边走边想，脑子昏昏沉沉的，精神药物的副作用凸显出来，妨碍人的思考能力。 可是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那天等她带着医生去救他时，他为什么消失了？房子又是怎么起火的？ 苏绫站在原地缓了缓，为了等他，她守了一天，连口水都不敢喝，一时有些体力透支。 等她重新回过神来，感觉一阵熟悉的气息慢慢靠近，将她包裹住。 “苏绫。”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苏绫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仿佛这句话是一个定身咒，将她定在原地，无法回头。 眼泪不受控制地唰唰流下，一双有力的胳膊，从后面紧紧抱住苏绫。 不一会儿，她感觉脖子处有湿润的痕迹，心念一动，想要回头，被顾止按住。 顾止鼻音很重，嗓音嘶哑，“我很想你。” “我也是。” 苏绫的病情在顾止出现前，已经好了很多，所以当顾止领着她要出院时，很顺利地办理了手续。 在他们要离开时，工作人员征询道：“需要我院通知一下送你来的那位叶天先生吗？” 顾止听到“叶天”这个名字，看向苏绫，苏绫坦然迎上他的目光，说道：“不需要了，谢谢！” 他们彼此有很多话要说，想要对方帮自己解答的疑惑，想要互相了解的心意，一大堆话哽在喉咙里，争先恐后地想要破闸而出，但现在，反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还是苏绫先开了口。 她知道顾止担心她，所以，把自己患病、住院的经过，简单讲了。没有什么波澜，顾止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怎么了？”苏绫伸手想抚平那皱起的眉毛。 顾止摇摇头说，“没有别的事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苏绫倒想起她昏迷时，做的关于自己重返16岁的美梦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16岁跟你表白了，还喂你吃了你最讨厌的榴莲蛋糕。” 顾止捏了捏她的鼻子，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亏我还担心你在知道叶天喜欢你后，会跟他在一起。” 苏绫有些心虚，连忙否认：“怎么可能！” 顾止抱紧她，重重亲了一口，“本来担心的，听你说了那个梦以后，就不担心了。” “你该不会因为担心这个，所以才迟迟不来找我吧？”苏绫抓着顾止质问道，“还有你快告诉我，谁把你从房子里带走的？” 顾止站起身就要离开，引得苏绫的好奇心千抓百挠，揪住他：“干嘛去？” “喝水，不然这个说来话长的故事，还没讲完，就被渴死了。”顾止一本正经地说道。 苏绫没想到最后的答案，竟然是—— ##第54章 画风突变的他 是楚开。 “他送完叶天，又赶回来救你吗？他有这么好心？” 苏绫对他的人品表示怀疑。 顾止喝了口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当我醒了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 “然后呢，他为什么要救你？”苏绫还是不解。 顾止叹了口气，苏绫以为他要说什么豪门秘辛，他与楚开相爱相杀史什么的，结果他严肃地说：“可能因为我长得帅吧。” 苏绫一巴掌呼过去，“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顾止拉过她的手，吹了吹气，“别打疼了。” 苏绫被吹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抽回了手，“你干嘛？”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顾止画风突变，变成一个喜欢尬撩的肉麻狂？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苏绫摆正顾止的头，然后敲了敲，侧耳听了听，搞得顾止一头雾水，“你干嘛？” 苏绫老神在在：“看看你脑袋里进水没有。” 闹了一阵，苏绫又将话题绕回去，问道：“楚开既然把你救走了，为什么还要把房子烧了？” 顾止诧异地看着她：“房子烧了？” 见她点头，顾止也纳闷了，“他好像没跟我提起烧房子的事。” 好像这个问题也并不重要，苏绫没有再追根究底，只是清了清嗓子。 “到了最关键的问题，”苏绫直盯着顾止的眼睛，不许他撒谎，“你昨天站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 顾止招架无力：“我一直住在山上养伤，偶尔回来这边散散步。” 好像回答了，但又好像什么也没回答，顾止低下头，眼神有点黯然。 苏绫一下子懂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的原因，那一句“我以为你会丢下我跟叶天在一起”的玩笑话，亦是他的真心话。 苏绫看着顾止说：“你是不是一直不相信我已经爱上你了？” 顾止摸了摸她的头，笑得异样温柔：“之前是不信，在你那个梦后，我开始信了。” “虽然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但如果假设有，你愿意选择我，说明你心里有我，这是我最开心的事。” 苏绫搂住顾止的腰，头靠在他肩膀上。 “我醒过来时，发现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那一刻，你不知道我有多绝望。我再也没有机会亲口告诉你，我爱你。” 顾止笑着说：“也许真的有一个平行世界，就是你梦中世界的还原呢。再说，要是你真的重生回去，我现在抱着的岂不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那我上哪儿哭去？” “说的也是，”苏绫拍拍他的胸肌以示褒奖，“不愧是学霸！” “咳咳！”顾止捂住胸口，突然倒在沙发上，把苏绫惊出了七魂六魄，连忙扶起他，问他哪里不舒服。 ##第55章 真相大白（大结局） 顾止一开始强装镇定，装着装着，后来直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前还不忘把设计的“台词”说完：“我肋骨刚接好，别把我拍散架了。” 苏绫忍俊不禁，看他眼底的乌青，可能真的没有睡好，便起身去拿毯子，给他盖上。 毯子抽离，压在下面的遥控器掉落在地上，翻滚两圈，误触到开关。 电视机打开。她抬头看了一眼，刚要去关掉，却看到一栋熟悉的建筑。 “昨日上午十点，xx路的一栋别墅内，发生一桩凶杀案。据警方初步判断，两 名死者皆为男性。双方产生激烈搏斗，各负重伤身亡……” 苏绫死死盯着屏幕，记者开始采访附近的居民。 苏绫后退一步，撞到玻璃茶几上，发出一道闷响。 钝痛袭来，她死死咬住嘴唇，眼泪夺眶而出，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哪些是因为身体痛，哪些是因为心里痛。 电视上的报道还在继续，“我早上出来跑步，看到一个年轻小伙子进了房子，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我当时没仔细看，现在想估计是凶器。” 有钱人家的命案，总能勾动普通人的好奇心，电视前前后后报道了尽半小时才结束，苏绫呆呆看着，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顾止迷迷糊糊站起来，循着本能去开门。 “你好！请问苏绫女士在家吗？我们是xx公安分局的，希望你们配合调查。” 顾止愣了一下，开门让人进来。 当听到警察说叶天和楚开已经死亡的消息时，顾止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怎么可能？” “我们来是想向苏绫女士了解一下情况。”其中一个客气地说道。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他送我去疗养院。”苏绫如实交代。 之后，如此盘问了一个多小时，觉得差不多了，两个人才离开。 顾止尚沉浸在消息的冲击中，没有缓过神来，两人相对坐着，谁也没有开口。 这世界上失去两个人，对地球的运行并没有什么影响。 影响的只有认识他们的人，如果交情浅薄，说不定转头就忘过了。 过了一段时间，苏绫收到一个黑色的包裹。个头不大，一手就能拿起，外面裹着一层黑色塑料，用胶带结结实实捆住。 拿了剪刀划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一个笔记本。 她平静地翻看着，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说是日记本，内容却更像回忆录，大部分是关于他和她那段错过的爱恋。 直到记录到他们重新相遇的内容之后，才真正有了日记的实感。 越翻到后面，苏绫越难以保持镇定。 6月7日，我把楚依依的剂量减轻了，她现在跟苏绫交往，不能让她太疯，万一伤害到苏绫怎么办。至于楚开，可能给他换种新药吧，或者赶出去，让他自生自灭，谁给他的胆子亲苏绫的。 7月8日，苏绫昏迷不醒，我给她打了致幻剂，看她睡梦中都咧着嘴角，应该是做了个好梦。珍惜吧，以后都不会有了。 8月12日，原本的药效果很好，她很听话，很满意，但好像副作用太大，得考虑研发新的药了。 …… 至此，真相大白。 苏绫合上日记本，来到厨房，打开了燃气灶。 纸张一页页扯下，灶火如一张血盆大口，伸出火舌，轻轻一舔，迅速将一切都裹挟进嘴里。 顷刻之间，所有东西化为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