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夜黑如墨。 浓密的林荫和黑暗下,一队人影正前后跟进,只听得见碎步踩在地上的碰撞声和衣物的摩擦声。不一会儿这群人停在了一处荒郊的土岗前,“哗”,只见其中一个人点燃火把,五个人的脸孔和身形马上显影出来。 “就是这地方”。陶牛跺了跺脚下的地面,看着眼前一道缸口大小的盗洞,顺手将裹着油膏的火把扔了下去。黑黢黢的洞底,在火光下现出了一片明朗开阔的空间。 当地人陈三看上去有些迫不及待,兴奋的表情写在了一张胖葫芦脸上,他对几个人中的一位问道:“聂先生,你怎么看?” 他问的这个人带着一副厚厚的方片眼镜,偏分头下长着一张中正清秀的脸,一身藻蓝色的长衫穿到褪色,约莫三十出头却是一副斯文书生的打扮,瘦削的体型在这群五大三粗的壮汉中显得格格不入。这人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八九不离十,这个地方有点门道的人都很难看出来,除非有当地人带路”。 他说完顿了一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说:“事情宜早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下去吧。”众人听着他咬文嚼字的说话,其实都是一知半解,只是想等他发布指令,毕竟他是这次来的主事者,繁重的力气活可以靠他们,但是除了这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只有这位先生能做了。 几个人听完开始收拾准备,在即将下斗前摩拳擦掌,活动筋骨,陶牛把自己带来的家伙都系在背上的布包里,看向一边,大声道:“怎么的马花子,又怕了?!” 叫马花子的人站在一边,看着众人将几碗黑狗血,一些奇奇怪怪的黄纸符带到洞里去,心下有些不自觉的发憈:“我我……还是给……给你们在外面把风,等你们出……出来吧。” “他吗的,看你那点出息样。可别给我坏事了,不然待会出来老子饶不了你。”陶牛怒骂后,和其他人相视点了点头,自己当先跳下了盗洞,接着聂先生、陈三和另一名帮工也陆续跟着下来,只留马花子一人在上面守望把风。 众人从地面下来不到两人高的距离,之后是一段缓缓向下的斜坡,尽头朝里是一面墓墙。这块墙体看上去较厚,其实上面已有了明显的挖凿痕迹,在头天踩点的时候已经被陶牛通过了一遍,如今只是填上去了几块砖块用作虚掩。陶牛猿臂一挥,军用铲拍在墙上,两三下的功夫就把墙通开了。 “从这里开始,我就没动过了。”他说。 聂先生接过旁人递来的电筒,照进了通道深处,一边端详墓道的具体情况一边前进。阵阵阴风不时从里面吹出来,从脸到脚把人拂一遍,在这阴冷潮湿的环境里,硬是能给人身上吹出一层毛毛汗。 “先生,看出来什么了没有。这个墓,是不是好墓啊?”陈三不由自主的问。从来下斗的路上起,他就按捺不住自己一身的兴奋,腿肚子上阵阵的跳。 他会这样打颤,有一部分是因为激动,想他陈三活了半辈子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过着日子,至今还没讨到老婆,被村里人瞧不起,今天他就要干一番大事,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狗眼看人低。 而另一部分,是因为内心的紧张,他也清楚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所谓寻龙问穴,盗墓下斗,无非是凭一身胆魄和伎俩,在这地下世界里往来穿梭,发一笔死人财! 既然是跟死人打交道,若自身八字不稳,命不够硬,得不到财不说,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很有可能交待在下面,最终是人财两空。陈三又想干点动静出来出人头地,又担心危险的发生,所以十分敏感,在这下面有一肚子的好奇想要问。 “废话,聂先生要找的墓,自然是好墓,够你喝一壶的。”陶牛没好气的对他说。陶牛本名叫陶世勇,之所以都这么称呼他,是因为此人力大如牛,再加上生的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是这里出了名的壮汉,自是看不起陈三这样的小混混。若不是陈三这个人从小顽劣,眼尖耳滑,知道这些村里老人都避而不谈的地方,这两个人也不可能组成同一个队伍。 陈三听后也不敢造次,老实的闭了嘴。聂先生并没有理会他们,一言不发的从甬道走入前殿,这殿内有一座完整的石屏,将这里前后的空间一分为二。石屏之后的空间有一道石门,依照这石门的厚重度和格局来看,门后面应当就是正室。 陶牛看了眼聂先生,召集剩下的二人开始在墙上凿洞,从墙上通洞到存放墓主人棺椁的正室相对来说最快,几个人挥着工兵铲和铁锹,在墓室里开凿起来。聂先生则继续打着手电,像是在这里寻找着什么,四处探照着前殿的环境。他和那些急于打开棺椁,搜刮珍宝和财物的莽汉完全不一样,来到这里似乎是怀着别的目的。 他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眉头紧锁,沉默不言,直到他把手电筒打在正中的石壁上,上面有一些繁复怪异的纹路,他又绕到背面,仔细一看,发现光线照到这里就变得黯淡了,仿佛被这东西吸收掉了一样。 这不是石头…… 聂先生走上前,用袖子将壁上厚厚的灰掸掉,再用食指和中指在其上划了两下,凑到鼻尖上细嗅。 铜。 他越发觉得不对劲,于是走到另一面看了一眼。又再度转过来。 如此重复,绕了足足五个圈。 阴和阳。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第一次张口问道:“陈三,你当时听那些老人说的,这是什么时候的墓?” 陈三听到后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说:“我想想,他们好像说的是离现在不远,啊对,就是清朝的墓!” 清朝,不对!聂先生暗道不妙,刚要出声喝止还在动工的三人,只听得一声闷响,土石齐塌,那墓室的内墙已被从外向里完全打通了。 三人正要说话,一股刺鼻的气体从里倾巢而出,他见状大喊:“不好!快躲开,这玩意闻不得!”说罢将衣衫从内里撕扯下一块,从中再撕一截,连忙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截向他们投了过去。 “他吗的这是什么味道!熏死你大爷了。”陶牛被这气味冲的双眼昏黑,忙掩住鼻子骂道。 离得近的几个人被这剧烈的气体呛得不行,连连撤退,慌乱中也顾不上脚步,陈三一脚踏空狠狠地跌了一跟头。 等到浊气散尽,聂先生走上前去,查探几个帮工的情况。陶牛甩了甩头,掸走了一头的昏沉,看来这东西没让他吃太多苦头,另一个帮工由于接过了自己扔来的碎步,掩护的及时,也无大碍,倒是陈三,此时才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两眼酸胀都有了血丝,看来就他方才被熏得最厉害。 “刚才这是什么气味啊,是神仙爷爷的屁还是这墓主人的尸臭啊!呛得老子真逮劲。” “这是墓主设下的机关,目的就是让前来的盗墓者中毒,好跟他一起陪葬。”聂先生淡淡道。 陈三听完,一改往日的敏感怕事,指着那墓室里的棺椁就是一阵火起:“陪葬?呸,老子都走到这一步了,大活人还怕你个不会喘气的不成。老子今天就要掀了你的盖子,拿走你的明器,顺带还把你个龟儿子的寿衣给扒了,让你知道得罪老子的下场——” “住口,不要口无遮拦。”聂先生说道。他看了看那道被打通的墓室,厚重的棺椁就那样摆放在墓室中央,冰冷而死寂,仿佛在向人发出一种无声的邀请。看了一会儿,他面色凝重的说:“这座墓,和我之前预想的不一样。我有种感觉,再干下去可能要出事。大家考虑一下,最好是今天就此打住,我们回去再从长计议。” 听这么一说,几个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毕竟是策划者发的话,如果在此停手,就相当于宣布这趟差事告吹了。 “回去?这都挖到这里了,棺材盖子一掀就是宝贝了,你他吗的居然说要回去?!”陈三像炸了毛的猫一样,龇牙咧嘴的向他抗议,“你是不是怂了?怂了就早点滚蛋,老子来开这个棺!” “慢着!陈三,你怎么流血了?!”陶牛大声喝道。 众人都为陈三一反常态的暴躁感到惊讶,纷纷看去,这个家伙的脸上不知何时出了鼻血,并且越流越多,像挂面一般落到了衣服上,而他还兀自不知。看他歇斯底里的样子,陶牛走过去一把手给他制住,放到在了地上才消停。 他看着这样的局面,说:“大家这一路下来也忙活了挺久,先生你看,打道回府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说到底,这处墓计划了那么久,如今正殿都打通了,放着不动岂不是便宜了后来人? 聂先生沉默半晌,也不再制止,只看着他们先走进去。正室里面的长方体棺椁,通体盖着发灰的石盖。陶牛和帮工拿出物件,只需撬开棺椁,下面就是棺木了。这当的功夫,聂先生点着了一柄油灯,走到墓室的东南角,让它缓缓燃烧。 一会儿过去,墓室里只剩下一副棺木,众人合力抬开,从里面飘出一股成年的腐臭味。他们朝里望去,只见棺内躺着一具高大的男尸,身型健硕,穿着清朝年间的将服,看上去确是如陈三所说。但是再一看,这具尸体全身肿胀,四肢发端都长出了白毛,聂先生怔了一下,叫他们只许动棺里周围的明器,凡是尸体身上的东西都不要碰。 陶牛他们遵照执行,戴上手套,谨慎的取那些细碎的陪葬品,看着穿戴在尸体身上的首饰、腰带和环佩之类的物件,没有妄下心思。 聂先生自己对这些不为所动,这里还有一些他没想通的地方,他扫了眼棺内,又把目光看向墓室四周,发现自己点的那盏灯,火焰不知从何时变成了青绿色。 怪了。见这鬼火一般的灯烛,他回头发现陈三不知何时溜了进来,居然在对尸体身上的宝贝打主意。对于如此异化的尸身,陶牛都不敢妄动,何况是陈三,但此时的他哪还有一点人样?只见他双眼发红,满脸滴血,正在像饿鬼一样啃着尸体的手,想把他拇指上的一枚扳指给咬下来。 混账!聂先生大叫一声,另外装财物的两人急忙冲过去,把陈三拉下来。那陈三像是中了邪,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抓着尸体不放,看来是之前吸了太多尸气,中毒很深。他七窍流出的血滴在了那尸体的手和身体上,阻拦都来不及。 聂先生连连摇头,直叹没算到这一出,这墓主人让他们进来之前中毒,之后用他们的血来引起尸变,这是中了别人算好的道儿了。尸体沾了活人的阳气,都会有诈尸的迹象,这陈三的血一股脑的滴上去,活活流了一手,这不是养尸而是醒尸!突然间,只见那男尸像是受到感知一般,一身的白毛在一下子竖立起来。 只听嗷的一声怪吼,那粽子一挺从棺材里坐了起来,旁边三人都被这一下震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反应,离得最近的陈三就被这粽子一手拽了过去,如同提一童稚一样,张开血口对着他的脖子就咬,陈三半边的颈口被咬了下来。 粽子咬完后一甩,将陈三重重地甩在地上,他的身首几近分离,脖子上的血溅了一地。众人慌忙取出家伙,陶牛抄起工兵铲,对着凑上来的粽子就是一敲,这一铲像是打在钢板上,一声脆响过去对方却是安然无恙。粽子双臂一扫,将铲子打了回去,众人见势后退。聂先生刚撤到墙洞一边,这怪物已经追了上来,另一个帮工拿出黑狗血,迎面泼在它身上,只见这怪物挥手一抓,发出几声惨叫,变得更加的暴烈。聂先生被推着往外,一股力量将他带倒在地,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回头一看发现那位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帮工,已被粽子架着肩膀抓了回去,一手怪力从肩头往下一撕,整个人就这样被撕成了两半!扑面而来一阵腥味,聂先生忍住胃部的翻腾,拔头就往外爬。 刚爬到前殿,感觉脚下一重,原来是被白凶抓住了右脚腕,正要把他往里面拖去。聂先生没了命的呼喊,突然一支工兵铲打下来,铲在了这只手上,陶牛从后面赶了出来对他说:“快跑!” 说完又大力挥出一击,这一铲打在白凶的后脑上,那白凶吃痛松开了手,聂先生得以抽出腿,趁机从地上爬了起来。白凶转过身去,一声怪吼扑在陶牛的身上,陶牛的工兵铲被这一下打掉,反倒血气翻涌,使出双手将这白凶从背后死死钳住,猛地朝这边大喊:“快跑啊!” 见着白凶在大汉的身上啃咬,聂先生心一横,奋力往外面跑去了。身后传来刺耳的叫声,他是再也不敢回头,一步并做两步的跑,跑到了盗洞处,抬头就朝外面叫人。 马花子在上面听到声音,连忙丢下绳子,很快把他给拉了上来。看着聂先生狼狈的模样,马花子舌头打结,惶恐的问怎么只有他一个人上来。 “快!快把这洞填回去。”聂先生焦急的命令,刚上来就一心顾着把盗洞封上。马花子见状也不敢多问,哆嗦着跟他做了起来。 外面新挖的土覆盖上去还是松的,马花子铲过之后想把地给踩实了,绕到了填过的洞口边。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愣了一会儿,转过头对着聂先生说:“先生,下面好像有……有动静。” 聂先生听完一怔,在填洞的时候没有发现,的确有一种细微的声音在这地下,而且正离他们越来越近。忽然,从马花子脚下的那块地穿出一支大手,猛地抓住他的腿往下拽去。 长满白毛的手上,突兀的长指甲嵌进了骨肉,说时迟那时快,马花子还没来得及惨叫几声,就被生生拖到了地下去。地上还残留着人身上的肉屑,聂先生的眼前溅得全是血。 他放下家伙,肆无忌惮的跑。透过被血糊的脏兮兮的镜片,看这天上都是挂着一轮血月,到处都是黏腻的腥臭味,而这里就是阎罗地狱。 ##第一章 玉扳指 人们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向来是相信这些的。 我家以前是徽州当时有名的乡绅大户,后来土改分田地,财主们的资产也要全部充公,外公留了心眼把外曾祖父留下的古董旧书转给了一位老相好,换来的支票不时用来支撑家底。 所以后来虽谈不上富贵命,却可以养活我妈那一辈的人。 到了我这家境已是泯然众人,但我遗传了外公的精明灵光。眼看这军校没有考上,干脆对仕途不抱想法,回到老家放任自己,找找别的生计。 赋闲的时候去镇上的旧街淘一淘古玩字画,倒腾家里的小物件,顺便结识了一些朋友。和这些人打交道,必须得有点识货看货的底子应付,以防卖家一番海侃,东扯西凑一点历史由头,让你脑袋一热就把东西买下了,还以为捡了前朝的什么稀罕宝贝。 这不,面前有个人就在炫耀他的货,那人膀宽腰圆,正跟几个路人介绍自己手上的珐琅壶,一盏仿制的赝品愣是被他吹上了天,还真有人听得面露喜色,鼓捣出钱包买下的。 我看这胖子刚送走别人,嘿嘿的笑着在原地数钱,就走他背后摸过去,照着肩头一拍:好你个死胖子!光天化日之下干这些诓骗人的把戏。 这货是我们这圈子里出了名的忽悠,前几年在潘家园做买卖,浑水摸鱼的时候不慎遇到了熟路子砸了招牌,如今跑到这里来,仗着小地方耳目闭塞,便重操旧业又做起了自己的小营生。 那胖子见是我,腰一低,慌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你别把爷刚到手的生意砸了。 说到生意,我这倒是有个好家伙。说完我从衣服里掏出一枚扳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是哪来的扳指,”胖子一眼没看够,想凑上去审个仔仔细细,“你小子怎么会有这东西?” “干什么,我四舅带给我的。” “你四舅不是早失踪了么?” “捎信不行啊,怎么。这么感兴趣?”我瞅瞅他说道。其实我也搞不清这扳指是什么时候的东西,这一来二去我们都瞧不出来历,就是想出货也估不出价格。胖子突然一拍脑袋,说想起了一个人,那家伙姓金,眼力劲在这里算是最刁钻的,被人称作金独异,带过去给他瞧瞧看,一定能说出个门路来。 胖子带着我去找人,一直走到了一处街口,道旁立着一颗上了年纪的大槐树,往右绕进去通过一段老巷子,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古玩店,这店还特意挂了黑底烫金的匾额,行书三个字“荟宝堂”。我心说这要不是胖子先前说过,还得以为这是个药铺。店里大门四敞,我们两人走进去,发现里面摆设的倒是讲究,在那根雕后面有一张躺椅,那金独异就靠在上面,一边哼着曲,一边盘着手里的黄花梨。 “老金,今天有好货带给你了。”胖子说着,走过去。 “你那些货色,能有什么看头。哟,是这位朋友带了东西吧?” 老金从靠椅上起来,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有一支是瞎掉的,只有浑浊的眼白,像颗鸽子蛋一样套在眼眶里,看人全靠另一支正常眼睛的视线。我反应过来他是在向我说话,忙把目光抽出来,答应了一声。说着和他走到桌台前。 我却不像胖子想的那样,直接掏出东西给老金把看,而是把身上其他的古玩物件递给了他,先打打头阵,一来试探下此人的眼力,是不是像胖子一样只是个半吊子,二来测测他的口风,听一下他们两个之间有没有猫腻的地方,防止这两人合伙坑我。 “是的。我这有几样家里的宝贝,给你来瞧瞧是什么来路。” “那你找我,可就对咯,”他说着接过我的东西就开始验,左眼扫视,两手翻动不停,几乎只一分钟,就一一说出了这些古董的详情。 看这老金把我从家里带来的几样藏品都报出了价位和属性,与真实情况一样,不出左右,我才信了这金独异的本事,好家伙。我随后把那个扳指递给他,老金刚接过去,看了一眼就身体一滞,我明显注意到了他眼神里的震惊,但是他又很快恢复了正常,手上继续摸索了一阵子,然后把东西都退给了我。 胖子问他,“怎么样啊老金,我朋友的货怎么说”。 “货是好货,这位爷想必也是个人物,带来的虽是小件却没有一样掺水的。这些我这都能接手,一定给您转一个好价钱。但是这样东西,就有点不好说了……”老金说着,看了看那枚扳指,“不瞒您说,我这开店收藏相宝的,主要就是为的一个周转,但这扳指我想就是出个高价拿了,转手出去也怕是有价无市啊。” 胖子听完一脸不爽,“奶奶的,这是国宝吗,还怕没人敢要?” 老金摇摇头,“你这个扳指,是死人身上套来的。” 这话一出口,我们眼睛都瞪大了。胖子顿时直叫:“卧槽,明器?!老金你可别开玩笑。” 我们再看老金也不像是在说假话的样子,再说这扳指真是宝贝,如果不是因为像他说的这样棘手,那他何必不一口将它收下,独自一人吃大便宜呢? 我仔细想了一会儿,刚要说什么,只见胖子对着我兴冲冲的喊:“从哪儿搞来的这好家伙,快问问你四舅啊……”我忙冲上去捂住他的一张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老金看样子在那里思索些什么,好像知道了一样。还没等他问我四舅的事情,我就快速收回自己的藏品,告诉他这些东西不出了,一手拉着胖子,走出了古董店。 胖子跟在后面,对我的反应莫名其妙,一直问我怎么不出那些货,我的四舅又在哪。我回答不了他的问题,我的脑子里已是一片混沌。 ##第二章 黑影 回去之后,我坐在书房里,脑海里飞速转动着,想要消化今天所知道的这些事情。回想起我的四舅,我如今对于这些古物藏品所有的经验和功底,甚至小时候文化的熏陶,都是来自于他的影响。 我外公就只有四舅一个儿子,说起家族里女性居多这一点,四舅的生长环境跟我颇为相似,从小在女人堆里,生得也是斯斯文文,他又偏喜欢看书学字,扎在书房里可以一天不出来。 在我记事时起他就跟我说些史书上的故事,或是典故志异,而我也是听得入神,可能我算是他真正意义上唯一的听众。因为他若是告诉别人,只会换来她们一句嗔怪,老四又在胡说八道。 我在四舅的书房里看了很多东西,字画古本不一而足,随着渐渐长大,有些当初觉得晦涩难懂的东西现在却可以读懂了,四舅的藏书里有很多不知道从哪买来的书,有些册子上写满了风水相术,有些书上还标上了奇怪的符号和地名。家人们也开始越来越不理解四舅,感觉他消沉避世,只是一个迂腐的书呆子。长大后我离开了镇上,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四舅。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突然有一天莫名失踪了。没有留下口信,看见他的人说他动身出发的样子像是要出一趟远门,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而在我回到老家以后,突然有一天,我接到了从镇上邮局打来的电话,要我去取一份很久以前的快递。 当时我在去的路上还在想,外公过世以后,这别的亲戚都嫁去了外地,各自安生,要有什么事情也是电话联系,也没听谁说寄了东西回家里,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快递呢。我到那以后拿上通知单将东西取了出来,那是一份用纸袋的包裹,打开以后还有一层牛皮纸的小袋,里面是一个旧报纸,同时有一个深灰色的木匣子,打开以后,那里面就装着这枚奇异的扳指。 当时拆完包裹所带给我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这肯定是四舅寄来的。现在这枚扳指的性质已经被确认,是从墓里得来的东西,四舅把它寄过来的用意是什么?或者是要往家里传递什么信息?这些都成了我的疑问。之后的几天我都在书房里待着,老家是一个偏小格局的居院,一个通室几间卧房,打点几番倒也是个样子。我四舅的房间平时没什么人去过,书也没其他人会看,所以这么多年保存的还算好,几乎全都原封不动的放在书柜里。 我没事就在房里翻翻书,找一找,希望能找到一些四舅当时离开的线索。 翻看那些旧书古本久了,会时不时感觉沉闷,翻了几遭,我突然一想,四舅这些行迹是和盗墓扯上了关系?突然想起以前看三国演义的时候,四舅有意跟我提到,曹操割据起势那会儿,特地设立了一个军衔叫发丘中郎将,这帮手下在战争年间却不冲阵打仗,而是专门做一些钻山寻斗,盗墓摸金的行当,用得来的财富补贴军饷。 这些事情都是历史的边角料,上不了正台面,何况演义说来都是小说杜撰,没有非得较真的意义。但盗墓之事古今向来有之,不管出于何目的,再联系起那些语焉不详的古本,这样看来,四舅的确是有参加了盗墓活动的可能。 到了晚上,外面突然有人叫门,我开门一看是胖子。他打了个招呼,大喇喇走了进来,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看他一副兴冲冲的样子,晚上过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打算。 他一坐下就问我打算怎么处理那扳指,果然不出所料,我跟他强调了重点,那是四舅留给我的东西,虽然来路不正,也有点不详,但是不管怎么说,四舅寄这个过来肯定是有他的意义,在没搞清楚这个之前,我不会把它转手出去。 胖子这么一听,想想这样也对,毕竟我四舅现在还下落不明,这时候打着别人东西的主意就太不讲义气了。于是叹道:“这么个大活人,说消失就消失了。对了,那个时候你多大啊?” “七八岁吧,这么一算都过去快有二十年了”。回忆起那时候的情况,我走的时候小学还没念完。 我说着,还挺有点感慨。突然看见胖子坐在那眉头一皱,嘘,你听——什么声音。他看着我,竖着手指往天花板上抬。 空气突然安静了,我一抬头,这房间下面是平房,上面的屋顶还有用顶梁撑起的空间,在那刚才右后方的瓦片上,好像确实有动静。 是谁!胖子大喝一声,起身往房外跑,那上面的声音静了一会儿,可能发现自己暴露了,跟着我就听见一阵连贯的脚步声踩过去,从窗户对面跃下一个黑影!果然是个人在偷听我们,我看胖子冲了出去,反手把门一带,把东西收进身上也跟着他跑。 胖子冲到路边上,看那人一阵碎步,躲过几个路人往西街跑去,连喊大叫的让他站住,这势头把那几个路人吓开了,以为是抓小偷,纷纷让道,我跟着他的后面从小路跑出去。那家伙一身黑衣,脚下麻溜的很,看折了几道没把我们甩掉,手一展身体一绷,抓着身旁的墙沿爬上了去,我看他几个动作就翻身上了一座屋顶,感觉这人不简单,还会轻功的身手,这样的人半夜潜进来是想偷听我们的对话?这样的话,那至少说明,我或者我们已经被人监视了,让他跑掉,那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很不好说。 还好这一片民居不多,而且是靠近主街,建筑与建筑之间相隔很宽,不然我和胖子一定会被这人在上面甩掉。这还是白天人最多的一条主路,到了晚上才空旷起来,我们追了不知道几条街,都开始大喘气了,这胖子也是够呛,但他跟这人像是有仇似的,不知是哪儿来的毅力能让自己没把人跟丢。 那人跑了十多分钟,还是远远在我们前面,我们追不上,但也没有被甩掉。眼看着人在前面,我脚下却越来越钝,开始有些力不从心,我想他也是个人,只要我们跟在后面不掉下,纵他再能逃跑也总要休息喘气吧,于是咬咬牙,发狠继续跑。 我们追着这家伙,一直从西街这边的大路上,跑到了桥对面,直接绕了半条河道过来,我突然有个错觉,这家伙步伐轻快的很,为什么一直甩不掉我和胖子,有没有可能他是故意让我们追上的?那感觉就像山里面猎狗撵着野兔跑,看上去这兔子是嘴边的猎物怎么样都跑不掉了,其实猎狗想不到这狡黠的兔子也会使绊,把自己往那些看不见的土窟窿里引呢。到底是我们逮着他跑,还是他在故意跟我们玩捉迷藏,我一时有点懵。 “龟儿子,真你丫的能跑!”胖子气得骂道。追着追着,看见那家伙一拐折进了一个巷子,忽然面露喜色,马上招呼我跟上来。 我在后面看他这么开心,突然懂了他是什么意思,前面那巷子过去连着的是一片厂棚,以前是个镇上的手工作坊,后来企业改制经营不下去了,被征收以后很多年都没有动过,外面全被封掉了,也就是说,现在进去的这条巷子是唯一的出口。 看这家伙选错了路等于自投罗网,我和胖子连忙跟进去,料这家伙就是飞天的蟊贼,没了去路也是插翅难飞了。我们走到里面,那人已经停在前面,似乎知道了没地方可跑。 胖子嗓子一粗,怎么不跑了,你小子不是挺能耐吗。这语气,就像狱警在审犯人。 那人脸上套着面罩,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我和胖子两个人各站一个方向,刚好把他夹在这里面。僵持中,我好像发现了一些特别的地方,这个人身形比例协调,但并不算高,体格也不怎么健壮,虽然身上的衣服套得厚实,但是依然能看出一些地方有微妙的曲线。 我看眼前这家伙,不像是男的。 ##第三章 阿霜 “爷问你话呢,还不老实?是不是想让我动手啊。”胖子有些不耐烦,兀自凶道。 “别吵了,我不是坏人。”那人摘下了面罩,头发一甩,露出一张光洁的脸来。 果然是一个女子。 这女子的皮肤很白,在黑夜里都能看出那种通透白皙,长着一双秀眉,而她眼睛里的神气却显得有些病弱憔悴。这看上去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但她的眼神,总给人一种经事非浅的感觉。 “什么……什么玩意,居然是女的。”胖子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一下显然给他震惊不小。 “你为什么要潜入我家,偷听我们说话?”我问她。 她显得很平静一样,淡淡的说:“你家?聂松茂是你什么人?” 我愣了一下。聂松茂,正是我外公的名字,除了家人,也只有以前的邻居和熟人知道,她这么小的年纪,看上去还没有我大,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是他外孙。”我保持着镇定,尽量用一种从容平淡的态度和她说话。 聂家院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你可以理解为我是现在的屋主人,所以我说是我家,应该没什么不妥吧。 那女人扫了我两眼,像是在内心里确认下我的身份,随后看着我们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她受到一个托付,是外公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想要知道外公的消息。但是他们很久没有了联系,如今他自己已无法做到上门来拜访,所以需要由她来代劳。 想到她所说,我在脑海里对应了一下,外公以前确实有一位朋友,家道中落的时候还是靠了人家的帮助。那这样看来还是友人,但有友人穿成这样拜访的吗,我还是狐疑。 看我依然没有放下戒备的样子,她笑了一下,接着说,她到这里的时候只看见一座空房子,已是无人的迹象,过去的老邻居也都走的走搬的搬,周围都是这两年来的新住户,对我家的了解不多。她花了更多的时间打探查询,这一来二去,才知道外公已经过世了。 她准备回去交差的时候,发现我突然住了进来,由于对我没有了解,看这无人接管的房子突然来了个住户,觉得我的身份可疑,为了不被发现,于是就用这样的方式察看下我的情况。 我觉得还是有些事情不正常,正因为她这样的行动方式,还有刚才逃跑时候的动作身手,看上去不像是一般的女子,安排她前来拜访人家之类的事应该不只这么简单。 这时候胖子接了一个电话,几句对话的功夫之间,聊的越来越轻松,我就听他说了一句“有事情做了”,然后用一种惊讶的表情看着我:“你倒是挺的混得开啊,白三爷都认识。” 我还没搞清楚状况,他又是对那女子一脸赔笑的说:“姑娘不好意思啊,刚才真是多有得罪了,都是自己人——自己人。”这明明刚刚还是一脸凶神恶煞的主,现在却换了个脸一样一脸热情的把对方请到我们身边来。 “胖子,这什么情况?你给我说清楚。”我喊道。 “你急什么,跟我去老金那里,路上跟你说。”胖子说完又打了个招呼,叫上这女子跟我们一起回去。 刚才那个电话是老金打过来的,胖子跟我说老金的店里上午来了一些客人,当时这个叫阿霜的姑娘也在,这些人都是白三爷招来的。 白家是古董文玩界的世家,在这个圈子的影响力和人脉自不用说,家主白三爷热爱研究和收藏历史古物,尤其痴迷古籍珍宝,到了晚年收集的癖好却是反增不减,因此白家近几年开始通过各种各样的门路收罗古物。 作为老金最大的下家,店里出的所有尖货也都是转手给了白三爷。这样的客人老金自然丝毫不敢怠慢,忙给胖子打电话问人,阿霜就是途径故地代人拜访一下老朋友,叫我们不要伤了自己人。 至于胖子刚刚说的有事情做了,是一件需要商议的计划。 四川那边前阵子挖出了一批古代兵器,卖家急着转手,刚好白家耳目灵通,第一时间买了回去,他们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那些兵器是古蜀国的工艺。而且有兵器的地方,附近应该就藏着大墓! 在历史的书页上,人们对于古蜀国文明的认知如今还是近乎空白,白家人显然不想把个消息公布出去,如果被上面先一手盖下来,那么有些秘密永远都不会得见天日。所以白家雇了一群人,然后想在老金这边再聘请两个有经验的帮手,集结之后去四川找墓。 我们到了老金那里,另外四个人都坐着,加上阿霜正好五个人,看样子等了有一阵子。 老金看见我们,就开始帮忙介绍起来,我大概记了一下,这些人有一个做过私人保镖,另外三个都当过兵,有一个还是特种兵退役,个个都不是吃素的。 白家请人都这么专业吗,这胖子跟他们一起还凑合,我这军校都没考上待一起会不会很现眼,我想着,微笑的跟他们示意一下:“各位就不用在意我了,我是陪朋友过来开开会的,下墓的事我就不去了。” 胖子听后,龇了一下嘴:“怎么的,你不去啊。这古蜀国的天地不想见识见识?” “不去,我觉得,我下去可能够呛。”我摇摇头。 “唉,不去拉倒。那下面指不定有多少金疙瘩,你要看我发达了,可别怪爷没提醒你。” 我笑了一笑,没再说什么,老金给我们几个人砌了茶,就开始商讨起去四川的事了。 我此时已是一个局外人,听他们细碎的说起路线规划方面的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我看了下阿霜,她坐在那里,只是听人讲话,也没和他们有什么语言上的交流,始终是一副冷冷的样子。 她好像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朝我这边望过来,跟我的目光刚好撞上,一瞬间有种奇妙的感觉触过身体,我赶紧缩回来。 众人商讨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老金在门口送行,约定了一下明天中午出发。 我和胖子走一路回去,突然叫住阿霜,跟她坦言我们两人都为之前的事情抱歉,要请她吃一顿。阿霜在原地愣了一下,也没有说不去,在我看来只要她不是甩脸色走人,就不算是拒绝了。 胖子带我们下店吃了一顿火锅,酒过三巡,就侃起了大山,一张嘴像机关枪嘟嘟扯个不停。可能受到这种诙谐气氛的感染,阿霜也渐渐放下了拘谨,慢慢酌几小杯。 回去的路上胖子一贯他的豪爽:“这酒过三盏,交的就是朋友了,姑娘这夜深回家若不踏实,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护送你一程。” 我看胖子这么热忱,肯定是选错了对象,怕到时尴尬,便当先打趣的说:“得勒,别人这身的本领还要你送,怕是有我们两个才不踏实吧。” 我说完看她脸上没什么波澜,以为是要发作的征兆,暗叫不好。但是她没说什么,脸上嘴角微微的扬起,细微到我都看不出来这笑里有什么用意。看来让这女子露出真正的笑颜,可真得是一件不寻常的本事。 她没答应,也没拒绝,我和胖子也不再插科打诨,收敛了那股子不正经,从容的跟着她走了一路,把人送到了住的地方。 ##第四章 尸玉 昨晚喝多了酒,第二天睡到中午我才醒来,收拾好后想着去街上看看,胖子这会儿应该在老金那边准备出发了,我往街上走去,突然又想到了昨天的事情。心里一寻思,又折去想送一送那女子。 她住的地方是一个民家旅店,统一仿着徽州特色的风格修筑,青砖黛瓦,我从正门走进去,还要通过往下的楼梯,下面是一层对向的房间,隔着走廊和石板就是贯穿镇子的河水。她的房间选在这儿,倒也像个懂韵味雅致的人。 我敲了敲门,里面好像并没有人。但门没有上锁,我觉得奇怪,是什么原因让她急着出去或是忘了锁上。 有股好奇心让我推开了门,我就这样鬼使神差的走进去,这里处于旅馆的最低层,里面有些暗,但是通风做得好的原因,房间没有什么霉味,一切的布置偏于简单,如果不是衣架上挂着的衣物,我根本分辨不出这是一个女子生活的房间。 窥探一个女人的房间,不得不说这还是我第一次,一个人的居室最能反应他的性格特征和生活习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是一想到一个人平常的生活气息,和许多细节就这样暴露在你的眼下,一种让心跳砰砰砰的羞愧感就涌上来。我压抑住内心的紧张,走到梳妆台那边去。 桌台上摆着水壶,梳妆镜,发带,面霜,除了一些生活必须品之外,找不到什么杂乱无章的东西。这么看,至少可以推出她是一个生活上删繁从简,不拖泥带水的人。 我有点咂舌,期待中的画面差别也不大,顺手打开了抽屉,里面放着记录本,上面散乱写了一些日期,没什么文字,看上面也没有联系,应该是用来顾客写下反馈和建议的。 进去的时候是抱着一种莫名的好奇,现在我却是在求证些什么一样,我还没注意到这种心理变化,当你有机会可以接近秘密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想要把握这机会,或者可以毫不避讳的说这就是一种窥私欲。 在另一个抽屉里,放着一把美工刀,下面凌乱的叠着很多报纸。 这些报纸尽管被整理过,但还是看得出来有点久远了,看上去泛黄,有些油墨甚至褪色,而且大部分报纸都有缺损,留下被人为休剪的痕迹。 但更令我奇怪的是这些报纸的内容,和它们之间的联系,这些报道都指向了一个具体的事件。如果把它们综合起来,集中归结一下,有几个关键词出现的频率最高: 时间,是1995年。 地点,是四川。 事件则更有神秘色彩,发现僵尸。 我有些咂舌,想想看,在一个为什么她要搜集这些信息,她关注的点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不是有些匪夷所思过头了。 我在这些报纸上翻阅,目光看着那些标题和图片,突然,其中的一张照片牢牢吸住了我的眼睛,我整个人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在那张照片上,我看到了四舅…… 那是一张黑白印刷报纸,标题以左的上半部分已经缺失,下班部分是一串文字内容,在两端文字的中间插了一张照片。 好在这报纸褪色并不明显,可以清楚的看到照片中,一个残缺的尸身躺在洼地里,看上去像被火烧过,皮肤和衣服像焦炭一样,只能从腿上看出一点像是穿着古时官靴的形状,这应该是前面提到的僵尸。 洼地周围站了一群人,从他们的站位上看这是很随意的一拍,而不是什么精心摆过位置的合照,他们站的很拥挤,有些人在后面还被挡住了。人群中,有个梳着偏分头,戴着方片眼镜的人站在两个人身后,双眼在看地上的尸体。 这个人就是我四舅。 凭我小时候的印象,我可以很肯定四舅的模样,这张脸无论走到哪里,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我怔怔地站了半天,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淌,这几天的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而其中的联系已经出乎了我的预料。 我现在一刻都坐不下去了,眼前是四舅那张随和的脸,在四舅面前仿佛出现了一条道路,这条路开始延伸,越来越长,在引我去一个特殊的地方。我觉得,为了搞清楚这些事情,只有自己亲力亲为。 我得去一趟四川。 我赶到荟宝堂时,发现众人都已经在那里,商议完备后都是一副集结待发的模样。我感觉我是不是脸上写着衰字,为什么别人看着我是都一种来者不善的表情。 胖子检验着手里的五四式手枪,唯独他看见我的到来还有点惊喜,忙放下东西说:“你这是什么情况啊,临时变卦?” 我没心情跟他打趣:“胖子,这一趟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是,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啊。你看带的这些家伙,这可不是去上山打狍子啊。” 我眼见他们这一身行头倒真是齐全,什么防水矿灯,德国狼眼手电,军用折叠锹,尼龙绳,急救绷带都配好了,武器也是各自量身配置,心里做了一下简单的评估,嘴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回应着:“这些我知道,你这家伙不就看生意不好做,借着时机发一笔嘛。” “唉!你这话可就说的不中听了。你说说这些自古以来的统治阶级王公贵族,哪一样财富不是剥削老百姓得来的,那金銮殿上的每一寸金片,哪一个不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这些东西陪他们在土里埋着一起烂掉,那是对社会资源的极大浪费。 再说爷这一身腱子肉多久没有正经干过活了,再不练练都要忘了自己是待过营子,摸过枪的人了,爷要做的这就是惩恶扬善的义举,打倒这些封建统治的旧遗害,把老百姓的东西归还给老百姓!”胖子说着兴起,声情并茂的握起了拳举到头顶,就差有人鼓掌叫好了。 我懒得和他见识,坦白的说,这次去的目的只是为了弄清四舅留给我的疑团,他们所行为的明器或者财物,对于我来说充其量只是长长眼界,锻炼锻炼运动量的理由罢了。 老金似乎听出了我的意思,跟我提道:“小爷此去可是为了查清你那位失踪舅舅的线索,若我没有记错,你那枚扳指不同于一般的扳指,它的材质虽是玉器,可因为形成条件实在苛刻,所以算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宝物。” 我听完觉得有这么稀罕吗,连问老金这话怎么说。 “你仔细看过,扳指是不是通体深色,有些近乎幽黑,色泽却不浑浊?外观上有这种特征的玉器,叫做尸玉。” “什么玩意儿,尸玉?”胖子闻言眉头一怔。 ##第五章 张大烟袋 老金说:“尸玉是随尸体下葬时,随着墓主人贴身放在棺材里的玉器,不论身上套的,嘴里含的还是手上戴的,都是通过和尸体的接触,经年累月而薰养出来的。而想要形成尸玉,必须先保证棺内尸身不腐烂,空气不潮湿,所以对尸体保存的完整性和封闭性要求极高,而且形成过程至少需要三百年以上。所以古今悉数而来,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达官显贵的古墓才可能产生尸玉。你那舅舅能寻来这样东西,说明他身边有一个专业的盗墓团队,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倒斗的高手。” 我点了点头,这种推论不是没有道理,而且我心里看来,现在需要对四舅的情况早有一些心里准备。 他接着说:“我这趟不能陪你们下斗,但到时候接洽你们各位的向导是我的一个熟人,对于摸金盗斗这一块也是轻车熟路,你们跟他同去,从他那里能打听到不少有用的消息,我能帮到忙的就这些了,还望小爷不虚此行。” “那可多谢金老板了。”我双手抱拳,跟他行了一个很郑重的谢礼。 这时余光瞟到又有人走了进来,我一看,正是阿霜。她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却是又回到了原来的冰山脸,一言不发的走到我们面前,我本想着打打招呼问她些东西,看她这样子估计不好惹,干脆不做想法。 “阿霜姑娘也到了啊,”胖子说着,跟大家大概重复了一遍到时候的安排和事宜,一切都准备停当后,我们所有人便出发上路了。 我们按照指示的路线,汽车转了三趟,坐到武汉再到宜昌,之后走水路,包下了一艘私家的游船,船到夔门后,走一条不知名的支流往上驶去,约莫花了半天时间到了一个叫幺子岭的地方,才终于跟前来接应的向导汇合。 他告诉我们,到了这里还只是四川的边界,往前还需要绕两座岭,走一天半的山路。 胖子一听,直呼腿软,之前振振有词的革、命斗志到这里已经泄了一半。 我望着一边的五个人,这天色也已经很晚,跟他们商议今天到这里休整一晚,向导带我们找地方歇息,明早继续赶路。 “好提议。这陆路比水路好走,别说一天半的时间,我们这些都是精壮力量,走得快一点,可能只要一天就够了。”胖子晃了晃脑袋,坐船过来让他不是一般的晕。 这之前的船上体验确实是有点糟心,陆路要比水路稳定的多,我跟胖子都是那种车上摇晃颠簸构不成丝毫影响,但换到船上被荡了一阵就身体受不了的人。 我们被向导带着走了大概一个小时,来到了一个村落,这里处于深山偏僻的还没有通路,只有三十个左右的散户,我看着向导走了几户人家,用方言打了招呼,今晚就要借宿在这些村民家里。 我和胖子、向导住在一起,这个选择之前都是按自己意愿来的,胖子开始是想离阿霜更近一点,但是在我的提醒下,可能才意识到我们是要解决疑问,而不是泡妞来的。于是和我跟着向导去了最后一间屋子。 这家人友好的招待了我们,晚饭杀了一只家养的公鸡,炒几样新鲜的野菜慰劳客人,算得上是这儿最好的款待了。 我和胖子舟车劳顿一番,吃的干干净净,感觉一辈子没吃过这么接地气的柴火饭。向导倒没吃多少,饭后跟我们借着火盆围坐在一块唠起嗑来。 向导是五十多岁的本地人,别人都叫他张大烟袋,说起自己这杆烟,我们给他打的他统统不要,只抽自己那一杆旱烟,他说自己的父亲以前就是做川匪的,辛亥革、命以前四川匪患横行,他的父亲张传邦跟随一个大哥混迹,常年啸聚山林,烧杀掳掠,逐渐做成了一方头目。 一天这个头目把他父亲召过来,看都没看一眼:“听说你要走了。” 张传邦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诉不能跟大哥一辈子跑马了,大丈夫一诺千金,如今失信于他,但求一死。 这头目背靠着他没出声,半晌过后,拿了自己随身的烟枪给他:“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十里八乡的也都识得盘山寨的老幺了。你这下了山归田以后能过舒坦日子自然最好,若是有仇家或者乡民刻意找上来,这杆烟枪就是你的护身符。” 张传邦回到乡里,把原来的土屋拆掉,盖了个新房,没过几年讨了个邻村的女人做老婆,像一个普通农民一样过上了安定生活。 有一天,他老婆痛的起不来床,肚子一阵绞动,眼看是要生了,要赶紧去另一处山头找接生婆,那山上走山腰过去,密密麻麻分布了很多大小洞口,里面扎的全是毛匪,张传邦想起自己往年的川匪生活,杀人嗜血的场景还记忆犹新,直叹老天爷这是要他一家人的性命。 看着挣扎的老婆,他心一横,从屋里摸出那杆大烟枪便夺门而出,他一路翻过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接生婆叫了出来,领着人往家里赶。 回来的路上正巧遇到一拨毛匪巡山,看见他们像是群狼闻到了肉,胡子都笑弯了,接生婆吓得体如筛糠,但张传邦毕竟是个混过匪帮的过来人,没有惊慌的自乱阵脚,而是拿出那杆烟枪往土匪们面前一亮。 那群土匪看见这烟枪,有个人最先反应过来,扑在地上就磕头求大扛把子饶命,其他人听到那个名字都吓得屁股尿流,忙不迭的给张传邦让行。 两人自此下了山,那接生婆被张传邦的能耐所震慑,尽心地把孩子接了出来。 张大烟袋的性命被这烟枪所救,一出生这烟枪就挂在被褥上面,长大之后他做过盐贩子,或是之后弃商去盗墓下斗,这杆烟枪都未曾离身,一带就是大半辈子。别人都不叫他的本名,而是都直呼其张大烟袋。 ##第六章 石条 “我去,常听说物品跟人待久了会通灵气,这烟枪都跟了你一辈子了,怕是能跟你交流对话了吧。”胖子感叹道。 我听完这一些口述的经历,再和眼前这个满目沧桑深邃的面容重叠在一起,一时有些失神,转而意识到他提到过自己有盗墓的经验,和老金所说一样,于是我便问起。 对于我们而言算是一位有经验的前辈,四川这边的很多事情可以向他请教。 水壶烧开的功夫,我们三人聊完这阵子便都各自洗漱,回房间休整好明天赶路了。 在木楼上睡了一个安稳的觉,算是恢复了一些赶路消耗的体力,我起来的时候发现胖子早已经醒了,正和村民家的小孩逗着玩儿,一打听这村落的人都是纳西族从川西南过来的移民。 这村子僻静一直不为外人所知,在以往过得差不多都是与世隔绝的生活,直到前阵子听说大山里挖出了宝贝,才有零星客人陆续的前来,我们这一批不管在人数上还是气势上都不一样,装备也精良,村民们都不了解我们此行的目的,看上去很像是国家派来搞科研调查工作的。 见我们一行人要出发,房东小妹和村里的阿婆送了很多食物给我们饯行,包好的面饼、水焖粑粑和自家的米灌肠,胖子的背包塞不下,和我跟阿霜他们分了大部分之后,自己直接在路上吃了起来。 沿路山川地势错综复杂,山里的河流又呈交汇分布,我们一队人翻上山岭后,开始涂上防蚊虫的药膏,腿上套紧山地靴,要行军负重穿过茂密的树林,涉过溪水到一个叫井嘴寨的地方。 张大烟袋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带路,中间是白家的四个下手,走在后面的就是我和阿霜胖子三人,我走了一路,有些喘气的时候看了看前面那些家伙,完全没有吃力的迹象,于是逼自己跟这些人摆在同一个位置,在一个男人的队伍里不要当掉链子的那个,遇到体力吃紧的时候,只有调动意志来帮忙。 胖子虽然体壮腰圆的身材,但是有部队里待过的底子,这点负重的消耗对他来说没什么问题,但是一看到同行的阿霜,作为这群人中唯一的女性,我不免感到有些惊讶,此时的她背上系着一把长剑,由于长度比一般的剑刃要长出不少,所以第一眼看上去像是背了一把长兵器,其实这是一把八面汉剑,剑身藏在鞘内,收敛了大部分的凌厉之气。 即使如此,一个女子使用这样一把霸气外露的剑作为武器,先不说是否能驾驭,光画面看上去就给我一种肃然起敬的意味,而且阿霜的气质阴柔,背上的汉剑却是阳刚之至,两者搭配在一起没有那种违和的效果,相反让人觉得有一种莫名的融洽。 我觉得,像这样的女人,尤其是秀眉一蹙的时候,十步之内都能让人感受到冷硬的气场。 胖子走在后面对她这把剑看了老久,终于按耐不住:“阿霜姑娘,我说你背上这剑应该够沉,至少得有个两斤多吧。” “不关你的事。” “我这不是担心你背着累嘛,你看,不如我帮你拿着剑吧。”胖子说着就伸手去拍阿霜后背上的剑。 这个动作明显让她一惊,她身体一顿,接着就反手亮出了剑身。这半出鞘的汉剑一挡,就把胖子的手挡了回去,她回头看了一眼:“不需要。” 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的不小,其他人也陆续看过来,我在一旁无声地摇摇头,用口型告诉他,不要碰。 胖子把手缩了回去,忙对大家笑道:“没事没事,一个小误会,大家继续赶路。” 我觉得这一幕唐突的有点戏剧性,算是走到这以来给一行人枯燥的赶路过程解了下乏,胖子这也是纯属没事找事的典型,就冲阿霜带给人的气势,我自己有那样的疑点都不敢直接挑明了问她,胖子还非得去碰人家贴身的武器,这后果不是明摆着要尴尬吃瘪,但其实收到一张冷脸还好,我就怕这女子一个不高兴下手没轻重,让他身上直接少了个零件就麻烦了。 我们一队人翻入了山谷,张大烟袋带领我们沿着一条河道直穿,走着走着,我注意到河中的石头有一些变化。原本河水两旁遍布的都是一些圆形的鹅卵石,渐渐的能看到一些长石,这些石头都是整整齐齐的,像积木一样搁在水中,明显有人工切凿的痕迹。 我一眼眼扫过去,越往前深入,这样的石条就越多,胖子还驻足了一会儿,用手抚摸了一块石头,好生叹道离目的地近了。 我拿起一块石头,发现有不对的地方,这石头虽然历久风化,已呈现出白褐色,但是上面依稀能看到一些奇怪的纹路,像是一道波浪,又像是在描摹几篇羽毛的形状,而且这纹路不是画在石头上的,手指触摸在平面上明显有深浅凹凸的感觉,这是用一种腐蚀性的酸刻上去的。但是中国有酸蚀类药物的时期,还要从近代西方的化学传入进来说起,那个时候的工艺,到底是用怎样的技术制备了这样能在石头上留下痕迹作画的能力呢? 我一眼望过去,这样的石条在河水里散落的可不是零星几块,少说都有好几百,而且我一一捡起了几块石头看过去,每一个上面都留下了这样的纹路,到底古蜀国炼制了一种什么样的材料,而且看上去这种东西的储量肯定不少,应该和它们的青铜一样丰富。 如果有这样的东西,为什么当时到现在的历史上都没有记载?还是说是我遗漏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这是什么物品。我这样想着,算是给自己心里莫大的震惊带来一种安慰。 但是材质归材质,关于这纹路到底传达了什么样的意思,我在此时也说不上来,这一片片石条上,又像波纹,又像羽毛的花纹,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有通过看到了之后古蜀国文明的很大一个雏形,你才能找到从中这一小块碎片在那里,接着将这一小部分的信息对应进去,才能从中得到更多相关的东西和线索,只凭这一凤毛麟角的碎片,想要管中窥豹显然是行不通的。 ##第七章 疯了 我在原地盯着碎片看了许久,显然没有注意到,一边的阿霜已经静默着注视了我很久,待我反应过来,看到她走到我的面前,微微开口:“你看出了些什么?” 我看她的表情也是带着一点疑问,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于是把我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她。 她在一边听着,不时点点头,认真起来的样子颇有一番狡黠机灵的风情。她听完我说到关于这些石条上纹路的事情,以及这些痕迹都是经过一种类似强酸的东西腐蚀过的,不禁低头想了一想,跟我说起一件有关于古蜀国的传说故事。 这件事也是她从家里的长辈那里听来的,她说古蜀国是不同于中原正统朝代上建立的任何一个国家,是先秦时期就自古存在于四川盆地及周边山岭地区的一个文明。 传说从前的三皇五帝之一颛顼,生了有五个儿子,除了出名的丛和梼杌,其中有一个就是古蜀王。古蜀王生下来时就有了自己的封地,他从自己的父亲那里继承来文字,缫丝和冶炼的技艺,教导自己的人民掌握和发扬这些技术。人民利用这些发明的工具开垦土地,建造房屋,巡山打猎,可以说在当时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达到了完备的程度。 古蜀王原本博爱仁慈,对待自己的子民也是不吝传输自己的所有本领。 一天他外出寻访,走到自己治下的一处部落,看见村子里的人正在匆忙往外赶,这些人不论男女老少,妇孺病残,仿佛都是一副惊惧的神情,像逃命一样带着自己的家当走出这个村庄。 古蜀王拉住一个农夫,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农夫如实的告诉他:从村后几公里的山顶上落下来一块石头,这块巨石嵌进山体里,流出了大量的黑色液体,凡是这种液体流经的地方,大地变为焦土,植被夷为枯枝,方圆几里的地方,现在全部都被覆盖了,现在这东西马上就要流到村子里来,大家为了逃命,只得携家带口,仓皇逃离这里。 古蜀王听完,朝着那块石头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他往前走,发现土地都喷涌着灼热的气息,大地一片枯黄,仿佛这块地方沦为了人间地狱。 我坐在一块树桩上面,大家也都停了下来,拿出村里带来的面饼和自备的压缩饼干吃起来,我可能走累了,东看看西看看,渐渐的脑袋变得有些沉,胖子过来跟我说,他们去找水,问我要不要一起。 我摆摆手,说不去了,就在这里等着,走的时候记得叫一声就行了。 我看着胖子把背包放在我身边这里,然后跟着他们走了,林子里很快就没了人影,我守了一会儿背包,山风一吹,脑袋就歪下去睡着了。 我一直睡到了晚上才醒过来,这一觉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大伙还没有回来,一扫四周各自的东西还在,唯独不见一个人,张大烟袋,几个大块头,阿霜和胖子都没有回来过。 我估摸这一觉至少睡了三四个钟头,这让我突然担心起来。这几个人找水不可能要这么久,难道是在山上走迷路了?不对,有张大烟袋在,走到河边再回来这里应该很容易。我也不认为,大家的物资还在这里,更不会是把我独自甩在这里直接上路了,更何况胖子和我的交情,这种事他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我在原地站了半晌,排除了一切我能想到的情况,剩下的一个可能性,让我猛的一震,那就是大伙在找水的路上出事了。 我立刻就待不下去了,这地方就我一个人是安全的,他们一群人在林子里遇到了什么状况,我越想就坐立不安,不能再待下去了,这几块怪异的树桩像棋盘上的象棋一样落在这里,周围安静的出奇。 我往胖子离开的方向跑去,跑了不远,就发现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过来,我连忙跑过去,把他扶起来。 这个人正是那几个帮手中的一个,叫罗旋金,他看上去受了重伤,衣服裤子上都有血,有被割开的痕迹,我忙问他怎么了。他喃喃的道那些人疯了,全都疯了。 我惊讶的说:“什么意思?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他不再看着我,重复地念了几句,就忽然重重地一下子倒了下去。 这些情况让我始料未及,慌忙起身朝林子里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山路越来越窄,一路上两旁全是丛生的植被和灌木林,顾不得那些横长斜出的枝桠刮在身上,空气中飘来一股味道,越是往前,气味就越来越重,我走了几步,愣愣的看见眼前半空中的一根树枝摇摇欲坠,有一个人的身体挂在上面,这也是队伍里的人之一,尖利的树枝穿膛而过,红森森的肚肠都顺着枝干掉了出来,我看着他脸上还停留着一副惊恐的表情,不知是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种场面不是唯一的,往前走去一路上散步了更多的尸体,但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了,全是残缺的身体部位,我忍着鼻子里那股黏稠的血腥味,支撑着自己去找一下有没有活下来的队友。 忽然,我在前面的黑暗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晃了过去,我慌忙跟过去,发现胖子正往山上走,宽厚的身体一晃一晃的,我激动地叫了他一声,他没有任何反应,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走着。 这就怪了,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跟上他的脚步,胖子背对着我,支棱着脑袋,在前面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声音。 我感觉他拿着什么东西,凑上去对他一拍:“胖子,你怎么了!” 我开始以为他拿着面包,在低头慢慢的吃着,直到他从黑暗里面转过头来,我才算是看清楚了,这一瞅直接吓出一身冷汗,胖子一脸狰狞,脸上的肌肉都拧在了一起,他手上拿的哪里是面包,分明是一个人身上的断手。 “你他妈疯了?”我大喊一声。 ##第八章 山冲子 他像个怪兽一样,茫然地朝我扑过来,我下意识的侧身一躲,滚在了地上,怕他上来卸我的胳膊,我双腿一拔,飞快的跑了起来。 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不停的跑,也不管一路上的灌木刮得身上血迹斑斑,这个时候我听见附近有声音,我停了下来,仔细一听,好像是一个人在呼救。 “有人吗,救救我。” 声音就来自不远处,我平复了一下,四周已经没有了危险,循着声音走过去,扒开一堆植物,看见阿霜仰着头斜靠在一颗树前。 “你怎么在这里?”我惊讶道,发现了队伍里第一个活下来的正常人。 阿霜没有回答,把头靠在树上,看着我艰难的喘着气。我这才发现她的唇角发白,脸上流得全是细密的汗,眉宇之间充斥着痛苦,看上去整个人都极度虚弱。 我走过去,看了下她的情况,她的右手一直捂着肩后,我把手拿开,发现那个地方有一个核桃大小的伤口,这处皮肤已经微微隆起,还开始生出脉络状的纹路往肩头四周延伸开去,明显是中了什么毒。 我看着她说:“你肩上的伤还在扩散,得赶紧离开这里。” 阿霜点了点头,我把她抱起来朝外面走去,一直走到了开始休息的地方,把她放在树桩前,慌忙从背包里取出多用军刀、绷带和酒精,我揭开她左肩上的衣服,看见那块皮肤上现在已经赫然长出了一颗肉瘤,伤口恶化的速度如此之快,简直出乎意料,于是边忙边问她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阿霜此刻气若游丝的样子,跟往日那副冷傲的形象有鲜明的反差,她嗫嚅着说,队伍在赶路的时候突然有人被什么东西给蛰了,他们都没看清那是什么,张大烟袋让他把被蛰的地方切下来,其他人觉得这只是一点小伤,上点消炎药就没问题,但是没走多久这个人就失控了,突然袭击了队友,其他人在制止他的时候也被咬了,相继变得狂暴,攻击起别人。 她看见张大烟袋把手抓向自己的时候,被迫拔出了剑,一路下来,本以为队伍里的人都这样了,没想到还有一个我。 我听完心说不好,这个伤口要赶紧切除才行。阿霜咬牙忍着痛,等我把肉瘤切下来后,看见创口上的血已变成乌黑的颜色,那脉络状的毒血还在向皮肤四周延伸,不由得心里一怔。照这种蔓延的速度,如果不将伤口的毒吸出来,那她很快就会没命。但是在对这种毒素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贸然采取这种方法救治,很有可能让两个人都送命。 阿霜发现我一脸的严肃,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 “救救我。”她细细的说。 我抬头正好看见她苍白的脸,痛苦的五官上分明带着乞求的神情。这是我认识阿霜以来,第一次看见她柔弱的一面,显然被这样的她刺激到了。情况刻不容缓,他妈的,我心里一横,打算就这样豁出去了。 我凑到她肩头,顾不得其他什么庄重体面,张嘴贴着伤口就吸起来,用双手把毒血集中往伤口的地方挤压。 我感觉她的身体一阵阵的颤抖,但还是强忍着剧痛没有出声,一瞬间紧张,恐惧,兴奋,惊惶各种心情涌上来,我很难形容这种莫名又极其复杂的情绪,只是用力将那些血吸了出来,吸出来一口就吐在地上,如此反复了几次,发现地上的血还是黑的,不免着急,我努力吸了一阵子,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阿霜身体里的毒血到了我的嘴中变得凝滞了起来,我原以为这是淤积的毒素快被吸完了,但是血液很快变成了一种固体的物质,在我的空腔里迅速成型。 我从没有饮过血,但是我知道血是什么味道,以前经常磕破皮弄伤腿,那些皮肤流了血之后,就是一股浓浓的铁锈味,但是我现在嘴里的血不一样,这血又厚重又苦,明显是发生了什么质变。 我正要惊呼这是什么东西,突然从阿霜肩头吸出来的血开始变黑变硬,直挺挺地扎到了我的嘴巴里,我忙想抽身离开,但是这些东西像是有生命一般,刺入我的皮肤,刺入我脸上的肌肉,我感觉整个脑袋一阵密集的疼痛,叫都叫不出来,就被这玩意儿给牢牢封堵了嘴巴。 这种像金属又像植物的东西长满了鳞片,从伤口源源不断的长出来,通过我的口腔冲进食道,我感觉一阵窒息,想吐也吐不出来,活生生被逼着吃了下去,眼前的阿霜的身体已经慢慢地变异成一团这样的东西,要把我给同化一样,我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死了,被这玩意儿活活扎成一只刺猬。 我狂喊着不,不! 但其实被胀的死死的喉咙,咕咚咕咚发不出一个字来。 不——! 我拼命的摇头,突然感到脸上挨了很重的一击。 “不要。”惊慌的睁开眼,我发现一张胖脸横在我面前,胖子一脸焦急的看着我。 “老弟,你这是中什么邪?” 我呆呆看着他,捂了下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原来是做了场梦。 “我再不把你抽醒,看你丫的都快断气了啊。”胖子道。 我张了下嘴,感觉一股苦到家的难受,接着就吐了,一些树皮和杂草叶被我吐到了地上。 “妈的,这都是什么东西。”我嫌弃的看了一眼,一想到自己刚才不知道吃了多少,胆汁就不自觉的翻了上来。 胖子一脸的愠怒:“我还问你呢,做梦都在吃草?我才刚赶回来,就看见你靠着树桩啃草吃,赶快帮你掏出来一点,你他妈还跟老子抢呢,这要稍微回来晚一点,你就得被这些草给噎死了。” “这么邪乎。”我像听天方夜谭一样听他说完刚才的事,简直对自己的行为不敢相信。 听完胖子跟我一细说,才知道队伍里不只我一个撞邪,同样情况的还有罗旋金,当时就我们两个人守在这地方没走,等大家回来的时候都看到了我们两个的异常,兀自不停地拔了草吃,嘴里全塞满了杂草树皮,众人都惊呆了,忙把我们拍醒过来。 我看了罗旋金一眼,这兄弟也是忙不迭地在漱口,把胃里的酸苦给倒出来,坐在地上一副悻悻的样子,俨然也是被刚才一番折腾累的够呛。 张大烟袋在一旁点着旱烟,嘴里嚅动着,看着我们靠坐的那些树桩若有所思:“你们这是招了山冲子了。” “什么是山冲子?”我和胖子等人都是一脸迷蒙。 ##第九章 死马当作活马医 这山野荒僻之地,多发奇怪迥异的现象,据说在树林里死去的人,魂魄在崇山峻岭里挥斥不去,积蓄的怨气就会化成山精野怪祸害往来的行人。这磨盘一样的树桩,就是这些东西常常憩居的地方,他们管这些寄附在树桩里的灵体叫山冲子。 其实细想之下一个广袤的树林,突然冒出几个光秃秃的树桩,确实是不寻常的事情,很多当地人看见了都会绕道而行,只有不知情的旅客会靠坐着休息,这一来就等于把自己投身进了迷魂阵里。 川地的密林里有许多这样的事情,张大烟袋听人说起,当年有两个山下的妇女进山挖药材,进了丛林之后便从此失踪,再也没回来过。还有一位林业专家带着队伍进山,不知在林中遭何情况,整队人的手表、罗盘和定位仪器全都失灵,在山里面绕了几天几夜,人都开始神志不清了,最后愣是用镰刀和工具砍出了一条路,才从山里一路惊惶走了出来,却发现走到了邻近另一个县城的地界。 这里的山说起来有头有尾的,但就是让人着不透,以前有人在山里试着放信鸽出去,结果鸽子都不敢飞走,屡屡几次往返落回了肩膀上。 我一听觉得确实有些离奇,这大山里面蹊跷得很,再说我们这一队人里就我跟罗旋金出了状况,我们两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靠着这些树桩休息了的,而其他人当时都离开了,想到这点不由得一阵发毛。 山岭广袤的地方,云遮雾绕的,遍布毒虫,又有动植物的尸体腐烂在沼泽里,产生的气体叫做毒瘴,这种气体人只要闻到或者是接触到,轻则缺氧眩晕,严重的会身中剧毒,倒地昏迷死去。以前诸葛亮率军南下,平复蛮夷的时候,南蛮王孟获就是倚仗着云贵地区森林里这种特殊的地利,敢于跟蜀国军队抗礼的。 我曾经会觉得不就一些破树林吗,还有这么厉害的地方,只道是演义夸张,如今是自己着了道,才知道什么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又开始难受的咳了起来,阿霜走过来,递给我一支水壶,我打开猛灌了自己好几口,清凉的水润了进去,才感觉口腔和嗓子里的难受好多了。 我跟她道了声谢,看了她清朗的脸上,一副不着风云的样子,想起刚才做梦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大窘。想想来也是,要看到阿霜像个柔弱姑娘那样跟我说话,怕是只有在梦里了。 如今已到了夜晚,天边只有白月亮挂在丛林上空,张大烟袋说,我们赶到井嘴寨还有三个小时的山路要走。不管如何,休息或者赶路都要往前深入,把队伍带到别处,这个鬼地方反正是不能再待了。 我跟胖子带上自己的东西,早早溜在了在最前面,我们俩都觉得这迷魂阵一样的邪门地方,还是早点离开早踏实。 队伍几个人都挺精神的,大山里走了这么久,也没人说个累字,这白家花钱找的人还就是专业,相比之下,我刚才还算是睡了一觉的。 急着赶路的另一个因素主要是见过了这林子里的环境,山谷里是一个内低外高的地势,树林和空气里的潮湿水汽在这里始终是一个积蓄的状态,无法散播,凌晨到正午之前的时间是山里的瘴气聚集最多的,我们必须要赶在天亮之前加快速度,才能顺利安全的到达目的地。 深入之后,周边的植物越来越茂密,在这种不毛之地穿行,几乎都是在没路的地方开出路来走了,我紧跟着胖子,靠他的粗壮身材和腰围在前面挡了不少野生植物的刮擦。 阿霜用汉剑扒拉开眼前的视野,突然望着前方停了下来,那个退役的特种兵走到旁边,抬起望远镜朝那个方向看过去,接着就说到地方了。 山谷外沿有一个斜面朝下的坡崖,目测比我们所处的位置要高个三四十米,我们找了条最短的距离走过去,井嘴寨全是一些形状各异的岭头,说高并不高,但每个岭头都露出厚厚的岩壁,互相簇拥着中间最大的崖体,在这看到如此奇秀怪异的山体,不觉令人啧啧称奇。 之前我们经过的河水像一条巨蛇一样蜿蜒绕过这几座山岭,最终河道流入这座巨大崖体之下,我们爬上这座山崖,在岩壁中段往下坡度较缓,有一个很大的截面,在这位置上被之前的人凿出了一个五尺见方的洞。 之前被白家收购的那批古兵器,就是从这里面盗出来的。 张大烟袋说这些兵器样式众多,斧、戈、钺、矛、锯、削、凿应有尽有,除了陕西的兵马俑,他从没在哪里见过这么多的兵器。这些东西只要保存完好,流落到市面上都会是引起骚动的古物,有志人士会上缴国家,但是识货的往往都想独自吃大头,就怕万一被举报,上面派人来收,最终的待遇都是放到博物馆里展览,个人钱财打了水漂。所以圈子里能接这个货的人,至少都有一定的背景和势力,卖家急着销赃,找到买主转手换钱,白家势力强大,正巧又好这些奇珍异宝,所以两边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胖子用电筒扫了扫洞下面,里面被搜罗的没什么东西了,看着几块兵器上落下的残片,七零八落的掉在坑里,不悦道:“这些家伙手脚还真利索,一点残羹冷炙都没留给你们。” 罗旋金听着,在一旁笑道:“当然了,这些东西就是钱,想想你自己的钱掉了,有不捡留给别人的道理吗?” “那要看是零钱还是毛爷爷,像胖爷这种大方人,几块零钱还是愿意施舍别人的。” 见待在这里已没什么进展了,那个退役的特种兵走出来跟我们说道:“现在走到兵器坑了,这暗中的大墓藏在何处,就到了两位显身手的时候了。早听金先生说你们都有观山岳知风水的底子,我们下一步行动怎么走,还请两位指点。” 大伙同一时间纷纷朝我看了过来,我一时间紧张的不行,心说坏了,这可不是让我出丑嘛,随便我接下来的话怎么说,导致的后果都不是开开玩笑的事情。 我瞥了一眼胖子,这犊子可真能坑人,在老金面前胡聊海吹了些什么,还真把自己当摸金校尉了。我在四舅书上看来的那些东西,还是些深入浅出的道道,还从来没在这方面学以致用过。 得了,这次不用也得用,死马当活马医吧。 ##第十章 墓葬 我往前站了一点,朝山崖外面的地面望过去,脑里还是一片空白,但是,很快就找到了一种感觉。与其说是我突然有了灵感,不如说是这种感觉一直就有,慢慢指引着把我往对的方向上带,任何山川地脉都有其走势,无论走势和形态怎样不同,终归都离不开一个中正之道,所谓万变不离其宗,这和道家的易理,及其风水堪舆之术是一个本质。 地运接天之气,山势应地之形,井嘴寨四周的山岭就像是人的四肢, 聚拢往一个方向,是在往身体里集纳天地四方之精气,又加以玉带缠腰,最终被这座山崖衔入口中,地气得以积养,一切的走势浑然天成。 我双眼猛的一睁,这古蜀王墓的选址,就在这庞大的山体之中! 胖子愣愣的坐在地上,看着阿霜在一旁安静的抱着双臂,张大烟袋咂出了几个烟圈,众人一时间整齐的沉默了,都在等着答复。 他感觉要下不来台了,胡乱地指向外面的一座山岭说:“大家看,河水唯独从这座山后边绕了过来,水在山之南,极阴之地养尸气,我们要找的墓就在那里!” 罗旋金望着点了点头:“高见呐。” 我惊呼道:“不对。真正的墓葬位置,在这座山崖下面。” 大家被说得一惊,都向我看过来。 “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胖子一脸错愕的看着我。 我走过去,给他们指了指几座山体的位置,说出了我自己理解的言论,我虽不懂分金定穴的本事,但是刚刚那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醍醐灌顶一样,仿佛就是有人在将我引向墓穴的位置。我对自己看来的知识可以不自信,也没有什么实践经验可谈,但是方才观山时那种清晰的感觉,我却可以笃定它不会出错。 张大烟袋吐了口烟:“小兄弟说的有道理。这里挖出兵器坑之后,也有几队胆大的盗墓贼涉险来过,想依样画葫芦的找出古蜀国的墓,附近的几个岭头和地里寻了一遍,下过几次铲子,没找出过半块古墓的砖来,唯独没想到,大墓可能就在这崖体后面。” “唉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可能。”胖子拍了下脑袋,随后朝我笑道,“兄弟,高见呐。” 那位特种兵开口道:“可是这悬崖下面只有河水,从哪能进这个墓呢。” “就顺着河进去。我们现在造一个舟,确保牢靠一点。”我说。 罗旋金等和另两个人怔了怔,似乎还在犹疑着什么,特种兵想了一下跟他们点了点头,感觉他在这几个人中比较有说服力,其他人才开始行动了起来,阿霜也跟着他们走了下去。 “我说,得找点硬实的材料,不然光胖爷我一个上去估计这舟就得沉河了。”胖子说道。 山中都是望不尽的树林和植物,找几根竹子来还是很容易的,特种兵那几个人砍了好多根竹子,一个人就能扛来一捆,放在地上让我们从中间挑些好一点的来做竹排。 山里的渔民对于制作竹排的竹子质量其实要求很高,而且还需要几道严密的工序,我们只需要这一次渡河之用,所以相比之下做下来还是容易的多。 我们砍了八根竹子,用绳结牢牢的固定住,确保可以使用后就将它放入河中。几个人依次跳了上去,胖子上来的时候,我心里其实还有点担心,但是众人合力制作的竹排还是没有问题,经得起重量的考验在水上漂了起来。 水流开始相对平缓,快靠近山崖的时候渐渐湍急起来,胖子在上面幽幽的叫到:“妈的,这下去会不会是个瀑布啊?你们听过一首诗没有,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啊。” 我朝他叫道:“妈的别贫了,你这个时候还吟得出诗来。”我知道胖子这个时候是在故意开玩笑,想分散注意力,缓解一下紧张的氛围,但是此时此刻我真的一点幽默的心情都没有。 水流逼近山体的时候朝下落去,我看过这几处山的地势,地面的起伏并不大,所以河水应该形成不了落差很大的瀑布,刚刚提出坐船下去的方法并不是没经过思虑的。 但是如果这下面会有一个大型的空间,比如溶洞的地形,那就会有很深的地下河,那就不好说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看着竹排像一块点心一样,要被吞进崖体下面这座大嘴一般的洞口里,心脏就忍不住开始砰砰的打鼓。 这道洞口只是较宽,但是并不算高,所以从外面如果不细看,不会发现这是有河流通过的一片区域。 水道开始变化,我们跟着竹排颠了一下,驶进山体之内,外面的光线马上就被阻断了,几个人打起狼眼手电,在里面照亮视野。 待我看清这里面的河道情况,是像阶梯一样一层层的朝内延伸,所幸每一层阶梯的落差并不大,所以木排到这里颠了几阵,没有人因为震荡失足落水。 我们坐着竹排驶在水道上,避开一个个横亘在河中央的石头,随着往前深入的过程,这样的障碍物逐渐消失,说明河水也在由浅变深。 我拿起手电在岩壁上探照,看见了跟石头一样的羽毛符号,错落的分布在岩洞周围,一样我一块块的扫去,这些羽毛状的壁画,以一种螺纹的形式旋转着朝里面的方向排列。我正在沉思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上传来一点点冰凉的触感。 胖子疑惑的说:“下雨了?” “放屁,这是在洞里面。”罗旋金道。 但确实有水落在身上,我往肩头上一抹,放在眼前一照,手指上沾着一种绿色的液体。难道是从这些壁画上溶掉的?我再次看那些羽毛图案,那些东西上面,没看到什么模糊脱色的痕迹。 “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第十一章 怪物 我顺势看去,前面的洞壁上有很多钟乳石,从石头上缓缓滴下来一些液体。但钟乳石的下面都是尖尖的,待更近了一点我才看清,那根本就不是钟乳石,而是一个个乳白色的物体,像纺锤一样吊在洞顶。 “那是什么东西,是蚕蛹吗?”众人皆是一脸的诧异。 阿霜看着那些东西,微微蹙起了眉头,坐在后面的张大烟袋也是摇摇头,他倒斗二十余年,遇到的险象和邪门事情不少,但这样的东西还是头一次看到。 这纺锤状的物体确实是像蚕蛹,密集的盘踞在岩洞上方,但是不知体积大了多少倍,我从竹排上望去,估测这东西起码也有一个陶罐那么大,哪儿有陶罐大小的蚕?如果有的话岂不是成了蚕精。 这些东西鳞次栉比的排列在洞中,河水两边的石头上也有,刚刚还看得见的羽毛壁画,现在全部被这些物体挡住了。 有一些蛹已经破裂,从里面流出那种绿色的液体,一滴滴掉在水中。一想到身上的那些水滴,就是从这玩意儿里面掉出来的,我就感到阵阵的恶心。 渐渐的,空气中有一股浓重的气味传过来,竹排上每个人都闻到了,这种味道像是硫磺和过期鱼干发出的臭味混合在一起,让人无法忍受。 我掩着鼻子,看着脚下的竹排,周围的河水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绿色。 “妈的,这水到底是怎么回事。”罗旋金岔岔地叫道,声音里已明显有了一丝不安。他们这些从枪林弹雨的火线里走过的人,叫他在原始丛林里跋涉,做繁重艰辛的体能训练完全不成问题,就是杀个人也不会眨一下眼。但是在这种陌生幽闭的环境里,让他面对这些从没遇见过的怪事,那种对未知的恐惧却能生生把他从心理上摧垮。 河水之前的时候还是干净的,谈不上清澈见底,但是光线一照,依然可以看到水下几米深的情况,到了这里已经被染成了半透明的绿色,这种绿水跟那些藻类和微生物泛滥导致的水华不同,是被一种生物本身自带的颜色脱落下来染成的。 脚下这片绿森森的河水,看上去让人感觉莫名的瘆人。 “这河都变成了这个颜色,有鱼也早就被毒死了,我觉着是没什么问题。说不定这古蜀王就喜欢绿,死了连下葬的东西都弄成绿的,就在这大山里面扎了座染坊。”胖子讪笑道。 这个时候还能说得起风凉话,我还是挺佩服他的。 “你说的不对”。那特种兵摇摇头说。此时他站在竹排上,双手已经架起了枪。 “什么不对?” “你说这河里不会有鱼,是低估了物种适应环境的能力,有些生物在严苛的生存环境下比人的生命力要强多了。” 他若有所思的说,“以前还在部队的时候,我们有一次在越南和老挝交界的丛林里面执行任务,发现了一种长相怪异的猴子。这种猴子眼睛很圆,全身的毛像马鬃,长着又坚又硬的爪子,这样的尖爪并不适合攀援,而是用来摘浆果或者掏树洞里的虫子吃,而且这猴子的前肢到肋骨长出了一对皮翼,这种翅膀一样的肌肉可以让它们完成飞行的动作,它们的移动方式就是从一棵树滑翔到另一颗树上。” “乖乖,雪山飞狐?不不,这应该是热带飞狐。”胖子说道。 “不是飞狐或者蝙蝠那一类动物,我肯定那是猴子。”特种兵说,“那种人迹罕至,鸟不生蛋的地方,最多的就是蛇虫蜥蜴,没有什么较大的哺乳动物。我们走出来都脱了一层皮,那种猴子为什么能存活,因为它们的身体已经随着环境做出了相应的进化,有专门捕食的器官,面对危险也有能力很快的脱身,所以它们在那种生态里很好的活了下来。当环境不能改变的时候,生物要想生存,只有改变自己。” “挺像那么回事的。看来这水里面还是可能有东西啊。”胖子点点头。 “哇”的一声,后面的罗旋金跪在竹排上,吐了起来。“什么该死的味道,太他娘的臭了。”他一边抱怨一边擦着嘴巴,一脸的嗤之以鼻。 从发现那些蚕蛹状物体以来,这种臭味就开始充斥在山洞里面,感觉我们像进入了一个藏污纳垢的屠宰场,呼吸之间全是刺鼻腥臭的糜烂气息。 我扫了眼水下,这幽绿色的水体在微微荡漾着,流动着一些细小的污渍和杂质,突然,那里面晃过一道模糊的影子,还没等我看清,又刷的一下潜了下去。 我惊了一下,猛然转过头看身后,大概只有三四秒钟,跪在竹排后面的罗旋金刷的一下把头弹了起来。 “我草,什么东西!” 他一脸的惊惶,瘫坐在那里大声道:“水,水里有怪物!” “在哪儿!什么怪物?”胖子抄起了家伙,朝他的地方看了过去。 水下面确实有东西,我没看走眼,罗旋金肯定跟我看到的一样。我抄起电筒,调整了一下角度,每一个人都开始戒备起来,此刻平静的水面上,呈现一片诡异又危机四伏的气氛。 手电筒往水里面照着,我有点想看又不敢看,那水下能见度只到三四米,更深一点的地方,几乎是墨黑一片,充满了未知的神秘感和一种来自深水的恐惧。 坐在我旁边的阿霜,把头侧过来,和我一样往水底下探视,片刻她忽地一动,把我拿着电筒的手抽了过来。我眼睛看着水下,只见那幽暗处突然一搅,一道横出的影子像梭子似的冒了出来,直冲我的面门。 ##第十二章 咸腥的液体 我的眼前一眨,脸上闪出一道水花,我被阿霜一拉,仰躺着倒在了竹排上。 只见水面上跃出了一个青绿色的东西,尾巴重重地拍在了竹子上,随即落到了水里。这一下出水的瞬间,让仰靠着的我看了个真切,那东西长着鱼的尾巴和鳍,头上却长了一对柿子般大的黄眼睛,却有一张蛤蟆一样的嘴,眼睛生在头前面,这一点很奇特,因为鱼的眼睛长在头部两边的,各自占一个平面,可以说比起鱼来这东西的眼睛更像是人,可谓生了一张极其可怖的脸。 特种兵连开了两枪,在这怪物出水的时候刚好抓住机会打过去。另外两人也射了几枪,在山洞里响的异常清晰。 “别打了。”特种兵叫他们停手。 “你们看到了吗,那是什么玩意儿?”胖子惊呼道。 水里冒出一丝丝鲜亮的绿色液体,这液体比河水的颜色更加显眼,逐渐地淡化,散开,融汇到水体中。 原来这东西负伤流血了,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这里的河水是这副颜色。 张大烟袋盯着那些绿色的血叫道:“这怪物不好收拾,受了伤怕是更麻烦了。” 话还没说完,一道扫帚一样的尾巴突然从水里面甩出来,重重的拍在竹排后面,上面的人全都晃了一下,罗旋金一个踉跄,往水里栽了下去。 我抓紧了竹排稳住重心,罗旋金半个人已经掉进水里,他侧着身子,用肩膀死死靠着竹排,想用手臂的力量把自己带上来。 这时候我看那那水里的怪鱼已经游到了这一边,有力的尾巴在水面下搅动着,突然水里冒出来了它两只青绿色的鳍。 我看那两只鳍上面长着锋利的倒刺,鳍的末端长得跟青蛙类似,带着半透明的蹼,脑袋就“嗡”了一下,这东西已经不算鱼类,至少是个两栖动物。 “他妈的,快打死玩意儿!”罗旋金奋力的喊着。那怪物用前肢扒住他的身体,正往水里拖。水面上不停的晃荡,特种兵端起枪却不敢立刻射击,那水怪的大半部分都在水里被罗旋金的身体挡着,他还在找最佳射击角度,这个时候我感觉身边一轻,只见阿霜已经腾到竹排后面,剑鞘一荡,一把汉剑就往水里砍了过去。 那抓着罗旋金的怪鳍被一剑生生砍掉,挥剑之果断,没有一丝豫顿,老罗却是毫发无伤。 那水怪吃痛,只听水里“咯”的一声惨叫,身体就倏忽。一下沉到水里没了影。 罗旋金从水中爬上来,惊了一身冷汗,哪怕他是退役军人,如今也算是遭了几次折腾,那种十分的胆魄和精气神已减了三分,但硬朗的身体素质和底气还在。水怪在把人往下面拖的时候,看得出来力气非常大,能跟罗旋金僵持这么久,如果换一个瘦弱一点的人掉下去,估计已经被拖到水里去了。 看着方才阿霜救了罗旋金一幕,众人心里都有点吃惊,罗旋金也是大剌剌的道谢,看着她一时间出手的本事,每个人心里都有点出乎意料。 我还在想着阿霜刚刚出手的画面,没有回过神来,危险却还在持续着,那个保镖最先察觉到什么,跟特种兵示意,两人朝两边是方向看下去,我们在竹排上的人纷纷一望,眼前的画面着实让人惊的一怔。 那河水下不知何时聚来了更多的怪物,一二三四,五,我一个人就看见了五道黑影,在水下盘桓着,绕成圆环状将我们包在中间。 “妈的,这东西到底有多少只!”罗旋金不安的叫道。 “这种怪物显然是群居的。大家都注意一点,顾好自己的方向。”张大烟袋把烟枪收进去,抽出了腰边的斩马刀,到底是见过风浪的前辈,这种时候说起话来还是气如重钧,带来一种让人安心的镇定。 “这玩意儿肯定在这里建了窝,把七大姑八大姨都叫来了,也好,胖爷今天就要开开荤,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胖子把工兵铲握在了手里,粗声粗气的道。 我也抄来了一把工兵铲,防身的东西是一定要有的,竹排上的每个人都备好了家伙,毛主、席说过,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光想着被人保护是肯定不行的。几个拿枪的人往水下射击,子弹拖着长长的水线打进去,只听一阵阵脆响,水面开始翻卷起来,一些鲜艳的绿色从水底泛出。 那些水怪明显被激怒了,一阵点射之后,有几只突然跳出了水面,胖子瞅准了位置,对着一只水怪的躯干就是一记铲子,“啪”的一下将它硬生生拍回了水里。 我看见另一只跳出来,在离我不到半米的位置带起一阵水花,我喝一声,用暗劲抡起铲头就削了过去,这一铲削在它的前肢上方,这怪物凄厉一声叫,垂垂落在了水里。 我见铲头上流下一片青亮的颜色,心道这一只不死也是半残废了。 一只掉下去,相继就会有另一只游上来,我连续敲了三只,感觉虎口一阵疼,这些怪物实在太多了,像是在一时间被召集过来似的,想用数量上的优势把我们拖垮。 水怪开始往人面门上扑,射击已经不起作用了,制止不了这些东西跳出水面进攻的势头,张大烟袋被其中一只抓到了胳膊,那怪物狠狠划了一道,在他手上留下了猩红的血印,他将怪物砍倒后,蹲下来捂着左手臂,改用一只手挥刀僵持。 阿霜用手里的剑杀了好几只水怪,突然冲我喊道:“你来划船,往前划赶紧离开这儿。” 我闻言,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忙操起工兵铲当船桨,往水里奋力划动,让竹排游得更快一点。几个人都纷纷挂了彩,胖子、特种兵、罗旋金等人身上都是红绿相间的血,罗旋金搬起枪托砸着使,慌乱中大声地冲我们喊:“这该死的畜生打不完!快一点撤。” 我划动着竹排,听见一阵阵扑通的声音,抬头往山洞看去,只见那些蚕蛹有的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破开了,里面有黑乎乎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掉进水里,心里一顿嘀咕,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不管前方是什么都要快点过去,不然待在这里只有死。 一道水花从我旁边翻起,一只怪物拖着青绿的身体,发着“咯咯”的怪叫朝我扑过来,我都能清楚得看见它柿子般大的黄色眼睛,带着一股浓腥的恶臭,这一只离我太近了,我来还不及抽出水里的工兵铲,只听耳边一声闷响,说时迟那时快,阿霜的汉剑已经横在我跟前,快如电光的将它斩落下去,我脸上一凉,一股冰冷咸腥的液体溅了上来。 ##第十三章 岩洞 阿霜看了我一眼,继续做她的去了,我缓过劲来,划着竹排忙不迭的往深处驶去。 前面的河道开始变窄,四周的情况又乱又吵,除了我们的声音,更多的是这些水怪们异常刺耳的叫声,那咯咯的怪音像是从肚子里挤出的,通过蛤蟆一般的嘴发出来,听得人耳膜刺痛,说不出的诡异。 这些水怪长得跟神话里夜叉的形象很相似,眼大如斗,尖耳阔嘴,手蹼上还站着尖利的指甲,半人半鱼,似兽非兽,残暴而易怒,具有血性和很强的攻击性,受伤以后还想着报复,呼唤更多的同类来袭击猎物。这片与世隔绝的地下河道里,会生存着一群这样的东西,这是我在亲眼看见以前绝对不会想象的。 它们群聚在了一起,在竹排下的河水里,我们看见很多只黑影在游荡徘徊,卷起的水流引起河面一阵阵的翻腾。只听见竹排下传来一声沉重的响声,我们都感觉脚下一阵震动,近距离的水面,浮出一道道的波动,然后又是一连串的声响,我们脚下竹排的震颤越来越明显了。 “这些东西想把我们撞下去。”特种兵说道,饶是在职业生涯里经历了诸多非人考验的他,此刻的神色也变得严峻起来。 这钝重的撞击越来越明显,罗旋金听得头皮发麻,一扭身,从背包里掏出了几颗手雷。 胖子一瞅,贴过去把他架住道:“你干嘛!” “还能干嘛!炸死这些鬼东西。” “你他妈疯了?你这雷扔下去,我们这破船承受得起?”胖子愤愤的道。 “那也比在上面干耗着,被这些东西弄下去强,你让开,老子要跟它们拼了!” 水面下一阵剧烈的摇晃,水位突然骤降落,竹排随着这一下猛的晃落到了水中,每个人都因为这一下翻落到了水里。 我掉到水里面,一时觉得四处都是天旋地转,随着湍急的水流被带到了纵深处。 我往前游去,河水整体上泛着绿色,但是潜在水里面并没有完全影响视线,依然能够大致看到四周的情况。 我奋力的朝前游,完全不敢朝后面看,生怕那些怪物就从身后追上来,游到不远处有个洞口,下半部分被水流了进去,但是还有一部分空间足够容纳我们,我在快游到那里的时候,被一股汹涌的水流一带,身体不受控制地在水里乱转。 这个部分的岩洞全是错综复杂的,河水从几个方向汇到一起形成了漩涡,我抓住岩壁上的突起稳住,刚想站定,就被更大的水流推了一道,河水倒灌进了岩洞,我们几个人就像浮萍随着水压晃来晃去。 我被一下字冲了老远,潮水把我整个人拍在了地上,这一下让我感觉全身的五脏六腑都被拍了出来,滋味难受极了。 潮水褪去,我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身边的人,胖子像一块五花肉一样软软的瘫在那里,我猛的拍他脸叫醒:“胖子醒醒!胖子。” 他睁开眼道:“啊——我是不是挂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不是到了阎罗殿了。” “阎罗你个鬼,他妈的就你皮糙肉厚,谁死了你都不会死。”我对他道。 阿霜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我过去看了一下,她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张大烟袋的伤势就有点严重了,之前在竹排上的时候受了伤,又在水里倒腾了那么一番冲到这里,身体有多虚弱可想而知。 但是在这里活下来,能多看到一个人都是多一份幸运,如果一个人在混乱中被冲散了,那之后独自面对险情,能活下来的概率是微乎其微。 “这里就只有我们四个,罗旋金他们几个部队的全不见了。”我忧虑的说。当时从竹排上掉下去以后,情况就一片混乱,谁也不知道最后会被冲到哪里,经过方才的一堑能活下来都似乎是命硬,每个人都随波逐流一样不知道被带到了这山体中的哪一处鬼地方。 胖子叫道:“妈的,感觉就我们几个掉了下来,他们是不是还留在那上面?” 阿霜脸上带着深沉,淡淡的说:“不会,当时明显上面要更危险,下面的情况虽然是未知但是还可以搏搏运气。” 我点了点头,他们要么是在我们后面被冲下来,顺着水道游到了别处。要么是在刚刚的平地上就和我们分散了,找到了其他的出路。 “靠,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不用担心他们,那四个人都是有底子的,保护自己还不成问题,现在还是想想我们接下来要怎么走吧。” 我点了点头:“走一步看一步,现在根本没有回去的路,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我们原本的队伍人马已经分散了,大家要想最后汇合,同时走下去看到货真价实的古蜀国珍宝,现在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就好。” “好什么好!枪全在那帮家伙手里,你要在鬼门关里闯一遭,杀出条血路来,也要给爷留一点像样的家伙吧。”胖子岔岔的说道。现在他的身上的武器,从掉下来以后就只剩下了一把工兵铲。 背包里就只剩下电筒,尼龙绳,火折子和几个简单的医疗绷带了,我们各自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物品,看看有哪些没有在刚刚的胡乱中被水冲走。我替张大烟袋包扎了受伤的手,简单整顿了一下,拿起工具和电筒往洞中走去。 这个洞的大小随着前进不停的变化,宽敞的地方脚步声都会发出回音,但是到了很窄的地方,还容不下两个人并排通过,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感觉面前有明显的风吹过,周围有很多高低起伏的土堆,我们几个人爬上去,沿着这些土堆来到了一个很大的圆形开口,从这开口出来我们感觉视线一高,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第十四章 机关穴 这里面有一个中空的大型空间,岩壁四周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洞,从表面看上去就像被虫蛀过的蛋糕一样,我们所处的这个开口只是其中较大的一个。 这山里会有如此大的空间,看来在在当时建造这座墓穴时掏空了山体,但是自唐代开始,国力兴盛,这种开山修陵建墓的风气才开始传扬起来,在这以前的朝代,也只有秦始皇的骊山陵墓才有如此磅礴的格局了,更不用说先秦更早以前的国家了。我有一点难以置信,这样庞大繁重的工程在古蜀国当时是如何做到的。 隔着远远的距离,我们这座开口对向的地方有一道门,被几块巨大的石头切割出一个整齐的空间,那道石门下面是一座突出的天然岩壁,承接着石门的重量,同时起到了通道的作用。 胖子感叹道:“我草,这地方也太敞亮了吧。一看这古蜀王就是个气派人。” 我站在原地看了半天,和胖子都把手电打在了悬崖中央的位置,在洞顶的地方悬吊了三个球体,我仔细一瞧,发现这些球是青铜的材质,球面上雕刻了许多复杂的纹路和图案。 从这些球体四周连接着许多根碗口粗的锁链,这些锁链从很高的地方吊下来,从顶端连接到了悬崖四周的山洞里,把青铜球固定在半空中。这看上去很像是宴席亭天花板上的那种大吊灯,周围环绕着一圈水晶长链,中间的位置则吊坠着显眼的灯泡。 自从进入这座古蜀国大墓以来,我一路上遇到的不寻常景象多了,这些在以往从没有目睹过的事物,已经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了我的世界观,这种经历要形容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多数人活了一辈子都不曾遇到的东西,却让我一个年轻人给撞完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做梦都不会想过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地方。 我感觉随着越来越深入这座古墓,自己已经感觉慢慢习惯了惊讶和震惊。 “这些东西,他妈的是用来干嘛的。” 胖子也和我一样愣愣的看,发现很安静也没有人回答他,朝我拍了一下:“你看出什么了?” “你要我看,你指的是什么东西?”我说。 “那三个大球,是做什么用的。那些铁链,一溜一溜的,又是干嘛用的。”胖子指着说。 “那些青铜球,我还没看出来,但是铁链,肯定有用。” “有什么用?” “让我们滑过去。” “靠!”胖子没好气的说。 我们呆在洞口望了一会儿,这里到对面的石门差不多隔了六七丈远,如果没长翅膀,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跳不过去的。靠着这种长长的锁链,滑到另一边再跳到石门的位置,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我带头第一个过去,几下爬到土堆上面,接近离我们最近的一条锁链,把自己的衣服挂上去后,双手抓住它滑了过去。 在半空中滑行时我的心里还有点咯噔,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生怕自己的衣服质量不过硬,突然裂开或是烂掉。 锁链到石门上的岩壁差不多有两人高的距离,我在快接近的时候用力一跳,纵身落到了岩壁上。 “小子可以啊。”胖子在对面喊。 我朝他们挥手,示意张大烟袋接着过来。他是手上负了伤的,年龄也在我们这里最大,只要他能安全过来,后面两个人都不会有问题。 等张大烟袋也稳稳的跳到这边,几个人心里都放了心,胖子站在我们对面,隔着一道悬崖,看着阿霜一身利落的行装,顿了顿,利索地把自己身上的棕色翻毛的麂皮夹克脱了下来,拿给了阿霜:“阿霜姑娘,你就拿我这件用吧,我这飞行员外套还是在西单买的,质量踏实的很!” 我不禁一笑,朝他们喊:“得了吧,胖子,绅士等会遇到宝贝的时候再装,快点过来!” 两个人身手矫健的很,等到胖子最后一个落地,滚一个跟头跳到了岩壁上面,四个人就全都安然无恙的跳了过来。我们转身来到石门边上,张大烟袋看了眼这巨大的门,不由自主的惊了一声:“咦,不对啊。” “怎么了?”我问 “你们发现了没有,我们刚刚在对面看这座门的时候,它是完全敞开的。现在怎么关了一点?”他说道。 “娘的,好像真的往里缩小了。刚才这石头明明跟旁边的岩壁是一样宽的,现在怎么移了这么一截?” 胖子看着身边的石门,讶异的叫了起来。我朝那里看去,只见门之间的地面上,显出了一道由石块移动拖出的痕迹。之前全在关注他们如何跳过来去了,我都没察觉到背后出现了这样的变化。 胖子叫道:“这石头是难道活的?自己会动。” 几个人凑在石门边上,迟迟没有进到里面去,没有弄明白这刚才发生变化的原委,我们都不敢贸然行动。 几个人凑在石门边上,迟迟没有进到里面去,没有弄明白这刚才发生变化的原委,我们都不敢贸然行动。阿霜看了一会儿,忽然抬头望向了上面,凝起了一双眉毛:“你们看”。 我们仰视着望去,顺着她的目光,突然发现那岩洞顶端吊着的三个青铜球,竟然缓缓的转了起来! 随着这种转动,那青铜球表面上的符号开始发生变化,通过横向的旋转,上面那些雕刻的图案发生了位移,从一个形状变成了另一个形状,像魔方一样,这些巨大的物体内部传来一阵阵低沉而有规律的金属声,原来这球里安置了很大的轮轴,通过轮轴转动调整带动机拓的运作,同时铜球连接的这些锁链通过一种奇异的方式被拖动起来,有些往外牵拉着从洞里拖出了一大块岩体,有一些更加深入了洞中,我们头顶上方那些岩壁表面的凹凸情况因为这种运作而改变了。 “我的乖乖,这地方就是一个大型的机关穴啊。”胖子叹道。 ##第十五章 不寒而栗。 “按这么看,我们周围的环境应该发生了某些变化。”我谨慎的说。 一边的阿霜认真的凝视着头顶上空,思考些什么,但是我发现她的眼睛始终在那些青铜球上面,关注的重点和我不一样,我注意着的是那些锁链和岩体浮凸的变化,而她始终在观察那青铜球表面上的纹路。 “没什么变化啊,你看这门,仍然还是开着的,趁着这会儿没关上的功夫大家别愣着了,走着啊。”胖子说着,朝着我们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我把他拉了回来:“先慢着,别这么冒失。” 张大烟袋走到前面,拿起一块石头,朝着门里面一抛,我们看那颗石头划了个弧线落在里面,刚一落地就听到一阵脆响,从通道两边流出了一股透明液体,溅在通道中,那石头泡在里面嗞嗞的冒出烟来,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就化成了齑粉。胖子看着都呆了。 “你们这些后生,来这种偏门地方一定要长心眼咯,一步踏错就等于死无葬身之地。”张大烟袋说起自己的经验,告诫在墓室里面看到凡是机拓机关之类的物件,不要随意行动,要先试探一番其中的厉害,才知道接下来当走不当走。 “这连石头都能化了,还得怎么走啊,人进去就是骨头渣儿也没了。”胖子道。 “你这硬闯不行,就要智取。”弄清这机拓的运作机制和规律,才能通过这地方。刚刚是石头落在过道上,因为重量触发机关,释放了强腐蚀性的酸液。但是但凡机关削器类类的装置必会有一个控制总闸,就跟电器的总开关一样。这种情况似乎不是一直如此的,在我们跳到这边之前石门还没有移动,而跳过这里之后不仅石门移动过,而且很快洞顶的青铜球开始转动了。既然青铜球是可以转动的,那么机拓作用引起的效果也一定是变化的,不然这种转动就没有意义,我不敢肯定石门后面的酸液机关是不是受青铜球的控制,但是一定有一种内在规律和联系。 那么影响这三个大球转动的因素是什么,我首先想到的是时间,就是说每隔一段时间它们就会变化,但是仔细一想这说不过去,而且如果要验证这个因素只有一个蠢办法,那就是等。 如果这时间间隔是十分钟,那我们就等个十分钟看它会不会再转,如果是一个小时,那就要等一个小时,但是这种间隔也可能是一个月,甚至一年,我们要等下去显然不切实际。我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脑中一动,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这道石门是我跳过来之后移动的,也就是说,在我跳到崖壁这面的过程中,它没有发生变化,不然我当时过来之后第一眼就会注意到。我看了一眼,胖子挺着宽壮的肚子站在那里,突然叫他跳一下。 “干啥?”胖子嗔怪道。 “叫你跳起来,蛙跳那样做几个,不懂?” “什么奇怪的要求。”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但发现我又是认真的表情,其他人也没吭声, 勉为其难的原地跳了两下。 “你认真一点,老实给我跳几下,想着把这地上砸出坑那样跳。”我喊道。 “他妈的,还要怎么跳!老子又不是袋鼠。”胖子抱怨道,然后运了下力,绷着腿狠狠的跳了两次,随着他的胖身体重重着地,我们听见了一声明显的金属摩擦声。 头顶上,那几颗青铜圆球缓缓转了起来,我一拍手,激动的不行。几个人朝上面望过去,胖子都呆了:“我草,这玩意居然能被我整动?” 看来和我想的没有差,这块巨门前的平台上有某种感应重量的阀门,随着重量的增加被触发之后传达到顶部的青铜球上,通过球体中枢转动来激活整个岩壁里的机拓。胖子刚才是我们几个人中最后一个落地的,论体重他也是第一,所以他的一跳就是触发阀门的关键性所在。 青铜球转了一下又停,胖子见状又跳几下,那些锁链生生垂在半空中,被胖子操控着运作。 但他这个控制者心里也没谱,完全凭感觉在弄,也不知道转到什么样子算是正常。 “先慢着来,不要乱跳。”阿霜突然开口。 “怎么了。” 我和胖子看着她走到最前面,抬手指向青铜球:“这些球每转一格,上面的纹路就会换成一个新的样子。我们从下面看,中间的这个球是逆时针转的,两边的球是顺时针转,但是两边球的链子每一次都在往对面的山洞里伸,中间球的链子都在从我们这边的山洞往外拉。” 我们看了后发现,确实是如此,我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这些大球,锁链和机关从建造起就保持一种几乎恒定的状态,在这里经历几千年都没有变过,但是现在这几个球上的花纹已经反过来了,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完全呈现相反的角度,”她说着,将手向我们这面的崖壁上指去,“我们已经打破了这种平衡。” 只见岩壁上的那些洞口中,已经被锁链拉出了一个个石块的棱角,突兀的冒在半空中,那些暴露出来的部分太多了,以至于感觉随时都会从洞中掉出来。我们皆是一惊, “那怎么办。多跳几下,让它们转回来?”胖子说。 我注意了阿霜所说的纹路,球体的上半部分是一圈近似图腾的符号,开口朝下,寥寥数笔,和我之前看到的那些羽毛图案是一样的风格,笼统又写意。下半部分多是一些密集的圆点, 这些点构成了一些奇怪的动物部位,我看到那一圈环绕着的有鸟的翅膀、昆虫的触手、蜿蜒的尾巴和一些贝壳一样的东西。这些部分肯定是上下结合,才能拼出来完整的图案。 我叫胖子慢慢来,他跳了几道,这次很小心翼翼,那些青铜球慢慢的转,一格一格的移动,我看它停下来,上半部分像是一个长着长头发的人,下半部分接上了那条蛇尾巴的位置,心里忽的一凛,这图案看上去太让人不舒服了,这时候,半空中的那些锁链突然猛的一紧,发出“咣咣咣”的摩擦声,似乎是在山体里面被什么堵住了。 接着我们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岩壁里传出来,似乎有很多东西正从那些孔洞往外钻,那种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不好!我知道出事了,忙对胖子喊:“快跳,把那些球转过去!” ##第十六章 变化 胖子在原地蹦了几道,我跑过去和他一起使劲跳,慌乱中脚下也开始出现震动,这是整个岩壁被急剧收缩的锁链牵拉造成的,岩壁里强烈的反应让我可以肯定,这墓穴里有什么东西被我们放出来了…… 那种振动的频率变得越来越快,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眼睛!快转到一个眼睛的图案上。”阿霜喊道。 “什么!”我们两个佷懵。 “看着上面的球,往左转三格!” 我闻言,和胖子一齐发力,跳起来重重的往地上跺,带动三个青铜球迟滞地转起来,那些锁链受到某种巨大的力量的牵扯,在半空中胡乱的摇晃。青铜球上的雕文缓缓横移,上半部分那一个开口向下的圆弧,和下面那种贝壳一样的圆点图案接在了一起,我们旋即停了下来,看着那两部分慢慢靠拢,衔接成了一个竖着的眼睛形象。 此时身后的石门已经缓缓要合上,张大烟袋忙丢了个石头进去,没有发生变化,叫众人赶紧跟着走。胖子和阿霜接连跑了过去,我跟在最后面,回头扫了一下那只青铜球上的眼睛。那只眼睛漠然的竖在半空,恍惚中,我既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要命了?还不快进来!”胖子冲着我直吼,和张大烟袋用身体堵着石门。等所有人都通过,石门随着沉闷的一声撞击,重重的合上了。 “妈的,这真是个厉害地方,把胖爷我玩的这么累。”胖子喘着粗气,擦着一脸的汗。 张大烟袋缓了缓劲,抽起了自己的一杆旱烟,眯着眼睛说:“都说盗亦有道,我们这边的盗墓干的却都是掘地三尺,搜光拿尽的事,大多数人都没什么文化,古物只要能换钱就行,少有人能把东西识出个三六九等的。进了这古蜀大墓,巧工奇物也算是开了我这老家伙的眼界,不说刚才那些机拓削器比一般的墓复杂了多少,就是那些吊着的青铜球,放到市面上去那都是价值连城的国宝。” 我倒是没怎么关心这些,想比之下,我比较担心山体里刚刚的那番动静,跟他们提醒道:“这墓穴里面刚才那阵响动,应该有什么东西被放出来了,大家打起精神一点。” 阿霜在旁边站着,拿起汉剑的手突然紧了一下。胖子想了想刚才的情况,估摸那玩意儿如果是个活物,那一定是个大家伙,越想越发毛。 张大烟袋吐了口烟,从地上站起来道:“管它里面是什么,现在没了后路,只有往前去。各位是怕也要拼命,不怕也要拼命,那就索性豁出去了,也让里面的家伙看看我们的血性。我父亲的那位大哥常教他的小弟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如今我和你们这些后生在一起,做长辈的就先先打头阵,是死是活,我第一个受着。” 我们听这一番话,心胸都是一阵沸腾,之前的怯意一扫而空,胖子也是闻言一震:“张大爷这句话,我胖子打心里佩服,话说到底,我一个汉子怎么能让前辈挡在前面呢。还有阿霜这一个姑娘家的都没有惧色,今天这个头阵让我和我兄弟开了,你们二位只管跟在后面,让我们开出一条血路!” 原来这球里安置了很大的轮轴,通过轮轴转动调整带动机拓的运作,同时铜球连接的这些锁链通过一种奇异的方式被拖动起来,有些往外牵拉着从洞里拖出了一大块岩体,有一些更加深入了洞中,我们头顶上方那些岩壁表面的凹凸情况因为这种运作而改变了。 “我的乖乖,这地方就是一个大型的机关穴啊。”胖子叹道。 我看着胖子一脸振奋的表情,这好话都让他给说尽了,也不好再表达些什么,只能在旁边一味的点头。 另一边的她看着我们淡淡说你们能别贫了,阿霜在一旁只是看着我们表态,我才想来都忘了把她算进去了,她这样的女子可不能当成是一般女人,不说几次救我于危难关头,就她这一身的本事也能顶好几个男人吧,我们虽说是要冲在最前面打头阵,但到时候不要动不动需要她保护,成为别人的累赘就行。 队伍里有阿霜这样的女子在,我和胖子大可以踏踏实实的往前开路,身后的危险可以放心的交给她,这要放在战场上,我们就是冲锋陷阵的马前卒,而她是我们的巾帼将军花木兰,我们敢于一往无前,就可以给她创造合适的发挥空间更好的作战,这也算是我们之间的一种互相信任。 这样想来,一种对队友的默契和保护已经随着进入墓穴以来在我们几个人中产生了。 我们集结着走进了墓道,四周很黑,没有手电筒根本看不见路,顺着这条通道几乎是一条直线,走了大概半个钟头,通道比之前的陡然增宽了许多,呈现出一个扇形的空间。 我们沿着扇形区域朝上走,胖子走着突然皱了下眉毛,停下来说:“你们听见了没有,前面好像有水声。” 我停下来,安静了听一会儿,确实听到了一种细微的声音,就像是哪里正在往外冒着泉水,汩汩地流动。难道前面又有一条河? “墓穴大大小小的我也走了挺多,一般只有在棺椁里放防腐棺液,其余地方会有积水,也是来自常年渗透的地下水。这墓室里面有流水的,还是从没遇见过。”张大烟袋也是不解。 我们把光打到集中,从通道里走出去,到了一个很开阔的墓室,定睛一看,这地面上有许多条槽沟,像是树枝的分叉一样,纵深排布到了墓室四周。 胖子看着这些槽沟道:“我说哪里有水,原来有这么多沟沟,用来干嘛的啊。” “难不成这里面的墓室还需要通水。”我也一时看不明白,说是淤积防腐的,但这里面既不是特殊棺液也不是水银,而且也没看到有一个宝物,所以更不可能是墓坑。 胖子叫道:“你是说那时候的人就建造排水系统的意识了,这是一处下水道?” ##第十七章 殉葬坑 “不是没这个可能,你别以为古时候的人对用水和排放就没有概念,目前从战国时期的遗址就已经发现排水系统的存在了,虽然简陋,但是从外观看就有合理的可取之处。紫禁城的整个城内排水设计甚至比现代都要清晰,工程慎密,有复杂的机关,还分了明暗两套排水系统。”我很认真的说。 虽说古蜀国的建立还在战国更早之前,但并不能排除它们不具备这样的建造意识和技术。 大禹治水那会儿还推行一句话,水在于疏而不在于堵,那时候的社会生产又只有农耕,我觉得防洪和灌溉的排水设计,很有可能就在那个时候应运而生了。 “你说归说,那你告诉我,这些沟到底起什么作用。”胖子揪不过,就是要弄明白的说。 我正纠结着这个的时候,阿霜在一边叫我们道:“你们过来看,这里有骨头。” 我们跟过去,阿霜一个人蹲在地上,背对着我们正在看那道深沟的里面,看她见拿在手上的东西后,我们都是一愣,那竟然是一个完整的头骨。头骨的眼窝已经是一对深陷的空洞,骨质发黄几乎要烂掉,时间一看就是非常久远。 “妈的。这里是个殉葬坑!”胖子大声叫道。 从这里看过去,后面全是这样的骨头,延伸成了长长的一片,多的地方已经堆积得水泄不通。 “不是,这骨头不是人的。”阿霜冷冷道。 我反应过来,确实仔细的一看,这头骨的特征,跟人头骨的确有明显的区别。眼窝比人的大了起码三分之一,鼻骨部分很短,下颚地方又宽又扁平,尤其是它的牙齿,呈一颗颗锋利的菱形,排列的跟梳子一样整齐密集,这哪里会是人。 我看着这东西的头顶上方,天灵盖往后拖出了长长的一片骨板,像是鱼的脑袋那样,一下子叫出来:这是那些水里的怪物! 阿霜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骨头扔回去,我们绕到这以后,才发现这些沟槽的前端尽是这些骨头,有躯干有四肢也有脑袋,堆放的残缺不齐,堵塞了一部分沟底的水,而那些流动着的水我们也看清了,是那些家伙身上绿色腥臭的血,囤聚在一起形成的积液。 “这些畜生为什么会死在这里,还死了这么一大片。”胖子又惊又疑。 阿霜看着远处说:“尸体腐坏成骨头后,是不可能再渗出水来的,这地方一定还有新的尸体。” 我回想起这怪物的模样,丑恶怪异,让人说不出的厌恶,手上又带有爪蹼,凡具备这样特征的动物可以在水里滑行,也能够上岸行动,就像青蛙或者鸭嘴兽那样。他们离开了之前栖息的河水,因为某种原因移动到这里,却又相继一一的死在同一个地方,这点看上去,跟大多数动物的迁徙等一系列群体行为有很多相似之处。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和胖子往前走去,找一下阿霜所说的新鲜尸体。 那些沟槽往上汇聚,到最后成了五条,从五个铜制的鱼尾兽嘴口中流出来,强烈的腥臭味到这里尤为明显,但是到这之后就没有路了,我没看到还没变成骨头渣子的怪物尸身,这些绿色的血又确实是经过铜首流出来的,这就让人想不通了。 胖子端起矿灯往那铜像里面照去,发现眼前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些玩意儿是怎么到后面去的,丫的还能飞不成。”他说道。 “还别说,有可能就真是飞了。”我走到墓室的尽头,在这些铜首之后有一个半米高的台阶,我站在上面踏了几下,试一下周围有没有什么暗门或者隔室的机关。 突然感觉到有一丝凉气往身上吹来,我把手电筒往上打去,发现墓室上的弘顶到墓墙上面有一个地方是空的,电筒打过去居然照不透,说明后面是一个很大的黑暗空间。 胖子凑上来一看:“我草。这缺口到这里起码三个人高,我们要上去都只有吊尼龙绳,那些畜生真是飞过去的?” 张大烟袋在墓室里转了一圈,从那些尸骨旁走过来,又看了看那五个鱼尾铜像,迷离的抽起了烟来。 我问他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他慢慢点了点头,在烟雾里眨了下眼睛,说起自己回忆的事。 这些半鱼半兽的玩意儿,跟张大烟袋在以前发现的一种奇物极像。 当年他们一伙人去岭南盗一个宋朝将军的墓,在那墓室里发现了一口硕大的棺椁,他们众人花了半天功夫,好不容易把那个棺椁撬开,只见里面的棺材两端被怪物的尸体抱着,呈一种首尾呼应之状,那两个怪物他们从没见过,皮肤已经干硬发黑,它们的肉身作为棺材的镇底,看上去就像两只怪物合力抬起了这口棺材。 这伙人中有一个曾经做过师爷,学问颇深,在这棺材四周绕了一圈就看出了大概。 棺底的这两只鱼怪是蛮荒时期就留下来的生物,在古时被称作俎鬼,因长相怪异,生得一副丑恶凶险之像,被人当成是生活在水里面由鱼类化成的鬼怪,尝尝祸害水边的行人。也有人说它是螭吻的跟班,作为龙的儿子的下手,这东西混来绕去,也沾上了一星半点的龙气。 眼前的这个棺象就叫做螭吻合尸,由两条特异的大鱼作为镇底,以合抱之状围绕棺体,下有康济地藏,上承星洛鱼图,地气接海气,让墓主人在阴间得以随风踏浪,保平步安稳。 这俎鬼的尸体毕竟比一般的鱼类珍异得多,效果也因此强了许多倍,而且通过这样处理过的棺材内外环境都不会有半点干燥,如同放置在海底一般,棺内常年阴湿冷寒冷,棺中尸体也必定保存不腐,还留有完好鲜活的肉身,因此相应的还具有积养荫尸的条件。 众人听到这师爷这么一说都感到惊惧,把那口棺撬开之后,发现棺内果然躺着一具湿尸,浑身的皮肤柔软细嫩,栩栩如生,犹如刚放下去一般。几个人看到这副景象,和师爷所形容的竟一模一样,面上都露出了骇色,张大烟袋那时还是个嫩头青,为师爷的一番话惊得瞠目结舌。 ##第十八章 绕弯子 那荫尸的皮肤和面貌渗着紫色,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师爷只看了一眼就摇摇头,说这尸体的明器拿不得,说罢便要走人。 那个带头的盗墓贼哪里会舍得这一棺材的东西,当即就把尸体脖子上的链子扯了下来,有几个胆子大的,也没听师爷的劝阻,偷偷摸了几把东西装到身上。 张大烟袋当时留了心眼,对这个人说的暗暗当了回事,没掏一样棺材里的东西,回去后还被那几个人嘲笑,说盗个墓连死人都怕,能做的成什么有出息的事。 “还有呢,后面的事情是什么?”胖子意犹未尽的问道。 “我没拿当时棺材里的东西,回去以后也什么事都没有,可能真是应了他们说的,这一辈子不会有什么出息。”张大烟袋道。 胖子想也不想说:“我是说那些家伙们,他们肯定出事了吧。” “那些人回去就把明器卖掉了,但是没看见他们发生了什么。” “那这不扯淡吗,我以为那些人还会怎么样呢。”胖子说。 “那些人自己没出事,出事的是他们的身边的人。”张大烟袋淡淡地说道:“听说当时带头的那个人,回去不久就赶上了老婆怀二胎,生的时候难产,那小孩生下来还没有两斤重,全身皮肤都是暗紫色的,长了一对鱼一样的眼睛,那人当时就快被吓得半死,因为生的时候大出血,老婆和孩子都没有保下来。没过一个星期,他的大儿子走夜路的时候掉到了山里,等人找到的时候,发现喉咙都被树杈戳穿了,那条山路他走了几千次,不知道什么原因却在那一次失了足。那个盗墓头子后来就疯了,嘴里天天说的都是什么大棺材,螭吻鱼,这些还是其他那几个人讲给我听的。” 胖子感叹一声:“我说张叔,说话可不带你这么绕弯子的啊。这还能叫没出事吗,一个人再惨你说又能如何,大不了也就是一死,但这闹得家婆人亡,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可比死要惨多了啊。” 我从这里面看出的只是,从那螭吻合尸棺里拿走明器之后,那些人自己没出什么问题,但是诅咒之类的怪事却发生在了他的家人身上,如果这算一种报应,那也算是狠辣异常却只能让人平白受着,却最无能为力的那一种。 “这是拿了荫尸身上的东西,沾到煞气波及了身边的人。这俎鬼绝不是善类,用它来做螭吻合尸是极其阴邪歹毒的,因为棺内必养荫尸,而盗墓者只要开棺触尸,其身必染煞气,这邪煞不让人横死,却专株连人的直系旁亲,叫人家破人亡,结果往往是生不如死。”张大烟袋对我们说道。 “这不得这俎鬼长这么寒碜,就是用来害人的东西,看这玩意儿连骷髅渣子都这么丑,看来相由心生这话还是有道理的。”胖子不觉说道。 我感受了一下这满地的尸骨,再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些活的,心道这里的俎鬼在数量上绝对惊人,如果这座古蜀王墓有意做螭吻合尸棺的话,那它的效用和数量一定和以前的任何一座墓都不是一个档次,想一想这有点太可怕了,于是忙跟他们提醒小心前面很可能会有“螭吻环尸”,或者直接冒出来一个“螭吻拥尸”! “还螭吻呢,我呸,没听张叔刚才说吗,这玩意儿只能当别人的下手,充其量就是个虾兵蟹将。后面别再让我见到这样的东西,不然胖爷我看一只灭一只,像这样的丑恶邪祟之物,放建国以前那就是妖怪成精,需要胖爷我通通扫空,为破四旧和推到封建迷信贡献自己的力量。” 胖子说着又攥起了拳头来。 “得,得。先想着我们怎么走过去吧。”我没兴致听他声情并茂的动员,找出绳子,接上勾头准备从台阶爬上去。 胖子摆摆手道:“还找什么绳子,这地方连耳室都不像,顶多算个前殿,如果没有明显直通过去的墓道,那就肯定有浮板和暗门之类的地方。” 我笑道:“你说归说,我找的时候你在干嘛。” “这找机关自然有方法啦,你那样大概踩一通就算数,肯定是不行的。”胖子说着,在那周围四处找了起来,左瞅瞅右看看,踩着闲庭细步,却没发现个所以然出来。 我看他这样找,等得心里发毛了:“行不行啊,找不到就跟着我走。” 胖子走到鱼尾铜像那里,低下头兀自的观察着,说了一句不对。阿霜和张大烟袋站在台阶外面,本来打算靠过来爬绳子上去的,听他这种反应,又转回了铜像下面。 我有点烦,就问他什么不对。 胖子给他们照亮了光,看着说:“中间的铜像有个凹槽,旁边的几个铜像下面只是石头,石头与凹槽相连接的地方,看上去不明显,但好像是个活动区域。” “你是说,暗门机关肯定不会设置的这么明显”。我知道他的意思。 胖子点点头道:“你小子还挺懂这些啊。” 一般墓室里的暗道或者浮板设计的隐蔽,就是为了不让人发现,这些暗道一般都是工匠在修筑陵墓时,私下给自己修的额外一条墓道,以备在墓室建成之后墓主人兔死狗烹,要所有参与修建的人陪葬,这种暗道就能在关键时候起到逃生通道的作用。 这种暗道多见于商朝到战国时期,那种统治者相对暴虐,大肆实行人牲和人殉制度的时代,下层的平民和奴隶基本没有生活自主的权利可言。 但在后来的历史上一部分墓道也会具有这样的暗门,秦朝修筑长城时对下层百姓的剥削就可见一斑,强征农民服徭役,万里长城的修建过程当中死伤的人都是就地掩埋,尸首直接用做填城脚。 这种暴烈的秉性,有小部分工匠已经有所预料,到了秦始皇的骊山陵完工时,士兵们就遵照命令直接将陵墓用铁水封铸,大部分参与修筑的工匠被活活闷死在了里面,剩下的那批人提前为自己开凿了一条隐蔽的逃生出路,为了求生可以说是动用了相当的脑力和心血。 这种暗道可以直接从外部连接到某条通往耳室的过道,或者直接与耳室想通,因为是暗门,所以在开辟时就不会傻到故意让人发现。 ##第十九章 诈尸 但是胖子所说的活动部位正好在几个铜像下面,如果这是一个暗门开关的话,那就显得有些过于显眼招摇了。就好像这个机关存在的意义就是,特意让你发现他,打开它,然后带你通往某个地方。 想到这里,我的思维突然一滞。 古蜀国不大可能有这样的传统,墓室建成的时候要让所有工匠一起陪葬,如果是这样,那暗道出现的意义是什么? “管他的,这地儿也没处走了,这是不是浮板,一试手就知道了。 胖子说着已经站了起来,朝着那块石头就是一踏,我正要说可能有危险,但是我的话还没出口,身体靠着的那面墙就突然一歪,我感觉全身的重量都在那一刻往下带,以一种前倾的姿势摔了下去。 我刚出口的话拖成了一个长音,只听自己啊啊啊的叫着,脑中一片空白,突然嘣的一下,我的身体一僵,被手里的绳子给带住了。 原来刚才摔下来的时侯,尼龙绳的吊钩卡在了上面,这一来等于将我悬在了半空中,没有直接掉下去。 我搞不清现在所处的地方,幸好刚才手里抓着绳子,如果下面是一个悬崖,或者很高的石台,那生死几乎就在一念之间了。上面传来胖子他们的呼喊,“你怎么样了?” “没事!没摔下去。” 我朝上喊道。 喘了几口气,我渐渐缓下来心跳,这一出,真是把我害得够呛。 “把我拉上去。”我跟他们喊。声音在这里竟然显得有点远,我从这里朝上方望去,头上的洞口又窄又小,只能看到他们几个人的脑袋。 看来离这里有十多米的距离,想到自己刚才掉了这么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别动,我们把你拉上来!”胖子喊道。 “你少废话,要拉我就赶紧的。”我心说这个死胖子,害得我差点摔死,现在在下面了还不许我动,这么好说话当我是宠物么。 我反身过来,双手抓着绳子,借用握力一步步往上蹬去。 这么高的距离,我自己不走几步,光靠着被往上拉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这下面又暗又静的,待着让人压抑的很,还是快点爬上去的好。想到这里我就手脚并用起来,像攀岩那样,因为上面有绳子固定着,可以一只手抓绳子,一只手用来爬。 上面传来胖子的声音,“妈的,你怎么这么沉啊,老子拉得累死了。” 我听着就觉气,妈的老子还能比你重不成,这么大个块头拉我这瘦子都说累,那么多年饭是白吃了。我正要骂他,抬头往上面看去,突然发现我的绳子上面吊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挡在了我看向他们的洞口的视线。 什么东西?我心里一惊,一只手往前面探过去,这一探,竟然摸到了一只软软的手…… 那只手被我一碰,直接从上面重重压了下来,打在我的头上。我脸上被这只手摸过去,只觉得一股凉意直冲上来,这真是活见了鬼,我的上面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胖子,胖子。”我轻声的叫着,想要引起他们的发觉。 上面没有人听到我的声音,只能感觉到绳子在一点一点往上拉,但是下面一片寂静,附近也没有光线。这种环境如果真有什么状况突然发生,我可能就像老鼠掉进油锅里一样,一点迹象都不会有。 我把工兵铲落在了上面,手上现在没有任何武器,只有背后的裤兜里别的一只手电筒,我想这个东西管他是人是鬼,如果他敢冲过来我就和他拼了,没有家伙就用脚踹,反正被绳子吊着跑也是没法跑,反倒心一横,有了股鱼死网破的勇气。 只听见胖子在上面抱怨,你小子吃了什么变这么沉,拖上来是真他娘的累。 下面的情况,他们还是一无所知。 我骂道:“你乱喊个屁,怎么可能拉的不重,你知道下面有两个人吗”。 胖子在上面懵了,“什么玩意儿?两个人,你说下面还有谁?” 我嘘了一下,叫他噤声,全神贯注的看着头上那个家伙。 过了一阵子那人也没有反应,只是悬在我上面,那只手也没再碰我,我心里于是镇定了一点,慢慢从身后掏过手电筒,顺着绳子把光照了过去。 一个全身关在笼子里的,全身细瘦弯曲的人吊在上面。掉下来的尼龙绳刚才应该是绊住了这个笼子,恰好把它卡住让它悬挂在了上面,这个人俨然成了一具干尸,面部的表情十分扭曲,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姿势蜷缩在笼子里,看上去似乎死之前承受了莫大的痛苦。 我忍着反胃的冲动,看他从笼子里垂下来的手,那只手刚才还摸过我的脸。有一跟手指已经断掉,其余四根手指又黑又细,像是金属小钩那样,完全碳化了。 从这么看,这个人应该是在笼子里被活活烧死的。 上面又传来胖子的询问,“你还好吧,没事别吓唬老子。” “没事,”我说,“快把我拖上去,有个好东西让你看看。” 胖子从洞口探出头,刚好看见了这一幕叫道:“我草,你从哪儿带了个笼子上来!” 我刚要说话,只听得一声脆响,一竖飞镖就硬生生插在了笼子上。我一惊,抬头去看他们弄清楚情况,就看见阿霜在上面紧张的对我喊,“快离开那个笼子!” 怎么回事,笼子怎么了? 我有点迷蒙,但是她说这么说肯定有原因,我一寻思,就赶紧抓起绳子往上面爬,笼子就在头顶不远,我整个人移到另一边,靠着这笼子的外沿把自己带上去。这会儿我刚好爬到跟笼子平行的地方,里面的那具干尸就正对着我,扭曲外张的嘴巴,两只黑漆漆的眼窝隔着笼子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我心里一阵不适,别过头去往上面摸,这个时候突然听见一声响动,就好像饼干碎裂的声音,我耳根一麻,声音就是旁边的尸体发出的,难不成烧成碳的玩意儿还能诈尸? ##第二十章 惹不起 一看那具干尸真的发生了变化,黑瘦的慢慢头部肿胀,像气球一样鼓了起来。随着这种肿胀,那原本就外翻的嘴巴张的更大了,像是什么东西要从口腔里冲出来,扩张到一个极限的程度,肌肉终于不堪负荷的被撕开了,一声裂帛的脆响,干尸的脑袋碎成了几瓣,从里面冲出来一只披着硬甲的怪虫。 那虫子看上去有很厚的甲壳,身体却是蠕动的姿态,两只巨大的螯足半张着,在半空中牵拉出白晃晃的涎丝。 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蠕虫,吓得脚底发软,连摸带爬的往上面拉绳子。 “胖子!他妈的快拉我上去。” 胖子仔细一瞅,看清了那东西惊得直叫:“我草,怎么怪东西都被你遇上了!” 我腿上一阵摩擦,刮着一路上的岩石,绳子被他们拉起飞速往上拖,我没有爬上去多远,下面的尼龙绳就一阵晃动,那从尸体里钻出来的虫子发现了我,整个躯干都爬了出来,往笼子外面翻动。 这下我看清了这东西的全貌,那背上的甲壳又尖又硬,全是鲜艳浓密的斑点,尾巴后面伸出两根长长的触须,像是鸡毛掸子一样。它的头部卡在了笼子上方,一张嘴,两只锯齿一样的螯把笼子直接咬断了。 我想要是被这玩意儿咬一口,不是被毒死,也要被疼死。 “快爬啊你,还要不要命了?”我听见他们在上面奋力地喊。 接着绳子上头接着就飞快的抖动,身体被晃荡在半空中撞来撞去,但是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听见“嘶嘶嘶”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往脚下一看,那虫子没想放过我,伸着那对巨螯向我冲过来。 我也没有称手的武器,情急之下抬腿往下面踹,唬住着家伙的气势。但感觉像狐假虎威,这虫子都能把尸体当窝了,一般人对于它而言还不是个玩物,这样想吓走它显然不太可能。 它爬到了我下面,昂起厚厚的脑袋夹我的腿,我慌得不得了,抽起电筒就往它头上敲去,几下像是打在铁板上,居然没一点伤害,它挨了几闷棍,恼怒地朝我张嘴就夹。 这虫子的攻击太迅猛了,我担心手被夹断,只有回避的份,一个躲闪把手抽回去,它的螯齿夹在了狼眼手电上,我吓得一身冷汗,想要挣脱出去,可这玩意儿死死的咬住不放,下半身也跟着慢慢扒了上来。 我抬腿往它身上踹去,这东西离我已经很近,几脚把它踹的松动了一些,力道使不到身上去,一脚踏空,差点从半空中摔下去。这虫子这么喜欢钻尸体,现在对我死咬着不放,一定是把我当成下一个宿主了。 “胖子!”我感觉自己快不行了。 上面的胖子大呼小叫的,一阵手忙脚乱,我都顾不上他说了些什么,此时尼龙绳已经被拖得很短,我离洞口只有几人高的距离。 那大蠕虫松开了我手里的电筒,换了一种更快的前进方式,从绳子爬到周围的岩壁上,朝我身侧一动一动地爬了过来。 “还要来?”我骂了一声,从半空中调整了身位,正对着它的进攻方向,突然感到眼前一阵刺痛,那东西从嘴里喷出了一股灼热的液体,糊在了我身上,我来不及用手捂脸,顿时就觉得脸上的肌肉都麻掉了,很快连说话都张不出嘴。 那巨大的蠕虫已经离我不到两三尺,近在咫尺的脑袋“嘶嘶”的往外呼着气,那锯子般的螯足上,正搅动着湿乎乎的液体。 我心一紧,感觉大势已去,自己的脑袋恐怕要变得跟那干尸一样七零八落了,开始唔唔的喊着。 这种声音也不可能被人听到,但我在这时整个身体突然一轻,被一下带了上去,刚好那虫子张开的螯一挥,一下夹空,剪在了我刚才位置的尼龙绳上,我扒住上方的绳子,这一眼看得一清二楚。 我缓过神来,在我旁边,阿霜已经从上面跳到了岩壁,一手拽绳,另一只手从我的衣服上松了下来。 我想说点什么话,但是话从嘴里出来就变成了支支吾吾的声音,她看着点了点头,示意我自己爬上去。 那只尸虫一嘴扑了空,恼羞成怒,甩着尾巴迅速朝这里爬来。 “那虫子要爬出来,后生和姑娘小心啊”。张大烟袋冲我们叫道。 我已经抓了太久的绳子,两只手早已累到泛酸,勉力维持着把电筒往下面探去,光线照在底部,地上是一处黑漆漆的水潭,从四面扫过去,那些墙壁上像蜂窝一样分布着许多洞,那种奇异的铁笼子就陷在这么多的洞里,笼子里挂着一具具蜷曲的干尸,这景象看上去十分壮观,这是一座环形的合葬墓穴,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只巨虫朝我们两人直直移动,阿霜从背上抽出她的汉剑,不紧不慢,迎着这家伙的攻势劈头削了下去,那尖利的巨螯堪堪接上这一剑,“叮”的一声,双方同时一丝震动,阿霜抽手横扫,换朝左边砍去,这一道剑出势极快,只听那只螯足发出“哧咔”一响,被脆生生的削了下来。 鲜艳的血挂在断螯上,涌动着往外溅,那虫子也知道剧痛,胡乱的四处摇晃身体。 岩壁上泫然一阵乱声,四周逐渐有明显的异动,我感觉这声音又杂又密,绝不是面前这一只虫子能够发出的。 “快的妈呀,这些东西惹不起,快跑吧我草!”胖子在我上面粗声的喊。 我知道他这么说,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情况,但是他的视角明显又比我现在的位置看得要全面。 我于是将电筒往身下扫,这一看,直接把我吓得精神了。那些铁笼里面,碳化焦曲的尸体正在一个个发生变化,跟我之前看到的相同,身体部位开始膨胀、外突,从里面钻出来那只怪异的尸虫。这些虫子正像脱壳一样,从干尸的身体里将自己的躯干展露出来。 我着急向阿霜喊,用眼神示意她周围的情况,让她和我一起上去。 她这时在我下方的位置,刚刚躲过了那只尸虫的一扑,挥去利落的几剑,刺得它节节败退,那虫子从未吃过这么大的苦头,螯头一直,从口中吐出两股透明的毒液,阿霜料到它这一招,连忙把身体抽回去,抓起绳子荡到一处,毒液和她贴身擦过,只沾了几点在衣服上。 ##第二十一章 大火 这一下打了个空,尸虫再也占不到便宜,这是“嘶嘶”的怪叫着,阿霜回过身来,握住剑身直接朝这虫子头部刺去,一剑从口中贯穿进身体,两只螯足把阿霜的汉剑夹在中间,动了几下,就这样被就地正法了。 这只尸虫一死,其余的更多尸虫已经脱笼而出,朝上面的方向爬来。阿霜拔出剑,将虫子的尸体一脚踢了下去,回头拉紧绳子和我往外面爬。 那种虫子的动静特别的怪异,习性也不为我们熟知,所以几乎在我们爬上来的同时,从各个铁笼里面破牢而出,沿着周围和底下的洞壁上朝我们涌来,那场面看上去就像泄洪时的水波一般,带着强横的势头朝上方的那堵小口挤过来。 胖子看得都呆了:“妈呀,这玩意儿聚集起来比蝗虫还吓人。这蝗群一过,是庄稼没了,要是这东西一过,多少人都不够吃的啊!” 我快爬到接近顶部的位置,离出口只有不到半米,那尼龙绳却怪事似的整个陷到了岩壁缝里,无法拽出来借势爬上去,阿霜还在我下面,我又急又乱,慌得想不出什么东西,直接往那岩壁上攀去,没想到却是滑的,直接扒拉下来了一块东西,我手上又潮又腻,感觉摸到的是一块肥皂样的石头。 扫了身边的地方都是这样的滑、腻,根本没有使力的点,我忙喊道:“胖子,快用力把我们拉上来!” 我的手也已近麻木,感觉没法再握多久绳子了。眼前的出口近在咫尺,却不能靠着自己的力量爬出去,真是很无助。 这时我整个人被很大的力量带着往上移动,胖子和张大烟袋在上面拽紧了尼龙绳,两个人齐一声喊,发力把我们拉上来。 我上半身到了洞口,直接肩膀一翻,胳膊一搭拉爬上了地面,身后阿霜还抓着绳子没有上来,我忙伸出手把她拉住。眼见那些尸虫已经爬到了洞口附近,这还没有一会儿的功夫,这些东西的速度简直令人咂舌。 阿霜用剑砍去几只离得最近的,但这数量实在是太多,以人的力量无法抵挡潮水般的虫群,其中的一只虫子势头最猛,直接跃起来朝阿霜的小腿咬去,锋利的螯齿一举钉进了肌肉里。 我叫了一下,只见阿霜中了伤,忍着痛从手里挥出一剑将它砍去,在群虫就要涌到身边之际,我紧紧抓着她的手将她拉出洞口,两个人就势倒在地上。胖子一踩阀门,想把翻板弄回去,好巧不巧那石门吱嘎的一声,滞重的卡在了原地。 他急匆匆的堵到洞口,拍着工兵铲想把石板撬回去,却是无济于事。 “妈的。这鬼机关怎么关键的时候掉链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看来老天是存心想要我胖爷的命啊。” 眼见那些想要冒上来的尸虫,他转而挥铲,将那些出头的一个个拍下去。那道出口只有一人宽的大小,可下面的虫群却是此起彼伏,纷纷拥堵着挤往这一道石门,所以胖子几下的功夫,还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快点想办法啊,老哥们,这群东西要就要冲上来把我们给淹了!”胖子急不可耐的叫道。 我从地上爬起来,那块滑滑的石头就在身边,我才发现这深棕色的一块东西不是石头,表面很污浊,半软半硬的像是什么凝固的油脂一样。 阿霜即使负了伤,也很快加入他们,一起往洞口驱逐这些来势凶猛的尸虫,张大烟袋忽然瞧见这东西,忙问我是怎么来的。 “从岩壁上扒下来的。”我简短的一说,他们才知道原来洞口附近的岩壁全是这样滑滑的物质。 “妈的。我就快守不住了!”胖子朝大家喊。 张大烟袋镇定的说:“把这些东西赶下去一点,我有办法了。”说着取出了一根火折子,迅速点燃。 胖子看他走到洞口,将火折子拿在手里,又是往自己身上麻溜的脱衣服,忙道:“张叔你这是要干嘛?我们几个是勉强,能拖一阵就拖一阵子,这会儿你赶紧找找什么别的地方跑路吧。” 张大烟袋嗤了一声:“跑什么路,这下面岩壁上全是糊了一层腐尸油,你跟我把这整片墙点着,这些东西就没得活了。” 我心念一动,觉得这么一说有戏。 腐尸油,这三个字让我直接想到笼中的那些尸体,漆黑的皮肤,焦臭碳化的身体,这些人应该都同样被一种高温高热的方式持续炙烤了很久,直到浑身都被烧焦,从体内炼化出来了的油脂,常年累积在四周的岩壁上形成了厚厚的一层油霜。 事实如果真是如此,即使想来很残酷,却是让我们此刻能够化险为夷的条件。 “真的是这样吗?那还等什么。”胖子叫了出来,连忙照张大烟袋所说的做。 他接起火折子,朝着爬上来的尸虫一连挥去,吓退了它们几步,顺势将撕下来的布料贴在墙沿上,照上面一点,将衣服点燃,那厚壁上的固体油脂,密度极高,接触到了明火之后一下子就燃起来,胖子再用火折子在岩壁上扫了几个来回,点燃的衣服瞬间形成了一堵火墙,火焰随着势头一路蔓延下去,逢油就着,那一群尸虫撤退不及,身体在团团火焰里烧了起来。 四下都是密集的暄躁声,和尸虫嘴里“嘶嘶”的叫声,它们被火焰吞噬过去,一个个在燃烧中猛烈扭动身体,鲜艳的斑点和长触手烧得溃烂,发黑,拖着着火的身体纷纷从岩璧上摔了下去。 腐尸油燃烧的火焰实在太猛,几乎反窜上来,我们几个人往石板后面躲了一阵,怕被大火伤到。 过了近十分钟,才回到洞口。 胖子站在上面,往下过看去说:“真够带劲的,烧得个片甲不留,我说它们也没想到自己有这个下场吧,差点就要把我们给吃了呢。” 幸亏这地方有这些油脂,我松了一口气,想起张大烟袋刚刚说这些叫腐尸油,结合这岩壁上各处分布的铁笼,和那些奇异的碳黑干尸,这些东西想必他闻多识广,于是问他腐尸油的事情。 张大烟袋说:“我在洞口边就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气味,像油脂一样,但是又跟动物的油脂不一样,你上来之后手里抓的那块东西正是凝固的油脂,正好印证了我的猜测。” ##第二十二章 腐尸油 张大烟袋说的腐尸油一般在先秦以前的古墓里会经常遇到,那些时期战乱频发,狼藉过后往往是尸积如山,很多情况都是就地掩埋,或者弃置荒野,有些国际战争过后还有余力清扫战场的,军队里会派士兵和佣作把那些尸体集中到一处,火化到一半时往里面注水进去,取其中的尸油。 “我的天,那会儿听我们排长说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人死了一百七十多万,它们的垄断企业和资本家在那些死的人身上打主意,拿士兵的尸体炼油,那些炼成的香皂和润滑油还可以向国外出口,看来这种变态的事,不是开玩笑啊。”胖子惊愕的说。 国外的事情张大烟袋不知道,没有做评断,但是自己家的历史却清楚得很。 他说油在古时候十分珍贵,资源很难得,正因此才有春雨贵如油一说,很多人生时就是草芥之身,死后更只是一副皮囊,没有多大的体面之谈,所以人的尸体在以往被作为制油的用途,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些尸油可被用来制作蜡烛,燃料,或者被直接引用到古墓里作为防盗的机关。 我想起来,如果说是引燃明火类的机关,倒是有北宋墓里出名的天宝龙火琉璃顶,这种金人设计出来的机关,原理上在墓室修建时就保持中空,顶上铺设一层薄薄的琉璃瓦,只要有外力通过,琉璃瓦便会破掉,上面的火龙油掉下来遇着空气燃烧,将墓中的一切烧的精光。 张大烟袋说:“这尸油用来防盗墓的时间更早,尸油本就易燃,一般涂抹在墓室里的墙壁四处和棺椁上,还掺了少部分磷。古时盗墓没有电筒,在下到墓穴后为了不摸黑只能用蜡烛做光源,而在有尸油的墓里只要点燃一点明火,空气里密度极高的磷就会瞬间烧起来,同时助燃尸油,让火势更旺,将人活活烧死在大火里面。” “用人身上的东西再去杀人,想出这法子的家伙可真是歹毒啊!”胖子听着很不舒服,皱起了眉说道。 “说起歹毒,这腐尸油的做法比一般的尸油更甚。”张大烟袋说道,“炼这种油之前要往尸体里灌很多药水,让肌肉的弹性极度夸张,直到身体肿胀发鼓,之后尸体会在炉火上面烤热。火焰从一开始的小火,最后升高到溶铁的高温,像蒸馒头一般,这个过程会持续五十天,人的尸体由白变红,由红变黑,由黑到烤焦,身体的所有水分都蒸发出去,一具完好的尸体最后变成了碳。而所有沥出来的东西通过长管接到一个容器里,这个容器里的液体就叫做腐尸油。” 我们听到这些,都是一副难受的表情,想到那些笼中的尸体,自己爬上来时摸到的那一层油脂,湿滑的触感就让我的胃里翻起一阵恶心。 张大烟袋抽起了旱烟,接着说到这岩壁里尸体防置的景象,不像是随意乱葬的群尸,也不是隆重厚葬的形式。 而这凝结了满壁的腐尸油,看来也不是用来防盗墓贼的,比起墓穴机关,这里更像是一个大型的焚尸炉。这些都是用来干嘛的,这是他还没有想明白的地方。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这些铁笼在岩壁上密密麻麻造了这么多,如果说这么些笼子的存在,是为了炼制腐尸油,那么这些腐尸油现在却没有防住我们这些来访之客,那炼出它的目的是什么?这样往前推过去,这些铁笼和笼中的干尸,它们的存在到底有何意义? 这样越想,反而越想不明白,陷入了一个思维的困境。 这座古蜀国墓穴里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是啊,胖子疑惑道,天下墓斗众多,每个地方的墓葬形式也是各种各样,可也只听说过船棺葬,悬棺葬,坛子葬,然而这笼中藏尸的葬法,他也是闻所未闻。 我没有再绞尽心思想下去,去看了看阿霜的伤势,问她怎么样了。 阿霜半坐在那里,小腿上已经绑上了止血带,看她淡漠的表情上带了一点虚弱,我就知道这伤口应该不浅,那伤正在右腿的胫骨上,被尸虫的螯足狠狠划了一道。还好出血不多,如果伤口触及到骨头的话,就是连行走也很艰难了。 “阿霜姑娘,你现在行动不便,我来扶着你吧”我对她说。 她朝我摆了摆手,“不用了,我没问题。” 我看着她无比自若的说着这些话,然后自顾自的站了起来,把一股子话哽在了喉咙里。 “阿霜姑娘真是不一般呐,我胖子佩服,腿上受了这样的伤,居然还能走。”胖子愣愣的道。 我听他这话就觉得一股子别扭,横眼扫了他一下。 胖子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确实有问题,眨巴了下眼睛,不再多言了。 我对阿霜说道:“我这一趟下来已经被你救了两次,姑娘的救命之恩一言难尽,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吩咐。” 阿霜停在了那里,回过身来,对着我说:“不要在这个地方久留,我们赶紧往前面走。” 我以为她要说出什么话来,没想到只是叫我们赶路,一时语塞,想着这姑娘真是叫人摸不透,对她点头说好,好。 我们收拾好装备,摸出尼龙绳,打算要往高处过去,上到之前弘顶下面的那方黑色区域。 突然,“嘭”的一声,刚才被火烧过的岩壁上突然滚出了一道道碎石,接着那碎石下面的洞居然直接裂开,一个硕大的黑影从里冒了出来。 “什么玩意儿!”胖子把手电筒的光打过去,洞口下的光亮里,一只巨大的蠕虫头部赫然扭动,那突兀的一对螯足,就足有一个成年人的手臂粗,从那东西口中冒出强烈的嘶嘶声,居然让我们在上面就感受到了那股气流。 “这……这是那些尸虫的祖宗吧,我的妈呀。” 胖子看见后直接叫了起来,不是因为对尸虫有多恐惧,而是因为这一只的个头,实在太大了。放在之前的尸虫里比,那些普通的体积还不够它的一个脑袋大。 那只巨型尸虫扑棱了下触角,身体一拧,下半身的躯体也跟着破洞而出,攀附在岩壁上面,那披戴着厚重甲壳的身体在大小上足足接近一辆面包车。 “这么大的一只东西,刚刚在下面怎么没有出现”。我怔怔的说。 ##第二十三章 时机 张大烟袋说:“这只最大的应该是那些虫子的头,在下面处于休眠状态,蛰伏的时间也最长,刚才一场火烧过去应该是把它惊扰了,现在它直接从洞里面跑了出来。” “那可不是坏了”,胖子叫道:“刚才那把火没把它给烧死,让它在缩在洞里躲过一劫,现在它的弟兄子孙都我们烧死了,这个家伙跟我们有灭族之仇,还不得把我们吃得肉星子都不剩啊。” 那东西像是听得懂人话一样,对着我们四个咧开了丑陋的口器,怪叫一声,立刻就朝着上面直接爬来。 它的体型虽然大,但行动起来却是有很快的速度,弓起的身体一下子就攀爬到了洞口边,那尖利的长尾巴猛然一动。 张大烟袋大叫一声不好,和我们仓皇后撤,说时迟那时快,洞口前面赫然弹出了一对长尾,快如响箭一般扎在了洞口前的石门上。 胖子堪堪躲过,啐了一口道:“妈的,这家伙凶悍的很,差点栽了。” 如果刚才石门的位置还是个人,那他的身体骨骼都应该被拍散架了。 我和胖子两个人手握着工兵铲,张大烟袋也抽出了自己的斩马刀,看着那道尾巴从石门上拖走,划出两道厚厚的痕印,过了一会儿,那只巨虫的大脑袋,嘶嘶的吐息着冒出了洞口,它把身体一支,厚重的甲背将石门生生撞开。拖着肢体,一节一节的压在地上,带着一股腐臭的气息爬进了墓室。 这家伙昂着一只大脑袋,怪张着嘴对我们吐气,那慢下来的样子让人神经紧张,我攥紧了工兵铲,和胖子正对着它,它的口器歪过来歪过去的,看上去正在盘算先对那一个下手。阿霜站在它的侧边拿出汉剑,缓缓踱着步子,分散这只巨虫的视线。 那虫子脑袋一拧,发现了她的动静,嘴巴一张就朝着她扑了过去,快的像是一根弹簧一样,阿霜就势一滚,躲了过去,那尸虫的螯足撞在槽沟边上,竟然撞击出了一片碎石。 石块咯咯的响着,阿霜滚落到一边,用手撑剑站了起来。 眼见阿霜还有伤势,我忙叫胖子去掩护她,我跟这个家伙耗一耗,负责把这它引开。 胖子点了下头,往阿霜那边跑过去,横在中间的尸虫将我们分成了两边,此刻眼里只想着把阿霜解决掉,它张起着螯足,又想作势继续扑上去,我挥起工兵铲,朝它昂起的上节身体一铲拍了过去,一下把它的动作生生打断,我的虎口阵阵发麻,这虫子昂着的脑袋垂下来,看见了我,“嘶嘶”的叫着一拧身就朝我甩了过来。 我连忙往后倒去,像是做了个后空翻一样,只感觉一阵劲风扫过,它像棒槌一样的尾巴从我身体前面甩了过去,我后仰着倒在地上,堪堪躲过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张大烟袋在一旁见状,一个箭步冲到了尸虫的背面,抡起斩马刀朝它身上砍去,那刀刃砍在虫背的甲壳上,竟是不能没进去半寸,如同砍在闷铁上一般。尸虫的身体一震,张大烟袋稳住身形,挥刀又一记横切,这一切往它的肚腹而去,虫身上刺啦一下裂开了一道口子。 尸虫受了伤,发出强烈的“嘶嘶”声,怪叫之后恼羞成怒,照着张大烟袋劈头咬了下去,他来不及抽身,我横冲上前,抬起工兵铲一下抵在了尸虫头部,这一铲挡在它的一对巨螯之间。 张大烟袋抬开手,头上不过两尺的距离,这尸虫铁钳一样的螯齿卡顿在那里,黏稠的涎水一丝丝滴露下来,这虫子的力气极大,跟它角力我感觉根本僵持不了多久,而它的螯齿还在用力,我担心工兵铲都会被它这样生生夹断。 “兄弟你撑住,我来了!”胖子大喊一声,从一边冲了上来,抬着铲头照着尸虫一撞,这尸虫被多出来的一股冲力撞歪了身体,头部一晃,我手里的工兵铲从它的钳制中挣脱了。 胖子抡圆了胳膊,对着巨虫的身体又是一记猛拍,“管你是大虫子小虫子,今天遇到胖爷,让你知道什么是厉害。” 张大烟袋对着他说:“别敲它的背,这东西长到这么大,应该活了百十来岁,甲壳已经生得跟钢铁一样硬了,敲上去根本没用,要打就照它肚子打。” “乖乖,看来这畜生还有些法宝,怪不得这么凶悍。”胖子闻言觉得有理,转而扬起铲头朝尸虫甲壳下面的身体铲过去。 那尸虫也不会轻易吃亏,忽然绷紧身躯,巨大的尾巴往后一扫,胖子刚要起势,下盘被这一道蛮力硬生生扫过,一瞬间就被重重的带倒在地。 我握紧工兵铲上前对它挥了几下,这尸虫掸了掸身体又看向我,我后撤几步和它保持距离,胖子从地上爬起来和我跑到一起,喃喃道:“妈的,痛死老子了,这一下差点把隔夜饭给拍出来。” “叫你注意一点,对付这东西要是中了招,有几条命也不你够用的。” “你别埋汰我了,要不是为了救你,我这一下可以说是替你受的。”胖子边说着边缓过了那阵子疼痛劲。 我的铲头正对着尸虫,朝他道:“打它要知道照肚子敲就是,现在你负责吸引他,我来找机会,看准时机下手。” 我们说着,开始往墓室的中央靠近,尸虫被我们两个夹在正中,注意全放在我们身上。 这家伙心性非常的狂躁,嘶嘶地一阵叫着,然后照着我们两人扭身就扑过来,我们各自朝两边躲开,一阵翻滚,它弓起的身体像座小山那样直直撞在地上,坚硬的螯足咬开了一道清晰的地陷。 那种摧金断石的力量,让我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面对这种攻击只要稍稍有所怠慢,换来的结果都不敢想象。 我和胖子同时爬起身,这尸虫再度扑了空,收起嘴前的螯齿,竟不停的扭动起身躯,狰狞的样子活像是发了狂一般,那甲壳上的几块大红斑点鲜明的亮了起来。它忽然巨尾一扫,让我们四个人都各自避退,这一横扫的范围极大,我和胖子伏倒在地,阿霜和张大烟袋也纷纷朝墓墙躲去。 ##第二十四章 毒液 经过这一记甩尾,感觉这巨型尸虫似乎比之前更加活跃了,这会正趴在地上,嘴巴开始怪异的翕张。 这动作和我在下面看到的如此相似,我看见它忽然猛的直起身,大喊一声不好,这家伙螯足一开,一瞬间朝我们喷出一道刺鼻的毒液。 我急忙翻身躲进了地上的槽沟里,我见识了这尸虫的汁液的厉害,之前脸上就被喷到一些,嘴角现在还有些麻,不想再被这东西喷到第二次,试想如果全身都沾了这种液体,那人就只有瘫痪的份。 我慢慢从槽沟里探起身体,胖子在上面嗷嗷的叫起来,“妈的这鬼东西吐的是什么玩意儿!老子居然动不了了。”他伏在另一处土堆后面,毒液在他身上湿湿的溅了一身,刚才应该是来不及躲掉,现在他无法动弹的状态是极度的危险。 我见状跳了出来,看尸虫在往胖子的地方移动,连忙用箭步冲到它身侧,抓起铲子敲在了它肚子上,这一下在它身体下面剜出了一道血印,只听“嗡”的一声,我的虎口几乎痛得握不住铲子了。 这怪物惨叫一声,晃着巨大的脑袋朝着我一撞,一下把我给直接弹开了,我感觉胸口一甜,带着满身的剧痛倒飞了出去。 “哥们!” 胖子喊了一声,然后我就感觉自己重重的摔在地上,身体像是被卡车撞了一下,全身的骨头都软了,疼的从地上爬不起来。胖子也是仰躺在地,全身麻痹着不能做任何动作,我们两个这时都是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就像两只待宰的羔羊。 我侧过头,那尸虫已经放下胖子,朝我这里爬了过来。我看着它抬起了两只螯足,朝着我一翕一合的,尽力想爬起身,胸口一用力,一口血就从肺腔里咳了上来。 张大烟袋这时从一边跳出来,用刀砍向这尸虫,一刀未中要害,那尸虫朝他甩一尾巴,张大烟袋一个翻身躲过,又去抱这个家伙的尾巴,要把它往回拖。 尸虫却是直愣愣的朝我爬来,任他怎么用力,都无法调转趋势,这家伙眼里已经看准了我一样,决心要把我干掉。 “妈的,我爬不动了。”我愣愣的叫着,身体一阵碎裂的疼痛,一定是哪里撞骨折了,不然不会行动的如此艰难。 我挪动下半身,用手撑着地让自己往后退,尸虫的头一下子的功夫就凑到了我跟前,这玩意儿张开了口器,离我只有两尺近,我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这么丑陋的虫子,巨大的脑袋前面几颗黑眼睛像豆子一样,从口中嘶嘶的往外冒着气流。 这对老虎钳这次砸过来,我就真的来不及躲了。我想着,死归死,死之前也要给你来一下,让你知道老子不是好惹的,于是左手就往地上摸索,找掉了的工兵铲。 在尸虫俯下身往我顶来的当口,连忙一手抓起铲头,死死撑在了自己身前。 我感觉自己已经被夹中了,扑面都是一阵劲风,定睛一看那两只巨螯卡在面前不到三寸,凶猛的朝我夹动着,工兵铲已经一半伸到它的口中,我勉力固定着手里的握柄,而这尸虫持续的咬合下来,铁了心要把我生吞活剥的气势。 “兄弟撑着,我来了!”我听见胖子在叫。 过了片刻这尸虫的脑袋突然一直,跟着全身的腹足都绷紧了,我感觉到手上的力量减轻,压在上面的尸虫居然生生的往后退去。 阿霜此时在它的身后,凌然一剑斩掉了它的一只尾尖,又抽出来,将汉剑往它的身体侧脸插了进去,沿着长长的后背朝另一只尾巴削去。 这尸虫受了这一创全身痛得一阵惊动,猛的耸起尾部,想把后面的阿霜弹开,只听阿霜喝了一声,翻身跳起到它的背后,手中的剑也因为这一下剥离出来,在虫身上泛起一道血痕,它的尾巴被这一下彻底从中间削成了两半。 尸虫疯狂的扭动着,在地上开始胡突乱撞,我匆忙的往旁边滚去,把自己当成一根卷筒,一骨碌的滚到角落里,全身上下一阵密集的酸痛,我爬起来,忙朝一边的胖子喊:“胖子,快找地上的沟躲进去!” 胖子离那巨大的尸虫很近,身上仍是活动不开,但他机灵的很,不用分说就学着我贴着地面往沟里滚去。 那只尸虫已经受了很重的伤,蠕动着朝墓墙上面爬去,是要借势把阿霜给顶下来,阿霜此刻在它背上,想刺进它的身体,这背上的甲壳太厚,犹如一块秤砣,找不到下手的区域。 形势很危险,阿霜此时已被尸虫带到了墙沿上,在半空中几乎与地面垂直,她固定好重心,拽着一颗甲片在它背上定住了身形。那尸虫忽的绷紧身体,嘶叫一声,往弘顶上的石纹宝盖撞去。 不好!我们几个人几乎同时叫了出来。那宝盖落下来的石体十分坚硬,这家伙不惜自己受伤,也要把背上的阿霜给撞下来。 尸虫腾到了半空中,阿霜直起脖颈,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把手一松,一半的身子离开依托,侧过去在半空中滑到了另一边,从巨虫的背上直接吊到了身体侧面,猛的抓住了它的甲壳,惊险地躲过了跟石块的撞击。 尸虫的身体直接撞在了弘顶上,只听“轰”的一声,那石纹的宝盖被这一道猛撞砸出了一个窟窿。 碎石纷纷落下,只见阿霜在半空斜依着身体,靠在尸虫的身侧跟着掉到了地上,尸虫落地一震,阿霜在正上方借着巨大的虫身缓冲了一部分震动。 尸虫见她依然没被甩掉,嘶叫着又是一阵晃动,她连忙稳住身体,回到这家伙的背上,紧抓着甲壳往前移动过去,沿着背甲上一路的突起,快速跑到它的头部,握着剑朝着那颗脑袋插了下去。 手起刀落,稳稳的贯穿了这尸虫的头,那尸虫瞬间溅出了血,嘶嘶的喘着横气,直起身子一昂,阿霜被它从头上抖了下去。我慌忙朝她那里跃了过去,伸手要接住她,阿霜被这突然的一下荡出去,来不及调整身形,重重的摔在了我身上。 “阿霜姑娘,你还好吧。”胖子从槽沟里爬了出来,看我们的情况。 阿霜缓过身体,很快的站了起来又看向了我道:“我没什么事,你看看他怎么样吧。” ##第二十五章 森森的血肉 我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岔岔的说:“靠,胖子你这个没良心的,老子为了救你差点祭了虫子,你跑上来居然不问我怎么样。”刚才全身肌肉还是痛的,现在又冲上来给阿霜当了一回肉垫,说没事是假的,但是我极力掩去痛苦脸上表现出一副轻松的表情。 “我怎么没管你,老子瘫在地上的时候是没办法,都想着爬过来帮你呢。再说你这不是没事吗”胖子很镇定的语气。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想算了不和你计较,也算是自己命大,关键时候没有认怂怕死,不然此时已经去跟阎王爷报道了。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阿霜了得的身手,这险情最后也是靠她一人化解的,想到她腿上还受过伤,我还有点担忧,心里转了一番,大方的说:“当然了,我是没事,这种小擦小撞对我而言不值一提,哪怕今天就是被大虫子剜了条口子,那日后也是当做勋章一样挂身上的。只要阿霜身体无恙,我受那点伤能算什么,男子汉,死都不怕,区区外伤,何足言哉。” 胖子看着我又好气又好笑:“你小子倒是行啊,什么时候老子的套路,全被你学去了。” 我们两个互相掐一阵,全围绕着阿霜做文章,她见状走到一边去了,没再理我们,而张大烟袋在尸虫旁边,确认这家伙没了翻身的力气,才放松下来。 我们看那尸虫的脑袋已经瘪了下去,流下来森森的血肉,剩下一对不可一世的螯微微的鼓动着,却是已经拿我们没有办法。它所有生命的迹象正逐渐流失,过了大概有半个钟头,那微颤的触角和螯齿才彻底停了下来。 张大烟袋看着这具庞然的虫尸,淡淡道:“一个虫子居然能长到这么大的个头,实在属于世之罕见,倒底是活了多长的时间,在这里面吃了多少的尸体,有积攒成精怪的底蕴都不为过。这么一看,这古墓里面生长的东西有很多都超出了我们的常识。” 胖子想了一下说:“我第一次见着虫子大的跟辆车似的,这样吓人的块头,要是拖到外面去,上那些迪士尼纪录是妥妥的了。” 我瞅了他一眼道:“那是吉尼斯纪录,胖子,这些国外的名词你还是别念叨了,说出来怪尴尬的。” 胖子嚷道:“管他迪士尼还是迪斯科的,你只要懂我的意思就是了,有那么个世界纪录摆在那,这大墓里面就可以拿一个名次。” 我笑着说:“你还真是嗔怪,这古蜀王墓里我们过来遇见的东西,哪一样说出去不是稀罕物,长着人脸的怪鱼,做工那么极致的青铜球,还有你说的这只大尸虫,这些随便哪一样放在外面都是惊世骇俗的存在,问题是你也带不出去,要是嘴上光说别人都会觉得你在扯犊子。所以这事你还是别挂牵了,安安心心摸你的明器吧,指不定还能换点钱混口饭吃。” 胖子闻言安静一会儿,觉得也是这个理,便没再争辩下去。 我们休整一下,护理了自己的伤势,打算继续深入,我们几个走到弘顶下面,那之前的洞口已经有些塌陷,因为之前尸虫的撞击,那石纹宝盖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我们发现这道裂口和弘顶下面的洞竟然是相连的,在这座墓室之上相邻着一个大型的空间,从石纹裂开的碎块上有建筑砖石的痕迹看,这上面绝不会是夯土层,应该同样是一座格局相似的墓室。 我觉得很怪:“我只听说墓室只有从外套里,从大套小,或者首尾相连的,这上下相靠,而且还没有通路的墓室结构是个什么来由,真是奇闻。” 张大烟袋点点头:“一般的墓室防止盗墓者进入,设下重重机关,或者分布几座疑棺,都能起到阻碍和扰乱他们的作用,一般墓室这种子母相靠的格局,也是一般用到作耳室与正室上面,而且会有甬道相连接。如果这处墓室本身就没有甬道,那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修好了这座墓之后,建筑者就没出去过。” 我细想这种推测,第一种听上去确实如此,这座墓室没有通向外边的出口,那修成这座墓的时候当时的人也没法出去,守着这里只有活活的耗死。但是这里看过去没发现一个人的尸体,只有槽沟里面堆满的俎鬼的尸骨,难不成这个墓穴是这些怪鱼帮古蜀王修的? 听上去有点荒诞。 “第二种可能,墓室与墓室之间没有通道,说明这两个地方是相对独立的,想一想,在一个地下发现两个相对独立的墓室,说明什么问题。” 胖子怔怔的说:“说明这就是两座墓……” 他意识到这一点后,震惊的叫了出来:“这两个墓室不想连,因为当时的人就是在这座墓上面,直接盖了另一个墓!” 张大烟袋点点头,抽一口烟深深吸了进去。意识到这个可能,我和胖子是你看我,我看你,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只有阿霜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她站在一旁,眉头深缩地道:“这看上去才像是它的墓。” “什么?”胖子一脸困惑。 “古蜀王是川地之主,他治下的部落自古巫风盛行,这一传统到三星堆文化以及后来的巴蜀文化都有延续。他对墓葬的方式和格局极为考究,相信只要自身方法得当,修炼手段可以通天,来世灵魂也可以籍由肉体转生,所以喜欢穴中藏穴,以尸养尸,这些旁邪的奇门方术为他所利用看上去很正常。” “妈的,我当你们说的这古蜀王是多伟大的头头,割据一方,造福百姓的贤君,这家伙原来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玩那些皇帝们都沉迷的把戏。”胖子说道。 “一个君主贤明与否,还是要看功业的建立和治国的手段,不能说别人渴求长生,就是个坏皇帝。”我说道,虽然我目前对这个古蜀王的印象也不是很好,但我可以理解古时那些人对于这方面孜孜不倦的心理。 确实,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话题,至今仍有人为了追求长生而不惜代价的,但那也只是做到暂时的保留容颜,想要真正的青春永驻,不死不灭是不可能的。 ##第二十六章 天命不可违 天命不可违,却仍是有人盲目虚妄,不考虑这些事物的客观逻辑,一味的追求自己心中所想的长生不老。尤其是当一个人拥有的东西太多,当手握重权,执掌天下时,这种生命快速逝去的感觉会让他们时常感到惶恐,想尽一切的办法,挽留住自己巩固的一切。 胖子说道:“这皇帝老儿们都这么怕死,入土之前还要劳命伤才一番,大兴土木,因为一己之事坑了多少财力物力,简直就是国之贻害。” 我说道:“那可不,还不如换成我们的胖子同志去当皇帝,那绝对会树立一个伟大的帝王形象。” “你可少埋汰我,说不定胖爷当皇帝就比这些家伙要强,治国打仗什么的老子不擅长,可是胖爷我慧眼识人啊,这锣鼓唢呐各有所长的,各个位置交给能胜任的人就不会出错。这阿霜姑娘一身本事,虽模样也耐看,但志向自然是不在宫闱深院,比一帮汉子都要勇武,看得出来是个成大事的人,就给你做个将军统帅。张叔呢,走过的桥比我们走的路还多,半辈子的阅历,闻多识广,那就可以做个丞相,为朝廷出谋划策,献计进谏什么的事情再合适不过了。至于你嘛……” 话说到这,胖子还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 接着嘿嘿的笑了起来,“咱哥俩玩的近,我做皇帝你干脆也就每天陪着吧,兄弟我也不给你交待个什么繁重的担子,我交待的口谕,你就没事走走过场,上传下达就行了。兄弟你看这闲差如何?” 我眼睛都瞪大了:“妈的,你是叫我去做太监。” “唉,说那么难听干嘛,那是皇帝身边的人,那叫宠臣。” “胖子,你这个缺心眼的,管你做什么皇帝,老子放在古时候也不会放过你。” 胖子只顾笑着,不再跟我多说,为了回避一个人当先挂好绳子往上方的墓室爬去。阿霜和张大烟袋看着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嬉笑,像是在看小孩插科打诨一样,有点无奈,也没插什么话,跟着相继爬了上去。 上方开口附近的位置类似于一个上宽下窄的洞穴,像是茶壶的底一样,我们打开了狼眼手电,附近出现了之前那种沟槽里的流水声,我们大概走了十来分钟,发现前方有一个落水洞. 胖子用电筒照过去,说道:“这前面的水声,跟我们在下面的墓室听到的很像,那几个鱼尾铜像里流出来的水,难道就是在前面?” 我看了看四周,慢慢道:“这洞附近都没有水迹,而且墓室内只有应对盗墓者的侵犯会大肆的储水,在机关触发时闸门打开用来冲毁墓穴里的物品,这也是一种两败俱伤的方式,不得以而为之。其他的情况墓中储水都是犯忌,因为水在性质上属阴,如果古蜀王是个尤为重视墓葬形式的人,按理不会这么设计。” 我向阿霜看了过去,她点点头,看来是默认了我的推测。 那接下来就比较好理解,落水洞里的水应该是天然的,但是我们之前看到那些墓室槽沟里的水,也就是从鱼尾铜像里排出来的,其实是那些俎鬼身上的血,古蜀王应该是刻意做了某种设计,在天然的洞里引出特殊的怪物血,包括墓穴也是在这种基础上建立的,看来他是一个非常懂得利用地形地利等因素,帮助自己转化或者达到目的的人。 古人具有这种建造方面的突破,擅长冶炼,风水等领域,同时还是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这个古蜀王不得不说有一点令人惊异。 不过推论归推论,前面的情况到底如何,还是得看了才能核实,胖子已经按耐不住,往落水洞走去:是骡子是马,遛一遛就知道了,大家紧跟着我,在这邪门地方我负责打头阵。 “你谨慎一点,别毛毛躁躁的。”我担心这种地方,照胖子的个性很容易捅篓子出来,他这么一步并做两步的,万一行差踏错,触到机关就不是走错路的事情,大家的性命就得都交待在这里了。 我们一行人走到洞里,这洞的空间不宽,相对却比较高,离洞顶至少还有两人高的距离,而且我发现行走的位置海拔明显在升高,与之前涉水进入河道的时候明显不处在同一个层面了。 我们脚踩在洞中,脚下发出很空旷的响声,说明这脚下并不是实的,应该是下方有那一座墓室的空间,我们的脚步声在四周回荡,听上去显得特别清晰,让我感觉随时都会踩掉这一层摔下去一样。 走在洞里,迎面不时有风拂过身体,我却反常的没什么凉爽之意,而是觉得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湿热,这种贯通洞口的风像是一只黏腥的舌头一样从人身上舔过,从每个毛孔都带出了闷热感。 “你们感觉到热吗。”胖子诺诺的问。 “怎么了。” “感觉人走在这里怎么越走越热啊,感觉待在炕头里一样,老子都出汗了,难道这脚下面还有地热不成?” 我听他这么抱怨,又转头看了看其他人,阿霜虽不表达,但看上去也有些热,白皙的脸上微微渗出了红色,张大烟袋还好,最为明显的还是胖子,一张肉脸上已经透出了汗,衣服也被汗水濡湿了,像一头刚干过累活的驴子一般,不停地喘着气。 我虽然也热的心里烦闷,但是也没到他这种程度,走在洞穴里,反应却像是置身艳阳天一样。便对他说:“还没走出洞呢,你忍忍吧,不止你一个人觉得热,我们都有感觉。” 胖子说归说,却没什么多的问题,仍是打着手电筒深入进去,光线在洞里面晃来晃去,借由这样来分散一点身体的燥热。我看着他这样走了有一会儿,突然光线一扫,在那些洞壁上扫出了一些东西的轮廓。 胖子走到了前面去,我叫住他,把手电往他身边的位置上投过去,发现了一些奇形怪状的壁画图案。“你们看,这些是什么。”我凑了上去。 胖子一开始也没注意,回过头看了眼墙上,身体一震道:“我草,这地方怎么还会有壁画。” ##第二十七章 壁画 我看了看那些壁画的纹路和形状,手电扫过的地方,一片片全是这种壁画的线条,几乎铺满了后面的洞壁。 阿霜看着墙上的图案,淡淡的道:“这和那些青铜球上面的纹路是同样的风格,出自古蜀国的画师,传递的内容应该也是统一的。” 胖子一听,尽力去想之前青铜球的样子:“那球上面的线又弯又绕的,画的全是虫啊,蛇啊之类的,不晓得是在表达些什么棒槌。” “还有眼睛。”我沉吟道,“一个很大的眼睛。” “对哦,确实是还有个大眼睛图案,我没记错的话,当时还是靠着那一只眼睛帮我们解开了石门机关吧。”胖子说。 张大烟袋看着洞壁说:“从这么看,那些像羽毛一样的图案,包括这个眼球形状,是了解这个壁画内容的关键。” 胖子往身边环视了一圈,感叹道:我才发现这洞里几乎全是这些画啊,刚才只顾着走出去了,不仔细用光照还真没发现。话说回来,这古蜀国的人还真是挺有心思的,这里整片洞壁上画得都是,你说画满这样一幅壁画,得用多长时间啊,至少也得个把月吧。” “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甚至一年。”我说道。 古人对于作画的工序和手艺都极其考究,即使是这类较为粗陋原始的壁画,但因为作画原料相对欠缺,作品完整度又比较高,所以进行这样的艺术创作是很耗费时间和精力的。即使是在欧洲的文艺复兴时期,那个艺术创作井喷的年代,意大利的美术巨匠拉斐尔为教堂创作一幅完整壁画的时间,也用了很多年。 胖子感慨了一下,说:“这么舍得下功夫,想来肯定是意有所指。古人画的壁画不是为了歌功颂德,就是为了记录重要事件,无外乎这几个目的,你们能不能看的出来,这些上面在讲些什么?” 我们都看向了这些壁画,把注意力都放在寻找之前那些见过的图案上,这些图案夹杂在画中,充当着关键性的内容,我试图通过把这些内容片段拼凑起来,得出一个完整的线索或是故事。 在壁画开始的部分描摹了很多波浪的线条,这跟我在之前在那些石条和青铜球上的波浪状符号如出一辙,在这些波纹里面,用暗金色的线条勾勒出了一条鱼,在后面的图案中,出现了我们之前看到的蛇,贝壳之类的符号,随后就是很多叙事的画面,大多是人群拥簇,俯首跪拜之类的内容。 在壁画中起到过渡作用将这些内容连接起来的,便是那种树立的眼睛符号,这也是在壁画中出现次数频繁,也最为显眼的图案。 我站在洞穴里,面对着眼前这副宽宏巨大的壁画,突然觉得恍然一阵头晕目眩,那些壁画上面的东西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开始渐渐流动,浮泛,像潮水一样活跃了起来。 身旁的阿霜等人还在抿嘴沉思,无言的审视着壁画上的信息,而我已经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异动,好像有什么东西猛然闯到了我脑子中去,或者我自己已经精神出离,转瞬间飞到了这壁画的世界中。 从壁画描绘的信息开始,一些图像深深的嵌入了我的脑海里,像在波浪里游动的那条鱼一样,通过游弋的动作展开了一个遥远的故事。 那条鱼自古生长在大泽里,顺着江河游了很久,直到一处岸边,出现了一个形似眼球的东西,这条鱼通过和它的接触,发生了一种晦涩奇异的变化,它从江水中搁浅到岸边,身上的鱼鳍开始退化,偌大的头部开始收缩再舒张到饱满,突起的眼睛变得柔和,扁平的身体也逐渐变形,到最后居然变成了一个人类。 这个人有着跟普通人一样的身材和体态,不一样的是,在他的手上多了一个器官,那是和他之前在水中发生接触的眼睛。 这个人上了岸,走到了一处居民众多的地方,这里周围的环境林深树茂,人们捕猎缫丝,周围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是一处生活十分平顺安详的国度。 人们看见他,都纷纷表以热情的迎接。 但是很快周围开始发生变化,天边黑云重重,水中一片激然的乱流,突然电闪雷鸣,突然涌来了来势汹汹的洪水,冲垮了居民们的房屋,冲毁了农田和庄稼,很多人抱在树干上仓皇求生。 这个人走到了山巅上,挥手一照,那只眼球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一阵怪光过后,潮水垂垂退去,那些被水漫过的地面再度恢复原来的样貌,那些从树上下来的人们,纷纷跑到这个人的面前,老者站在人群的前面,向他鞠躬表示谢意。 而人群后面的群众已经下跪,做出了磕头的动作,把他当做所有人的救命恩人。 这个人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已经换了一身截然不同的衣服,头戴华贵隆重的的冠饰,身批长袍,内里还能看出整齐厚重的锦衣,俨然已经成为这些人民的领主。 他站在高座上,下面是叩首跪拜的人民,从他们的整齐一体的动作和表情看上去,内心是极度遵从和认可这位君主的。 这个当时受尽敬仰和爱戴的君主就是古蜀王,他一人只身前往深山,在崇山峻岭之中,遇到了群蛇和百兽,这些动物见到他,没有任何躁动和攻击的举动,反而像是很他很交好一般,群蛇围绕其身,百兽环伺左右,虫声兽吼不绝如缕,看上去却是像在欢迎一个老朋友。 这些动物带他来到一个山洞里,他走进去,从洞中取出了一种黑色的泥土。 和那些动物告别之后,他将这些泥土带回来,放在一个巨鼎里炼造,将这种黑色泥土炼出来的东西分给人们,用以稳固房屋,革新农具,将人们的生活推到了当时最新的层次。 这种时间持续了一阵,突然有一支远方的部落前来侵犯他们,这个部落的士兵身披甲胄,骑马执戈,武装的程度比他们完备许多,明显是一个更善于打仗的民族。 而古蜀王耳目通顺,有远山的蛇群和百兽为他做信使,对这件事早有察觉,他将治下的所有青年力壮集结在一起,从中挑选了上百名,这些人通过样貌和外形可以看出有一半是男性,另一半是女性,他命令手下将这些男女带到一座大山里,和他们一起隐匿了一段时间。 ##第二十八章 感觉 这段时间的流逝,是通过太阳和月亮的更替来表现的,同时在这座大山的外观上也有奇特的描述。这座山通体都显现出了亮红色,似乎是埋藏了一颗火炉,从里面烧红了山体一般,从山崖之上冒出了一缕缕灰烟,这阵烟不论昼夜都没有休停。 外族人的军队赶到古蜀部落,便开始进行大肆的攻伐和杀戮,这时候古蜀王从大山里走了出来,在他身后带领了一群不可思议的军队,这些人都带着厚厚的青铜面具,挡住了整张脸,身上的盔甲相对却简陋不少,除了零星的布匹,上身只用梭子围了一块半臂的青铜护肩,其余地方皆是赤身裸、露。 这样的一只部队,与外族全副武装的士兵们直接交战,没想到却出乎意料的告捷,古蜀王的部队如有神助一般,将进犯的外族人击打的溃不成军,那裸露的肉身似乎都成为了铜头铁臂,敌人的兵械与之交战,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时画面中再度出现了那只眼睛,古蜀王的部队就是在这眼睛的注视下,表现得悍勇绝伦,保卫了国度的土地。敌人被击退,古蜀国的人民大方庆祝,称赞和歌颂他们的君主保护家园的英勇事迹,甚至都刻意记录下这一场战役。 古蜀王再度君临在王座之上,左手握着那种奇异的黑色泥土,右手伸掌展露出那颗独有的眼睛,在他身后站着那群英勇的士兵,百姓们匍匐在地上,向他们的统治者虔心地敬拜。 那一支骁勇的青铜面具士兵,也就此成为古蜀王的近卫部队,人人都以被选拔进这只部队,亲身侍卫他们的统治者为荣。但是这只部队神秘的如果影子一样,除了部落面临巨大威胁,古蜀王的权利受到挑战的关键时刻,在其他时期从未现身。因为被选拔上的人有上百,而出现时戴着厚重的青铜面具,所以谁也无法确认这些士兵的身份。 到了古蜀王年岁渐高,身体状况似乎急转而下,有一条蛇特地从远山来探望他,在他耳边私语几番。 古蜀王听后便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于是他招来手下的亲信,告诉他们自己的生命即将逝去,他要提前两年的时间为自己准备后事,这其中包括要开山造陵,布置极其特别的墓葬,还在那里完成一种特殊的仪式,为了这项仪式的完整进行,和他的休眠不被打扰,他还要特意选拔一群男女,作为他的亲卫部队来守陵。 这项消息当即被发布出去,有一批接一批的年轻力壮的男子,和妙龄少女前来响应,他们都自愿成为古蜀王的近卫部队,只有被选中的人,才有资格在君主生命的最后阶段为他效力,这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选,是手下们按照古蜀王的要求,从百姓家里强征去的。但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这批守陵部队的使命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守卫古蜀王的遗体,确保他的安息不被外界所扰,直至永远。 所以当大墓建成,古蜀王躺进棺材里,甚至当厚重的墓门关上时,他们都要恪守自己的职责,守卫君主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样,才能获得古蜀王的蒙恩和认可,虔诚的等待主人醒来,迎接着自己跟随他走向的新一轮重生。 话说到这里,壁画上的大概信息差不多已经被翻译完了,这就像是一段故事,在我脑海里以图像的形式传递了一遍。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自己看出那些壁画内容的,但当我发现周围的胖子、阿霜和张大烟袋都看着我,脸上却挂着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时,才意识到这些内容,刚刚是被我口齿清晰的转述了一遍。 胖子在那里呆了半晌,才开始发出一个字来:“靠!” 阿霜又扫了一眼壁画,点点头沉吟道:“这壁画上面的信息,确实跟你解读的差不多。” 让我自己都奇怪的是,她的语气却很平和,似乎我能详细地翻译出来这副壁画,没有让她特别的惊讶。而相比之下,胖子的反应就截然不同,扯着嗓子跟我叫道:“老哥啊,你这是信口胡谄啊,还是在扮猪吃老虎啊,你可要说实话别吓老子,你要是真看得懂这些玩意儿,当时那个扳指还需要找老金看?”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种通过看一眼画面就能解读信息的感觉,再度出现了。我无法解释是什么原因,这种感觉是自然而然的,仿佛不是我要刻意看懂它们,而是当我看着它的时候,在某一刻就没有任何征兆的看进去了,与其说是我看透它们,不如说是它们自动跑到了我脑海中生成了一串串答案。 不用刻意的去想,也不用过分的专注,那种感觉袭来的瞬间是很突然的。 我知道这样一通解释,看起来显得很苍白无力,胖子肯定是不会信的,索性一咧嘴轻松的说:“这验一个古物卖相如何,质地好不好,从一块温玉里看出哪里是玉筋,哪里是瑕疵,靠的是眼力劲。而解读一副画,第一是清楚画了什么内容,其次要明白它想要传达的意图是什么,这靠的是欣赏和理解能力,两者看上去是一回事,其实侧重点各不相同。胖子你刚才自己也说了,锣鼓唢呐,各有所长,老金是比我会相古董,可在看画解字这方面,他未必就要比我厉害啊。” “得了吧,瞧给你绕的。”胖子悻悻地道,“我感觉你不是什么理解,你压根就是对这东西很熟悉,就好像你来过这里一样。” 我心里有点震动,我曾来过这里? 那种感觉和他所说的确实很相似,就好像我是故地重游一般,那些突然在眼前活现起来的壁画图案,历历在目的浮动,一股脑地挤进了意识中,如果我不是对它们有印象,怎么可能这么快速的接收它,并把它们转化成自己的语言通顺地表达出来。 这真的是因为,我的理解能力强大吗? 我对他说:“你在说笑吧胖子,我有这么大的能耐,自己一个人来到这种地方。你自己寻思寻思,我们一块儿这一路上我从鬼门关里逃出来几回了,这古蜀王的陵墓招待客人可是一点都不客气,来这里不是玩儿,也不是探险项目,谁没事会拿自己的命来这里犯险?这种没意思的玩笑,不要再开了。” 我嘴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内心其实比谁都紧张,心脏突突的跳,因为胖子的说法,我确实认真当了一回事。 “你这么紧张干吗,我都说了只是感觉,”胖子淡淡的说道,没在跟我计较这个问题,转而抬头去看壁画。 ##第二十九章 外来人 这整个洞壁内的壁画内容包含了太多信息,有描写民生,也有记录战争,有写到灾害,轶事,远行和丧葬,其中既有神话夸张的部分,也有记述写实的内容。 综合起来,这一副画作上能较为完整的反映出当时古蜀国人民的生活风貌和社会环境,更加细致的是,这画作的内容几乎概述了古蜀王传奇的一生。 这详尽的一生经历,我们无法断言有多少是真实的,但在当时会将它如此记述下来,就具有值得考证的价值和意义。 有一种说法是,神话就是被夸大的事实,古人对于生活的记录留下的作品中,很多带有歌功颂德的目的,或是对某些当时并不十分了解的事物,常常会附加夸张美化的感情、色彩。 这种具体的表现最好参照的就是山海经和各个少数民族的部落史诗,在其中有很多现今看来十分匪夷所思的章节。 其中的故事往往荒诞不经,人物和动物也都是形态各异,常人认为那些都不是现实生活中存在的事物。但其实只要将这些经过夸张过后的对象,缩小一定的夸张程度,就可以发现与寻常生活中的东西无异,很多与我们现在都有相似之处。 胖子看着那些画作,施施然道:“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这壁画上一开始,画的就是一条鱼,我草,你们仔细想想,这个古蜀王有没有可能就是跟这画上面讲的一样,是个鱼变的?” 我看着他道:“你的想象力挺丰富,这样就能把你带飘了,倘若是让你活在那个时候,你留下的壁画可能要比这上面的画得更奇幻。” 我转头去看那画上的大鱼,几只暗金色的线条勾勒出它的鱼鳍和身线,庞大的身体拖着鱼尾,游荡在那一丛丛逶迤的波浪里,表达出它的生活环境,这是一片大泽,大泽以北是黄色的荒漠,以南是青灰色的群山,有一条宽阔的干流,再开口处划了一道勺子一样的弯,往东南延伸出去,这就大略的传达出了地理位置上的特点。 四合以内,汜水之滨,我慢慢的说道,这里的重点不是说古蜀王是鱼变来的,而是他是从哪个地方过来的人。 古蜀王应该是从远方到来,顺水而下,来到川地的。当时的人们第一眼看见他是在水边,又不清楚他是涉水渡过的工具是什么,所以加上了自己主观印象的神化,把他描述成是江河里的大鱼化作的人,如此一修饰,再寻常不过的人类看上去都有了神秘高深的色彩。 “你这么一讲,听起来倒像是这么回事,那接下来呢?”胖子看着我说。 “我只是结合我自己认为的现实,给了这个夸张的版本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个上面没有谁对谁错,你如果能解释的更加合理,那你的版本就是更贴近当时的情况的,相比之下我的就成了参考。每个人对故事都可以有自己的理解,但问题是并不一定每个解释都能自圆其说。” 胖子说:“你要我看这种东西,我脑子肯定是一团浆糊,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但你这个开头,我自己认为算是讲的通的。” 我摇了摇头道:“鱼的问题讲的通,但这东西我就不知道怎么说了。”说着,我把手指向了壁画上的那只眼睛。这只眼球通过和鱼接触以后,就有了一系列神奇的反应,鱼随后变成了人,这颗眼球就此长在人的手掌上。 并且这只眼睛不止出现过这一次,在随后的几次重要事件中,它都有显现,每一次都起到了承起故事或是解决问题的作用,无一例外。似乎这树立的眼睛形象成了这一副壁画图案中的关键线索,把故事一个个串联了起来。 胖子也看向那只眼睛,嘴一歪道:“这玩意越看越怪,感觉我在看它,它就也在瞪着我一般,怪让人不舒服的。” 我知道胖子的体会,那只眼睛看上去确实有些怪异,而且是竖着长的,像是一只审视人间的天眼,用那种洞然的目光盯着你。 你如果迎着视线看上去,就会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它看清了,所有的过去,所有的秘密,它尽收眼底。而它那种直直的目光像是变得更加强烈,看得人心里阴恻恻的。 阿霜在我们身边站了许久,眼神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幅壁画,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她也在盯着画上的那些眼睛,但却全然没有我和胖子那种畏缩的感觉,反而像是陷入到了什么思绪里。 张大烟袋在一边,慢慢开口道:“这竖立着生长的眼睛,应该就是古时候所说的纵目。” 胖子一脸疑惑:“纵目,那是个什么情况?” 张大烟袋说:“纵目就是纵向生长的眼睛,简单说就是直眼睛,但是人的眼睛都是横着长的,所以很少会听到纵目这一说。” “原来这就是纵目,我想起来了,长这种眼睛的人,岂不都是大罗神仙,二郎真君?”胖子叫道。 “我听到有相关纵目的故事,那是在老早以前了,”张大烟袋吐了口烟道:“纳西东巴有个自古相传的神话故事,就说到了横目和纵目,纳西族的人类始祖叫做崇仁利恩,在大洪水中脱身之后遇到了两个天女,这两个天女中就有一个是横眼睛,另一个竖眼睛。他从两个人之间选择了后者成亲,违背了神的意愿,结果生下的全是一些植物和动物,那些栗、松、蛇、蛙等全是他们的后代。崇仁利恩颇为无奈,只好服从神的安排,后来与从天上下凡的女子结婚,生下来三个正常的儿子。这三个儿子据说就是藏族、纳西族和白族三个名族的祖先。” “这么看来,在当时人们的认知里,纵目的就是不正常的,在那时的主观意向里就是不被接受的了。”胖子沉思道。 “差不多是如此,想到你们一说纵目,我就一下有头绪了,”我说道,“竖眼睛这种表述,我开始还没有什么印象,但是一转换成纵目,楚辞里面都有一句,豺狼纵目,往来优优些。这个词本来用于描写野兽,只有豺狼那些动物,才有竖着斜向生长的眼睛,但是这个词也被引申到形容外来之人的面貌上去。” 张大烟袋点了点头说:“中原的人,都被表述为横目人,横眼睛的形象也是友善,亲近的。古时候形容外来的民族就称之为纵目人,这些人来自极边之地,长相粗犷,竖立的眼睛让人感觉穷凶极恶。这一点,再综合壁画上的开篇来看,这个古蜀王确实是个外来人。” ##第三十章 什么情况 “但是对于这个外来人,当地的人民并不抵触,反而很欢迎他,甚至广大群众都推崇这一个外来人做他们当地人的统治者。”我接着说下去,却产生了一个反问,“可这好像不太合乎情理,因为人的本性都是排斥异己,亲和同类的,尤其又是在那个文明尚未开化的时期,每个人对于群体盲目的从众性会更加强烈,而对于这个手上长着怪眼,和他们不一样的外乡人,他们确是毕恭毕敬。” 阿霜此时在一边开了口:“因为他具有他们没有的东西,对于那些古蜀国的人民而言,他是一个神秘的存在,他们不了解他,对于一个不甚了解的个体,他们只有两种态度,一个是排斥,抗拒,另一个是对他感到恐惧,继而变成了顺从,所以最后臣服于他。” 我听她这么一说,缓缓点了点头,胖子啧了一声,旁边煞有介事的看着我说:“妈的,楚辞这些什么东西你都懂一点儿啊,当时你不是考军校去的么,这些好像跟你的志向不沾边啊。” 我对他道:“我四舅的书房那一柜子的书你忘记了,我这在家里闲着没事也是打发时间,再不把他留下来的东西看一看,估计都要发霉了。” 我和胖子扯到这里,阿霜突然把头撇了过去,走近接下来的壁画,我反应了一会儿,心里一动,有很多话似乎就要从喉咙里跑出来了,但是我又压抑了下来,朝着大家直白的说:“我们走到这里,壁画上面的大致信息也了解的差不多了,现在有几点是显而易见的,第一,这里确实就是古蜀王的墓穴所在,已经可以肯定,我们不用担心来错了地方。第二,壁画后面的内容已经很清晰的呈现了,除了纵目和黑色的泥土,这两点有待我们一探究竟,还有一些特别的迹象,说明接下来的路程肯定会更加复杂凶险,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做好应付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 “等一下,”胖子忽然打断了我,“你说的我有点发毛,不如挑明说清楚,什么迹象,让你看出来我们走下去之后会很凶险。” 我看着胖子一脸好奇的表情,没说什么,转而一抬手指向了壁画的后半部分,那是古蜀王登基加冕的画面,他站在高座上,双手呈一副张开的姿势,显露出手上的黑色泥土和眼睛,面目平和的俯瞰着前方跪拜的人民。 而我指的是他的身后,直直站立着的那一对头戴青铜面具的近卫部队,他们肤色黝黑,身形魁梧,整体光从壁画上面都散发出一种难以言述的威压。 胖子看见我所指的之后,微微地撇了下嘴,伸出手对我做出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他懂了。 我接着说下去:“第三点,我们此行过来都带着自己的目的,把话挑开了说,我自己过来这一趟其实不为多少物质财富,相比之下我这个人对精神上面的追求更多一点,但我这胖子兄弟就是想要在古蜀王大墓里淘一把金子,带回去些东西发发财的,而张叔和那四个弟兄都是受了白家委托,进来这里搜寻一番,想必目的也跟胖子差别不大。但……” 我说到此处,下意识的往阿霜的方向看了过去,她站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被照亮的手臂上肤若凝脂,脸上却仍是挂着那双冰冷的眸子,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我看看她,鬼使神差的话都不会说了:“……但大家走到了一起,现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出现任何情况都要团结一心,我们本来是8个人的队伍,现在已经走散了一半,另一边的四个人至今还不知道下落。但是人多力量大,尤其是在这种环境,如果我们能找到他们,肯定是一件好事,加上他们的身手和装备,大家遇到危险时对抗的力量和底气就都强了一些。凡事要准备两套方案,我们要做最好的打算,也要做最坏的打算,我不墨迹了,大家想明白了就继续上路。” “好啊,兄弟你这一番话,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动员力量挺厉害的啊。这下个斗,还让我找到以前在部队里同生共死的感觉来了,接下来我们中的队长就由你来当了,怎么走我胖爷听你指挥。”胖子在一边激动的叫道。 张大烟袋呷了口烟,看着我道:“小爷说的是这个理,我这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看着你们这些年轻后生一个比一个刚硬,真是不服老不行哦,就照你说的走。” “阿霜姑娘,你怎么看?”胖子转过头去问。 阿霜抱着手臂,迎头往前走去,淡淡的说:“我听你们的。” 我们意见都是统一的,往前深入,顺带着,尽量留意另外四个人可能会留下的行踪,好跟他们汇合。我们往洞穴的前方一直走,壁画已经完全消失,沿路的地面已经变得稳实了起来,再没有之前那种踏在上面空荡的感觉了。 我和胖子在前面,走了一阵子,那种落水声又响了起来,我仔细的听着,感觉水声离得不远,心下奇怪,这一个地方有几处落水洞,难不成又有一处空间专门腾出那些沟槽,古蜀王要设计这么多的排水系统有何用? 正在我思索的时候,胖子突然停了下来,愣愣的道:“我草,这个洞,我们不是刚进去吗?” 我忙把电筒打过去,发现前面赫然又是一座洞口,洞穴四周流淌着水声,但是关键在于这座洞的形状,大小和高低,和我们刚刚进入的洞一模一样。我们都觉得很惊异,但是没有表露出来,胖子困惑的瞪着眼睛看我,我忍着一肚子的狐疑,率先往洞里走了进去。 我们一行人在洞里穿行,走了没多久,我又有了那种空旷感,脚踩在地面上,传出一阵阵脆亮的回声。这种熟悉感太让人可怕了,我的心里砰砰的跳着,似乎比脚上的踩踏声更有节奏,我们持续走了十多分钟,我一直按捺着这种紧张,直到狼眼手电筒的光线在前方照出了一些轮廓,我们再一次看到了那一幅完整的壁画。 这才彻底的承认了事实,我们走到了刚刚经过的地方。 “这是什么情况!他妈的,遇到鬼打墙了?”胖子杵在原地,大声地叫道。 ##第三十一章 龙涎香 我的额头渗出了一层汗,看着洞壁上的那些画,完全就是刚才浏览过的内容,现在那些画上面交织的图案,无论人像,动物,还是那些奇怪的纵目,仿佛全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静谧而苍白的横亘在洞中。 遇到现在的状况,再看这些东西,我感觉完全摸不着头脑。 张大烟袋从口中吐出一层烟雾,沉思地眨了眨眼道:“鬼打墙,一般是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子,不论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我们这一路走过来全是直路,没什么地方有拐弯的,不太可能是周围的环境被做了手脚,导致我们视线混淆。” “张叔,这话怎么说。”我冷静下来问他道。 张大烟袋向我指了指洞壁上的壁画,深沉的说:“我们之所以意识到自己绕了一个圈子,是因为看到了之前看到的这些画,还有前面经过的空荡的路面,包括那个落水洞口,这些都是我们一路上的参照物。假如我们后来看到的东西和这些不同,那就可以判断,我们去到的是一个新的地方,而不是重复在原路子上兜圈。” “所以,让一个人觉得自己经历了鬼打墙,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在路上的参照物上做文章?”我说。 张大烟袋点了点头,借着说:“其实如果不牵扯其他因素,任何生物的本能都是在做圆周运动,如果你没有目标,没有障碍,漫无目的在一个地方走,你最后走出的路线实际上就是一个圈。” “怎么会这样?”胖子不解道。 “往细致了说,这是每个生物的身体结构都不是对称的,总会有些差别,鸟的翅膀,人的双腿双脚,都是这样。你如果惯用右手,那肌肉就一定会比左手要发达,用的力也会更多。同样的道理,人的双腿在长度和力量上也不一样,你右脚迈的步子长,左脚迈的步子短,那你就这样积累着走下去,最后走出的肯定是一个大圆。” 我有些懂了他的意思,“我们之所以能走出直线,是因为我们的眼睛在起指导作用,在走路的过程中不停的修正方向。把右脚和左脚的步幅修正得一样,所以才走出了直线。” 张大烟袋又呷了一口烟:“所以让一个人碰到鬼打墙的情况,要么就剥夺他的方向感,让他的眼睛和大脑不再修正路线,要么,就给他一些错误的指示,这样就导致他修正出来的信号是错乱的,他以为自己是在照着直线走,其实是在按本能走。” 胖子听完叫了出来:“妈的,原来是这样,这古蜀王可真是花心思,不来硬的来阴的。不用刀不用枪,也不跟你放火投毒,纯粹就想把我们玩儿死在这里面啊。” 我暗自思忖,这墓里的机关设计确实是极有用心,经常听到古墓里面会有这类混淆人的观感和视线的设计,让人一旦踏入,就此遇上鬼打墙的情况,绕是怎么走都走不出,一直在一处地方绕圈,到最后不是活活累死,就是神经衰弱到极点,被所遇到的情况活活吓死。 遇到这个地步,我知道越迷乱越不能着急,不然只是白白耗费心力,这种情况杀不死人,只会把人逼疯。 张大烟袋说道:“这种在参照物上做文章,以此混淆视线的设计,一般都有很长一段路线,这一段路划分成很多部分,每个部分的场景几乎都一模一样,由此让人以为这是同一段路,给人一种在绕圈子的错觉。但在每条路接口的地方,一定会有一些细微的不同,这是因为设计者要花更大的心思掩盖接口处转折的角度,也就是说,这些路线本是有角度的弯路,但是因为每个转折的地方都被掩盖了,所以走的人才会认为自己在走直线。” 张大烟袋说道往壁画走去,指着那上面的一处地方,我定睛看去,那里的壁画颜色有点脱落,在表面上有一道直直的划痕。 “这上面有烟枪做的记号,确实是我自己在之前留下的,说明这个地方不是新的,就是原来的老地方。如果有机关掩饰的位置,也不会是在这一处,或者说,洞穴里的环境没有问题,我们要考虑一下,自己的观感或者方向感是不是出了问题。”他思考着说完,将烟枪直直的比在自己眼前,顺着目光一寸寸摸过去,以此判断视线有没有出现误差。 “这方向感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会错呢,”胖子说道,随即便抽了自己一耳光,“妈的,痛死了,我现在清醒得很,没觉得自己昏迷了还是意识错乱了啊。” 他抽完自己,又朝我走了过来。 “干嘛?”我瞪着他道。 “来抽一抽,看看你脑瓜子清不清醒。”胖子看着我说。 “有病,我自己不会测验自己啊,要你占这个便宜”。我没好气的看着他,顺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狠下心一使劲,只觉得大腿传来火辣辣的疼。 这么说我也是清醒的,这强烈的痛感太明显了,可以肯定不是在意识迷蒙的状态。这么正常的情况下,想要让大脑对视线和方向的判断出错,应该是不现实的,我也不认为,自己行走的这阵子方向感出了什么问题。 阿霜在一旁沉默了许久,伸出手往壁画上面拂去,她的食指和中指隐隐的发力,用一种恰到好处的力道在壁画上面摩挲着,像是在感受它的纹理,又像是在以指尖为画笔一般,在壁画上的釉色里搅动。 我没看懂她在干什么,正欲发问,只见她已经将手抽了回来,在眼前瞅了一瞅,说:“龙涎香。” 我有点没搞清楚,站在她身边很是疑惑:“你说什么?” 她眼望着壁画,面无表情的道:“这些壁画的作画原料很特别,除了本身兑色的油很奇怪以外,里面肯定还掺杂了多种药物,我在这里面闻到了龙涎香的味道。” “龙涎香?”我在脑海里面搜寻了一番,看着她说,“那不是抹香鲸身上的东西么,这种深海之中的鲸鱼产生的分泌物,极为难寻,一般都是用做药物治病的,怎么还可以用来做画。” ##第三十二章 壁画 我想起这种东西的药用价值很高,在古时也被当做是宫廷的高级香料,是特别珍贵难得的材料,但把它充做作画的原料有点太令人不解了。 胖子这时冲我得意的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有时候几样食物配在一起吃,都有意想不到的治病效果,药物要是刻意混搭,那威力足足可以弄死人。花生和黄瓜同食还会伤肾呢,这里面肯定是运用了药效相抵相克的原理,阿霜姑娘说的龙涎香用在这个里面,应当是发挥了某些特殊的作用。” 阿霜点了点头,对我们道:“这种东西本就是香料,和这些作画的原料混合在一起,在这整个洞壁上的画,经过长年的风干之后,还保存着一种特殊的味道。我猜这种味道应该具有迷香的作用,经过的人无意间吸收,在一定程度上被迷幻了视觉。” “哎,我的视觉倒没出啥问题,”胖子很自信地说道,“看什么都没有异样。” 阿霜仰头朝着洞壁说:“你说你们的视觉没问题,那你们告诉我,这面壁画是不是平的。” “当然是平……不对,这毕竟是个洞穴,壁画还是有一些弧度的。”胖子小心翼翼地答道。 阿霜摇了摇头:“这壁画,你们看上去近乎平坦,其实是凹进去的,而且还凹了一个很大的坑。” “怎么可能?”我和胖子异口同声,对她说的话不敢相信。 “这如果是个凹坑,我一眼就看得出来,有起伏的地方作出来的画不可能这么平滑。”胖子定定的说着,忙走上去亲自验证,他抬手去摸壁画,手掌在上面来回扫了一圈,发现了不对劲,“我草,这面墙壁,好像真的是个凹洞。” 他想了一会儿,又摸了一遍,匪夷所思的叹道:“这怎么可能呢,看上去就是个平面壁画,连一点弧度都看不出来。” 我思考着说:“是不是光线和角度的原因,作画的人可能非常的精工细致,考虑到了画上去的每一个地方,要从光线照射的角度看上去和其他部分是一个平面,如果照顾到了这一点,那么就会达到这种混淆视觉的效果。” 我说着便连续换了几个位置,相继用不同的角度往壁画看去,视觉上呈现出的都是平面效果,这和我的推测相吻合,但我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想法太不现实了。 每一个角度都需要考虑,每一个位置投射过去的光线都要对照,那么这幅壁画的每一笔,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要与它所有衍生出来的观赏画面相吻合,这个画面就是别人看这幅画时脑中形成的图像,无论在哪儿位置看画,这个图像都必须是一个平面画,而不会让人觉得画是在一块凹陷的洞上作出的。 这样的作画要求太高了,用精美绝伦形容都不够,它简直就是天衣无缝,我之前认为完成这样一幅铺满洞壁的画,至少要几个月的时间,现在看来几个月远远不够。 而且,从动机上来看也不成立,墓主人在这幅壁画上所倾注的心血智慧不压于这里面的任何一个建筑,在洞壁上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作画,做出这样奇技淫巧的设计,就仅仅是为了对闯进来的人起到一种迷惑作用? 这就好比高射炮打蚊子,使了多余的力气,只是要达到一个极小的目的。我如果想要堵住盗墓者,在这里做一个凶险的机关,或者直接盖一道石门就行了,比留下这一副壁画要容易轻松得多。 那么我的猜想推翻,与光线和角度无关,问题不出在这个上面,这些壁画的画工和技巧也没有我想像的那么复杂。 我现在重新意识到阿霜的观点,出问题的,还是我们的视觉。 我伸手往壁画上摸索几番,感受到了它在表面上往里倾斜的弧度,这一面的确是凹陷进去的。我和胖子一样,只有通过触摸,才能发现这副壁画的真面目,胖子在我身边不解的喊道:“奇了,这难道是障眼法吗。” 张大烟袋说:“我也看得出来这一面是凹进去的,不用摸也能看到壁画的角度不平,你们两个后生是怎么回事,年纪轻轻的招子就被迷了?” 我听他这么一说,脑袋就有点发蒙。这可真是邪门了,同样是一起进来的,怎么阿霜和张大烟袋都说看得出来,我和胖子的眼睛就不正常了? 阿霜看着我们两个不知所措的模样,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陶瓷的小瓶,朝我们晃了晃:“这叫玉轮酒,是用驴骨磨成的粉和决明子兑成的,临进入墓道或密室之前放在鼻子前闻一闻,可以排湿顺气,之后遇到毒烟迷香之类的机关,就不会让毒气侵染身体。” 胖子看得眼睛都直了:“好家伙啊,这东西这么管用,阿霜姑娘你之前怎么不跟我们说,让我们哥俩也用用啊。” “我走到什么地方,凡事需要动身前,都会把它取出来闻一下,已经养成了习惯,至于你们两个人毛毛躁躁的,话一落音就往洞里走了。再说你们事先不知道,现在看来也不是坏事,如果遇到什么情况你们两个有了异常,而我没有,我就知道问题是出在气味上了。” 我心里一想,嘀咕道这阿霜也是挺聪明的,不过这不是在把我和胖子当小白鼠嘛,如果我们俩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这队伍里可就少了两个年轻力壮的了。 此时正隐隐有一点不悦,我扭头看了眼张大烟袋,意识到他也能看的出来壁画的问题。 张大烟袋抽起了旱烟,吧嗒吧嗒的翻动着口角,我注意到了烟管排出的厚重烟雾,一丝一缕的消散在空气里。看来他的正常是因为一直在抽烟的缘故,这段时间里吸进身体的大多是烟,大大的冲散了空气里的迷香,所以也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胖子这时候说道:“那我们到底中了什么样的毒,为什么眼睛就突然变得不好使了,一道陷下去的坑都能看成是平的。” 阿霜说:“这种迷香无色无味,吸进去的人也不会意识到有什么变化,但是它麻痹了你们的视神经,你们负责分辨距离和明暗的那块地方出了问题,和你们之前提到的一样,大脑的那块地方不工作了,或者说给你们提供的就是错误的信息。所以你们看不出来,认为眼前的一切还是准确的,就只有一直围绕这座壁画兜圈子。” ##第三十三章 盗墓贼 我点了点头道:“这样的迷幻性陷阱往往都是最有效的,毫无征兆的侵入到人体内,修改视觉上的信息,而中了招的人都会觉得自己是正常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种环境下一个人很难辨别自己已经受了迷惑。有时候发现不了自身出了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只能活活的在原地耗下去,这一招真是太阴毒了。” 阿霜此时从背包里取出两块纱布,将玉轮酒滴在上面沾湿,递给我和胖子。她看着我们说:“你们现在还只是分辨不清视距,待会儿迷香的效果加重,估计连路都不会走了,这壁画的原料不是正常东西做的,趁着没出事赶紧离开这地方。” 听见她已经重复几次这壁画的材料了,我有些不解,往洞壁上面抹了一些,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明显有一股厚重的泥土味,没有闻到其他什么特别异常的味道。阿霜能在这么重的土味掩盖下,闻出龙涎香来,这有些令我佩服。 我问她道:“你说这作画的原料不正常,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已经往前面走去,背对着我抛下了三个字:“腐尸油。” 我听她这一说,脑袋嗡的一声,忙不迭将右手狠狠地掸了几下,像是沾上了就会洗不掉一样。胖子和张大烟袋相继往前走了过去,我在最后跟上。 一行人走到了壁画的末端,这一处刚好描绘的是古蜀王入棺前的景象,胖子没弄明白,问他们道:“这一直往前走下去,岂不是还在绕原路,到底要从哪里走出去呢?” 阿霜淡淡的说:“这洞壁上面特意涂上了迷香,就是为了扰乱我们的视觉,从而发现不了铺满壁画的一面是一个向内凹陷的地形,这看上去是刻意设计为了困住前来的人,其实另一个角度上说,这也有一种掩盖作用。” “掩盖?”胖子喃喃道。 “掩盖这层洞壁就是出口。”张大烟袋说着,将身体凑上前去,手掌抚摸在壁画上试探。 他的手从壁画外沿摸向中间的位置,越往里去,手就伸得越长,我通过他手臂收缩的规律,看出来这面洞壁有一个不小的凹陷,直径大概有五尺多,从他手拂过的地方,落下来一道道深棕色的土灰。 我们围绕在壁画附近,看着张大烟袋在上面探找,我将手电的光打在壁画上面,心里泛起一阵忐忑又期待的心情,阿霜脸上镇定的表情,和张大烟袋手中沉稳的动作,让我感觉他们的判断已经是十拿九稳。 约莫过了五分钟,张大烟袋的右手固定出了一个更小的范围,他将手指往那个位置附近划动,来回之间,我似乎在那上面看出了一道粗细均匀的线条。 那道线像是蚯蚓一样,蜿蜒着在洞壁上围出了一个半圆,那道半圆以外的壁画部分土质比较硬,画上去的壁画颜色也比较深,仿佛暗淡的铁锈,在那半圆里面的壁画,表面摸上去相对松软一些,虽然壁画上的色彩有些剥落,但是大体上是明显的亮色,比外围的壁画要鲜艳许多,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后来添上去的一样。 这个位置的壁画内容也颇为特别,画上的正是古蜀王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身边左右各站着一列青铜士兵,在他们的列队守卫下,朝一座巨大的棺材走去的景象。 他行走的姿势依然是张开着双臂,展露出了手中的那只眼球,那只眼球此时的光线已经暗淡了许多,不再有之前那样奇异发散的光芒,仿佛这眼球就一定程度上折射着古蜀王的生命,从旺盛的时间段逐渐走向了衰微。 但他走向棺材的姿势依然非常的大气,犹如登基驾临一般,仿佛他要面对的不是死亡,而是朝他统一跪拜,山呼海啸的子民,他要做的是一件很光荣盛大的事。 我还对着这处画面看得入神,张大烟袋已经试探出了什么,拍拍手撤了下来,对我们说:“这应该是一道门,看颜色壁画后面的土层不是很厚,可以容纳三个人同时通过,但后来被重新填了上去,接口的缝隙也被填了,在壁画上仔细找的话,看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胖子连连叹道:“张叔你这一阵功夫,出口就给找出来了,姜还是老的辣啊!” 对着大致被找出来的轮廓,我也凑上去摸了一道,这条半圆形的接口横在洞壁表面上,手指细细摸过去,竟能感受的到很明显的沟壑起伏,壁画在这道接缝的地方有很明显的褪色。这种做工明显与壁画细致入微的风格不符合,我想了一下,为什么这个地方的做工,显得草率很多,似乎当时在填这道门的时候,遇到了特殊情况,比较紧急。 我还没有深入思考,胖子一喊话将我拉了回来,他已经掏出了工兵铲,对着我说:“还看什么呢,门都已经找到了,我们哥俩一齐出力,干活吧。” 我缓缓点头,也一手握起了工兵铲,和胖子朝着洞壁上的轮廓凿了起来。 这道隐蔽的墓门建立在洞穴通道的表面,和这一面洞壁一样,处于一个向内凹陷的地形上,看上去不、厚,通起来却并不怎么好使劲。 盗墓这一块领域曾经分为南北两派,派别之间也是互不相让,各凭本事的局面,凡是摸金倒斗就要打土层,挖盗洞,对于这些事有讲究的,也就有不讲究的。 说盗起墓来只顾蛮横出手,吃干抹净的,一行人只要发现了墓穴位置,直接用火线点燃炸药把墓门给轰开,然后冲进去见着宝贝就装,装的下的放袋子里,装不下的直接用驴拖马拉,连尸体上一样值钱的东西都不会放过,遑论对死人的敬畏和体面。 这种形式的盗墓贼最早见于汉朝年间的赤眉军,野蛮粗鄙的盗墓行径一直以来流传不绝,到了民国年间才逐渐绝迹,当时被称为东陵大盗的孙殿英,盗挖慈禧太后的墓穴,不仅将古物财宝搜刮一空,最后更是将尸体抛掷荒野,这是为人们所熟知的最后一位土匪式的盗墓贼了。 ##第三十四章 讲究 对盗墓之事充分讲究的,就是摸金校尉这一支了,这些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与那些蛮横的群盗不同,他们行动起来通常是独来独往,摸金校尉都具有一身观山望形,分金定穴的本领,往往走在近处看一眼便能测出墓穴位置,之后便是得心应手的直接打洞切往墓道,一路避开了厚重的夯土层和流沙陷阱。 盗墓所说的讲究,便是摸金校尉进到墓室之后要遵守一个规矩,都要在墓室的东南角点一只灯烛,相当于是与地下的阴间世界打了信号,方可开始摸金,这个过程中要注意烛火的颜色与燃烧情况,一旦烛火熄灭,必须停下手里的动作,将套来的明器如数放回原处,对墓主人磕三个头,然后规规矩矩的离开墓室,如此祖师爷方可保你一命。 如果不遵照执行,墓室里万籁俱寂,棺材中突然横生响动,静卧的尸体一旦起尸,或是变为更加狠厉的凶煞,便是三头六臂也翻不出去了。 所谓盗亦有道,摸金校尉正是因为一直以来恪守行规,不侵不犯,逐渐成为了诸多倒斗者中的一股清流,也在盗墓这一行内落下了一个相对好听的名声。 说到这里,我发现我和胖子就各自代表了不同的派系,我算是半个南方人,在做事行动上注重条理,看上去就显得斯文讲究一点,下到这个墓中以来,对见到的宝贝都是抱着好奇珍惜的心态,对那种巧夺天工的青铜球和壁画,甚至都产生了一点敬畏的心理,觉得此物只应天上有,不能把这么好的东西给破坏了。 而胖子从里到外都是个纯正的北方人,心宽体胖,为人仗义,连讲话都带着一股厚重的京片子。 他从部队里离开以后,在潘家园摆上摊子做起了一些杂货古玩的生意,天天练摊都是跟些混文物圈的中间商打交道,见的宝贝东西多了,心气也自然高了不少。在他眼里这些古物是直接跟钱划等号的,卖的了好价钱的那就是好货,卖不出去的那他扔地上自己也不会眨一眼。 所有的东西都变成票子了,那他眼里就明朗多了,通起门来也是一板一眼的,几铲子敲在洞壁上,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我看着那些壁画已经被敲了狠狠几道印子,接缝处的地方直接跟整体断裂了,心里一阵唏嘘,胖子倒是一点都不含糊,瞅我一眼说道:“干嘛呢在,使点力啊,胖爷我都忙出汗了。你是想多吸一点那些邪门儿的迷香,搞得走不动路是吧。” 我愣了一下,没说什么,看着那些油画一块块剥落下来,心想这东西看着是艺术品,但却是取自人身上的尸油画成的呢。想到这里,便一点可惜的心理都没有了,挥着铲头就往洞壁上撬起来。 估摸忙活了半个小时,那道半圆形的洞门已经被我们通出了一条粗粗的缝隙,整个区域稍稍一用力,就会出现松动,已经被我们通的差不多了。 胖子对着这道门,将工兵铲一头插了进去,铲头往外勾,大喊一声:“起。” 门缝后随即发出沉闷的声音,石门被拖着重重的往外带出来,听着怪挠耳的,我忙凑过去也将铲子下在同一边,脚上用力蹬着岩壁,一道用力把门给带出来。 “一,二,三,起!” 随着我和胖子齐声喊,一阵猛然的发力,这座门被轰然带倒了,我和胖子退向一边,看这石门沉沉的砸了下来,在我们面前敞出了一条通道。 我观察了一下这倒在地上的门,看上去是大理石的材质,明显与周围的岩壁不同,果然是在后来填上去的。我把工兵铲收回手中,和胖子将狼眼手电打向通道里,打量了一番,看不出个什么,于是一行人借着光线走了进去。 我们沿路把手电射向正前方,走了没多久,突然发现前方居然照出了一块厚厚的岩体,原来道路在这里打了个150度的折角,直接朝下方延伸去了,而正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断层,我们此时可能正处于山崖内部,某个很靠近外面岩层的位置。 我感到十分的诧异,哪怕是开山修陵,也不会看到有哪座大墓会把山体利用到这种地步,这简直是把山体内部的每一处空间都考量到了,如果再往外打一点,几乎就会直接通到山崖外面去了。 想比之下,之前我们在山崖上看到的那座兵器坑,在这真正的墓室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我们看着眼前的这条通道,直接倾斜着往脚下的空间伸过去,电筒照亮了断层下方的走向,道路以螺旋状的方式朝着山体底部围绕而下,胖子站在最前面,望着眼前的景象,喃喃地说:“这他妈的是个什么路,看着像是通向地狱一样。” 我把电筒勉力朝下方探过去,这条道路的坡度设计的很奇妙,越往下越缓,因此每一段阶梯延伸下去,与上一层的间距就越拉越大,我垂直着往下看去,手电筒的光线也只能照出下面五层阶梯的空间,往下的地方全都汇聚成了一个黑暗的点,对我们而言是一片未知。 这种幽闭而诡异的环境,就好像一个神秘的深渊,每往下走一层,都需要巨大的勇气。 阿霜拧着眉头,不发一言的走到了我们前面,脚下不经意带起了一颗石子,那颗碎石被踢飞后顺势往下坠去,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撞击声,大概过了五六秒的样子,发出了“砰”的一下,似乎才掉到了底部。 那一下特别声响的尖,像是撞在了什么金属上面,即使离下方不知道隔了多远的我们,都能感应到底下刚才那东西的材质。 阿霜没有做什么停留,继续往前走去,我看着胖子道:“还有什么好看的,走吧。” 下面的情况即使是一片未知,但不论刀山火海,还是九重炼狱,阿霜却是走在了我们前面。这有一些刺激到了我,虽然心里有点七上八下,但是怎么说也是一个男人,不能在阿霜面前摆出一副怂样,更何况,她手里还没有电筒。 我连跟着走到她旁边,一抬手把正下方的视野给照亮了,对她平静地说:“看清脚下的路,起码不会跌跟头。” 她扭头看了我一下,一对眼睛在光亮中炯炯有神,我看她嘴唇翕张,像是要说什么,但是一转眼,她又转回头往前走去了。 我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这种半明半暗的空间里面,人的精神的极度紧绷,一紧张,看见了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第三十五章 热 这里的地形非常的奇怪,像是走在一个塔楼的内部,阶梯设计得很巧妙,循坏往下,平均宽度约有五尺,宽的地方可以容纳两个人并排行走。 道路一边是厚厚的岩层,另一边就是半空的悬崖,没有任何的隔挡,中间空出的距离很大,如果把光打向对面,只能在岩壁上照出一块模糊的轮廓,光线里一些尘埃漂浮在半空中,中间的空洞位置仍是一片黑漆漆。 我跟阿霜走在最前面,胖子紧跟着,张大烟袋走的稍微慢一点,尾随在队伍最后面。 我们一行人走了半天,这里面显得十分的安静,环境也很压抑,胖子有些稳不住了,大大咧咧的道:“这真是个怪地方,感觉没头没尾的,你们我们说这要是一直往下走,会走到什么地方去啊?” 我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边走边道:“你记不记得前面在落水洞里走的时候,那种湿热的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在出汗一样。” “有啊,唉,你这一说我还想起来了,”胖子拍了下脑袋,“就那段时间热的要死,但之后就不觉得热了,那一阵子真是奇怪。” 我点了点头,不仅胖子,之前我们每个人都明显感受到了那股热气,说明并不是错觉,但是随着我们陷入了鬼打墙的困局之后,那种热气腾腾的感觉就消失了。而现在,不知道是因为神经的紧绷还是身体敏感,我又感受到了那种温热,正在空气中慢慢传递过来。 “你感觉到了没有?”我侧过头,问一旁的阿霜。 “嗯。”她知道我在说什么。随即伸出了左手拂在墙壁上,用手指感受着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种热气的突然出现,和突然消失一样,绝对有它的原因。而现在我们所走的路,一步步螺旋往下的阶梯让我感觉,正在离弄清这个原因越来越近。 胖子有些迟钝,在我们两个身后走着,渐渐地呼吸加重了起来,他深吸两口气,发现鼻腔里的气流是热的,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猛然喊道:“我草,这个地方,怎么也开始热起来了!” 空气中温度的升高,让我的身上又体会到了那种闷热的感觉,一开始只是呼吸觉得热,随着时间推移,我背上开始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在这个四面都是墙壁的空间里,热气很容易聚集到一处,我们几个走在这地方,浑身像是在蒸桑拿一样的。 在危机重重的古墓里面,谈到蒸桑拿这种事情,说上去有点戏剧性,但是这样的亲身体会实在是太奇妙了,如果自身不被这样的热气蒸腾一番,是想象不出那种感觉的。 胖子热的不行,脱下了衣服系在腰上,宽厚的上半身只剩下一件背心,他没好气的说道:“哎呀,这他妈到底是去的墓穴,还是火焰山呐,这古蜀王,到底在自己的墓里面整了些什么玩意儿。” “这墓穴里的热气,会不会是跟腐尸油有关系?”我脑袋一转,第一个就联想到了那些洞壁上关在笼子里的尸体,他们的身体一个个被烧成了焦炭,而沿着洞壁的整个岩体,都凝结上了那一层厚厚的油脂,只不过在洞底部,没有看到什么高温高热的火源,难道那用来炼制腐尸油的器具,真正的位置在这条通道下面? 胖子说道:“什么尸什么油的,古蜀王自己都死了,还要这些玩意儿干什么用,再说要是用来防盗墓贼之类的,之前也压根没烧到我们。” 我提醒他道:“你别忘了,那壁画上的原料也是这些东西,这个算难为到你了吧,不是阿霜和张叔在,我们两个估计就要在那里走一辈子马拉松了。这种邪门儿的东西,还是心里有个防备要好。” “我看,这古蜀王应该是生前爱泡澡,那壁画上面不是说了吗,他一开始就是从水里游出来的,后来兴许是皇帝当得久了,想念起以前的生活和习惯了。在墓里叫人给他挖了个大澡堂子,然后又建了个锅炉房,锅炉里烧出来的水可热乎啊,这大山古墓里也无聊得紧,他没事就能在水里面泡泡澡了。”胖子仍是一股轻松的口吻。 看来这种热气腾腾的环境已经让他的心态浮躁起来,反正都是闷热,趁着不爽倒可以拿墓主人开开涮。 我都不知道如何接他这种玩笑,在我看来,下到墓室里这么久了,几个人里就胖子最有心情幽默,其他的两位都是过于正经的人,一个阿霜不苟言笑,一个张大烟袋老练稳重,我跟他们相处,感觉开什么玩笑都意义不大,基本不会收到什么反馈。因此索性也收敛了性子,走起正经庄重的路线,胖子这种比较豪爽的人来熟,在这里面的性格特征就一下变得很明显,假如路上真的少了他,一个队伍的气氛就没了调剂者,那估计也会变得枯燥乏味许多。 张大烟袋走在队伍最后,开口说道:“说到锅炉,这也大概提供出了一个方向,无论这下面是什么,反正总逃不开一个热字,能够将空气的温度都影响的,一定是一个体积很大很高温的热源,但在古墓里面,确实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会是什么东西。” “对啊张叔,锅炉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你还是懂我。”胖子立马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对张大烟袋嘿嘿的笑道。 我听完张大烟袋的话,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慢慢说道:“我听说地底的温度是很高的,如果人工挖掘能达到地壳附近的话,那里的高温就让人无法正常生存。现在的很多矿井都已经达到了这种深度,那些工人们在地下作业全天都要借助制冷设备。我看这条阶梯我们也往下走了一阵子,却是连底下的影子都没见着,会不会是这条洞已经挖的很深,通到了地下,那些热气都是从地底散发的?” 胖子愣怔了一下,说:“你不是在唬我吧,那会儿的人就是挖了地洞又能挖多深,说实话他们能建造出这座墓来,胖爷已经很佩服了,你说他们要能挖出深入地底的洞,那就有些扯淡了,那时候的人可没有钻孔探头什么的。” ##第三十六章 天然形成 我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也对,如果是真的那也太不可思议了。仅仅靠着青铜器和人力,他们远远达不到那样的技术条件。” 张大烟袋眯起了眼睛,朝我们说:“如果这个洞不是挖的呢?” “什么意思。”胖子没听明白。 “如果这个洞根本就不用挖,而是本身就存在,那他们就不需要这样的技术。” “你是说,这个洞穴是天然形成的!”我和胖子叫了出来。 张大烟袋点了点头:“有时候自然形成的地形比人所想象的更不可思议,而又带有浑然天成的气势,这座大墓里面的疑点很多,我们之前的大部分看法都是自己推测出来的,很多都带有先入为主的成分,我们觉得古蜀王开山造陵,这山体里的一切都是人工修筑出来的,天然的部分都经过人为的改造过。其实并不一定是这样,这墓穴里面未尝不可有一些部分是本来就有的,而刚好,古蜀王是擅长将地形地势为己所用的好手。” 我冥想着,接着他的思路说下去:“很有可能,这座极深的洞穴自古就有了,比古蜀国建立的时间还要早。古蜀王是发现了这一座深渊,于是将这座山体选作自己的墓穴,欲盖弥彰的修筑了这座陵墓。” 我随即打量了一些墙壁上的情况,这一面就是一块完整的岩石表面,摸上去有些粗糙起伏,也没有平滑的建筑纹理,因为每个部分的凹凸和起伏程度不同,所以通道的宽度也是不断变化的,在这里感受不到古蜀国建筑的那种精巧做工。 这道洞穴的风格和之前的建筑大相径庭,看来在最开始的时候,这里确实是一个未经开化的深洞,是天然形成的一座深渊。 胖子不解道:“那我就不懂了,这么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是个人都避之不及,一掉下去都不知道是什么结果。而这个古蜀王为什么偏偏很喜欢这里一样,把自己的墓都要往这里建。” 阿霜脱口而出道:“因为秘密。” 我朝她看过去,她方才一直在我们身边,却没有什么交流,只是一脸淡然的向前走着。此时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却给我感觉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意味。 “有些秘密越重要,为了不让人发现,就要埋藏的越深。”她缓缓的说道,光线下那双清亮的眼睛仿佛看穿一切。 我在脑海中不停的回味她说的这句话,胖子在一旁直接咋呼道:“有道理,这话可真是言简意赅,我们今天就下去看他个究竟,这古蜀王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我们沿着通道持续朝下方深入,湿热的空气已经达到了一个峰值,我的脸上都已经滴出汗了。这种温度特别的折磨人,说它一般热,但是光走路就已经让人渗汗,说它很热,又没到让人不堪承受的地步,只是觉得汗流浃背,气息躁动。 我们紧跟着阿霜,走了好一阵子,脚下的阶梯开始发生了变化,从一开始缓缓的坡度变得陡了起来,我们用手电照着前方,感觉眼前的视野快速的掠过,螺旋通道绕的圈越来越急。走在刚开始的缓坡,石阶一步才能跨过,到了这里,胖子一个跨步就能迈出三四级阶梯,被热得焦躁难当,动作起来也是大手大脚的。 我听着他“噔噔”的踏步声,在黑暗的洞穴里回荡,清脆的百米外都能听见,从心里生出一丝担忧。忙叫他道:“胖子,你脚步能不能轻一点。” “干嘛呀,胖爷我是想走得快一点,找个空旷的地方透透气。这么热的环境你还不赶路,我告诉你,要在古墓里面中了暑,那可就是闹笑话。”胖子说着,几下的功夫就走到了我们前面,一心要往前赶去。 手电筒的光线在前方胡乱的晃着,洞穴的墙壁上有了些变化,本来是一片瓦青色的表面上,出现了很多零散的斑点,看上去像是水银一样,有大有小,斑驳的浮在墙面上。我还没认出这些东西是什么,只听一声叫喊,前面的胖子突然停了下来。他大口喘着气,怔在原地说道:“妈的,这些是什么东西?” 我心一下惊,忙冲过去,只见胖子的正前方,地上莫名的竖起了一根倒刺,这根刺正对着我们走来的方向。我朝着这东西照过去,估计这根刺有一米多长,碗口粗细,前端伸过来的地方就是一根锋利的刺尖。 这根刺通体发黑,看上去是金属质地,直直的插在地上,稳固的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一般。整个物体非常光滑,没有沾任何东西,感觉不像是墓室的机关。 胖子伸出手,在这根尖刺上摸索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朝地上啐了一口:“真是这一趟遇到的邪门东西多了,一根破铜烂铁也把我吓着了,他妈的。” 我觉得有些奇怪,这东西不像是什么普通的金属,用手摸过去,感觉像摸在镜面上一样,但是内里又很结实,质量似乎很重。这绝对不是铁器,也不是铜器,我觉得唯一有点接近它的金属是水银,但众所周知,水银通常情况下都是液体的。 张大烟袋凑上来看了几眼,摇了摇头,表示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胖子在一旁诧异道:“这不就是一堆废铁吗,张叔都没见过这东西?我看啊,稀罕归稀罕,这玩意儿也不像是什么宝贝。” 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种金属我们不认识,看上去也不像是机关,但正是如此我才觉得奇怪。如果你走在路上碰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东西,看上去有危险,你也不认得它是什么,但它也对你没造成什么伤害,即使如此,你的脑中也一定会记得这个东西,它就像一个疙瘩结在那里。 我们继续往前走,一路上发现了很多这样的物体,杂乱无章的横生在路中央,有些甚至是从墙壁上斜生出来,像是疯长的荆棘一般,它们的长势几乎完全挡住了去路。 ##第三十七章 砍出的一条沟 我看了一眼阿霜,她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有神的双眼好像在确认什么一样,遇到被拦住走不通的,便身手轻盈的从这些物体上翻过去。我刻意检查了一下这些金属物体和地面的接口,发现在接触边缘的地方有一些空隙,暗暗使力的话,这些物体还会有轻微的松动。这说明这些东西并不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而是直接跟地面接触的,但是不知道何种原因,它们依然是牢牢的固定在地上,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呈现在我们眼前。 大概走了五分钟,通道已经没有了坡度,跨过一阶厚重的石板,我们直接走到了平地上,视野一拐,眼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通道一路延伸到豁口下方,在两边各自筑着一个巨大的石像。那石像也不是麒麟瑞兽,而是充满古蜀风格的人面。左边的那个人面吊着长长的脖颈,耳朵很大,长鼻阔嘴,带着一副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 而右边的那个面像,脖颈稍短,呈一副往前探出的姿势,同样是巨大的耳朵和嘴巴,但是这个面像的嘴中长出了长长的獠牙,嘴唇外翻,它的头发和眉毛以一种很写意的风格展现,像是一个个鳞次栉比的波浪,往上翻腾着,有点接近那些佛陀的辫发形象。比起左边的人面来看,这一个更像是粗犷的野兽。 胖子站在最前面,正欲走向那道巨门,通到墓室里面去,我们的狼眼手电全打在了豁口两边的石像上,集中在通道中间时,突然才发现前方居然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定睛一看,这些全是那种不知名的金属。这里的金属数量众多,根根交错着虬结在了一起,像一块巨大的珊瑚丛一样横亘在了通道中央。 我没搞清楚,这些东西和之前那些散落的有什么区别,和胖子小心翼翼的往前摸了过去。 胖子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滞,将我生生扯了回来。我被害的几乎一个趔趄,正想发作,胖子却在身边喊了出来:“我草,这地上,怎么有道沟啊。” “什么玩意儿,你这一路见过的沟少了?”我觉得他有点大惊小怪。 “放屁,你知道什么,”他对我大声道,用手电往哪一处地面上照去,“这道沟,是被人砍出来的!” 地上怎么会被人砍出沟来?我这么一听,便低头仔细的往那看去。 之间空旷的地面上,确实有一道明显的沟痕,像是一道伤疤一样。这道沟长不到两尺,但是纵深处的痕迹非常明显,两头尖细,中间部分却宽出了很多,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用什么锐利的武器在地上砍出来的。 更令人惊异的是,我在那道沟壑的附近发现了血迹。凑近看去,那道血迹不规则的溅落在地上,但是往左到了一定距离,就戛然而止了,断口几乎呈一条直线,似乎左边之前是有什么东西,把血液整齐的挡住了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我一时也有点没反应过来,和胖子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这地上的血迹明显还是新鲜的,看上去不会超过三天。眼前明显的砍凿痕迹,和这摊鲜明猩红的血,无一不在表明,在我们下来之前,这个地方刚刚发生了很恐怖的事。 胖子看着我,一字一句的问:“难道,我们不是第一批下来的人?” “完了”,我在心里叫一声不好,脑海里蹦出了一起下墓的特种兵那几个人,慢慢的,之前被蒸得发热的身体,竟然渗出了一阵冷汗。 胖子听我这么一喊,意识到了我想的是什么,不可思议地说:“我草,那帮家伙的身手都能遇到状况,这里面是有什么玩意儿?” 他一脸发蒙的表情,此时把我也带到了紧张的情绪里去,那四个人虽然和我们关系不怎么近,之前在渡河时胖子甚至还跟他们有些口角,但是这些人怎么算也是我们一起下斗的队友,虽然中途分散了,但是要达成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在一路上互相之间也有照应。此时想到他们那一队人遇到了不测,对于我们来说肯定是一件坏消息。 我没有按他的思路想下去,这样越想会越对我们自己不利,我集中精神,回忆起之前一路上遭遇的情况,以及涉险渡过危机的细节,脑袋飞速地转动起来,让自己慢慢的冷静。 “不对,”我仔细思索着说,“我们是在壁画那里撬开了石门才过来的,然后从这个岩洞上一直绕着阶梯下来,你在这一路上有发现其他的入口吗?” “没有。”胖子认真的说。 “那就是说我们是从唯一的路走过来的,之前壁画上的石门也没被打开过,我们应该是下到这里的第一批人。” 胖子想了一想,又把电筒打在了那道沟上面,定定的说:“我也觉得我们是第一批人,但这地上的血,要怎么解释。” 张大烟袋和阿霜走到我们身边,对那地上的景象看了一番,我们几个人同时思索着,目前遇到的情况是怎么回事,正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哧溜”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尖锐的响了一下。 “他从此物之上发现了一些端倪,将这些泥土私自带了一部分回去,以祝融氏独有的烈火炼制,发现这种泥土在火焰的燃烧中经久不息,无论在多高的炉火上炼烤,它的质量都不会减少,也不会生成其他的产物。 直到祝融用来炼造的方尊铜鼎底部已经被烧得通红时,他才意识到这种泥土的妙处,改作用它为引,烧铸铜鼎,居然形成了比之前更剧烈的火焰,温度也更加的高。因为这息壤长生不息的特点,生成的火焰也可以持续存在,它是以泥土和金属之间的游离切换,来塑造新的火焰,就是说只要具备了火源,这种物体就是一团取之不竭的煤炭。” 我惊讶地感叹:“祝融氏若是拥有了这种东西,必然会势力大增,难怪会常和共工氏发生斗争。当时他带走了息壤,对于外界而言,应当是极力私藏保密的吧。” ##第三十八章 蛇川垢 阿霜点了点头:“带来息壤的鲧已经被处死,祝融知道与天帝抗逆的下场,不敢将他的发现声张出去,他将炼土的山顶整个封了起来,为了掩人耳目,他只带走了一小部分的息壤,在通过自己的调制和改良后,将它以特殊的方式保存起来。” “哟嗬,”胖子这时悄然喝道:“这祝融老儿的所作所为,看起来就不一般呐。” 我示意他不要打岔,接下来肯定还有重要的信息,让阿霜接着说。 阿霜看着我们,此时的她身为一个讲述者,对于我们而言尤其的吸引人,我知道现在听的只是传闻,一些久远又不着边际的故事,但是我此刻只关心故事的内容,怎样都要把它听完。 阿霜继续絮絮地说了起来,在传闻里,祝融带着那一部分息壤下了山,路上遇见了一些居民,因为这些人眼里所见的情况,就是这些东西是他从山上带下来的,于是祝融向周围的人说起这手中泥土的来历,是从山峰上的一座蛇穴里挖来的,那些蛇全是尖牙甲鳞,环身而行,在洞穴中围绕着这一丘泥土,不时用沾着剧毒的牙齿在这东西上摩梭,群蛇盘桓在一块土丘上,浑身的蛇涎也在润泽着这黑硬的泥土。 他见到之后,觉得这物体必有奇用,便走向那些蛇,以天生的烈火与它们对峙,希望能够得到那样东西,那些蛇性情通灵,见到他也像是等候多时一般,竟没有什么阻拦,将这些土给了他一部分。 他现在将这种土带下山,告诉部分居民它的秒用,以及慢慢传授给他们一些使用技艺和用途,这些黑色泥土可燃火也可以续火,能够久烧不化,锻造铜铁,他将此称之为蛇川垢。” 胖子在一旁听完后,不悦的嚷道:“这家伙可是狡猾的紧,为防他人注意,直接将这息壤改了个名,这倒好,换汤不换药,他那些手下的居民们都会以为这玩意儿是祝融自己发现的了,根据那会儿那种盲目崇拜的风气,这些人肯定是屁颠屁颠的簇拥到他身边,高呼大王万岁了。” 我在一边思索着,点了点头,这山海经虽然不是什么典籍正史,却不得不说是中国古代蛮荒社会集动物、植物、地理、战争和志怪等综合内容的大成者,其中的很多记录没有正确定论,故事也大多已不可考,然而却是古时候很多神话和异闻的线索来源。 经历了历史长河的洗涤以后,依然作为一大奇书经典的存在,引起人们各种各样的考察和推论,书中的有些部分在现实里仍有共通之处,并非是空穴来风。 想来这息壤的故事,在大禹治水以后,就没有再交代下去了,这么神奇的一样东西,在当时居然没有注意去向,实在是有粗略之处。如果考虑到它已经被人拿走,用在了其他的用途,改头换面成了另一样东西,跟防治洪水再也扯不上关系,那么阿霜的说法确实有很大的可能。 蛇川垢,我在脑海里思索,这样的一个名字好像让我有些提起兴趣,跟他们说道:“祝融将治水的息土藏匿起来,发现了它更多的奇异之处,还将它换了一种名称,但是他取的这个名字,蛇川垢,让人总感觉这不像是即兴赋予的名字,而是有着某种意义。” 阿霜看着我道:“想一想之前的信息,你在壁画上面看到的内容,你不觉得很值得推敲么?” 我听她提到壁画,便知道这些东西肯定就不是无源之水了,那时候的传说与记录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内在联系,它们之间的有些信息是可以转换的,并且同样的一件东西可能只是被不明显的表达出来,却可以作为线索贯穿两个故事。 我重新仔细地回忆起来,蛇川垢,蛇,即是代表那些毒蛇,奇怪的蛇类。川,这个字比较笼统,可以代表山川,指示山和河,两者相对的格局,也可以指代一个具体的地名…… 蛇川垢,蛇,和川,我口中一遍遍重复着这些字眼,想通过这种念叨激活思路,不料胖子在旁边听我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道:“我想起来了!这玩意儿真是有来历。” 我忙问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胖子睁大了眼睛朝我说道:“这东西取名叫蛇川垢,你想想!那壁画上面画的古蜀王,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 我循着他的思路一直想去,突然意识到了,那副画面开始重新在眼前浮现,壁画上面的古蜀王拄着木杖远行,他行走在山涧和林莽中,一路前进,然后遇见了一群野兽。 那群野兽中间,最为显眼的便是一群蜿蜒爬行的蛇! 那些蛇各式各样,攀爬在树枝和土地上,带领着古蜀王往山岭深处走去,走到了一座奇怪的山洞里。而后其中的一只长相怪异的蛇,支起身体进入山洞,随着周围一些光线的涌动,那条蛇口中衔了一种黑黑的泥块,将它送到了古蜀王手中。 那副景象特别的奇异,那些蛇像是古蜀王的故交朋友一般,随着他将这东西握在手里,样子看上去是得到了什么很宝贵的东西,群蛇都兴奋地扭动起了身体,环伺在四周左右,愉悦的送别古蜀王离开。 “蛇,那副壁画的情况跟祝融所说的一样,有一处深邃的山洞,还有群蛇。”我怔怔地呢喃道。 “对啊,祝融当时炼土的山洞说不定真是个蛇洞,”胖子大声叫道,“那些被藏起来的息壤,哦不,蛇川垢,在那座山洞里确实是由一群蛇看守着的!然后出于机缘巧合,古蜀王在之后也找到了那座山洞,得到了里面封藏着的蛇川垢。” 我着实一惊,对胖子的这种推论不置可否,尽管听他这么一说觉得有点扯,但是不得不面对的一点是,壁画上面的这方景象,和阿霜所说的祝融描绘的情形居然一模一样! 同样的上古时期,两个人物,两种看上去几乎一样的东西,却遇到的是同样的景象,你能说这只是一个巧合么? 这一刻,我不这么认为。 无论祝融在后期对息壤做了多大的研究和加工,在当时的情况看来,物体的性质也不会发生太大的差异,尤其对于这种独一无二的奇特物质来说,唯一的就是唯一的,不会有近似的复制品。 ##第三十九章 惊心动魄 所以息壤和蛇川垢,其实就是同一种东西,就是眼前古墓里的这种能够自如切换形态,追着我们一路的黑色物质。 它可真是要人的命! 张大烟袋在一边若有所思,此时点头分析道:“这息壤到后来已不为人们所知,在各种记载上也只是一笔带过,描述的信息能省则省,已经成为了一种只在传说里存在的泥土。人们只认为它不是世间之物,而是从天上带下来的东西,知道它能够遇水则长,被用来填塞洪水,却对它的其他特性以及最后的下落一无所知。 这么看来,在大禹治水当时各种情况都属实,线索在如今都能够考证的基础上,它确实是被某个人,或是某个部落悄然的带走了,而且这带走它的人并不想让很多人知道,刻意的将它的所有信息隐藏了起来,将息壤带去了另一个地方,换了其他的名字来称呼。那么阿霜姑娘所说的,祝融氏和蛇川垢的这段传闻,很大程度上就接近了当时的真实情况。” 阿霜说道:“祝融身为三皇之一,善使用火,被后世尊称为火神,在当时那种迷信精神和图腾崇拜的社会,祝融的功业和他因为掌握了蛇川垢而带来的技术,在人们的眼中就是一位近乎于神的首领。 后来随着历史演变和部族迁徙,祝融部落的具体位置,以及当时的那座蛇川已经无法获悉,但从历史至今南方的许多蛮夷部落仍然以火神祝融为崇拜对象。 祝融后世的九大分支逐渐变成九姓,大多分布在南方各地来看,祝融当时就是在临近西南的某座山脉上,炼制并藏匿了蛇川垢。 古蜀王后来跋山涉水,寻找这种东西,包括他自己从远地而来建立古蜀国,这一系列迹象都表示,他自己很可能就是从南方的某个部族迁徙而来的移民。” 看到这种推测张大烟袋也首肯了,我和胖子皆是一震,意识到大家在古墓里遇到的已经算得上奇物,种种经历和险情,已经不能用一般程度的冒险来表明。 在鬼门关里折腾一番,这一趟若是还能披荆斩棘活下来,到头来得个周全的话,不说什么福大命大,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之类的话,至少我们一路上的见闻和历险,都可以绘制成一篇不短的故事了。 而且哪一个部分单拎出来都是惊心动魄,地下有各种平日所见不到奇怪现象,更有一些无法想象的奇怪生物和物质,这些就算无法展现在别人眼前来证明,我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将它们纪录下来,或是详细的转述出去,怎么说也算是一段佳话。 我们几个在旋转通道的暗黑空间上一阵推敲,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了声音,这个地方处于洞窟底部,如果有响动传来,将会回荡得异常清晰,如此说明身后的动静已经消停了下来。 “你们说,这玩意儿是不是没追我们了?”胖子悄声说着。 我微微点头,跟他使了个眼色,胖子一看就懂了个大概,支棱着脑袋,和我朝着来的方向走去。 我听见了一阵阵那种细微的响声,像是木炭在烙铁上蒸发一般,嘶嘶的鸣叫着,我们打开电筒,一路走过去,发现那些蛇川垢已经跟之前的那些金属部分融合了。 软泥一样的新鲜部位,明显就是活动着要烧死我们的那些蛇川垢,现已经慢慢的冷凝下来,像是失去了刚才那种剧烈的活性一般,黏附在尖刺之上,逐渐变得和它们一样的黝黑坚硬。 那墙上的斑驳黑印,比方才我们经过时的更多,一块块从墙边沿溅落下来,最终汇聚到地上的硬刺周围,我这才意识到这些斑点是如何形成的,全然是蛇川垢自行落出的轨迹。 我现在站在这些刺尖周围,感受到空气里都是一阵温热,那些新鲜的物质仍没有完全硬化,带着之前活动时的热量,随着嘶嘶声在刺尖上冒出一道道的白烟。 胖子经过那些已经静止的物体,在黑硬的刺中间缓缓移动身体,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想把步子踏在这些硬化的怪东西上。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知道他所想,淡淡的说:“你不用这么这么提防,这些蛇川垢一旦硬下来,就不会轻易的再次活跃的。” 胖子一脸的不同意:“你说的倒好,那之前在门口的那些不是静止不动的吗,结果刷的一下,说变就变了。” 我说道:“那是因为我用电筒照了一下它,我仔细想过,应该是这种原因,要触发这种硬化的跟金属一样的蛇川垢,变成稀释的柔软形态,必须要通过某种特殊的条件。 我一开始觉得这种条件有可能就是光照,但祝融那个时期是只有自然光的,他同样能发现这东西变化的特性,说明光并不是起决定作用的因素,很有可能,是光线引起的温度变化。” 胖子摇了摇头,还是觉得不踏实的说:“你怎么说都行,我是不敢惊动这蛇川垢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的后果就是胖爷我的一身皮被这鬼东西烫坏了,那你可负不起责。” 我嗤笑道:“既然这么担心,那你还不赶紧把你那电筒给收了,忘了我之前的情况了?” 胖子闻言,忙把手里的电筒往上方打去,生怕再这样照出什么事来。那些地上的尖刺失去了照耀,很快不再显眼,而在通道中形成了一道道浓黑的虚影。 胖子一个转身,在通道拐弯的地方朝阿霜和张大烟袋探去,喊了几声眼前的情况,招呼着队伍后面的他们跟过来。 我们几个人往回走的这一路,地上的蛇川垢确实是一片寂静,无声的横亘在路中间,没再发生异动。 只是从这些硬刺丛中穿过,像是经过了一阵热气流一般,胖子身上的皮肤一阵红通通的颜色,热的直叫唤:“这些玩意儿是真他妈的会发热啊,老子好像是走在了澡堂子里,浑身汗冒个不停。” 我说道:“你觉得热,就对了,看来我们之前一路下来感受到的那种热度,是跟这些蛇川垢有直接关系的,但是方才我们在通道上停留时,却没有之前那种汹涌袭来的闷热感受,而是走到了这些硬化的蛇川垢之中,才感觉到周围有那股腾腾的热气,这是为什么?” ##第四十章 越发艰辛 “为什么?”胖子很关注的问道,“这会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要说就把话说完,可别卖关子啊。” “因为这些东西现在是静止不动的,产生的热量不足以在空气中扩散,或者说这点蛇川垢散发的热量,还远远不够,让气流传播到之前连我们都能迎面感觉到的程度。”阿霜接过我的话,兀自说了下去。 胖子听见这话,瞳孔都不经意放大了,怔怔的道:“这话的意思,你是说眼前的这些蛇川垢,数量还远远不够,后面还有……” “后面还有更多,我们在路上感受到的那种热气,就是后面的那些产生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蛇川垢应该还是活动的。”我缓缓的道,只要一思考,这种情况就是显而易见的。 “我的妈呀,这古蜀王真是个变态,到底他在这墓里面整了些什么玩意儿……”胖子不可置信的说道。对于他而言,刚才那阵子情况就够他喝一壶了,那些蛇川垢为了消灭他已经覆盖了一片弘顶,足足有够多的了。 而现在得知之前的蛇川垢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在真正的大数量面前还不值一提,他就觉得眼前发晕,况且相比静止下来,活动状态的那些东西令人棘手的多,他简直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一个画面。 想到后面的路程愈加艰险,所幸眼前并没有多余活动的这些蛇川垢,我们得以一路顺利的走到通道尽头,豁口前端依然是两堵威严的石像,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障碍挡在路中央了,正前方地面上那道引人注目的沟还在,我们选择性的无视了那些四溅的血迹,从通道正中直接穿过了豁口。 之后的空间并没有想象中的空旷,我们走到中间部分,发现脚下的地面是带着角度,往里倾斜的,看上去类似一个漏斗的底部,只不过斜下去的程度没有那么夸张。 这个空间很高,四周的墙壁被有意分割成了六边形,每一条边往上去都相继挂了三盏长明灯,看上去显然不像一般的墓室格局,更像是一个祭祀台,或是从耳室到正殿过渡的地方。三六一十八盏,那些长明灯悬挂在弘顶以下三分之一的位置,全都微微的亮着,我们因此不用手电筒也可以看清墙壁上的情况。 几面墙壁有些部分已经露出了裂缝,现出里面深灰色的岩石质地,大部分地方都蒙上了一层深厚的土灰,看上去朦朦胧胧的,显然历经了相当漫长的年月,呈现出一种古老的颓败感。 比较令我感到出奇的还是这个空间的顶梁,是从弘顶正中牵下了一条长长的岩石,这块石体目测就有三个人高,利落的吊在半空中,像一把利剑一般悬在我们头顶上方。 这根岩石上头粗下头细,在下半部分以一种旋转的角度被精工雕琢出了一些细致的纹路,因为这块石体是垂落在空中的,所以无法起到支撑弘顶的作用,相比实用性,目测它起到的更多是装饰作用。 我细看一番,发现这块垂下来的石梁上,像蜂窝一般分布着许多细小的孔洞,跟那些环绕着的致密纹路不同,这些孔洞看上去并没有规律。但是仅凭目测,我也无法定论这些孔是怎么形成的,是蓄意人为,还是自然风化,目前尚不得知,就像我还无法看出这块石体的具体作用。 胖子抬头,眼睛朝上方笔直的注视着,愣愣的道:“你们说这块石头是从哪里找来的,自然中会有这么细长的岩石吗,比钟乳石粗,比大部分的山石都要尖,就是雕琢出这个形状来,原来的材料在整体上也要大致和它差不多啊。” 阿霜在一旁沉默地观察着,突然发声道:“你们看,这块顶梁带了一个角。” 我照她的话头往顶梁看去,甫一抬头,发现了这块石体的底部并不是垂直往下的,而确实如她所说,是朝某一个角度倾斜,像一道弯钩一样往外拖拽出去,在我刚才的地方这种倾斜并不明显,而阿霜的位置可能正好把这角度尽收眼底,看上去看样的顶梁就像是在半空中往外伸出了一个角。 而这只尖角并不是偶然设计,我发现它所倾斜的方向,正对着墙壁中部凿出的一道开口,纵观周围整座六边形的前殿,就只有这一个方向的墙壁上出现了门洞,洞口四方齐整,明显是被切凿出的,而且空间不高不窄,大小刚好可以容纳人通过,这么看上去,这个洞口就是从这里连接到墓室深处的唯一通道。 胖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看着这个石梁又看看那个洞口,忽然“啧”了一声,疑问道:“怪了,如果这出路在六面墙上这么明显,只要是个人一眼都看得出来,那这石梁倾斜的设计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老子如果要走进去,明显是要从这个开出的洞里进,还需要你刻意在石头上忙活这么一番来指点我吗?” 我一听,胖子说的确实有些道理,这石梁的设计在这里显得有些多余,不禁觉得这家伙少有的开始思路敞亮了起来,他从进到这以后表达的这句观点,居然有些独到刁钻,就是我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开始认真审视起这个细节来,眼光往大殿内的其他地方游走而去,目力所及,希望能从这些建筑上寻找出一些端倪来。 那些墙壁上都被长明灯所照耀,表面看得一清二楚,没有什么奇怪之处,我抬起狼眼手电,往正上方的弘顶高处探去,发现它同样采取了跟地面相对的结构,也是一个弧形内陷的设计,从正中的位置到顶层四周,是一个宽阔的弧顶,中间高四面低。 手电筒的光线扫在顶层上,表面映照出了一些零星的突起,那些突起并不是很明显,我定睛一看,那一个个突出的地方都是圆球的形状,并不是壁画的效果,而是一颗颗嵌进岩石里的青铜球,这些青铜球相比之前在峭壁上看到的要小很多,但依然能通过表面看出它的质地,而且我越看越觉得奇怪,这些青铜球排列的方式很是特别,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是沿着一种讲究的图形。 ##第四十一章 北斗七星 这种排列出的图形我一定在哪里见过,感觉熟悉的犹在眼前,但就是少了一点什么,感觉隔着一层朦胧的薄膜,它就在我眼前离得很近,我只要稍一使劲就能想起来,现在却无论如何都抓不破这层膜。 张大烟袋循着我的光线,往上面看一番,旋即干脆的吐出了一个词:“北斗七星。” 对,北斗七星! 这些铜球的组合,排列出的正是北斗七星的形状。我猛的一拍脑袋,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特别清醒,思维转的不够快了,脑海对这些关键讯息的意识总是后知后觉。 胖子不淡定的叫出声来:“什么玩意儿?这古蜀王不但会给自己看穴,灵活运用地利筑山修陵,难道还是个懂天文的?寻天问卦,观察星象什么的他也会,那这家伙可真不得了啊,诸葛孔明估计都没这么神乎。” 胖子对这些星象上的东西并不了解,他这种人相对这些玄妙技艺的掌握,更加注重外力的锻炼,其实这也是盗墓界中北派的特征,这些人中有很多对这些门道还保留着嗤之以鼻的态度,觉得靠这些玄而又玄来找墓简直是不靠谱,其实是对这方面技艺的一种普遍的偏见。 观星的用途不一,在一些方面上确实可以通过知悉天象,上接天气,再通过察勘地脉,经由地势走向和布局得出地气形势,顺应天气与地气,二者互相协调结合,就可以推断出一个地方的环境适不适合藏穴。 而这些所谓的适不适合,寻穴之道讲究的通俗一点,其实也就跟风水堪舆拉上了关系。其他的通过辩草色,闻泥土这些外部特征来推断脚下有没有墓穴,用到的都是摸金校尉一贯擅长的“闻”,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张大烟袋在川黔贵等地倒斗几十余年,经验不少,对这些方面也是相当谙熟,他缓缓的说道:“这并不是什么寻天问卦,只不过用了极简单的星象之理,来开阔明晰这墓室的气脉和走向。” 我和胖子都是一脸惊异,冲着这话就等着张大烟袋说下去,想搞清这其中暗含的门道。 张大烟袋抬头看着弘顶说:“你们看这顶层上的青铜球,罗列出七颗,用一根线连接起来,排出的正好是一把勺子的形状,而这勺子正好与顶梁下方突出的角保持同向,对应的是那座墙壁上的洞口。这就是所谓的天星北斗,指点迷津,指出了在这座墓室里要去往的方向。” 胖子顺着他所说的仔细看了一道,频频地点起头道:“这北斗星和顶梁末端,确实对应着同一个朝向,张叔你可真是厉害。” 我同样看了一遍,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仔细一瞧,那几颗青铜球确实是按着北斗七星的形状排列,可这弘顶上面并不只有七颗铜球,在与它相对的位置,也就是我们从豁口进来的方向,同样分布着一些青铜球,而这些青铜球的个数比北斗七星要少了一个,只有六个,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把这疑问说了出来,张大烟袋在原地点着了烟杆子,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边抽边分析道:“这叫南斗六星。” “南斗,六星?”胖子微微一怔,“好家伙,原来这北斗星一直以来还有个兄弟啊?” “这些星在斗数里一直都是相对应的,道教还将这些星分成了五斗,分别对应了他们所信奉的五位尊神,除了南北两斗,还有东斗星君、西斗星君和中斗星君。只不过在一般人的见闻中,只有北斗七星最为出名,用途也比较大,因为行人在野外或山岭中迷路时,可以靠着它指引方向。” 我点了点头,这种指向的方法已经广为人知,算得上是一种常识了,但很多人不了解的是,靠着北斗七星辨别方向,就只要在天边找到北斗七星,其实起到指引作用的完全是另一颗星。 在指向前要借助位于北斗七星勺子顶端的两颗星,在直线上牵引出北极星的位置,真正要找的其实是这颗北极星,因为它所在的方向永远是北方,而这颗星也很好观测,因为在晴朗的夜空它的亮度尤为明显。 张大烟袋接着说道:“人们都以为是靠着北斗七星指引了方向,实际上,那颗北极星是属于南斗六星的。在现今看来,北斗七星属于大熊星座,而北极星是人马座,在星宿上称为勾陈一,是南斗六星中的第一颗,在四象上正好处于居中位置,一直以来都有左青龙,右白虎,上朱雀,下玄武,而中勾陈的说法。” 胖子感叹了一下:“我草,这颗星这么说有点牛逼啊,我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说它位居南斗,还是第一星宿之类的,难道古蜀王当时也懂得这些?” “他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他只要清楚一点就行了,这南北两个方位各有一颗主星,勾陈居南斗,天璇占北斗,”阿霜此时朝我们看了过来,缓缓的道出一句话,“南斗注生,北斗注死。” 我们两人俱是一惊,她这一席话说来有些突兀,一定隐含了很多信息。 胖子一脸急切的表情道:“阿霜姑娘,你这什么注生又注死,听上去怪渗人的,快快跟我们说明白吧。” 阿霜看了那些弘顶上的情况,看来她和张大烟袋一样,能从上面青铜球的排列知悉很多信息,至少比我和胖子两个看出来的要多。 她在原地双手抱臂的站着,缓缓说道:“不论道教崇奉还是历史说法,南斗六星和北斗七星,一直有被人当做是执掌命途生死的星宿。南斗六星历来有司命主寿的说法,每颗星对应的内容不同,所以同时包括了延寿,福禄,度厄和上升的命格,一个人只要对应其中的一颗星,便都能随之得到富贵和延年益寿的命途。而北斗七星是执掌人死亡的星宿,通过相对应的每一颗星,就可以获知人这一生的劳疾和负累,以及死去时的缘由,情形和年龄。” ##第四十二章 想错了 “这么一听,我就知道这墓主老儿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胖子听后,不屑的嗤了一声,“想要的实在是太多,人死了还要在墓中设立这些门道,表面上看是讲究什么风水气数这一类,其实还是放不下一手的执念,难不成他还真指望这样一摆弄就弄把自己弄活不成。” 阿霜缓缓的道:“事实可能的确和你想的很接近,看这座弘顶上的星宿位置,南斗对应的是我们过来的方向,而北斗却和石梁下面伸出的斜角一致,朝的是往里进去的唯一入口,按道理来说,南斗注生,也就是我们一路上,是从生门过来的,这说明了什么?” 我按着她的思路想下去,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情,带着疑问慢慢的道:“北斗注死,与之前相对应,我们如果要继续保持方向要往里走,通向的便是死门……” 胖子一个不痛快就嚷道:“靠,这古蜀王弄得是哪一出,吓唬我们?”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四下是一片沉默,在这座空旷的大殿里,不时有墓穴深处的气流从风口里刮过来,传来一阵呼呼声,听上去就像是孤魂干燥的呜咽。 胖子看一时没有人答话,依旧是一副气不过的表情,忽然又愤懑难填的喊道:“这古蜀王可真是条老狐狸,摆这一道架势给我们看,真以为能把胖爷给吓退啊,我这人还就是吃软不吃硬,你要来那些虚的,看不见摸不着的,老子还可能会发憷,但你要是这么明晃晃的摆样子吓唬胖爷,那我还偏要往虎山行了,胖爷这暴脾气……” 我见胖子说着,就从背包里掏了尼龙绳出来,是要动身上去的架势了,忙伸手将他摁住,大声道:“你这时候要干嘛啊?” 胖子岔岔道:“我要干嘛,没看见这绳子是做什么用的吗,老子还就要往这道死门里闯一遭,看这里面会有什么家伙,是骡子还是马,拉出来溜溜一看便知。” “你这二愣子还真是意气用事,这一出就把你激得坐不住了,照你这个性,怕是还没看到古蜀王的棺材,这墓室里随便哪个机关就能直接把你给办了。”我对着他道。 “你少扯这些没用的,我就问你,我们下来古蜀王墓这一趟也不容易吧,你说这老东西一路上使了多少绊子,我们是鱼怪也砍了,尸虫也杀了,鬼打墙也走了,面对烧人的黑泥巴也逃了出来,胖爷我走到这地步几乎都褪了一层皮。 现在这古蜀王却想用这一套把我们唬住,你说说,现在有没有停下来的道理,我们要是就这样被吓退了,那还对得起之前差不多丢了半条命的自己吗?”胖子回头对着我说,然后很仔细的瞅了我一眼,幽幽地道,“唉,说了那么多,我发现你是不是怕了啊。” 我对他耐心说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要是怕这些,当时就不会下这座墓。现在都走到这里了,大风大浪也折腾了几遭,不往前走肯定是不现实的,但是照你现在这样火急火燎的走,也肯定是不行的,多半都会出岔子。 这座墓穴是肯定要进去的,只不过现在还在计划阶段,我们深入之前首先要摸清古蜀王设计这个地方的意图,到底是有意吓退来犯者,还是有其他的意思,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在部队里也没少听这句话吧。” 胖子听我说完,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喃喃的道:“你这说的还像个人话。”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有些鲁莽失态了,于是动作几下将尼龙绳收住,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状态。 我把手从胖子身上抽回来,转而继续去研究那弘顶上的星宿,思索它和墓室格局之间所存在的联系,阿霜在原地微闭着双眼,恬静的神态看上去是在沉思,又像是在顺气养神,张大烟袋含着嘴里的烟杆,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双眼迷离在烟雾里,从那墙上的通道内仍然传来呼呼的风声,整个空间里,在此刻仿佛就只有这一处响动。 这种沉寂大概持续了一刻钟,我仍无法看出什么来,墓室将这座入口设计成死门的用意,似乎真像是胖子所说的那样,是刻意对盗墓者营造出恐吓的势头。 我将目光从顶层的星宿图象上移了下来,正巧瞥见站在我对面的阿霜眉峰微动,一下子睁开了双眼,只听她快速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干净清冽,像是一摊死寂里突然流出了一股活水,其他人都纷纷把目光投过来。 胖子从地上晃荡着站立起来,一脸兴奋的问她道:“阿霜姑娘,你看出什么来了?” 阿霜朝着那道洞口的方向看去,缓缓的说:“我之前所说的格局,是南斗六星对应来路,而北斗七星对应着这里唯一的去路,按照这种安排,便是来者从掌管命数的生门进来,往代表死亡的死门而去,看上去是由生入死,意即再往墓穴深处走,是有去无回,死路一条。但是,我们想错了,这墓室的格局不会变,但是我们的思维方式出了问题。” “什么意思。我们在哪个地方想错了?”我很不解。 阿霜接着道:“想一想,古人遵从死者为大,这是由来已久的传统。陵墓的建造工艺,在有些方面确实体现了精湛的技艺,在后人看来有少数甚至是叹为观止,有极高的观赏和研究价值。但是之所以要修一座墓穴,它最原始的初衷一定只有一个,那就是它是作为存放死者遗体的场所。 凡是场所一旦被赋予这种意义,那它就要修筑得尽量厚重,才能保证死者得以安息长眠,也不会有哪个人希望自己的墓穴在以后是一处供别人游览观瞻的场所。因此墓穴一般都是修的越隐蔽越好,也越坚实越好,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尽量保证墓主人的陵寝不被侵扰。简而言之,墓穴的建造,一定都是为死者服务的。” ##第四十三章 行动 我顺着她说的一步步想下去,似乎摸到了那一点苗头,感觉离答案有些近了,于是慢慢的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思维主体出错了,我们优先考量的……应该是死者。” 阿霜点了点头,我随即知道自己的思路该怎么走了。 一边的胖子一脸的愁苦,惶急的叫道:“你们到底在说些啥!什么玩意儿出错了?” 阿霜跟他解释道:“我们之前想像的主角错了,这座墓室是古蜀王盖的,当然所有的一切也是以他为重心,而我们进到这里以来,通过南北星宿对应的方向,认定了自己将要走进去的是死门,其实我们一开始想象要通过这条道路的并不是自己,而应该是墓主人,古蜀王。” 我在一旁补充道:“这道生门和死门轮不到我们来走,要穿过它们的是古蜀王,因为这两道门,包括这些弘顶上的星象,都是为了他一手设计的。” 张大烟袋在我们身边侧着脑袋,微微的颔首,这种推论,在他看来也能得到认可。 胖子听着我们所说的话,嘴巴不经意间都张开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激动的道:“我的老天,照这么说,这古蜀王老儿可真是殚精竭虑啊,他这么设计是想要……是想要重生?” 胖子的嗓门特别的大,这重生二字听起来尤为响亮,拖着长长的尾音,在大殿四周直直的回荡开来,位于这种四下皆寂静的环境里,让人生出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来。 “怎么了,胖子,你对这个很无法想象吗?”我半认真半戏谑的对他说。 “什么无法想象,我就是觉得这个古蜀王真是扯淡,好歹也是一国的居主了,荣华富贵什么的也享受了,为什么还是这么看不开,想跟人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做抗争。简直是狼子野心,这自古以来与天意有违的人,哪个落得了好下场。” 阿霜在这时却是皱起了眉,对我们淡淡的提醒道:“不要以为自己知悉了一切,饶是人再高高不过天,但是世间确实还藏有一些我们所不知的奇门异术,尤其不要小瞧了古蜀国的技艺与古巫术。多的是我们不能理解的东西,就比如这大墓中的一路经历,总是在一次次的刷新我们的眼界与认知。” 张大烟袋在原地踱起步来,忽的打开了话头:“这些建筑的格局形式既然是为古蜀王设计的,那他在设计之初一定用心考量过,自己精心布局的这一切。他的棺椁位于墓穴深处,当他意识到自己得以复苏时,便会从墓中一路行径到这座大殿,从死门走出,即代表着从生命终结的地方新生,弘顶之上有南北星斗指路,六面石壁即代表六合之内,各方俱有长明的灯火作伴,他的灵魂缓缓飞升,来到弘顶四周,沿着石梁刻意雕琢的纹路蜿蜒而去,具象出欣长的躯干,直到走入南斗六星之下,主星勾陈气焰雄浑,引领着他直贯长虹,往生门而出。 这一路便是走上了轮回往生之境,古蜀王的灵体只要出了生门,便可以因这独特地形开辟出的格局,为他重塑肉身。而这座前殿,看上去并不宽阔,只是与主墓室相连的一处独立空间,实际上,这里便是古蜀王的转生殿。” 这里的位置格局被张大烟袋如此说了个通透,生门和死门的确是对向的两道豁口,无论风向还是墓穴的气理都可以直来直往,长驱而入,几乎不受半点阻拦。 好一个转生殿,我对他的一番分析深以为然,胖子也是一个劲的点头,似懂非懂的看着我们,几个人是跃跃欲试只待行动了。想这墓室设计的如此用心,弘顶上星宿布局的真实意图也被弄清,古蜀王想要轮回往生的心思很明显,他要从这座墓穴中走出来,我们几个现在却要反其道而行,从外面走进去,与这位地宫深处的墓主人会一会。 胖子不多说话,直接把刚才的装备从携行的背包里找出来,在这些场合,他表现的更像一个行动派。动脑子的事他似乎从不担心,全摊给了我们,只有这时候才是他最为兴奋的,探路的时候冲在最前面当急先锋。 没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勾绳搭索,在墙体中央的墓道上架好了设备。 看着胖子一顺溜的爬了上去,我跟在他后头,第二个上到了洞口边,这种尼龙绳看上去不粗,但实心的结构十分稳固,质地绵密刚韧,足够同时支撑几个成年人的重量也不会发生断裂。 后面阿霜和张大烟袋陆续爬上来,为了腾出足够的空间,我们已经朝洞口内进去,这座洞口是在墓墙上开凿出来的一条通道,空间不宽,顶多能容纳两个人并排通过,但是胖子的体积大了一点,同行显然有点困难。 我跟在他的身后,由于贴的很近,视野几乎被他的一张胖身体挡住了,用手电照着左右两边的墓道,至于前面的具体情况只有胖子自己知道。 洞里的地面上铺了一层地砖,在手电的光线下显出一片亮黄色,这种砖是一大片的长条形铺就的,不知是受过潮还是常年风吹的缘故,那些工整的砖体已经变得坑洼不平,排列也不再严丝合缝,沿路有许多裂开的缝隙,那地缝里的土地是深蓝色的,像是在一张人脸上面划出了几道伤口一般,从皮肤下面现出了蓝色的肌理。 这洞呈现出一种喇叭型的空间,我们一开始的地方还处于喇叭口,相对比较宽松,随着越往前走,头顶和脚下地面的距离逐渐拉近,可以明显感觉到顶部下降的幅度,离到最近的地方缩成了一口匝道。 这个位置也比较接近喇叭的底部了,整个匝道的高度还不到四尺,我们只能在地面上爬着通过,我把电筒衔在嘴里,手脚并用,一步一顿的摸过去,这种姿势显得尤为笨重,在狭窄的过道里完全施展不开身体。 狼眼手电的光线在洞中摇来晃去,我往前节奏性的爬着,胖子的动作在前面慢了许多,我看他蜷着身体往前摸索,这一身横肉挡在通道前,挤不过去也快不上来,也是怪难为他的。 我将手电筒摘下来,把光投过去,看他都已经渗出了一身汗,就朝他喊:“胖子,怎么样,你行不行啊!” ##第四十四章 俎鬼 胖子喊道:“什么行不行的,你挤前面来试试。” “有什么区别吗,我不是一样在挤着吗。还好死不死的落到你后头,照应你这一尊大屁股。” “少……少废话。”胖子气喘吁吁的道。 我说:“那你就麻溜一点,考虑一下后面还有大部队呢。”心想这胖子凡事都要抢个第一,进来之前也不考察地形,愣头青一样的上就是了,这会儿也算是给他个教训。 后面的几个人给他施点压力,他如果爬快一些,就会很吃力,但要是慢下来,就会想到后面还有人,心里会更加着急,他这样的性格,这种事情哪里受的了,对付胖子用这一套简直是绝了。 眼见他头也不回的往前爬去,连嘴也不贫了,我也不再说话,省着力气使在了手脚上面。 我们在匝道里面一阵摸索,发出的声音在周围清晰可见,甚至有种回荡出去的感觉,估摸是快要爬出洞口了。 到了这个位置,地面上的那些长方形地砖也不见了,被深厚的泥土和岩石所代替,深蓝色的地面从地砖下延伸了出来,这些泥土在黑暗里散发出点点的荧光,电筒照过去,岩缝里像是散落了很多宝石,看过去琳琅满目,带来一种不真切的虚无感,这种样子的地面,着实有一些令人出奇。 我留意着这些地上的情况,前面的胖子忽然喊了一句“快出去了”,于是加快速度往外爬着,我被他这一说往前看去,眼前也出现了洞口一个大致的轮廓,明显感到环境空旷了许多,于是跟着他摸过去。 胖子在前面爬了几步,忽然身体猛地一滞,我被他这一顿,害得差点撞到他屁股上,正要开口咒骂,只听胖子大喊了一声“我草”,紧跟着就连滚带爬似的摔了下去。 我没反应过来他这是弄的哪一出,忙向洞口凑了过去,正欲下去查探胖子的情况,忽然我的眼前瞄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东西。我把电筒往前方一照,光线里赫然晃出了一张狰狞的脸,一对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我。 黑暗里,我与这张怪脸四目相对,气氛霎时就凝固了。我紧张到了极点,生怕这家伙接着就会朝我扑过来,下意识的就想和胖子一样,一骨碌的滚下去。 但是过了几秒钟,这种情况没有发生,我稳住了身形,按耐住内心的紧张往那张脸仔细看了过去,发现这东西只是对着前方怒目而视,口角大张,满嘴的犬牙交错,虽然一直保持着这种骇人的模样,但却是纹丝不动,脸上已经失去了鲜活的生气。 我喘了一口气,胖子在下面拍着屁股,扭头冲我说道:“那里危险,你还不快下来。” 我看着他,嗤了一声道:“胖子,你也是真厉害,一只死掉的家伙都能把你吓成这样。还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要进到里面去摸古蜀王的明器,就你这素质,还是算了吧。” “死的?那也挺瘆人的,这里面死的东西都能顶大半个活人。”胖子撇撇嘴,意识到了刚才那番反应确实有点没面子,又辩解道:“我这也不是害怕,突然横空整出来这么一个玩意儿,是个人都有反应吧。你说吓,那胖爷我确实被吓了一跳,但这是应激反应,不代表我接下来还会怕它,你说这家伙万一是个活的,那刚刚胖爷那一下就躲过去了,换成你这一手,嘿嘿,刚才岂不是就死翘翘了。” 我从洞口跳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泥渍,看这家伙表现的这么差劲,还能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心里暗自不爽,懒得和他再多费口舌。 阿霜和张大烟袋也从洞口边冒了出来,看到了那张怪脸,先是从上面跳下来,然后再移步往那东西的正下方去,想要看个仔细。 这个东西悬垂在我们头顶,首尾被从上方牵引下来的两根锁链给锁住,铜锁很粗,估计有成年人的手臂粗细,但是勒在这东西的脖子上,感觉像是戴上了一捆项圈,完全没有枷锁的气势,这样可以推测出这个尸体大约有近四米长,明显不是平凡之物。 两根铜锁只是将它的身体悬挂在顶部,真正起固定作用的,是三枚巨型的铆钉,分别插进了它的胸腔,腹部和尾椎,这些钉子都是透体而过,大头朝下,尖利的那一方直接嵌进了底部的石壁里,牢牢的将尸首封锁在此地。 这种固定方式极其的残酷,这具尸首面部狰狞的五官,和那种龇牙咧嘴的神情,看起来与自身受到的这种待遇有直接关系。 怎么看这副景象都太过奇异了,将这副巨大的尸身套锁在这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葬式规格,还是什么神秘的仪式,我此刻是一头雾水,弄不清这样的布置是意欲何为。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邪门东西,”胖子啐了一口,去看这副尸体的头部,对刚刚把他吓得不轻的怪脸深有好奇,“这家伙体型这么大,脸又这么丑,是哪里来的东西,我怎么看着像恶鬼。” 我想了想说:“这东西确实有些接近恶鬼的形象,尤其是脸,张了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牙齿也是锋利错落的。不过我闻着这地方有一股腥膻味,像是鱼身上散发出来的,有可能这家伙也是水里生的,难道是俎鬼?” 胖子摇摇头道:“不是吧,俎鬼长什么样我们之前都见过,跟这家伙的脸虽然有些类似,但是这尸体的牙齿要吓人多了,而且俎鬼身上也有鳍啊,你再往这家伙身上看看,找不到什么跟鱼鳍相似的部位。” 我想想觉得也对,仔细看这具尸身,它的四肢部位暗沉发黑,跟俎鬼身上的青绿色不同,这也许可以用尸体衰败,气流风干沥尽之类的现象来解释,但是在它四肢的前端都是突兀的爪子,看上去已经有些接近人的手了,没有半点鱼鳍的特征,这跟俎鬼完全不同。 ##第四十五章 蜂巢 在这尸体的其他部位,除了钉头穿过的位置几乎全被红锦缠绕,这种锦缎将它完好裹住,在外面还包上了五道镇条,这种布置一般都是用在棺材上面,是为了防止尸变,或者镇压棺内的异煞冲出外界之用。用在这样的异类尸体上,实在是少见。 阿霜抬着头在地上踱了一圈,在这尸体的全身仔细打量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到了它的肚腹上,她眉头一皱,低声冷冷地说:“这东西就是俎鬼。” 我们都朝她看了过去,这句话无疑跟一击重锤一样,在我们的认知上敲了一记,让我们再次震惊了一回。 阿霜对我们道:“你们看它的肚子,因为被钉子穿透了,所以现在看上去皮肤都是裂开的,但是从裂开的肌肉纹理上可以看出一个轮廓来,说明在这东西活着的时候,它身上这一个部位与现在我们看到的不同,体积要大出许多。” 我朝这尸体的肚子看了过去,在皮肤被巨钉刺穿的部位,确实有一些断裂的肚皮和血肉,这些器官从肚子上垂落下来,牵扯了长长的一部分挂在半空中。有零星的几块肚皮还带着沥干的血渍,从另一面看过去已经黝黑发紫,看上去像是尸体产生的瘢痕。 阿霜所说的轮廓,就是这几块裂开的肚皮大小有些不对劲,如果把这几块重新拼回去,那么接在肚子上以后还会剩下很多皮肤,这就是怪异的地方。我可以排除尸体肿胀的因素,哪怕尸身肿的再大,这一个部位的器官也会相应变大,如此就没有皮肤拼不回去的道理。 而且这些肚皮并不是平滑的,从侧面看上去,它们都带着一些弧度,就像是碗一样,这说明如果要把这些裂开的部位拼回去,肚子一定不会是那种平坦光滑的,而是一种弧形的,往外凸起来的形状。 胖子愣愣地道:“这就怪了,如果有长这样的俎鬼,我们之前为什么一只也没见过?” 阿霜说:“因为成百上千的俎鬼群里,只可能有这样一只,而这一只就是雌俎鬼。” 我恍然大悟,自己从一开始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生物有性别之分,才能繁衍后代,像俎鬼这种特殊的怪物也不例外,如果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圆眼阔腮,性情暴戾的小个头都是雄性俎鬼,那也应当有负责繁殖的雌性俎鬼。 这也是这些从洪荒时代遗留下来的怪物,能在这座墓穴的环境里一直生息,没有绝迹的一个重要条件,而我们却忽视了这一点。 我看了看这只俎鬼的尸身,忽然就理解了这一只的肚子为何如此巨大,胖子也转了过来,在这裂开的肚子下面,伸出了工兵铲将那肚皮翻过来。 这时一道阴风卷起,拂着我们的面颊吹了过去,我眼前一眨感觉到异动,匆忙往外看,发现一道镇条从尸体的躯干上脱落了下来,哗啦啦的,这黄色的符镇一卷,直接飘落到了我们身边。 我瞅了一眼,这东西应该是被我们的动作带下来的,不像是出于别的原因,周围安静了一会儿,我眼见没出现什么情况,随即吁了一口气。 胖子抓起这道镇条的下摆,道了一句碍事,就一手撇了开去,继续去端详尸身内部。随着他的动作,那肚腹里又是一阵绞动,隔着一层皮肤都能看到铲头的轮廓,才一两下的功夫,他就感觉到好像探到了什么东西,于是微微侧身,抬起的手僵了两三秒后,他把胳膊一拧,铲子往穿过尸体的钉子上碰过去,小幅度的摆弄,在两个东西的夹角里面,他慢慢一刮,仿佛剜了个什么东西下来。 我看着那个地方,面前飘来一股很咸腥的臭味,只见工兵铲带出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形状像是一团马蹄铁,这玩意儿的表面很光滑,鼓囊囊的,随着胖子手上的力道,从里面还泛出了一些棕黄色的油脂。 胖子看着这东西也不觉得反胃,聚精会神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一件工艺品一样,他缓缓的说:“这东西是它身上的什么部位,是阑尾吗。” 我没好气的道:“你管它是什么地方,胖子,难不成你想要拿这俎鬼的阑尾卖钱?” “你懂什么,这蚌壳里有珍珠,牛身上有牛黄,都是自己身体里常年累月结出来的宝贝,体积稍大一点都可以卖高价钱。这只俎鬼个头这么大,想必生前寿命也活了挺长,没个百岁也有八十,这体内要是结了什么” “你懂什么,这蚌壳里有珍珠,牛身上有牛黄,都是自己身体里常年累月结出来的宝贝,体积稍大一点都可以卖高价钱。这只俎鬼个头这么大,相必生前寿命也活了挺长,没个百岁也有八十,这体内要是结了什么晶体,拿出来肯定是奇珍异宝,用药还是供作观赏都是一等一的好货,我就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部位。” 不光是胖子取出来的器官,我感觉这副尸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值得留意,我们本身不了解这种动物,如果它的身体部位和其他大多数动物有区别,我们就无法从它身上有一个肯定的推论,要说身上藏着宝贝,那这雌性俎鬼体内的每一处器官都有可能是宝贝。 接着我拿起手电走到尸体肚腹正下方的位置,把角度一换,对着铆钉刚好刺穿尸体肚子的地方,光线往里照去,钉子在它的腹腔上刺出了一个圆形的窟窿,这些钉子本身就很大,那个窟窿目测有一个车前盖大小,周围沿着一圈不规则的断痕,约有三指厚。 隔着那些垂在半空中的肚皮,光线在中央的地方照出了一层薄膜。那层膜一看就是肉身上长出的,从刺穿的窟窿里漏出来一部分,带着斑驳的血渍,时隔如此之久,那些血渍已经是灰黑色,不细看的话几乎会以为这层肉膜本身的颜色,膜的表面还分布着小小大大的气孔。 我想搞清楚这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也学着胖子,拿起工兵铲往内部掏去,在那层断口周围掏动几番,从里面拽出来了一截血肉组织。这块东西与那层肉膜是相连的,奇怪的是这东西既不像脏器也不是肠子,它由许多个中空的肉洞组成,这些洞大小相近,周围都是深红色的脉络,看上去就像蜂巢一样。这一截组织已经断裂,因为下面的部分还有许多半缺的洞,从结构看上去,可以想象这断裂的部分比现在的要大得多。 ##第四十六章 血肉组织 大大小小的动物我也见过不少,包括那些牲畜身上的部位,如果看到那些活灵活现的脏器,我不敢保证自己每一块都能看出是出自哪一部分,但也能推测出个八九不离十。但眼前的这块组织,我之前从未见过,果然这俎鬼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生物,不能按如今对动物的经验来类比。 我思忖一会儿,看到那些垂落下来的肚皮,跟这块组织一样,在没有断裂之前应该占了很大一部分,甚至在身体上都能看出。 突然联想到了阿霜说这具尸身是一只雌性俎鬼的,脑中就一阵激灵,突然就意识到了这团蜂巢一样的玩意儿,是什么东西。 这一块肚腹的位置,在这俎鬼存活时应该有一个巨大的囊袋,里面全是她后代的卵,这也就解释了这具尸体剩下来的肚皮,为何是一种弧形的轮廓,而那块断裂的蜂巢组织,实际上还牵带着很大的一部分。想必这具俎鬼的形象,一定是唯一一只拖着一个巨大肚子游荡在水里的。 而阿霜所说的千百只俎鬼中仅此一只雌性,也极可能就是真实情况,俎鬼这种生物,应当是类似蚂蚁一样的社会性群体,而且分工上可能更明确,有负责守卫领地的兵种,也有扩建巢穴,饲喂食物的工种,最后还有负责产卵,繁殖后代的皇后。 而这只雌性俎鬼,应该就是一群俎鬼中的皇后,具有巨大的生殖能力,在俎鬼中作为强大的繁殖机器和群体核心,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样的俎鬼皇后,就可以统领一个俎鬼群的主体,在必要的时刻,所有的群体成员都可以为了保卫皇后而出动,变的具有强大的攻击性,甚至牺牲自我也是常事。在下到墓穴开始的那一阵险情里,我们一行人几乎都是借了水道的高低形势,才能得以脱身的,况且那还是在俎鬼没有首领指引的情况下。 这样一支带有威胁性的生物群体,它们的皇后为什么会落在了这种地方,而且还被施以这样惨烈的形式陈尸在此。我有点想象不出来,谁有能力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这是第一点,如果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那么他这么做的动机又是什么? 胖子此时一抬手,将我从思绪中拍了回来。“你还在打量些什么呢,我都掏过了,那家伙肚子里没什么东西了。快帮我好好打光,我仔细瞧瞧这东西。” “你这货,还真是眼里只有钱,命会不会丢也无所谓了。”我没好气的道,顺手用手电帮它照亮手中的东西。 “少废话,兄弟我要是发达了,会少了你小子的好处么。”胖子说道。 他东瞅一眼西看一下,拿不定个注意,觉得光用看还不够,便把鼻头朝那块东西凑过去闻,这东西通体黝黑,在电筒下面散发着一种暗哑的色泽,表面上布满了许多复杂的血管,看上去像苔藓一样,那些血管都带着毛绒绒的短须,相互之间纵横交织的,最后集中聚拢到了这块怪肉的一个突起上,那突起的地方像是一个肉瘤,开口朝上,螺旋虬结着往内里收拢。 我细瞧一眼,就觉得这东西有点不对劲,正要开口,只听“喀啦”一声,不知是胖子的鼻子碰到了它还是什么原因,那东西的开口忽的就打开了,那些螺旋的纹路像活动开来了一样,旋转着往外扩出了一个圆形的开口。 这个时候,怪肉的整体也开始出现了变化,那些肉质和表皮脱落了开来,在空气中不停挥散,像一团黑色的火焰一样燃烧在半空中。 我们都看得呆了,看着胖子手里的这团怪肉在变化,全然不知这东西有没有危险,张大烟袋在旁边飞也似的凑上来,抬手将笔挺的烟枪横着一掸,打在胖子的手腕上,将这东西打落在地。 我们纷纷站开,以免被沾上这东西的碎片,它掉在地面上,依然以那种剥落的方式在飞速的消减,开口稳稳朝上,那些内里的组织全化成了黑色的灰烬,从那里一簇簇冒了出来。大约持续了三分钟的时间,这东西就从一团实实在在的血肉组织,化作了一地灰黑的余烬,其他的部分都消散在了空气中。 胖子看着这幅画面,半天没有缓过神来,扫视了一眼我们,愣愣的说:“这东西是什么情况?就在我们眼皮子下化成灰了?” “你压根都不晓得这东西有没有毒,就敢直接去闻,也真是能耐。你没什么事吧。”我比较关心他有没有什么异样。因为从怪物体内取出这块组织后,他是有直接的皮肤接触的。 “没什么问题。”他摇了摇头。 张大烟袋开口说:“看这团东西在空气里挥发的情况,一下子的功夫就散没了,这像是棺材里的东西气化的情况。” “什么是气化?”我很疑惑。 “这是盗墓的时候在开棺时有可能碰到的情况。”张大烟袋逐渐深沉起来,缓缓的说道,“棺材因为存放的方式和保存效果不同,棺材内部的微环境也不同,同时因为深埋在地下的时长,很多墓主人的尸身其实已经被侵蚀的朽烂不堪了,从外表上看去,可能有些还会具有完好的皮肤和尸身轮廓,但只要打开棺材,让尸身暴露在墓室的环境之后,尸体直接与外部的空气相接触,之前已经被侵蚀过的尸身在这时便会逐渐蜕变,在棺内的物体物质包括人的尸骨,皮肤,或是身上的衣物都会快速的朽败,以一片片的碎屑挥散在空气里,看上去就像是无形中有一把火将它烧掉了一样,整个棺中的尸体最后沦为一堆灰烬。那些身体的组织已经挥发在空气里,这种情况就是尸身发生了气化。” 胖子在一旁点头应道:“张叔说的这情况,我以前也在潘家园也听几个倒斗后转手明器的家伙说到过,说的也是开棺的时候,那尸体就像点着了一样迅速化的没影儿了,可是这一想都是裹在棺材里的死人身上出现的啊,但我们面前的这家伙,啧,怎么说也跟那些情况差的有点大吧。” “有什么差别,那些死人是尸体,这不一样是尸体么。”我对他说。 ##第四十七章 修罗钉 胖子岔岔的道:“你这不就是浑不吝了么,这怎么能一样呢,那些死人虽然是尸体,但好歹别人是归为厚葬的,有棺材,有陪葬的明器,也有专门盖的墓地,怎么说也是礼俗和讲究都走了一套,死的有门有面,至于尸体保存的好不好,那都是运气成分,别人也不想躺在地下哪天一副身架子被风一吹,忽的一下就化没影了。” 我听着他这么认真说起来的话头,暗暗有些好笑。 他又指着面前巨型的俎鬼尸体朝我说道:“你再看看这,这玩意儿看上去像是厚葬的么,这一身肠穿肚烂,五花大绑的,我胖爷看上去都难受。你再看这畜生的脸,丑是另一回事,关键是这幅模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很痛苦吧,肯定是遭受了非常大的折磨死的,这种布置看上去一定不会是尸体的葬式,而应该是一种刑罚。” 我看他一脸笃定的表情,疑问的对他说:“古蜀王是有多没有事情闲的啊,满国的子民不罚,要跟这一头怪鱼过不去,偏偏惩罚它?” “不是刑罚,那就是一种什么仪式。反正这古蜀王老儿掌握的邪门玩意多,这尸体的阵仗看上去也挺骇人的,不是求仙就是为了害人,凡是在这个地方整这么一出仪式性的布置,他肯定是带着目的的。”胖子重又补充道。 “关键的地方,是这尸体本身关押在这个地方,这么久了也不见发生那些气化,但是刚才你们从这尸身内部掏出了这块疙瘩后,气化的情况随之就出现了。”张大烟袋分析着说。 “对啊,化成渣子的也只是这块掏出来的玩意儿,这家伙的整个尸体,还是安然无恙的。” 张大烟袋的解释很清晰,这也是刚才那串变化比较关键的地方,我和胖子意识到了这一点,寻思着这是哪个方面的问题。 在一旁沉寂了半晌的阿霜,这个时候重新绕到了俎鬼尸体的另一侧,悄然的道出了一个词:“钉子。” “什么?” 我看她站在那具巨大尸身的下方,视线定定的锁在了固定尸体的三颗铆钉上面。 她嘴唇轻启,把那话又说了一遍:“问题出在这些钉子上面。” 胖子闻言也绕到了墓室的另一端,和阿霜站在了一边,为了更好的看清那些尸体下面的钉子,他把脖子探得老长。 “这些钉子有什么不对劲吗,大倒是比一般的家伙大了百倍,看上去个个都跟柱子似的,唉……”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仰面的姿势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在几座巨钉上面梭巡,“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我着急问:“你说什么不一样?” “这三根钉子的材质不一样,一根是铜,一根是黑铁做的,还有一根,这一根……好像是木头?”胖子喃喃的道。 “那是阴沉木,也叫乌木,是天造地设的环境才能生出的木材,也是这长江流域一带不可多得的珍稀物种。”阿霜低首说道。 我绕到这三根巨钉的下方,一一看了过去,发现它们的材质果然各自不同,在这里都属于独一无二的。 之前光线昏暗,而且我们的注意点都放在了尸体上面,对这些地方有所忽略,以为这些东西大体上都是一样的做工,现在看起来这些钉子确实都具有匠心精用之处。 铜钉插进了尸身的胸腔位置,而黑铁钉和乌木钉,各自插在了这只俎鬼的腹腔和尾椎上,铜制的巨钉下端呈半弧形,开口朝内,圆弧的内部还有三道尖锥,跟卦象上的“艮”字颇为接近,深深的陷进了尸身之内,看上去很好的显出了铜器的敦厚,不止是加重稳固的作用。 黑铁的巨钉在正中央,对应着俎鬼的胸口处,下端呈现出一个大致的菱形,整体浑然内收,应和着黑铁的冷硬深重,给人一种循气纳势之感,菱形之内还有几道横向的纹路,正好对应着卦象上的“巽”字,这些纹路同样的往尸体的纵深处嵌去,牢固的像是长自于尸身上一般。 而乌木的巨钉在尸体尾椎部分,下端呈半弧形,与上面的铜钉相对应,开口朝内,这道钉头的设计体现出了阴沉木的苍劲古朴,虬然温厚。圆弧内部同样别有用心的切凿出了三道横向的尖锥,这里的形状,又对应着八卦上的“兑”字。 从下方看去,这三枚巨钉完美的彼此呼应,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结构,又各自割据,显示出自身独一的深邃质感来。之前在我们的视野中颜色相近的镇尸钉,现在看来却各有千秋,充满了玄机,暗藏着一种气势磅礴的格局。 张大烟袋走到那枚“兑”字钉近前,缓缓的道:“这根钉子的选材当真是阴沉木啊,色泽乌黑,材质碳化,凑近还能感觉到一股异香,这样的木材是弥足珍贵,再加上这枚巨钉的体积本身已经很大,打造出这样的成品,所需的木材至少也有了三人合抱之粗,这么看来,这根木头实在是世间罕见,算得上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了。阴沉木一直以来都被当作皇室特供的木材,但像体型这么大的,就算放在皇家也是不可多得,这古蜀王简直令人可叹,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搜罗到这么多的稀世奇珍。” “什么,你们说这是稀世的宝贝?”胖子像听到了喜讯一般,双眼放光的看着我们。 我朝他瞥了一眼道:“你先少动那些歪脑筋,忘了刚才的那团肉是怎么消失的了?” 胖子一听,也不想这些东西出现什么异动,万一如此的话那就都泡汤了,于是不再造次。这三道巨型钉头横在我们眼前,犹如三件法器一般镇压在这里,带着浓浓的神秘感,我所搞不清的是它这种结构完整的布局,以及这些钉头上面明显带着易理的卦象,一定与八卦堪舆带着暗含的联系,古蜀王特意设计出这样的造型,到底是意欲何为? 我疑惑的道:“阿霜姑娘,你所说的问题出在钉子上,那究竟是出在哪儿呢。” 阿霜淡淡的说,“这些钉子,叫做青昆修罗钉。” “什……什么玩意儿,修罗钉?”胖子忽的叫了出来。 ##第四十八章 强烈的不安 阿霜点点头道:“这三座铆钉按照从头到尾,从铜器到乌木的顺序排开,三道钉头的下端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架构,浑然一体,从外界积养蓄气,得来的形势汇聚在了这道圆弧之中,盘桓不出,持续的积累下去。这其中又包括了山川与地泽之象,中央的巽位表示此穴藏风于宇内,气衔山河,短短三道重钉,却囊括了万象之数,的确是一道用心独到之所在。这种格局设计的钉头,就是青昆修罗钉。” 胖子似懂非懂的说道:“照这么一说,将这俎鬼的尸体镇压在这里,哪还有变得了异的可能,只要一旦被锁在这处,大罗金仙也是插翅难飞了,怪不得叫修罗钉。” 阿霜却说:“不,青昆修罗的用途不是拿来镇邪或是压制什么东西的,而是用来把一样东西给盘活的。” “什么情况,盘活?”我和胖子皆是大吃一惊的神色,一时半会都没有抽离出来。 阿霜点点头道:“这里说的盘活不是把这样东西养活,或者是赋予它第二次生命,而是对这种东西的一种气势上的领衔。” 胖子一脸糊涂的表情,诺诺的说:“这是个什么意思,我们悟不出这层理啊,阿霜姑娘你这下可把我们给绕糊涂了。” 阿霜平和的对他道,如果无法理解,先试着随她想象这样一幅情景:有一个部落里面的巫师,他们的庄稼和农田遇到了大旱,形式不见好转,村民们对于降雨的渴望极度迫切的时候,他们就需要站出来,主动为部落举行类似求雨的仪式。 在仪式上,巫师会穿好特质的巫术服装,身上戴着繁复的饰品,手中拿着一种特质的环佩,这种环佩看上去就像是一种鹿角牵成的圆环上串了几颗奇异的铃铛。一摇动起来,就随着手臂的幅度发出叮铃铃的声响,这种鹿角铃被称为是引神的信物,能通过对它的使用,与上苍的风伯雨师进行沟通,巫师随即也发出了一连串念念有词的咒语,手臂在半空中胡乱的挥舞起来,一旦做法起效,天地就会跟着彰显出特别的景象。 许久未见甘霖的地方便会突然刮起大风,在仪式台上掀起几人高的气浪,周围阴云密布,随着一阵电闪雷鸣,天空中像是裂开了一道窟窿,忽的就降起了大雨来。那些村民们见到此情此景俱是惊奇万分,同时抑制不住自己的崇拜之情,围绕着巫术台欢呼起来,感谢巫师为他们求来雨水,感谢上天的神灵,给予了他们恰如其分的关照。 在这个场景里,那位巫师作为祈祷者,同时也是村民当中的一位代表,游离于上苍的风伯雨师和地上的村民之间,负责两者之间沟通联系的工作,而在他求雨时所穿戴的那些服装首饰,以及手腕上那只奇异的鹿角环佩,便是这位中介者用来通灵的信物。联系巫师本身的能力,再加上这些不可或缺的独特信物,它们便是这场求雨仪式能成功最为关键的因素。 而这些信物作为与神灵沟通的器具,其内里就包含了不可多得的“势”。说到这里,阿霜停顿一番,朝我们抛出了问题:“如果在这个巫师死掉之后,部落的村民又遇到了同样的困境,土地干涸,庄稼大旱,需要有一个法力广大的中介者替他们向上苍求雨,但那位巫师只留下了生前的器具,却独独没有会使用它们的第二位人选,这些村民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再去找下一位呗,这偌大的村子里不会就那一个巫师吧,如果实在没有,那就去别的地方请一位也行。我说这巫师也真是的,有那一身的求雨法术,怎么不教授给后人呢,好歹手艺也有个继任者,这下好了,不但功夫失传了,村民要是找不到下一位接替的巫师,估计土地就要直接遭殃,这要往下说了去,没了粮食在以前可是很严重的问题了,这支部落的生息马上就会青黄不接,人心惶惶一片混乱,到最后因没有口粮而绝迹,这位巫师可就成了罪人。”胖子大剌剌的说道,对自己的一番论调满意的很。 在我看来简直就是没脑子,阿霜这么问话,肯定是带着意图的,那些器物和环佩都是关键因素,答案应当跟这些元素息息相关。胖子显然没有意识到别人的意味,直接跳出了问题的范畴,带过了那些重要选项一顿胡聊海侃,我不能被他带偏,脑子飞快的思考着,试着从阿霜的角度考虑这个问题。 “如果这个巫师的能力是独一的,而他的那些通灵器物又刚好遗留了下来,那村民们还是应该在他身上想办法。” 我缓缓的分析,尝试着抓住问题的关键,接着道:“把他复活应当是不可能的,还是要在那些通灵的信物上面下手,你前面提到这些东西都蕴藏着所谓的“势”,这也是巫师能够求到雨的关键原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这种“势”发挥出来,重新为村民们求雨所利用呢?” 阿霜嘴角微漾着点了点头,缓缓的说:“有,村民们首先需要把巫师的遗体保存起来,而那些信物也要一样不落的为他戴上,要与活着的时候求雨的打扮一致,然后将他摆放在仪式台上,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对他布置一番,以此留存住他活着的时候大部分的气运和法力,锁住曾经的“势”,而同样的求雨动作,只需要一个活人代替他完成,这场仪式便能够照旧顺利的进行。” 胖子震惊的道:“真的还能有这样的做法?妈的,还真是死人当活人用了,但之前所说的那些都只是设想,这样的做法是否真实存在,有没有效这些我们谁也说不清啊。” “以前我也以为这种事情只是传说,真实性不可肯定,但直到我现在亲眼看到了,方才认可了这件事的存在。”阿霜淡淡的说,“我所提到的对那个巫师遗体的处理方式,就是同这副俎鬼的情况一模一样,锁尸,藏势,眼前的这副尸体布置,简直就是这种做法最标准的示范。” “青昆修罗钉!”我叫道,她口中所说对尸身的处理方法,正在我们眼前突兀的呈现着。 胖子随之也意识到的说:“难道就是用在这俎鬼身上的这副阵仗,怪不得看上去这么刻意……天哪,那这古蜀王怎么把青昆修罗钉用在这只大俎鬼身上,他想要干什么?” 胖子的这个问题就像扔进湖水的一块石头,在水面上溅起了极大的波动,那些由此产生的涟漪一层层扩散开来,散播到我的内心里,这个问题,我光是想一想开头,后面延伸出的各种可能性都会让人感到恐惧。 这种青昆修罗钉,是对尸体的一种特殊处理方式,为的不是驱邪镇尸,反倒是活络尸体内部暗含的气势,因为每一个人生前都是独立的个体,哪怕是同样的身体结构,其中自带的属性,特质,个体气场等因素都是各有千秋,动物也不例外。而青昆修罗钉的作用,可以保留尸体生前浑身所带有的特质,随着时间流转,这些被称为“势”的特性被三道修罗钉锁住,逐渐加深稳固,在钉头互相呼应的完整格局中,藏纳一体,绵延不绝,甚至留存的比生前的气息还要雄浑。 这样的设计,如果古蜀王是用在人身上,为了保留死者生前的气运与身体特质,为己所用,倒还可以理解。因为古蜀王本身是极其注重实用性的人,通过这一路的经历,我能根据之前遇到的情况从细节方面判断出来,每一个看上去做工繁复,样式精美的器具,都不是徒有其表的摆设,它们在相当的程度上具有着实用价值,古蜀国的这一切墓室设计,不会只是为了追求单纯看上去的外在效果,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有其存在的价值。 而这正是事情恐怖的地方,当你看到眼前有一具插着三枚巨型钉子,造型怪异的俎鬼尸体时,光是表面上就在一开始对你造成了不小的冲击,现在你又得知这具尸体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它如此的处理方式实际上是带有目的性的,而你又不确定是何用意,就会随之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安。 古蜀王到底想拿这具尸体干什么? ##第四十九章 油脂 一方是人,一方是兽,看上去并无关联,而一代堂堂的古国统治者,却花尽心思,在这俎鬼的尸身上大费周章,他到底带着怎样的目的。 胖子意识到这个问题后,随之开始忧心忡忡起来,一联想到俎鬼那种玩意儿,可憎的外表,还有灵活的行动能力和锋利的手爪,尤其是这些东西还是分工明确的群居生物,就感觉非常的棘手。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留意到了这墓室内干燥和半封闭的环境,觉得往后过去应当不会有那种玩意儿存活了,就相对放松了一些。 他忽然凑过来跟我们说道:“你说这俎鬼在我们刚下墓穴的时候碰上了那么多,该不会就是被古蜀王当做宠物养在这里面了吧,很有可能这老东西在这里面盖了座大水塘子,我们碰到的那一群,看过去至少也数以百计了,个个想把我们拖到水里,这些突发状况,该不会就是这古蜀王一系列安排造成的吧。” 张大烟袋在一旁掐着烟枪,缓缓的道:“还真有这种可能性,那些俎鬼们长期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水道下面,已经完全容入进了这座墓穴内部的生态环境,与其说是它们聚居在这里,不如说是此地有一些非常吸引它们的东西,让俎鬼群不得不围绕着这座山体内部的墓穴生活,说来这东西有可能就是恰好的温度,适宜的生活条件,也有可能,它们能感应到群体间特有的某种信号,它们的群体统领,也就是巨大的雌俎鬼在这里。”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样想来,古蜀王对这具尸体采用了青昆修罗钉,动机也能够说的通了。 “照这种推测,这些俎鬼群能够长期盘踞生存在这里面的根本原因,主要是能够感应到俎鬼皇后的存在。古蜀王最善于将一切的外物因素转化为对自己有利的条件,他把一只俎鬼皇后的尸体带到这里,并没有任其腐败发烂,而是采用了青昆修罗钉将它封封锁在了这里,牢牢的保存了俎鬼皇后身上的气和势,这种气息在这道完善的特殊结构内贮藏不息,积蓄深久,传达到了那些散落的俎鬼群,它们也感应到了群体中的主脑在这个地方,所以围绕着它,适应下来此地的环境,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巢穴长期生存下来了。”我循着思路一步步的解读,脑中不觉间一下子明朗起来。 张大烟袋沉吟片刻,接着道:“所以看上去是俎鬼群适应了墓穴里的内环境,除了这里哪都不去,其实古蜀王也许有意让这些生物盘踞在这里,靠着它们凶恶嗜杀的本性,实际上正好可以用作古墓的天然防护,这些东西栖息的水道,就是第一重凶险异常的门关,擅闯的盗墓者想要进到墓穴深处必定困难重重,大多数人行到水道就已经是九死一生了,这墓主人用心如此之深,看来是有十足的把握确保自己陵寝的安稳,让擅入者有来无回。” “阴,真他妈的阴啊。”胖子看着我们,明显有些难以置信。 随后他又愤愤的嚷道,“着古蜀王老儿真是异常精明,机关算尽,可是他没有想到我们大伙都是大难不死的人,如此这样就必有后福,我们蹚过了一道道的险关,走到这地方依然还是生龙活虎的,说明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古蜀国的一处处机关都没有妨害到我们,看来这里面的明器,看来是要归我们给带走了。最后我还要见识见识这位古蜀王,到底是你的机关多,还是胖爷我的功夫深八字硬。” 眼见这疑团刚刚有了个解释,胖子跟着就动员起行动来了,这货在这方面的积极性还是真高,也乐于点燃其他人的情绪,随便几阵煽动,就要开工的个性。但这支队伍里更多的人都是冷冷偏稳重的性子,胖子在这里面的几番话,怎么说都有一点不搭腔的感觉。 我没有急着接下去继续走,而是重新绕回这具俎鬼尸体另一侧,仰望着那几根雄浑的修罗钉,伸出工兵铲往上面拍了拍。那钉头嵌入的甚是稳固,从下朝上,穿过雌俎鬼的尸身之后牢牢的插入了顶层的岩缝中,铲头拍打在上面,居然纹丝不动。我绕到那枚铜钉的下端,对着它的正下方,看着它的开口内部往上伸过去的三道尖锥,挥出铲头卡在中间的位置上,往下使劲,想借着重量把这几道稳固修罗钉的尖锥给卸下来。 胖子看我的举动,直接走了过来问:“你这是要干什么,想把这些东西给拽下来?” 我头也不回的说:“你别管这些,我要做的事情你也不明白。” “哟嗬,你倒是说道说道,你有事还是我胖爷不明白的,那是什么事!” “你也看见了,把这些修罗钉给卸下来。”我边动作边喘着气道。 胖子在身后对我说道:“你卸这些钉子,也总得要给个理由吧,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我也好来搭把手。这钉头怎么说至少也有千斤重,你说说没个人帮忙,你一个人靠什么拖下来。” 我听他这么一说,便放下手中的动作,一旁的阿霜和张大烟袋也把目光投向我,我对着胖子缓缓道:“这东西的用途现在我们也很清楚了,就是三根材质不同的厚重钉头,以易理相对应的山泽格局来锁住尸身上的积势,这种青昆修罗钉本身没有什么好坏之分,但是,我们却可以根据它的用途来判别它是否归结到了好的地方。” 人之将死,肉体,意识以及浑身积蓄的态势都会随着生命的流失而一并逝去,就像瓦罐中的沙土一般,随着容器本身的土崩瓦解,内里所有的一切都会随风消散,最终沦为一许烟尘,消弭的不留一丝痕迹。不止是人,一切的生物皆是如此,本应随着生命的陨落,肉体和其他的灵识一同朽烂凋零,而古蜀王所布下的设计,却是与天理相违背,忤逆了万物生长的本原规律,在已死之物的身体上刻意布道,锁住它肉体的消亡和腐坏态势,让它始终维持在一个濒临朽败却常态如生的临界上,但这样的状况,在现实中是永远无法自然存在的。 古蜀王如此的行为,动机只是因为一己的意愿,利用青昆修罗钉将俎鬼女皇的尸身牢牢锁住,将它全身的气运禁锢在这片墓穴空间内,以此来牵制住那整片俎鬼群的行动,让它们为己所用,沦为这整座地宫墓穴的爪牙,帮助其看护和守卫古蜀国墓的安宁。纵观这些表现,这青昆修罗钉的用途就明显放在了片面的私利上,当然这其实也不是主要的原因,我这么想要破除当前修罗钉所构成的格局,主要是因为墓穴中的那些俎鬼群太过凶恶了,如果不巧再度遇上的话,我们未必还能有上次那样全身而退的运气,只有把当前的局面打破,才能解决后顾之忧。 听着这么一通分析,胖子在我身边频频地点头,旋即爽快的说道:“兄弟你这一说,我就一下明白多了,铲奸除恶,推翻一切有害党和人民的事物,是我们人民子弟兵的义务,这个事,我们该做!” 话说完,便一拍即合的跟我行动起来, 听着这么一通分析,胖子在我身边频频地点头,旋即爽快的说道:“兄弟你这一说,我就一下明白多了,铲奸除恶,推翻一切有害党和人民的事物,是我们人民子弟兵的义务,这个事,我们该做!” 话说完,便一拍即合的跟我行动起来,他将铲头敲在那道巨钉的截面上,用力几番,发现还是没有任何松动,转而又拍了拍另外一面。我们活动了半天功夫,两个人加起来用劲,那铜钉看上去还是纹丝不动,胖子徒劳了一阵,瞅着那些东西说道:“这几道钉头跟磨盘似的,太他妈的沉了,用铲头松下去不是个办法。” 我看了看他,忽的也感到一阵的疲累,就像使上了劲也完全构不成什么影响,这种无力感让人很抓狂。我四处翻看一下,想从地上找找看,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不然如果没有一个有效的办法来应对的话,这道青昆修罗钉的布阵,就要持续下去再横绝个百年千年,也不会有人来动它了。 “妈的,我还不信这个邪了,就几根铁疙瘩胖爷我还奈何不了你了。”胖子说着就去打开他的携行背包,卷起袖子在里面搜,旋即拿了几根火折子出来。 我看他这个架势,忙问他要做什么。他走到了俎鬼身体的内侧,一头望着那几道钉头穿出的肉窟窿,沉声说道:“这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看钉头是穿得紧,松也松不动,但这俎鬼的尸体倒可以下手吧。” 我听这么一说,就知道他的意图了,看着他一手将火折子点燃,给我递了一只。我将火折子攥在手里,跟着转到尸身内侧的位置,火苗极其旺盛,把这具尸体下方的状况照了个清清楚楚。胖子对着那道胸腔上刺出的肉洞,用工兵铲沿着它的切口,往周围的表皮上划去。这具尸体已历经千年,本应被风化得连骨架都所剩无几,或是朽败成干硬的质地,却是因为青昆修罗钉的缘故,至此尸身都是保存的绵密柔软,有些部位完好的程度甚至甚至几近鲜活,所以胖子在划拉这只俎鬼的胸腔处时显得很轻松,稍一用力就剖开了,像划开早餐的面包一般,带出了一层半凝固的油脂。 ##第五十章 黑暗 这些脂肪从尸体的内部溢出来,一块一块的,结在划出的切口上,我和胖子随即用火折子探过去,接在这些油脂的下方,将它们点燃起来。约莫过了五分钟,火折子的外焰已经将那层外皮烧着,一些油膏状的物质从上面滴落下来,我们躲开那些烫人的东西,胖子侧着胳膊,仍然保持着手里的姿势。我也跟着将手里的火折子举到半空,火焰对着断口上面的另一处表皮,空气中随处弥漫都是一副焦糊的味道,尸体上那道肉洞周围的皮肤,已经被我们烧穿了,整个内里的骨架和内脏都暴露了出来,在一大片烧出来的痕迹中,隔着半空荡的胸腔挂在我们头顶上。 胖子悠然的道:“这下就好办了。”说着重新拿起工兵铲,往那扩大的肉洞上穿了过去,带在铜钉上摩擦几阵,那钉头虽然依旧稳固,但是它所穿过的尸体已经渐渐松脱,胸腔以上的部分通过扩大的创口,从钉头固定的位置垂落下来。 “行啊胖子,你这脑袋怎么蹦出来这么个法子,看来行的通啊。”我朝着他说道,看这家伙少有的办事情这么有想法。 胖子用工兵铲在掏下一个钉头在尸身上的裂口,侧过头对我粗犷一笑说:“哼,少在这儿埋汰我,我既然说了帮你那就是你的运气好,这种事情胖爷出手,一个顶两!” 我拾起工兵铲,与胖子相对应的在肉洞的另一个方向划出印迹,我们采用了跟刚才同样的方法,通过尸体上分泌出的油脂,以此来助燃皮肤上的火焰,让肉洞沿着周围的切口烧得更大。 如此下去,没到二十分钟的功夫,剩下的两道钉头上被我们烧出了同样的大洞,那俎鬼的尸体失去了稳定的依托,已经大部分垂了下来,在半空中呈一种向下凹陷的形态。 我和胖子拿起铲头,对着余下的黑铁钉和乌木钉,往肉窟窿里直直穿进去,再朝着钉头的方向一阵用力,借助刮动摩擦的力量,把这具巨大的尸身从稳固的钉子上分离出来。俎鬼皇后的体型也是相当大,往它的肉身上下功夫,花费了我们两人不少的力气,尤其是尾椎上乌木钉的位置,那里多是密集的骨刺,铲头顶上去只觉得又沉又硬。我和胖子喊着节奏,一齐发力,一连的动作重复了十多回,只听得“咔呲”一声清响,那块窟窿被我们错开了一条口子,尸体尾部沿着这道口子直接从钉头上滑了下来。 胖子觉得这还不够,发一声喊,用一道蛮力继续将这道口子划下去,铲头扒拉一路,直接把这道肉洞给划穿了。俎鬼的尾部失去了依托,沉沉的往一侧倒去,脱离了中间的乌木钉头,至此这只被青昆修罗钉作用的尸身,已经完全失去了之前的态势,身上残破的肉洞已经超过了钉子的体积,不再受到约束,直直的倒在钉头下端,在半空中微微的晃荡着,看上去随时都会坠落在地的样子。 失去了青昆修罗钉的钳制,这具尸体很快就出现明显的异样,随着一道道“嘶嘶”的细响,全身的皮肤表面都裂开了缝,这无数条细缝像一层结痂,在短时间内变得干枯,脆裂,转而就从身体上剥落了。它的尸体组织开始分散成一颗颗的细小碎片,在以看不见的速度往空气里消失,我们几个人都看着这副景象,沉默了半响。直到这些灰烬消散在空气里,最后只剩下那尸体上零星的骨架,轻轻一碰,就跟先前胖子独自取出的那团器官一样,化作了齑粉。 之前那一副骇人的景象不再,如今只在半空中留下了三道突兀的巨钉,一只巨大的怪物尸身,就这样在我们的眼前,活生生的消失不见了。 胖子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感叹的道:“这,这才晓得什么叫灰飞烟灭了。” 阿霜也是站在一旁,好半天都没有说话了,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见此情景,一时有些无聊,拍了胖子的后背道:“还痴愣些什么呢,一具尸体化气就看的这么有神了,尘归尘,土归土,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去,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你是从土里出来的?”胖子道。 我嗤了一声:“啧,你这家伙真是没灵性,分子,你知道什么是分子么,宇宙万物都是从细微处构成的,这分子下面还有原子,这样扯就没个头了,我就告诉你,这些东西比灰尘还要小,但是我们都是由这些尘埃一样的东西组成的,最终也要归到尘埃中去。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一片叶子可是极其微不足道,但是从叶子上都能分析出许多细微的组成部分。所以说,人活在世上,还是要把自己的心态摆正,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百年之后我们都将和这只俎鬼一样,变成无数的细尘。而这广阔的宇宙之中,一粒尘埃何其渺茫,无论我们生前富贵还是贫穷,是帝王还是凡人,最后都将殊途同归。兄弟,正视自己,你,我,所有人,大家都是一样的。” 一席话说完,我本以为会带给胖子一点启发,可这家伙没什么反应,却注意到了另一边的阿霜,她平静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动容的表情,但那只是短短的一瞬,我也无法确定。阿霜的情绪一贯不会表露在脸上,但刚才她双眼里的一片微澜,那是心情起伏才会有的一阵闪烁,似乎是真实的,我把余光收回,胖子外头看着我,缓缓问道:“妈的,你刚才说这么些,最后的意思难道是说,我们都是灰尘?” 我点点头道:“对,人在这大千世界里不过沧海一粟,我们,都是灰尘。”我看着胖子,发现他脸上的眉毛都渐渐抬了起来,被我说的一副恍然的表情,看上去是有了些觉悟了。 这家伙随即双眉拧开,看着我圆眼一睁,大声道:“妈的,最后都要化成灰了,还不得该吃吃该喝喝,不然哪对得起胖爷我这么多年一路养来的肚子,对了,这墓里面要是还待着粽子,或是尸虫怪鱼那些玩意儿,那我还要大开杀戒,多干掉它几个,倒最后就是化成灰了,胖爷的灰也要比他们牛逼,也得飘在这些玩意上面,始终压它们一头。” 听胖子这一说我差点吐出血来,这货简直是不可救药,满脑子不是吃喝,就是打杀,显然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我这一番话算是白说,不打算能教化他了,旋即对他改口说:“得勒得勒,青昆修罗钉的阵解开了,就没必要继续待这里了,往前走吧。” 我们带上背包,拿起没烧完的火折子,朝这座空间的深处走,不过一会儿,我们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得坑洼崎岖,不再像是那种在墓道里平整的感觉,眼前的空间也在收缩,两边的墙壁往中间挤去,形成一道狭窄纵深的地形。 这越往墓室里走,怎么越感觉像走在了荒凉偏僻的地方去了,我正觉得疑惑,脚下却踩到了什么东西,我抬起电筒,往下面照过去,发现了一块铜制的锁链,这根锁链大概有一拳粗,上面全是绞纹,令人奇怪的是,这东西居然是从地下冒出来的。这根链条与地面的连接处非常的紧,拖起它往外扯,不会有任何的牵动,这么严丝合缝的结构,看上去就像是从地里生生长出来的一样。 我们继续朝里走,没过多远,那些地上的铜链越发的多了,一些已经明显锈蚀,链条上泛着一层斑驳的铜绿,横亘在道路上。此时为了以防绊倒,我已经将狼眼手电朝着脚面上打去,走在这片地方,地面上每过几步都会有横生的铜链,一行人都需要抬起小腿,往前迈着步子过去。 行走了大约十分钟,这些链条的分布更加杂乱了,像是疯长的杂草一般,从墙壁两边,头顶上方伸了出来,我拨开面前的铜链,发现眼前除了这些链子,还夹杂了一些乌黑的藤条。我定睛一看,这些藤条跟平时所见的不一样,上面没有什么枝蔓,没有经络,柔韧性也比一般的藤蔓要强很多,我手上使劲,感觉到这种黑藤很难被拧断,仿佛和那些铜链一样质地坚硬。 “这些东西也太多了,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胖子不悦的道,他的面前满是这样的东西,铜链和藤条错落交织,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帘幕,已经明显对行走构成了阻碍。 张大烟袋走在后头,用烟枪拨开一根根的长链,沉声说道:“这些藤又长又密,跟那些大树林的气生根很相似,但是在地下,空气环境这样差,怎么会长出气生根来。” 我点点头道:“可能是其他的植物,这墓穴里面怪事情多了,虫子都能长到跟汽车一般大,有个巨型的植物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 张大烟袋想了一下,看着眼前的情况道:“如果这些真是从植物身上长出的藤,从这些藤条的长势,和它们的粗细程度来看,这个东西得活了多少岁。那些百年的老树的枝条有多结实,拿来跟这些藤想必,也不过如此。” “妈的,难道这墓穴里面藏了个树妖?”胖子大声的道。 我不再言语,在最前面打着电筒领路,一步步往里面摸去,这里的地形本身就崎岖不平,再加上这些横生的链条挡路的关系,行走下来自然慢了许多。一行人在这条墓道里穿行,约莫走了将近一个钟头,狭窄的地形陡然一变,眼前的两片厚壁突然朝外扩开,变成了两条道路,中间是一堵沉厚的墓墙。我们看着左右两边的路,在这处空间里接近于两条匝道,每一个方向却不知道通往哪里,狼眼电筒的光线探过去,有效的视距明显不够,道路尽头只能见到一片浓密的黑暗。 我看左右两边都看了一眼,这两条匝道看上去几乎相似,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异,胖子见状也皱眉问道:“这下怎么办,走哪一边?” ##第五十一章 宝石 我想了一会儿,觉得无从下手,正因为这两个方向的通道都太接近了,所以走哪一条似乎都没问题,但问题是通道的后面通向什么,我们一点都不清楚,在墓室里面设计这样左右分岔的墓道,并且每一边都很深邃,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蹊跷了。这样的墓道设计其目的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便是两条墓道都是必要的,各自连接了不同的墓室,在整体的墓穴结构里起到一个疏通分岔的作用,不论走哪一边,都能走到一个重要的场所。第二种,那便是迷惑性的设计了,左右两条道,只有一条是正确的路,而另一条是死路,而走不通的路上说不定还有机关暗器。当然还有一种情况是两条路都是错的,但这种可能性很小,联系到古蜀王一贯的作风,这样的虚晃的设计显得很多余。 这样换句话来说,走哪一条似乎都有问题,因为谁也无法保证走过去的墓道后面是什么,如果是机关陷阱,那么没有一个人能承担这样选择之后会产生的后果。想到这里,我就犹豫了下来,向阿霜和张大烟袋看去,想听一听他们的意见。 张大烟袋缓了缓气,对我们道:“这两个方向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因为我们从没有走过,也不知道任何一条路后面是什么情况,只有选择了一条作为参照,才可能知道另一条是对的还是错的。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目前我们也不清楚这两个方向的虚实,所以概率是一半对一半,两条路,二选一,我活到这把年纪做的决定够多了,没权利决定你们后生的去向,这方向还是由你们选吧,哪一条我都跟着。” 胖子在一旁轻叹道:“张叔你这就言重了,不就选条道的事么,哪还有什么资格之谈,谁做决定都可以,我们一行人跟着就是,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哦不,一个整齐的团队,要走就一起走。有什么危险,我胖子顶在前面就是,不过你们说就选一个方向的事,哪有那么严重啊,搞得跟生死攸关一样。” “你说的倒容易,那不如你做个决定吧。”我抬了下眉毛,对他淡淡道。 “我做决定就我做决定,不就一条分岔路吗,一半对一半,我选右边……不不,还是左边更好,我选左边的……” “走右边。”一旁的阿霜说道。 我和胖子都朝她看了过去,她一下开口,声音听起来极其轻巧,却像是发布一道命令一般,干脆而简捷,不给人留下什么遐想的余地。 “这,阿霜姑娘要走右边,是不是有什么眉目了,和我想的一样,不过这右边的路你是怎么看出来要走的?”胖子一半疑问一半笑的对阿霜道。 阿霜已经率先往甬道里走进去,似有若无的瞅了一眼胖子,又转过去道:“不就选条道的事,哪有那么严重。” 我一听就乐了,脸上绷不住笑的也跟着走了进去,留下一脸没趣的胖子落在后面,一会儿才叫着跑了上来,在我背后嘿嘿的笑,“的确不严重,选哪条路都没问题,不严重。” 我们一行人跟着阿霜,沿着这条右边的甬道直直朝里走,这里的地面相比之前的要平坦了不上,应该是经过人为的修葺,但是路两边依然有那些铜链和长藤,从地面和左右两旁冒出来,为了节约电量,让狼眼手电的使用周期能更长一点,我和胖子都吧手里的电筒关掉了,转而借用手里的火折子来照明。 甬道里的空间不大,相对而言,火折子在这种环境里更为适宜,足够让我们看清前方的情况。越过那些旁逸斜出的锁链,甬道的路开始变得弯曲,像一条蜿蜒的蛇一样,我们拐来拐去,这样的弯道大概走了一刻钟,地面开始微微朝上倾斜,往上去是一段长长的斜坡,越往上就越陡,我们走到最后都要借用双手把身体带上去, 甬道里的空间不大,相对而言,火折子在这种环境里更为适宜,足够让我们看清前方的情况。越过那些旁逸斜出的锁链,甬道的路开始变得弯曲,像一条蜿蜒的蛇一样,我们拐来拐去,这样的弯道大概走了一刻钟,地面开始微微朝上倾斜,往上去是一段长长的斜坡,越往上就越陡,我们走到最后都要借用双手把身体带上去。 这段斜坡非常的独特,当走到最高处以后,眼前一宽,头上有一块削得浑圆齐整的岩体,充作了这段位置的顶层,眼中的视野垂直的往下伸去,我们看见了一处半圆形的空地。地面正中有一座石头砌成的亭子,亭子的上方垂落着许多铜链,那些东西密密麻麻的分布,由许多捆绕成一团,直接盘踞在了石亭上,看上去像是这座亭子戴了一座铜铸的顶盖。 几座灰白色的岩体围绕在亭子周围,这些石头都与人同高,歪七扭八的,在外圈将亭子围出了一个五边形的轮廓。怪石形状各异,表面遍布了很多孔洞,而且整体都绑上了铜链子,那些链子有的直接从石头上的空洞里穿过,有的绕石头缠上了几圈,最后与地面相连,深深插入了地下。 看着这道景象,胖子连连称奇,一路走到了石亭附近,扫了几眼,对那些与亭子相对应的怪石提起了兴致。胖子摸了摸绕在那上面的铜链,用手还可以将其拉动,发出“咚咚”的闷响,这些铜链子做工没有之前的厚重,粗细也缩减了一半。“这些链子干嘛要绑在石头上,真是莫名其妙。”胖子自顾自的说着。 我放下锁链,去看那中心的亭子,这石亭分成了六面,是一道六角亭,每一面的方向朝外都伫立着一方石头。我环视了一圈过去,发现这些石头上的链条并非无意摆设,而是以一种有规律的方式排列着,从其中一处怪石开始,那带着绞纹的铜链是绕在顶端位置的,然后以逆时针的方向看去,沿着这样的顺序,下一座石头上铰链的缠绕位置就下降了一点,到第三四座,那些链条直接从怪石中间的洞里穿过,把石头拦腰悬系着。到最后的石头,链条只是缠了一圈在其底部,而后便深深穿入了地下。 石亭的中间有一座拱台,这拱台拔地而起,高度刚好及腰,整体上是一个棱柱,顶部被打造成了鱼嘴的造型,这只鱼嘴外围突出,内部即是一个凹槽,上面翻露着一个环形的浮石,这块浮石即是鱼舌,下面是一个可活动的开关,应该属于机拓阀门之类。第一眼看上去,这就像是鱼的口中衔了一颗宝石,而拱台的下方,每一面都刻有野兽图案的浮雕,形态各异,精美绝伦,看上去是一件独特的艺术品,其实暗含着别样玄机。 ##第五十二章 亭子 我观望了一圈,这里的几样东西,有出奇也有普通的地方,要说用心设计,除了这座浮雕拱台之外,这座亭子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继续思索了一会儿,想要弄清这拱台上的机拓是何作用,接着就想结合那些怪石研究一下,胖子却突然大声喊道:“你们看,这边是什么。” 我慌忙朝他走过去,胖子越过了那些怪石,停在了前方不远处,我顺着他的位置看过去,他面对着的是一大片铜链,火折子照在这块区域上,照亮了眼前的这一块黑暗,那些铜链和黑色的藤条从岩缝里伸出来,细密如织的交错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厚重的墙,从那些链子上面斑斑的铜锈,以及满面的腥苔气,可以分析出这处地方一定随着年深日长荒僻了很久。 “这么厚的链子,这地方通的过去吗。”我将信将疑的试探,把手伸进去拨弄那些东西。 胖子在一边说道:“当然过得去,你听,这后面有水声。” 我竖起耳朵,趁着此刻空气十分的安静,侧过去听那屏障后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到了流水的迹象,那声响好像是泉水细细流动的发出的,真如胖子所说,里面还有另一方空间。 阿霜和张大烟袋此刻跟着走到了我们身后,我们要试着通到这帘幕后面去,我正在想着办法,胖子已经一只手穿进那些链条里面去,按耐不住对我道:“照着走就是了,路都不是人走出来的,我们两个在前面扒拉着,替大家开路,这些玩意儿就是再难碰,也不会吧我们吃了吧。” 说罢便双手往里探了进去,那些藤条和链子构成的屏障,此时被拉开了一道口子,但因为实在数量太多了,也只能够胖子半迈着步子跨进去,胖子刚拉开一步,身后的链子便马上收缩,拉开的空间旋即就恢复了原样,那感觉看上去,就像把走进去的人给吞掉了一样。我连忙跟着胖子,走进厚重的铜链里面,挥手拨开一道链子,那手上承受的感觉特别的沉,仿佛自己扒拉的并不是一条条铰链,还是一块致密的铜板。 我打开了一点足够的空间,便勉力把身体往前伸去,及时的卡进来,先容纳进去上半身,再抬腿进来,然后接续挥手去拨开下一层,按这样的顺序,才能堪堪在这种地形里面通行。往纵深处的走去,之前豁开的口子便会迅速的收拢回来,那些密集的藤条铰链重新压在身体上,力道沉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后面张大烟袋和阿霜接连跟上我们,那些玩意儿被呼啦一下子扒开,然后又重重的合上,我感觉行走在这里面特别的费力,眼前泛起一阵黑一阵白的,似乎出现了晕眩的感觉,这肯定是太不透风,在这种幽闭状态下,体内的血液得不到新鲜氧气导致的,我心道不好,现在越是难走,却越必须加快速度,不然要生生在这里面被闷窒息。 这道门帘看上去不、厚,但实际通过去至少有六七米的距离,我跟在胖子身后,折腾的直喘,忽然感觉到前面的水声更清楚了,胖子往前一个跨步,随着扒开的口子一下钻了出去,眼见要出去了,我连忙拖着身体,趁着那口通道还未合上,一手拦住了它缩回去的趋势,把自己往外带了出去。身后的两人也相继走了出来,阿霜看上去比我要自然的多,这道屏障似乎对她压根不存在一样,更提不上构成什么妨碍,我坐在地上喘了会儿气,她已经肚子走到了前面去。 胖子一个人站在最前面,大声叹道:“好家伙,这是走到了水帘洞里了。” 我听他所说,往周围端详了一番,在通过了那道链门之后,我们目前处在一片湿湿的地面上,这里没有地砖也没有墓墙,一切都是山体里最原本的土质,眼前不远处有一条泉水,拐了一道弓形的弯,从地上横向穿过,它的源头来自于一口窄小的山洞,我抬眼望去,那处泉眼就位于左侧不远处的一块岩壁上。 这道水流上横着一道石桥,石桥很短,做工看上去也比较简便,与之前的石亭相比粗糙了许多,看来只是为了通行之用。但是我走上去一看,这水流不湍不急,最宽处也不超过三米,水也不深,即使涉水也可以过去,在这些方面并不需要依助这道石桥。 看胖子抬步上前,是要走到桥那边去,我突然开口道:“小心一点,这个地方几乎都是山体内部原本的样貌,说明这一条水流一直流通过去,是直接与墓穴里的地下水道相连的,眼前的水流又只有这一条,至少在这里没发现有其他支流,看来这很有可能这就是墓穴地下河的干流。” “你是说,这水里面还会有什么凶险异常?”胖子回我道。 “我不知道。”我犹疑的说,没法肯定我的那种感觉。 不知怎的,我脑中又闪现出了那些俎鬼的画面,它们圆眼阔鳃,丑陋骇人的模样忽的活跃了起来,除了这些,还有那只庞大的俎鬼统领的尸首,以及联想出它作为皇后的身体上那一袋巨大的生育器官。那些俎鬼群们随着它游在水里,它拖着沉重肚腹的身体晃荡摇曳的形象,那场景虽然只是来自于想象,但却让我非常的不适,我也没法跟他们说出这种不安从何而来。于是干脆的脱口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谨慎一点好。” “我扫过了,这水里面啥都没有。”胖子看我一眼,轻笑一声,径自往前过了桥。 我们陆续走到了另一边,在桥上的时候我还刻意看了一眼脚下的桥面,以及那水流,水是清澈通透的,从上面可以直接看到底处的情况,也没有水道里那种阴恻恻的绿色,这样看来我刚才一番想象,似乎是是多虑了。 来到水流这端,空间明显变大不少,尤其是垂直的高度,似乎从刚才往这里走过来,是一处向上抬起的地势,头上的岩层变高,一路延伸上去的形势也越来越陡峭。我们走到一截向外突起的岩石下面,这块岩石体积很大,没有经过什么后天的打磨雕琢,本身却足够锋利齐整,像是一块横梁,将面前的整座岩体一分为二,横梁下面是一道巨大的开口,两边是散落延伸的碎石,构成了一条狭长的过道。我看着这道开口,漆黑荒凉,仿佛巨兽张开的嘴一般,当下只觉这一处大洞里应当又是被掏空了岩体形成的。 我们一行人没有过多犹豫,默契的往这座开口之中走去,脚步一踏进这片过道里,头顶上突兀的横梁便压上来,环境瞬间变得黑暗,一股阴冷之气席卷上来,仿佛几步之隔,与刚刚的空间比较起来已经处于不同的世界。 胖子在前面举起火折子,我在队伍后方,拿着火折子的同时还是把电筒打开了,这样在后面当做射灯,所有人对前方的情况会看得更清楚一些。 从洞口里面刮来强劲的风,呼呼的响着,我们每走几步,这风便像大手一样将全身拂了个遍,带着浓重的泥腥气,像是这座洞窟里留着一座很大的风口一样。 我们走了不到五分钟,脚下的回响已经传开的很空荡,似乎已经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可是前面火折子探出的视野,还是只有周围一层层嶙峋的山岩,我往身边的另一侧看去,这里的地面缓缓上升,不再是往前平坦的伸去,我感觉它带着一种不寻常的坡度,按道理来说,两侧的过道上是不可能存在这种地形的,我正困惑着,胖子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同我一起留意起来,我目光在这道斜坡的范围上大概扫一圈,突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轮廓,慌神间,将狼眼手电朝这个方向打去,看到了让我大吃一惊的画面。 胖子也和我一样,注意着那个位置,当它被光线照亮的时候看得一怔,下意识的叫了一声“我的天啊。”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众人都朝着这一侧的山体上看过来,只见沿着斜坡缓缓上去,眼前居然横空出现了七个漆黑的洞! 这些洞全都拥挤排列在一个方向的岩层上,极度的扭曲和怪异,而且每一个都是相同大小,往里全是一片幽深,不知道会通向何处。 这七道洞口像是七个讳莫如深的谜团,静默的横亘在我们面前,似是巧夺天工的杰作,又像是古蜀王愚弄凡人的把戏,同样的在和我们对视。我的脑海一片混沌,在贯穿地穴的呼呼阴风里,仿佛听见了那位墓主人隔空传来的笑声。 那些缓缓朝上的斜坡,一共拐成了三段,细眼看去,这三段都是一道横向扑伸过去的阶梯,每一段阶梯都是在厚重的岩层上雕出来的。第一段阶梯位于山体的底部,整体较宽,一共排列了三道幽深的洞口。第二段阶梯在岩层中间的位置,宽度稍微窄了一点,分布了两座洞穴,以此类推,最高的第三层阶梯上,由于空间不大,所以两座洞穴明显促狭的拥挤在了一起。 斜坡带着一定的角度倾斜上去,那些洞穴的外层,也受到倾斜的影响,几乎全都带着一定的坡度。 看着面前的这番景象,我的意识还没有一下子缓和过来,由于无法理解这样的设计,我的思维都被打乱了,需要一步步的重新建构,更别说这时候要想出什么下一步的计划了。 “还说这古蜀王不玩什么假把式,我就说不是吧,这家伙连个鱼的尸体都不放过,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胖子心里的迷惑和不解,此时全化作了一串火气宣泄出来。 他嚷了几句,觉得还没够,又指着那些洞口岔岔的骂道,“看看这算什么?这不是跟我们摆迷魂阵吗,这个变态家伙,修了个分岔道还不够,在这里跟我们整了几个洞出来。这下好了,二选一没了,七选一,你们说咋选?” ##第五十三章 分岔路 我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慢慢消化了眼前看到的景象,逐渐让自己冷静下来,试着从客观的角度找问题,慢慢的去揣摩这种地形的修筑目的和意义,以及为此所要付出的代价。但是左看右看,这种东西很难找到切入点,这七个洞,怎么看都觉着就是邪门,就是变态。我这一下几乎也变成胖子了,胸中一股愤然的情绪,只想骂人,眼见着车到山前,有路可走时,却遇到这样的情况,对方直接给了你七个选项,这很难让人不崩溃。 这种场面张大烟袋也是头一次见,他看了半晌,缓缓沉吟道:“这墓室的设计为了掩人耳目,避实就虚,居然凿出了七座洞口,这样看来确实是用心之极。这样的洞穴既然开出了七座,那必然有多数通向的地方是错误的,墓穴里面不可能会为了到达一个墓室开出七条道路,这样不仅方便了盗墓贼不说,耗费的工时工力也绝非常人能想象。所以这七座洞口里,大多数都只是起迷惑性作用的。” 我听他这么一说,点点头道:“只能按这种方式理解了,不然这七座洞口的设计实在过于夸张,看上去既荒诞,又不切实际,但它就在我们的眼前直愣愣的呈现了,这种迷惑外人的方式跟当年曹操设立的七十二疑冢颇为相似。” 胖子抬眼问道:“七十二疑冢?那是怎么一回事。” 我看着他说道:“曹操从诸侯割据到戎马半生,混作当时的乱世枭雄,一生所经历的传奇轶事不少,有功也有过,但是在他早期割据征战,与袁绍分庭抗礼的时候,因袁绍手下有支唤做掘子军的部队,他也相继下令成立了一支名为发丘中郎将的军衔,与此相对的还有摸金校尉。这些军队主要司职掘坟盗墓,摸金寻宝的事迹,靠着从古墓里收敛来的财物和金银来补贴军饷,率领一支势力能够真正发迹,除了指挥作战,攻伐讨取方面能力出色之外,足以支撑军队的财力物力,也是一方面的因素,事实证明曹操的这些决定都是正确的。” “嗨,摸金校尉什么的,这些来历祖上有点倒斗底子的人都听说过,胖爷我在潘家园练了那么久的摊儿,这点东西会不晓得。我问的是疑冢,那疑冢是什么回事?” 我拿他那毛毛躁躁的性子没辙,接着说了下去:“因为早年成立了摸金校尉,这些人的行迹在当时被发现后,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一些盗墓下斗的风气被渐渐带了起来,三国时期普遍战乱频发,百姓经常处于动荡流离的状态,很多地区治安也不稳定,部分人没有参军,又谋生无路,便跟着当起了盗墓贼,一开始是在穷乡荒野,去挖一些无名小墓,到后来人数聚众,经验渐深后,便以一股股的团伙为单位开掘那些较大的古墓,盗出宝物后一一瓜分,当时靠此翻身的发迹者众多。掀起了不小的影响,于是一时间群情效仿,尤其是曹操治下的魏国各地,从洛阳到许昌,盗墓之风屡禁不绝,河南也成了历史上古墓被挖掘最多的地区。” “哦,我懂了!这曹操一定是担心因他而起的事情,哪一天报应到自己身上来。”胖子大声道。 我点点头:“曹操担心死后自己的坟墓被人发掘,于是在河北设立了七十二座疑冢,古人对死后的形式极为重视,认为一定入土之人一定要庄重体面,如果是被人掘坟盗墓,随意搜刮棺椁,或是残忍的凌虐鞭尸,那便成了一种莫大侮辱,意味着死后都得不到体面。七十二疑冢,就是为了造成一种迷惑性的假象,防止人找到真正的墓地,从而进行盗掘的设计。” 胖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笑道:“为了自己的陵寝下这一番功夫,真是煞费苦心,不过你看这古蜀王老儿比曹操还要早得多,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还真是老奸巨猾,这曹孟德的这一套说不定还是向他学的呢。” “一般来说,布下这样众多的疑冢,看上去都是影响判断的空墓,真正的墓穴却往往是人所意想不到的。有另一种说法是,七十二只是一个虚数,单纯的表示数量很多,曹操设下的疑冢不仅七十二座,而是一百三十多座。他在临死的时候颁布了一道终令,上面的墓葬要求提到的是,因高为基,不封不树。根据他的这道命令,可以看出曹操的真实墓穴其实很简陋,没有什么贵重的随葬物品,没有明显的建筑标志,没有封土也没有植树,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丞相的墓。我们可以根据这种思路,来推测一下古蜀王设下这七个洞的心理,有可能外观上看去非常奇特,或是引人注目的,很可能都是干扰项,而往往真正的去路,很可能都是我们意想不到的。” 胖子听了我说的话,又抬头看了看那面前的七个洞口,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道:“你这么说我也没个头绪啊,你看看这些洞,像蜂窝煤一样塞在一块儿,每一个看上去都差不多,我们要是每个都试一遍,不说这里面会不会设下机关,就光是单纯的走完,按着山体里墓穴的规模,估计至少需要个三四天吧,那会儿我们就是没被这里面的机关弄死,也要活活的饿死,所以每一个都走,显然是行不通的。” 我考虑了一下,他所说的这一点确实值得考虑,如果试着把这七个洞口都走一遍,所耗费的精力和时间是我们无法获知的。同时也要考虑到随身携带的食物有限,我背包里的食物,还是从寨子里出发时纳西族的阿妹捎来的,如今只剩下几块糍粑,和一半的压缩饼干,而胖子背包里的食物如他自己所说,在山里赶路的时候就和那几位雇佣兵分掉了,基本上吃了一大半,仅凭着剩下来的这点存货分给四个人的话,每个人最多也只能吃两顿,而且分量极少,考虑到如今连主墓室的位置都尚未明确,如果还要走完这些狭长的洞穴,这些食物是远远我们不够支撑我们的行动的。 胖子一眨眼,又说道:“或者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些洞穴看上去都是一样的,每一个似乎都值得走一次,但是你想想,正因为每个看上去都很神秘,吸引着人走到里面去,所以有没有可能,这每一个洞都是你所说的干扰项,真正的墓道,根本就不在这里。我们从一开始,进入到这片洞窟里,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胖子越说越投入,瞳孔不断的放大了起来,到最后意识到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声音却随之越来越模糊了,似乎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可能是真的。 我看着他,脑海里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胖子的一番推论,明显有相当的可能性。此刻看着他少有的这么逻辑明朗一次,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出自他之口了,和他对视着想了一会儿,我眼睛里的神光也重新凝聚起来。 张大烟袋在一边道:“说的有道理,这一点我也考虑过,但是这是建立在我们推测的基础上,在没有证实之前,我们谁也不知道这推测是不是真的。眼前只有两个选择,这处洞口没有真正的墓穴通道,可能都是些机关陷阱或者死路,我们需要就此打道回府,按原路过桥回去,在那座岔口前面,选择往左去的甬道” 胖子点点头,应声道:“张叔说的对,那第二个选择呢。” 张大烟袋说着抬起旱烟,捣鼓着给自己点上,呷了一口道:“第二种选择,我们已经走到这里,见识了眼前这七座洞穴的奇景,但我们一点都不清楚,这七个洞穴在这里存在了多久,它们各自又会通向什么地方。其实说到底,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很难做到真正的不在意,直接调头走人,因为它就一直存在于这里,我们如果放着这些洞不管,说不定在走到其他地方的时候还是会惦记着这里,因为在没走之前,还是有一半的概率放在这里,我们觉得这些洞会通到真正的墓室。所以第二种选择的结果就是,以免之后无法确定的麻烦,眼前的这些洞我们还是要走。” “嗨,对,你也别说,我这心里确实怪痒痒的。”胖子一拍掌,顿顿的说道:“这些鬼东西就跟魔怔似的,你说要真的不走,回头走人吧,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好像它们在你面前出现过一次,你就想把它弄明白一样,如果视而不见,心里反倒觉得不踏实。” 这些讨论归根结底,无非就是面对着面前的洞口,走还是不走的问题。听着他们的话,我的心潮其实已经难以平复,缓缓的道:“要搞清楚里面的情况,只有亲身进去一番才行了,但是我们必须要想出一个对策,怎样能从这七个洞穴里一个个排除,找到正确的墓道,不能试用那种蠢方法,一个一个的走完,那样无异等于慢性自杀。” 胖子愣怔了一会儿,想不到什么有效的法子,面对这七个洞口简直无从下手,急躁的道:“唉,这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到底怎么办,大家拿下个主意拍板吧!” 我往那道宽厚的斜坡上看过去,面前的那些洞穴,全都是一方深邃的黑暗,错综复杂的拍布着,看上去每个都在向我们大肆敞开,像在发出无声的邀请。阿霜此时也往前站了过来,她方才沉默了许久,一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似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奇观上,我看着她眉目低锁,一副陷入冥思的表情,弄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就在我觉得她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的时候,她却忽然开口:“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走这些洞,不需要用蠢方法。” 什么?我一惊,转头看了看阿霜,她应该是有什么办法了。此刻她的脸上平静无波,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我也由此无从看出她说这话是怎样的心理,说到底,一路至此,阿霜一直是我们一行人里话最少的那位,但每一次开口,却总能抓到要点,简明扼要的带领我们理顺思路,解决问题。 ##第五十四章 汇合 与之相对应的,是她遇到险情每次出手的时机,总是那么的恰如其分,有过被阿霜解救几次的经历,我都有种奇异的心情,那种体验类似于惊险中混杂着感激,假如阿霜出手的时机早一些,可能不会有那样的危险程度,令我的心脏狂跳,事后还能感觉到余悸,但如果阿霜出手再晚一些,我可能就已经是个死人,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感觉了。 阿霜这个人的情绪,就和她带给人的总体感觉一样,总是捉摸不透,沉稳内敛,像一潭平静的湖水,在秋夜里浮上一层薄薄的寒霜,留给人很多遐想的余地。即使如此,她依然是一路而来在队伍里不可或缺的一人,有她在身边,无论开口还是沉默,总会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 有时我们竟然都无意中忽视了,这种踏实的安全感,这是一个女子带给我们的,似乎她缄默少言的个性,灵巧瘦削的身体里,暗藏着一股极其厚重的力量。 胖子同样是一脸的震惊,愣愣的向她问:“这,不用蠢方法,那是什么方法……” 阿霜抱着双臂,抬眼往上方望去,沉静的说:“这一面山岩虽然体积很大,截面也非常宽阔,但是要挤下这么多的洞穴,明显还是很牵强。所以,这七座洞口,不一定每一座都是彻底打通的。” “你是说这些洞口看上去是洞,其实里面并没有通。”胖子还是似懂非懂,试着去接上阿霜的思路。 阿霜看了他一眼,眼见他是真的没弄明白,接着说下去道:“这七座洞穴,从外面看上去大小都相似,外形也差不多,唯一无法确定的,就是洞的深度。要让这每一个洞都通往岩壁深处,就等同于把这座山体给架空了,即使古蜀国具备这样的修筑工艺,但是我相信墓主人也不会轻易冒这个险,因为一旦这座山体因为中空而塌陷,他的墓室和所有的陪葬品,一切精巧的布局结构都会毁于一旦,” 阿霜看了他一眼,眼见他是真的没弄明白,接着说下去道:“这七座洞穴,从外面看上去大小都相似,外形也差不多,唯一无法确定的,就是洞的深度。要让这每一个洞都通往岩壁深处,就等同于把这座山体给架空了,即使古蜀国具备这样的修筑工艺,但是我相信墓主人也不会轻易冒这个险,因为一旦这座山体因为中空而塌陷,他的墓室和所有的陪葬品,一切精巧的布局结构都会毁于一旦。” 我在一旁缓缓点头,缓缓道:“如果为了迷惑来者,扰乱他们的选择而布下这么多的疑洞,但是却要搭上整个墓穴的完好稳定,这就无异于是本末倒置,取小舍大,古蜀王一定不会这么做。” 胖子恍然大悟,对我们说道:“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这块完整的山壁整体上有那么大,虽然带着一定的坡度,但是同时打了这么多的洞,从物体结构上看来是不合理的,如果这些洞穴每一个都直接打通到了墓穴深处,那么这座被挖空的山体一定会因为承重问题而塌陷,但我们现在看见的,是岩壁和这些洞口就好端端的在这里,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这就代表了山体没有被掏空,而这些密集的洞口,看上去层层叠叠,却肯定不是每一个都打通了,有些洞就只是做了一点表面功夫,让我们看上去觉得很深而已。” 张大烟袋张开嘴,扯出了几个袅袅的烟圈,当即说道:“这个思路是对的,如此试着去走进这些洞的话,每个洞穴花费的时间相对就少多了,对于我们试探这些洞的虚实来说,也才变得可行。” 我一咧嘴笑着说道:“胖子可以啊,一说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啥时候变得这么开窍了。” 他回我道:“少来这套,你这话我可真是不服气,胖爷我平时是比你少颗脑袋还是缺根胳膊了,告诉你,你听得懂的,我也搞得清楚。话说回来,这问题的关键还是阿霜姑娘发现的,要服气我也只服她,还没有你的份。”他说完,便一脸堆笑的朝着阿霜看了过去。 阿霜一仰望着面前的形势,没有在意他,看了一会儿,她沉声说道:“如果要走到这些洞口里去,就要早做决定了,事不宜迟。” 我认真一想,旋即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说道:“如果每一个洞都要走,还是有些拖累,我们可以找找感觉。到这里面去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先走个大概,现在就一起选一个洞开始。” “不,不用一起选。我们每一个人,就可以负责走一个洞。”阿霜淡淡的道。 我有些吃惊,看阿霜的表情却又不像开玩笑,于是冷静的问道:“这样的话,你确定妥当吗?” 胖子在一旁托着下巴,沉思一番说:“要是每个人选择走一条道,那这一下子走完四条,等同于排除一大半的选项了,时间的花费也压缩到了最少,可是……” “可是一个人负责一个洞窟,走到里面的过程,周围的环境,都只能是一个人的事了,若是遇到了突发状况,身边没有照应,很可能是凶多吉少。依我看,这些洞一个人走,还是有些冒险的选择。”张大烟袋沉吟道。 我的想法和他差不多,认真考虑了一下后,我缓缓的道:“这样的话,我们要好好考虑一下分工合作的问题,大家是一个队伍,之前的墓室都是一块儿走过来的。到这里如果单单为了提高效率,每个人都分开寻找墓道的话,还是有一些不妥,因为这里的情况我们仍然一无所知,而这座古蜀国墓穴里藏了很多危险,如果在洞里面随时遇到了什么情况,一个人显然应付不来。欲速则不达,我们可以先试着组队进去,等一起走了几个洞大概了解了里面的情况后,再分开来找墓道,你们看如何?” “那依你来看,怎么安排比较好。”胖子问道。 “我们分成两队,两个人一起进洞,这样进去以后彼此有个照应,进度也不会很慢,差不多一个人只要走了三次洞穴,大部分的路线就可以排除了,这样比较合适。”我镇定的道。 “也好,那就这样办了”胖子点点头道,迟疑了一会儿后,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唉,但是还有一个问题。这些洞穴既然并不都是彻底打通的,那就有长有短,我们走到里面去以后的进度肯定也不一样,到时候先走完的两个人,出来以后如果走到了另一队选的洞里,白花了功夫怎么办?” 我想了一想,这点确实也有必要解决,我往眼前的那些洞口打量过去,这些洞排列的毫无章法,扑朔迷离,而且看上去大小形状都类似,很有可能真的会选错,从而进到了别人走过的洞。这个时候阿霜径自往前走了过去,独自一人沿着斜坡上到了第一层阶梯,在我们的视线里,她抽出了自己的汉剑道:“行动之前,我们在要进去的洞口刻上记号,这样就便于区分这个洞走没走过了。” 她说着,已经从伸出来的岩层跨到了第一座洞口边,将剑刃朝洞壁上一挥,再斜斜地往下拖去,在上面划出了一个叉。继而说道:“这些外面做了标记的,就是已经走过的,或是正在走的洞穴,每个人走完一条路线,回到这里的时候都看一下洞口是否有记号,如果有的话,就直接排查到下一个,这样就省去了许多麻烦。” “嗨,这样确实可以,到时候回到原地再看哪些洞是没走过的,明显就一目了然多了。”胖子高兴的拍了一掌,大声说道。 阿霜看着我们,接着道:“到时候我们中的哪一队如果先找到了墓道,确定无误的话,只要在洞穴找一个通风的位置,把这个打开就行了。”她说着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个管子样的东西,在手里掸了掸,我定睛看了过去,这玩意儿正好是一个手拉式的信号弹。 她对我们说道:“我们在深入洞穴的过程里,如果提前确认了准确的墓道位置,就到合适的位置把信号弹打开,这样另一队的人从洞穴里回到原地之后,看见了信号烟,只要跟着烟散出来的洞口走进去,和队伍汇合就行了。” 我心下一喜,想这个东西真是帮了我们的忙,眼前这些洞穴拥挤错落,更不用想里面是如何的七拐八绕,我们两支队伍就算探完了当前的洞,如果不沿路返回走到原地的话,几乎是不会碰头的,这样即使在行进过程中找到了正确的洞口,也要走回来等另外的两个人从其他洞穴走出来,才能重新汇合,但这样很浪费时间。 还好有了烟雾信号弹的辅助,没想到阿霜也是有备无患,随身带上了这样的道具,这种便携式的信号弹常见于部队,但是对于民用的野外项目也十分适宜,尤其是在深山和林地里,当需要发出信号给其他人,标注地点或是提醒时,这种信号弹放出的烟极其明显,方圆几公里内都能清晰可见。 胖子走上去接过这东西,大致看了几眼,他在部队待过,我同样在考军校以前,各方面都做了不少准备,这种东西对于我们而言都很熟悉不过。这种手拉式的信号弹使用很方便,不需要借助枪管发射,只要一手握住整体,另一手拉开尾部的火绳即可发射,这类东西不属于杀伤性武器,释放出来的烟对人体无害,阿霜给我们每人分了一个,以备到时候在洞里联络需要。 眼看装备齐具,计划也明晰的很清楚了,我们便没有过多犹豫,随即准备上路。阿霜已在第一个洞口上作了记号,胖子和她一队,我们几人打了个招呼,便分头行动了起来,胖子和阿霜已经进了第一个洞。岩壁上面只剩下我跟张大烟袋两人,我走到与他们紧邻的洞口边,抬起工兵铲在上面一阵使劲,用铲头的边缘在洞壁上刻下记号,完成之后,便同张大烟袋往里面走了进去。 ##第五十五章 火折子 我点起了火折子,循着被照亮的地面,一步步往前探去,这座洞内宽度齐整,地面比较坑洼,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洞中传出“簌簌”的声响,听上去像是走在泥泞山路上的感觉。洞壁上全是清一色的棕褐岩石,我将火光离得近一些,发现这些全是泥质的页岩,联想到在这层洞穴之上,上面还有高高的两层,也全都掏出了这样的洞,我就暗自吃惊,这些洞窟密集的挤在一座山体里,这种属性的岩层是怎么做到在整体上稳定住了结构,没有沦陷塌方的。 张大烟袋看见我犯嘀咕的样子,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缓缓的道:“是不是想不明白,这里面齐整的空间,还有页岩的层理,当时古蜀国是怎么把这些洞开出来的。” 我点点头,这些东西还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一路朝里走过去,除了来自洞穴深处渗到身上的凉意,我的感觉就一直被吸引在这些规整的岩壁上。我对他说:“这里面建筑的精密程度有点惊人,而且规模太庞大了,一共七个这样神秘的洞,它们要做到这些,光靠高度的建筑工艺和智慧,都还不够,我总感觉古蜀国应该还掌握了什么别样的工具。” “是的,”张大烟袋说,随即跟我指了指洞穴深处,“这些周围岩石表面的情况,应该还看不清楚,你往远的地方望过去,整体上扫一圈这些洞穴的岩壁,有没有发现不同。” 我照他所说的,朝远处望过去,举着火折子的手也朝前伸了一些,从整体上观察了几秒,果然,那些洞壁远望过去果然有所不一样,它们表面上都有一道道纵深的痕迹,像是柱子陷进去留下的一样,但是这种痕迹是环绕在洞穴里面的,一圈接着一圈往洞中伸去,像是规律的 螺纹一样,世上哪有这样能够螺旋环绕的柱子? 因为这种痕迹不是很深,而且每隔一段距离才会出现,所以在远处的视角看去,才能发现这种迹象,而在近处光从那些鳞次栉比的页岩表面上,根本察觉不到有这样的痕迹。 我感到不小的震惊,眼前的画面让我对这些洞穴又增添了一份未知,我缓缓的道:“这种痕迹真的很奇怪,近看看不出,远看才明显,但似乎又没有什么意义,既不是壁画也不是必需的建筑。他们在挖这座洞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开掘这么些洞穴已经足够耗时费力了,为什么还要刻意在洞里面留下这些痕迹?” 我感觉自从岔路走到这里来以后,古墓里的画风就开始变化了,朝我们用常理所无法说清的方向上变去。如果之前墓穴里的结构布局,细节设计等一系列元素,都可以从情理上解释,按照设计者的心理角度去推测,那么从这里开始,寻常的情理已经不再适用了。仿佛这里的建筑就是在即兴发挥,肆意而为,怎么怪诞怎么来,全是不按常理出牌的设计,仿佛墓主人就是在刻意耍把戏,避实从虚,让人根本猜不透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张大烟袋沉吟道:“这很可能跟你刚才联想到的工具有关系,我觉得这些痕迹不是有意做出来的,换句话说,这些痕迹应该是不得不出现的。” 我一听,就觉得反而有的晕乎了,忙问他这句话怎么说。 他身在洞穴中,光线昏暗不清,眼里却是带着一股老者特有的睿智,他边走边道:“从实际的角度考虑,我们走了这么一会儿,没发现这些螺旋的痕迹出现在山洞里,发生了什么作用,所以我觉得很可能在修出洞穴时,这些痕迹就是与此同时相对应产生的,而不是在建成之后刻意弄上去的。细想一下那副壁画上的内容,你不是很清楚吗,古蜀王是在知道自己大限将尽的时候,才着手开山建陵,真正意义上精心安排丧葬内容的。这么一算,那这古墓的修筑时间,最长也不超过数年,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样大型规模的陵寝,已经是登峰造极的事情了。依我看,他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心思和精力,去添加这么些没有必要的东西。” 这么一说,确实值得考量,我在这一阵子想了很多方面,却独独没怎么联系壁画上面的内容。 这座墓穴的修筑时间确实很短,按照一直以来的传统,古时候的皇帝差不多在登基不久,执掌政权的同时,就会为自己的身后事考虑,未雨绸缪,提前计划自己陵墓的修建问题了。 古蜀国的时间更早,其传统也不与中原地区相近,如果从壁画上描写的情况看的话,古蜀王确实没有按照这样的做法,早早提前为自己修建墓穴,而确实是在生机逝去,寿命将至的一段时间,才开始着手陵寝的建造。而在短时间里,要使一座大型的墓穴竣工,几乎只可能用最快的速度,草草了事完成工程,根本没有时间在原有的基础上添砖加瓦,再摆弄多余的建筑。 拿秦始皇来说,嬴政十三岁即位,从那时起便开始修筑陵墓工程,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刑徒七十万,起土骊山隈。在嬴政的指示下,李斯奉旨率领了七十二万的刑徒,前往骊山修建这座陵墓,耗时之久,总共长达三十八年。历史的记载,虽有时存在修饰夸张之处,但是完善这座工程的耗费,相较起来也绝对差离不了太多,近七十万的劳力,三十八年的时间,其声势和规模从当时看来,放在整个历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而眼下的这座古蜀国墓穴,单从布局程度,和墓中物品的工艺性来说,比起那些大型的地下王陵,也是不遑多让。问题就出在这里,从墓穴的修建情况上考量,这座古墓的完整程度非常好,而修筑时间有极其有限,所以结合实际情况来看,眼前的这些螺旋痕迹,绝对不会是什么闲来无事的创作。 想到这里,我的疑问还是没有解决:“那这些痕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些洞是垂直往前通去的,你有没有发现,几乎没有什么拐歪。”张大烟袋淡淡道。 “的确是这样!为什么一点弯曲都没有,这个洞太直了。”一路走着我就感觉到有些不对,但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的问题,如今被他这么一点,我猛地意识到了,问题出在这条洞穴过于笔直上。 ##第五十六章 推测 “这样笔直的洞,他们是用什么方式通出来的,你觉得应该怎么挖?”他接着说。 我觉得有些无法理解,摇摇头道:“不,这样的洞不可能挖的出来,即使是放到现在,不借住工具光凭人力也做不到,这样的洞应该是不存在的……” 张大烟袋深深地呼一口气,随着吐出了一道烟雾,以极其平缓的语气道:“所以,这个洞窟就不是挖出来的,你看这些齐整延伸的洞壁,还有那道循环进去的痕迹,靠人工怎么可能挖的出这样的程度来。而你刚才自己也提到了,要借助工具,我想,这种痕迹,就是当时他们所用的工具留下来的。” 如果有这样的工具,那该是一种怎样的东西,我顺着联想下去,试图在脑海里描摹出这种东西的形状。 “那应该是很长,很坚硬的一种柱子,直径与这些洞口的大小近似,然后,绕着这种柱子的表面,应该有一圈整齐的螺旋纹路……”我喃喃的张口,一边想象着,一边试着将脑海里的形象表达出来,“这种纹路的作用,应该跟螺丝钉一样,借助着本身旋转的力量,被慢慢的推到这座山体中去……” 张大烟袋默默呷了口烟,在烟雾里眯缝着眼睛,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如果开凿出这种洞穴的工具,真的是那样的柱子,那它必须得具备两种因素。第一种,他的体积,这种柱子虽然体型巨大,但它的垂直高度一定不会超出这个墓穴。”我冷静的对张大烟袋说道。 他走在我旁边,点了点头,这一点很好理解。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如果我的这个推测是对的,开凿出这座洞穴的工具真是一种柱子,那么它的长度一定有限,所以我们脚下的这个洞也不会很深。 我们继续走了不到五分钟,火折子照出的空间明显一缩,眼前的路随之中断下来,两旁的洞壁直接伸入到山体之中,与那些棕褐色的泥质页岩层融为了一体。果然,我们已经到了这座洞穴的尽头,阿霜之前的推测是明智的,这座山体里的洞不可能会一一打到墓穴深处。 洞壁上面的螺旋痕迹到了这里也戛然而止,直接贯入到了眼前的断口之中,拖着一片模糊不清的阴影,这个位置就像被岩浆给熔铸了一般,看上去一塌糊涂,我举起火折子往前照去,洞穴尽头的这道断口旋即浮出了真面目。这片截面呈现出一个上窄下宽的形状,表面上露出了一部分山体内部的页岩层理,但其他的部分全被一种石灰一样的物质所覆盖,这些石灰全都是陶釉那样的颜色,显得十分的古朴,摸上去凹凸不平,指腹划过那些凹痕,还带着一种灰扑扑的质感。这些石灰一样的物质似乎是什么东西烧溶之后,逐渐冷凝下来的产物,在这里历经了千年积累于此。 我看着这道封闭的尽头,脑海一恍然,随着说出了第二个因素:“光是体积巨大的柱子,借助外力也是不可能在这座山体里开出洞来的,因为旋转着把柱子推进去,必须还要承担很大的摩擦力和反推力,光靠人工很难办到这样的事情,除非他们有很厉害的能力,能够摧金断石,帮他们直接穿透这些山体岩层。” 张大烟袋听我说着,也走到了洞底的断口前面,伸手往那岩层的表面拂过去,在那些石灰上面停留了一下,旋即又收回手,他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平静的想了一会儿,对我说道:“这些就是他们用到的工具。” 他用脑袋朝我指了指那道截面,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不知道他具体说的是什么,紧接着他又自顾自的道:“他们也是人,你所说的能够摧金断石,穿透山体的能力,谁的肉体都不具备,但是这里却有一样东西,能够做到这些。” 我随着他这么一说,脑袋里忽的闪了一下,在愣神间,我望了几眼那些断面上的石灰,它们凝聚在一起的形态,以及那些灰扑扑的质感,让我联想到了金属和高温的火焰,物质熔铸以后黏糊糊的画面,忽的就张口叫了出来:“蛇川垢。” 张大烟袋转头看了看我,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我愣愣的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很多东西都忽然的从脑海中闪过,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古蜀国的人民就已经能高度的掌握和利用蛇川垢了。古蜀王来到川地,为人民开辟了领地之后,不仅仅是作为他们的首领,完成退散洪水,驱逐外敌的事迹,还带来了蛇川垢这种稀世古物,凭着自己对于这钟东西的了解与研究,教会了手下的人们熟练的将它应用于冶炼和建筑方面。而眼前这道石灰般覆盖的页岩创面,这座被规则的螺旋痕迹所环绕的洞窟,甚至这整座山体被众多的洞穴所盘踞的怪异面貌,都是出自于蛇川垢的杰作。 这座森然寂静的洞穴里,现今犹如被窥见了秘密的人,大片的疑云开始退去,剥离了一层层神秘的外壳,露出了真相的内里。“想要开山拓土,若单凭手工挖掘,短时间内要凭着人力开凿出这么一座气势恢宏,格局精巧的大墓,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古蜀国的人没有摧金断石的力量,也不具备穿山透岭的本事,但只要掌握了相对应的方法,一样可以出奇制胜,在有限的时间内建成这座墓穴,创造出这在现在看上去也是被称之为奇迹的事。”张大烟袋说着,一边悠然的背着手,沿着来路往洞外走去。 我在一旁随之认同道:“只要方法得当,工具有效,这看上去鬼斧神工一样的造物,照样是可以完整修筑出来的。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在往回走的路上,我细思沉眉,在脑中构想着古蜀国人开凿这些洞窟时的画面。用人力挖凿出深洞,必须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而且也明显达不到洞中这样笔直整齐的程度,如果利用大型的开凿工具,以外力将其强行楔入山体中,那么这种过程必须要借助强大的动力,仅仅靠着人的牵引和推动,还远远达不到撞进山体内部的效果。 想起他们的工具,我细致的道:“他们一定是在这之前打造出了体积巨大的柱子,那种柱子的材质应该较为特殊,是某种高密度的晶体,或者很有可能是锻造好的青铜柱。在柱身上有一道刻意雕出的螺旋纹路,纹路的表面较宽,一圈一圈的,从柱子底部一直环绕到头部。他们将刚烧溶的蛇川垢浇在这道宽痕上面,被高温烧化的蛇川垢保持着液体和黏土一样的形态,攀附在这道印痕之上,慢慢绕过了整个柱身,随着许多人用力的牵拉,机械上带着重重的推力,找好位置之后像打桩一样将这只巨柱顶入山体内部。柱头带着沉重的力量,加上滚烫的蛇川垢,高温的表面几乎可以熔断一切,被生生的嵌进了山体的岩层中,随着不断的用力,巨大的柱子越陷越深,并且规律的旋转着,到最后完全通进了这座山体,打造出了一个宽度齐整,深邃笔直的洞穴,而那些蛇川垢随着柱子被带出之后逐渐冷凝,在洞里留下了些许残余,以及那些一圈圈浇铸出来的螺旋痕印。” 张大烟袋一路往前走着,听着我的推测,一顿微微的颔首,从这些周遭的环境以及他的反应上可以看出,这种设想离真实情况也应是相差无几了。这一座洞穴深度不达六百米,我打着火折子照明来路,经过洞壁上一环又一环的螺旋纹路,还有那些细密的页岩层,一会儿的功夫,我和张大烟袋两人就已走到了洞口处。 ##第五十七章 提醒 洞外边没有什么声迹,我们两个人站在第一层岩体上,扫视了一周,相邻的下一个洞口上还没有做上标记,周围也没发现阿霜和胖子的人影,眼见着是还没有从第一个洞里出来。我们想了一会儿,打算继续深入,朝下一个洞口里探去,于是便伸出工兵铲往洞壁上留下了记号,在我们看来,算是标志着这座新的洞窟即将被我们探索,打量一番后,随即头也不回的朝里走了进去。 这座洞穴的内部照样是边缘整齐,大敞而入,跟我们上一道所走的洞穴极为相似,地面上散落着一块块风化的片岩,洞壁四周都是峥嵘夺目的怪石,被通道里常年的风打磨出削尖的棱角,我伸出火折子照去,发现这些岩石一个接一个横现在洞壁上,在火光中反映出了程亮硬朗的质地。 我们没有时间多做研究,争取着尽量早些探完这些洞窟,把目标的范围缩到最小,最后在仅剩下的选项里,准确的判断出真正的墓道。我和张大烟袋两人一路深入,脚下生风,这座洞穴内部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我们在意识上也没有报以什么戒心,走起来也轻便了许多,洞穴的视野被充塞在明亮的光线中,满目都是风化的岩石,洞壁之上的情况一览无余。 我们走了大概近十分钟的样子,眼见着是跟上一座洞窟一样,按长度是要走到头的感觉,可是接着又两分钟过去,我们仍然是朝前走着,地面没有中断的迹象,没有出现我预期当中的山体横断面。“咦,这个时间不对啊,我们在上一个洞穴里走到底,哪里花了这么久的功夫。” 我兀自嗔怪道。目前为止在这个洞里用的时间明显长了不少,而在行进的过程里我们都是一路往前,根本没有做什么过多的停留,是哪里出了问题。 张大烟袋明显有所意识,他对着我说道:“同样的规模,和相似的内部情况,说明这两座洞穴应该是出自同一个工具之手。但我们在第一个洞里走了个来回,在尽头处甚至还有一小会儿停留,感觉都是很快的走完了,而这个洞里我们这一阵子走的时间都不止十分钟了,还没有走到头,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我点点头道:“我们走得不比之前慢,步幅也没变小,为什么花的时间却变长了,按理说这一点讲不通。” 张大烟袋细致的思索着道:“莫非是这洞穴里面有什么猫腻,我们一路上没有细看,在心里也没有产生特别的留意,导致现在我们的某些感觉被混淆了,对时间没有了准确的概念。” 我心里忽然一凛,随即叫道:“不好,难道又是遇到鬼打墙了!” 由于之前在壁画前遇到过一次,我到现在那种不适的感觉还很鲜明,心里生出了不小的抗拒,对于鬼打墙这种事是不想再撞上一遍。这种情况折磨人的地方不仅仅是让人兜圈子,环境所迫是一方面,在另一方面,人在重复的走一段绕不开的路线,尤其这条路是被胁迫着不得不走的,就会生出强烈的紧张和恐惧感,被困在一个没有出口的境地里,无论怎么走都是徒劳无功,而脚下的路周而复始,无穷无尽,这会给人带来一种窒息一般的绝望,对于心理上是一种极其巨大的折磨。 想到这,我连忙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随即便感到腿上传来的痛感,清晰而又真实。说明触觉没有迷幻,大脑也是清醒的,对于出现的情况还能有自我的判断,不是受了幻觉影响的状态。 “不,鬼打墙这回事我还是有经验,现在完全不是这种情况。”张大烟袋摇摇头,很镇静的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他沉闷了一会儿,对我说道:“我说的某些感觉混淆了,不是视觉被带偏了的情况,眼下的这座洞穴明显就是笔直的,和上一个如出一辙,如果说我们中招了的话,那在上一个洞里应该就有了征兆,但是明显没有,而且在布局上这么设计也没有必要。” 我看了看他,眼下不是这种情况,那又是什么情况。 他接着说:“这座洞穴的内部应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跟上一个洞的明显差异之处,只不过我们一直在拿这两个洞相比较,忽视了这座洞穴的独立性,它们的内部即使相接近也是有所区别的,就拿这些洞壁上的岩石来说,风化的程度就明显要比第一个要严重。这洞穴一直往里延伸,我们的精力只专注于赶路上,忽视了整个洞里的具体情况,有些关键性的特征被遗漏了,所以我们会感觉这座洞平淡无奇,唯独走起来路程比之前的长了不少。” 我暗想着张大烟袋所说的内容,尽力在脑海中一顿翻找,回想一路而来在深入洞中的时候忽略了什么东西,手又不自觉的将火折子往高处抬去,正在我细心观摩的时候,眼前的视野却出现了奇怪的变化,手中的火折子照亮的洞壁急剧的收缩,忽的在光线下急转而去,往一侧的山体上大幅度的延伸靠拢,那些岩层拥挤着排在一处,随着脚下的地面陡然的拐向了右边。 这一幕犹如不可思议的怪象,毫无掩饰的展露在我们眼前,我惊讶的好半天才说出话来:“这,这座洞穴……怎么出现拐弯了?” 眼前的画面着实令人难以理解,这座洞穴本是和前一座相同的规模,宽度和大小都十分接近,包括洞中的岩石层理和内部环境,在之前看上去根本就是两座同一个模子造出来的洞窟,但是这一切的设想,都在这一刻被推翻了。被浇铸了蛇川垢的巨柱通出来的洞穴,它的内部一定是能够完整的贴合柱子形状的,也就是说,一根笔直粗壮的柱子,只能打出一道同样笔直宽阔的洞穴,而柱子本身没有弧度,是绝对不可能带出这样不规则的弯曲的。 张大烟袋缓缓的摇了摇头,仿佛眼前这道极其诡异的弯道,同样超出了他的预料,他走近过去,抬起头望着那段拐弯与齐整洞壁的衔接处,过了好一会儿,自顾自的说道:“这些岩石都是天然的,嶙峋的外形都是历经风化的成果,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我同样走到那道拐口的正下方,这里的位置有些偏僻,往拐弯处下去是一段倾斜朝下的地势,而空间也相对笔直的地方窄了不少,几乎收缩了一半的程度,我抬起手中的火折子,将它举到另一只手,更好的贴近头顶的洞壁衔接部位,这一看过去,那些岩石的外貌都变得清晰毕现。这些岩石的质地几近铁硬,外部的棱角削薄而尖利,像是一层层梳子的齿,悬在洞穴顶部呈现出纷纷往下垂落的态势。 而光亮往弯路里面的空间照去,视野里几乎全是这样的奇石,根根浑然削利,看上去各自带着些飞扬跋扈的走势,乱石穿空,交错中恍然能看出雕龙画凤的形状,这些岩石一层层虬结在此,第一眼看上去是精雕细琢的造物,其实细看之下还是有许多自然粗犷的痕迹,保留了最淳朴的浑然态势,不似人工却胜似人工。 我看着这些东西,平缓的说:“洞穴在这道拐弯处是分作了两个部分,前面的部分轮廓笔直,边缘整齐,从这些痕迹上明显可以得见确实是用柱子通出来的。而眼前的这些岩石状况,从外观上看去确实是天然形成的,后面部分的洞壁上全是这种岩石结构,但是弯道之后的空间看上去又打造得有些恰当好处了。我现在难以确定的,就是这后面部分的洞穴,到底是自然形成还是人为开凿的。” 张大烟袋点头道:“还是走进去了才晓得,这里面的情况究竟是如何的,后生先打好招呼,往里走是个什么洞天,这会儿我们就要看它一看了。” 我听他一说便知悉了大概,先在心里做了番准备,算是在探路之前给自己攒一口气。张大烟袋对我说的打好招呼,意思是要做好防范心理,危险时刻照料好自己,这话本来在这种时刻说出来极其的顺当,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我听来却感觉到无奈之情。张大烟袋纵横墓斗这么多年,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前辈,能熟悉的识得各个地方可能隐藏的险情,此刻招呼我照应好自己,意思是遇到状况时要一定优先顾好自己的安全,很有可能他在动手时会分身乏力,很难兼顾到我身上,这声招呼,在行话上面相当于是给我打了个提醒。 ##第五十八章 暗色 但和我们随队下墓以来,一直作为队伍里的向导,最有经验的同时,张大烟袋也是我们几人中年龄最长的老者。想我作为晚辈,在危难的关头不能挺身而出,关照他的安危,此刻反而变成需要了被照顾的那一个,护好自身的周全就行,以免出了岔子,反而成为牵制了别人行动的拖累。这样一想我心下就油然生出一股愧疚之情,觉得自己不能解决危险,反而时刻牵动着他人,要时刻顾及到我的安危,细思几番,我何时在别人眼中是这样的一种存在了?于是心里同时泛起了一丝一毫的不服气,胸腔里的一股热意随之升腾起来,带着想要证明自己的心理,我对张大烟袋的说:“我知道了。张叔不必担心,墓不怕鬼,怕鬼不盗墓,我们敢下墓的人,就是带了一身胆识和气度的猛士,不是畏首畏尾之人。再说了年轻人身体和眼界都要活络得开,趟过几回龙潭虎穴,见识得几回妖异鬼邪,才算得是闯过世面的大丈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眼前这窟窿反正是要走,是天宫还是地府都是一闯,我们就当是要长一回见识,只管进去就是。” 张大烟袋听这么一说,回头看我一眼,一双深邃的眼睛朝我微微眯着,似是闪出了那么一点赏识的意味来,我点了点头,怀着一种莫名自信的心情回望着他。他看着我脸上挂着一副笃定的神情,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惊慌,便不再说什么,回过头往前走了进去。 我拿起火折子,紧紧跟在他身后,拐过了这道陡急的弯,一并走进了这方深邃的岩洞。这地方常年晦暗无光,环境潮湿阴冷,如同走在了寒凉的冰窖里,迎面只感觉到空间里发散着阴恻恻的气息,幽深的洞穴内部一片未知,看上去怪瘆人的,相较于前面的洞口,这里面更像是一处从未见过光的不毛之地,在里头遇到何种情况,都要靠着自己的一身本事来应付了,所谓见招拆招,危机时刻能否化险为夷,全看个人的身手与造智慧,除此以外还有一部分造化。 这里面的空间确实十分的有限,仿佛经过了那道转弯之后,洞穴的发掘完全来自于不同的时期,一部分极其开阔,四面规整,是一条康庄大道一样的通路,而另一部分遮遮藏藏,狭小闭塞,仿佛是一处秘密得不能见光的地方,需要深挖在阴暗偏僻的地下角落,掩人耳目,整体的空间拥挤不堪,没有一丝大气磅礴的气势。 我走在这洞窟里面,头顶不远的地方便是那些垂落而下的岩石,火焰微微的跳跃着,照耀出这些怪石明晃晃的棱角,最近的距离不超过两尺,仿佛稍一不留神抬头,便会撞上这些坚硬的刺锥。我们走了将近十分钟,洞穴的潮湿环境积蓄得越来越深重,到了这个地方变成了一个极致,那种迷雾一般的水汽聚集在一起,脚步踏在洞穴的地面上,已经带出了那种湿哒哒的感觉,仿佛脚下已经沦为了一片洼地。周围也都听得见一阵阵滴水声,那种声音极其细微,却又近在眼前,一颗接一颗的液体从头顶的岩石上滴落而下,撞击在地面上,在这种周围一片寂然的空间里响得很通透。 我听着这种细微的声音,滴答滴答的,缜密的犹如一根银针,悄然砸在心脏上,止不住的诧异道:“这可真是奇了,这座洞里面的环境,现在看起来跟上一座截然不同,这十里不同天,一天有四季的说法倒是有,但这一座山体里面难道还能产生两种内环境不成?” 张大烟袋沉思着道:“现在看上去是有些蹊跷,但这座岩洞的存在本身就有些不合乎情理,是在笔直的洞穴后面另又出现的一所洞,目前只通过这些岩体还看不出来什么,要继续往前走下去,看这个洞最终会通向哪里。” 我点点头,不再说些什么,向前兀自走了一会儿,又觉得身处这样逼仄的洞穴里,只看着眼前的情况,对于稍远一点的仍是一团黑暗,这种感觉有些不踏实,撑起手里的火折子,将它一手递给了张大烟袋,接着从背包里拿出了狼眼手电,打开后往前继续探亮视野。 之所以好一会儿一直没有用上它,是因为电池有限,在这偌大的墓室里行进,往后去需要用到的地方只多不少,在目前来看,能用不到的就尽量攥着不用,而借用能够多使用几次的火折子来进行照明。因为过来的路上就只有少数人才配备狼眼手电,和我们分散的那一只队伍里面有两个,我们这一队里面剩两个,都在我和胖子手里,如此看来队伍里的照明设备是很少的,考虑到之后的路程,节约着利用手电筒对我们而言十分必要。 我手握着电筒,炽烈的白光打在洞壁上,投影出了一道模糊的光晕,猛然间照的眼前一阵晕眩,但随着强光的打开,眼前的视野也骤然明朗了许多。那些顶部的岩尖,犹如冒头的春笋一般,颗颗分明的曝露在眼前,那些凝聚在一起的水滴,晶莹的悬垂在这些密密麻麻的岩石上,随着行进过程一颗颗的滴落在我们身上,没过多久时间,我肩上和背上的大片衣物就已经被水滴给濡湿了个彻底。空气中随时都能感觉到的凉意,在这个时候显得更加深重,我掸走了身上还没浸进去的水滴,岔岔的嗔怪道:“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水,未免湿气也太重了,身上冷一道湿一道的,但地上又没有积成水流,只是接近洼地一样。这么多的水汽,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最后又渗到什么地方去了。” 地面上的积液确实不明显,都无法形成小型的水潭,只是些微的提高了地面的湿度,但洞穴里的这些水滴,是真切的滴落在地上,还有一部分滴在我们的身上,说明这些水是实际存在的,如此大量的水液,循环往复,犹如运作不息一般,纷纷流转到洞穴的地表,却没有形成积水的地形,而这么多的水最终流到了哪里,如果深入到了山体的内部结构中,如此常年的影响,却在外观上没有给山体造成什么改变,这一点真是令人困惑。 带着如此莫名的疑点,我们深入着往里面行进,这座洞里的样貌犹如那些地下溶洞一般,奇形怪状的岩石拥挤排列,常年悬垂着大量的滴水,整个空间看上去狭小拥挤,但在长度上却有些出人意料。一般这样狭小的洞穴,一般都保持将近几百米的距离,最多不超过四百米,就会重新与岩石相融,因为窄小的空间戛然而止,或者接通另一座更大的溶洞,形成新的奇异地形。这个地方明显与我们所想的不一样,它的空间确实狭窄幽闭,看上去几乎过不了多远就是要被山体吞并的架势,但是它却不是如此,它几乎是狭洞中的一个异类,像一条生命力旺盛的蚯蚓一般,蔓延着往前蜿蜒而去,让人走在它扭曲的身体里,却完全不知道头部在哪里。看来除去整个洞穴里来历不明的水汽,这个地方还有更多的疑点,包括这座溶洞本身的长度,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我晃动着手中的电筒,光线肆意的绕在这座洞壁之上,铺陈出明朗的洞穴轮廓,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扭曲的羊肠,杂乱无章,毫无章法,却是仍旧望不到头。我心下开始有些着急,眼前走过的距离已经比之前的宽洞部分还要长了,而这座溶洞却是没有一点中止的迹象,我开始觉得自己走向的是一条不知去往何处的通道,前方一片未知,能望得见的只有大片密集的岩石,和迎面拂过来的丝丝冷风,除了这些全都是浓密的阴影,似乎眼前走上的是一条无底的深洞。 我刚产生了这样怪异的想法,头脑里便涌现出一阵杂乱的画面,一些难以描摹的场景和想象从眼中跑过,随之我的心情也受到了影响,开始变得烦躁,慌乱,这种心理开始让我感到了一阵强烈的不适。我开始更加烦乱的左右晃动着电筒,将光源照过来又照过去,以这种小幅度的动作,来转移心中的注意力,减轻一些不安的感觉。 随着手里没节奏的晃动,狼眼手电的光线集中成一束,像是强烈的射灯一样,所及之处都被照的一片亮堂,就在这个时候,光线往正前方的位置扫去,忽然在远处照射出了一个东西的轮廓,我只瞧见了一眼,便猛的停了下来。 张大烟袋似乎也看见了什么东西,从背后拍了拍我,跟我示意。那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他的动作也静了下来,示意我不要乱动。 愣了大概两秒钟,我缓过神来,把手里的电筒握正,集中成了一束明亮的光线,朝着正前方的黑暗里投过去。照在远处的那个东西上,我们看清楚之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洞穴前方的正中央,横着一口巨大的棺材。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手中的电筒牢牢的横握着,光束笔直的打在那口棺材上面,反射出一层诡异的光芒。 气氛霎时间凝固了,在这方半封闭的空间里,只听得见岩壁上一阵阵滴落的水声,已经我身上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在这样深邃不寻常的洞中跋涉,赫然发现面前有一口厚重的棺材,这是怎样一副令人错愕的景象? 我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做了几道深呼吸,开始让眼睛适应这种画面后,便将手腕微微旋转,让光线在这口棺材上细微的游动。 眼前这副棺材是一副完整的青铜棺,棺盖上带着繁密复杂的纹路,没有外层的棺椁,棺身清晰毕现的呈现在我们眼前。 青铜棺的整体是一个立体的长方形,造型风格沉厚雄浑,给人一种钝重之感,那棺材的上半部分已经浸泡在水中,年深日久,棺身早已斑驳掉色,而下部分保存的完好许多,从颜色上能看出大部分的青铜材质,棺材上没有明显的走漆,只是封上了两道波浪纹的横条,看上去也已被磨蚀到了严重的程度,呈现出泥土一般的暗色。 ##第五十九章 螭吻合尸 有些不同寻常的是,这道棺材并不是直接摆放在地上的,在这口青铜棺的正下方,还有一个轮廓扁平的物体,黑硬黑硬的,如同漆黑的墨纸一般将照过去的光线吸纳了,无法看出这是个什么东西。而这个物体处于一个椭圆形的地陷上,那一处的地势朝下收拢,似乎是一个水槽一般,原来这个地方正好位于溶洞的最低处,洞穴中所有的积水都流向了这里。之前一路过来的滴水,汇聚到此处,形成了一道不深不浅的水潭,而这黑沉沉的东西,似乎像是水泵一般起着收纳调节的作用,积水流落进去,不会完全渗入到内部,也不会随意涌出而泛滥,看上去常年都是这样的深度。我细细的看了一会儿,这黑硬的扁平物体究竟是个什么,这样设计的目的又是意欲何为,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第一眼瞧见这道棺材,心中还有一些不小的震慑,我和张大烟袋一直站立在原地,保持着跟它相对安全的距离。张大烟袋沉思了一会儿,见这东西出现得实在突兀,并且没有什么异象,便朝前走了过去。 想要弄清个究竟,远远的观望是肯定不行的,我也跟着走到这口棺材近前,把手电筒朝上面打了过去。青铜棺的棺盖上,大致的描摹出了几道奇怪的条纹,四周的边角上,刻着古蜀国的文字,看上去一阵歪扭,相对以往见到的古蜀国工艺品精巧的风格,这些字篆刻的稍显潦草,看起来要么是出于情急要么是有意刻画成这种粗糙敷衍的效果。 我正想说些什么,张大烟袋已经绕这口棺材转了一圈,走到了另一侧,他举着手里的火折子,将这座棺身周围照了个仔仔细细。我看着眼前的这口青铜棺材,造型古朴,沉厚外方,看上去是一件大刀阔斧的磅礴之物,但是摸上去却觉得如玄铁一般冷硬,如同笼罩着一层冷若冰霜的寒气一般,我注视了良久,愈发觉得这样东西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感觉身边的气温都下降了不少,周围有丝丝凉凉的气息侵入身体。 “啧,这棺材怎么跟冰坨子似的,摸上去凉的刺骨。这洞穴里面感觉周围是冷,但是也没看到哪里有地方结冰啊,怎么会凉到这种程度?”我不自觉的嗔怪道。 接着将视线移向棺材别的位置,想要找到这东西浑身冰冷的端倪在何处,电筒的光线一扫,我把头往棺材底部的位置偏了下去,听见一股细微的水声,定睛一看,那道地陷下面的水潭里,冒上来了一些水流,发出一连串咕咚的搅动声,随后浮动到了地陷的上面部分。我将光线往里面照去,发现这些水是从棺材底部的那个黑硬物体里流出来的,那块物体看上去像是一块漆黑的秤砣,作为地陷上面悬停棺材的底盘,它的质地极其牢固坚硬,能够承起整个青铜棺的重量,长久以来,居然没有丝毫的损坏,依然能起到自身控制水量的作用。 它的表面上分散着许多圆形的小孔,径自看去,这些圆孔绕了物体一圈,总共有八个,呈对称的状态分布。有时候从底下冒出的一道道水流,便是从这些圆孔里来的,升腾在水潭中,带起一阵绵密的气泡。这样看来,这座洞穴低洼处的水量,包括地陷中这个水潭里的所有水,都是由这块黑色的秤砣来控制的。 我这样想着,把脚往地陷里迈进去,踏入了这片水潭里,整个棺材都依附在黑色的秤砣之上,周围被这片水潭所环绕,冒着丝丝的寒气,这里面的水并不深,整个人踩进去之后水还没有漫过膝盖,只觉得这里的水是切切实实的冰冷刺骨。 见我涉着水走到了地陷里面,直要往青铜棺的底部探去,张大烟袋率先一伸手,将我拦住了。“这些水确实有问题,洞穴里面的水汽都汇聚到了此处,形式上本来没什么古怪,但这潭里的水冷得有些不正常了。”他淡淡的说着,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地陷深处,示意我留意一点。 我点了点头,在心里做了些防备,便迎头朝着水潭中央的位置探去,张大烟袋也跟着凑近了那个黑色秤砣,把手中的火折子往前移去。我刚一靠近,就发现水里面的那个秤砣,并不是看上去的扁平,此时视线移的很近,我才看出这东西在水面以下的位置,其实是一个拱形,上面方下面圆,水面以上的部分是一块很大的截面,类似平坦的托盘一样,稳固的架起了上面的青铜棺。而奇怪的是下面的部分,原来是由于水中的光线折射,我才将这块东西误看成了扁平的形状,实际上水面以下的部分相当厚重,中间分布着那些排水的孔洞,往底面过去,逐渐变成了一种弧形,而这弧形一样的拱起,是如何做到在水面下固定位置的? 我正觉得不可思议,将手电筒往水里照射过去,头也侧着,几乎到了与水面平行的角度,循着光线一看,那拱形的轮廓下面似乎藏了个黑乎乎的影子,在水潭里似动非动的。这一眼让我直接紧张了起来,我换了一个角度,确认那秤砣的下面确实有个黑影,水中的波纹一晃,它就跟着在下面动起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愣怔了一会儿,此时已完全静不下来了,对着另一边的张大烟袋看过去,跟他轻声对了句口型。 他和我对视一眼,知道了我说的是“有东西”,便暗暗点了下头。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和我使了个眼色,随即便开始动作起来。 我随着他的指示,提前做好了准备,将工兵铲抄在了手里,张大烟袋已经几步绕到了我这边,缓缓躬身下去,一手抽出了别在腰上的古锭斩马刀,另一只手则摸进潭里,去触动那道黑硬秤砣的拱底。他摸到了这块东西的中间位置上,那圆形孔洞的下面位置,居然有一个部分是活动的,看上去像是一个小型的机拓,随着他手里的动作,不觉间有一道水流从孔里冒了出来,咕咚咕咚的牵出一连串的气泡。看着水里面一阵的响动,我的心里有些着急了起来,这时候,张大烟袋突然找对了地方一样,只见他手臂一阵发力,手腕一拧,那秤砣下面的拱底居然被翻出了一道切口。那道影子刚显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还没待动作,张大烟袋的出手便快如闪电,他的手掌往那地陷里猛的一探,另一只手上的斩马刀便跟着到了,刀尖一挑,从水里面把那个东西给掀了出来。 我直直一看,顿时就讶异的瞪大了眼睛,这居然是一只俎鬼的尸体。这家伙圆睁的环眼已经变得晦暗无比,脸上留着一对黝黑的眼窝,嘴巴微微的张着,身上的鳍全都皱缩下去,整个身体已由青绿色变成了乌黑的颜色,犹如一块枯木一般。这只俎鬼的体积,长得已经跟人类小孩一般大,只不过在水底蛰伏了千年,身体非但没有被浸泡的肿胀发软,反倒是像被风干过的蜜饯一般,表面收缩的厉害,浑身的体表皮肤都布满了深一道浅一道的皱纹。 这具俎鬼尸体被张大烟袋抓在手里,我看着这副尸身的蜷曲的姿势,再扫了一眼棺底,脑海里随即闪出了一个震惊的念头,我叫道:“这道青铜棺底部有基石相托,现在才发现下面还镇着有俎鬼的尸体,这种葬式设计太奇怪了,难道是……螭吻合尸棺?” 张大烟袋拽着这具尸体,在上面观察了几圈,逐渐露出了深沉的表情,他缓缓的道:“往年在青壮时候有过目睹一次螭吻合尸棺的经历,甚觉震撼之至,我几乎把它当做是终身难遇的奇景,以为人这辈子很难再看到第二次了,没想到如今再度撞着。” 张大烟袋把尸体放到一边,沉思一会儿,又不自觉的摇着头说:“不过这螭吻合尸向来都是用两只俎鬼的身体做镇底,棺首一只,棺尾一只,互相对应呈围合之状,如此才能做到驭水纳势,为棺中死者囤聚精养的作用。这地陷里只看到一只俎鬼,另外一只怎么不见了呢?” 我也觉得饶是奇怪,这一只俎鬼的尸体有些说不过去,如果找不到另一只作为实证,感觉这眼前螭吻合尸的棺象只是我们自己一厢情愿的揣摩一般,随时都可以化作虚幻的泡影,不吹自破,而这单只的俎鬼尸体,也就像是刚巧不幸被厚重的棺材压死在了底下一般,可以随意说成是意外的事件。 我打起手电筒,侧着脑袋贴近水面,往那黑色拱底的下面照过去,那里面只有一片清澈的积水,别说俎鬼的尸体,连一块鳞片都找不到。“真是邪了,这怎么看都没有另一具尸体,会不会真的是搞错了,”我迷惑的道,不觉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直起身去问张大烟袋,“这螭吻合尸由来已久,那古墓里有没有用一只俎鬼做镇的情况呢,可不可能会有这种做法?” 张大烟袋摇头道:“不可能,要做到螭吻合尸,就必须具备两只俎鬼的身体,一是一,二是二,万物都有参合之理,相差毫厘,在本质上也会千差万别。” ##第六十章 撬开 如此一来,我这下就变得相当的困惑不解,那另一只该死的俎鬼到底跑去了哪里。转念一想,或者,眼下的这具棺材可能确实不是螭吻合尸的情况,这只倒霉的俎鬼只不过之前生活在这处水潭里,而这副棺材在落棺之时,无处逃遁,恰巧就把它压在了下面。这处洞穴里的环境如此潮湿,水汽又凝结不休,说不定很久以前就是一道河流,或者在这座山体中四处流转,通过某处洞口与泉水相连接,最后一直汇入到了地下暗河,作为这墓穴中水道的一处支流而存在。这样一想,那这隐蔽的溶洞里,有俎鬼栖息生活着其实也能说通。 当眼前的信息无法解决疑惑时,就结合一下自己的推测,给这疑惑找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个过程看上去很纠结,但也是唯一能让人说服自己,心里踏实的继续下一步行动的办法。想要揣着一肚子的糊涂办事,那整个人的状态就会变得差很多,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对要发生的事情都不清楚,意识不明的状况下,很难把事情办好。不就常有一句话说,死也要做个明白鬼,话是不好听,但是真要稀里糊涂的去做事情,遇到了状况,后果很可能就是死的不明不白。 我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这水潭里是找不着那一只俎鬼的影子了,我们也没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这点上,转移了视线,不再去深究这螭吻合尸少了个镇底的细节,而是重新注意起了面前的这口青铜方棺。 张大烟袋下到水潭里,走到这具棺材旁边,因为脚踏进了地陷里面,这会儿棺材的位置就比之前高了不少,我们的小腿都在水里,下半身对着这口厚重的棺材,而棺盖几乎和我们的胸口相持平了。 我和张大烟袋在这棺材旁边站了一会儿,我们研究完那些棺板上的雕刻,又转而看向了那两道宽长的波浪形封条,张大烟袋眉头深锁,看样子是在犹豫着,这口棺材是开还是不开。我踩着积水,正从脚底升起一股沁入身体的凉意,盯着眼前这道厚重的方口青铜棺,那通体散发而出的遒劲气势,也在咄咄逼人的朝我扑来,我一阵不适,想到要弄清这洞穴怪异之事的原委,只有把这青铜棺打开,往里探个究竟了。身体内一股气血翻涌,于是我一手握住了工兵铲,倾身上前,做好了准备破开这上面的封条。 张大烟袋见我急待出手的架势,想起了什么似的,忽而抬手叫停,对着我缓缓的说:“这棺材一旦打开,就没有合上的功夫了,一定要做足十分的准备。” 我点点头,抬了抬手里的铲头说道:“管他这里面藏着什么邪门玩意儿,要是敢冒头,先受一顿工兵铲伺候。” 他摆摆手,接着说道:“诈尸是一回事,我担心的是这螭吻合尸的格局在此保持了上千年,这洞穴里又是潮气深重,周围的积水里寒凉透体,虽然构造上看起来是少了一只俎鬼,但是其效用同样不能够小觑,棺内的尸体很有可能积了大量的寒毒,被养成了一具完全的荫尸。这荫尸极其邪煞的存在,古时用螭吻合尸来装裹尸体,为的就是囤聚阴气,养成荫尸,以此来对付那些盗墓者开棺之后直接搜罗财物的手段。” 我于是放低了手上姿势,听他这么一说,意识到了开棺后可能会遇到的危险状况,随之不再那么鲁莽,仅靠着一腔血气行事,转而做了一番心理准备。张大烟袋现在跟我说的这些,应当是他想起了当年倒斗下墓时遇到的状况,从而攒下来的经验了,当时他们一行人打开的同是一座螭吻合尸的棺材,那棺中的尸体正是一具可怕的荫尸,队伍里有见识的师爷告诫他们,这荫尸身上的东西一样都不能碰,其他人只有张大烟袋照做了,而那些在棺材里搜罗一空的盗墓贼们,据说回去之后都遭到了不同的报应,几乎没有好下场,尤其是领头的人,连身边的家人都受到了波及。 想到这些,我便对惊愕的对他说:“这荫尸的危害真有那么邪门,它到底是怎么害人的?” 张大烟袋眯着眼睛,看着身前的这口棺材道:“人若是探进棺材,与死尸相接触,必定会沾染到荫尸身上的尸毒,一旦进入体内,严重者不过多时便会当场暴死,稍轻一些的人也会将尸毒携带于身,短时间内没有征兆,但如果没有加以抑制祛除,最多不出半月,尸毒侵入骨髓,随之发作,人便会受尽万般痛苦,直至横死。更阴毒的是,身上带有这种尸毒的人,还会将此传递给身边的人,祸害亲友,所以说积养荫尸,自古以来都是一种无比阴毒的邪事。” 我怔了一怔,心里暗自思忖,这邪祟玩意儿要是有这么厉害,我们打开这口棺材,就几乎等于是在送死。 张大烟袋看出了我的顾虑,不再跟我讲述那些严肃可怖的方面,转而跟我要求道:“这荫尸因为贮存环境不同,积养的时间不同,有可能尸毒的侵袭程度也各自有区别,在我当时看到的那一次场合里,那些人都扒了棺材里的明器,但当场横死的还是没有。不过,在后来将阴邪之气传给了身边人的,就是当时那位头领的遭遇,倒是确确事实发生了。所以我们面对要打开这座棺材之前,心里要有个定数,不要盲目的勇武或是忌惮,都是会出事的。” 我耐心的听着,照他所说,了解接下去应该怎么动作。 他缓缓的告诉我,一旦开棺,要注意这几个地方,棺材里面是不是充斥着一股腥膻之气,并且尸体周身的皮肤是否呈现出一种酱紫色或深灰色,而且通常这类尸体都是体表具有弹性,看上去栩栩如生,如同是刚死不久之人。棺内的景象如果与这些相吻合,就可以断定出这是一具明显的荫尸,这些尸体一旦面有异象,形容诡异,说明它正在利用邪煞之气作祟为恶,千万不要触碰这种尸身,也不要打棺内明器的主意,即使隔着手套,也阻隔不了荫尸身上的尸毒。 我如有所思的说道:“如果这里面是荫尸,我们就不要再进一步行动,远远地避开就行了。这玩意儿无法诈尸,我们不靠近它,它也拿我们没办法。” 张大烟袋看着我点了点头,应对方法差不多便是如此。知己知彼,掌握了这荫尸的特点,才能有效的对付,这种时候确实和他说的一样,盲目的勇敢,或者害怕都没有用,还有可能会坏事,越是这种情况越要头脑清醒。我暗自想着,如果这里面的家伙真是具荫尸,不动它的主意,索性放一把火将它给烧了,如此得个清净,省的再生出什么事端。 张大烟袋交待完事情,时间又过去了一阵子,我的小腿陷在水潭里,此时已经冷得感受不到知觉了,我也不再等下去,一手抄起了工兵铲,直接用铲头去卸棺盖上的横条。 那波纹状的横条,看上去铺陈的有些宽,但好在厚度不是很高,只是薄薄的一片,再加上历经风化,已经被锈蚀的褪色不堪。所以我一阵用力,很快就敲开了一道封条。工兵铲不时砸在青铜棺材的棱缝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听起来极其的沉闷,在这种环境里却有一阵阵撞击在耳膜上的感觉。 我手上接着使力,将铲头横向地朝外削着,没到五分钟的功夫,那道剩下的波纹横条也被我铲了下来。横条的残余噗通掉进水里,我顾不得许多,将踩在水潭里的双腿抽了出来,站在了地陷外围。我手腕一翻,将铲头沿着青铜棺盖下面的缝隙插了进去,深深用力,工兵铲的整个前端严丝合缝的陷到了里面。 这时开棺就只差最后一道工序了,张大烟袋望着身前的棺材,将自己的斩马刀收回了腰间,从身上的布兜里掏出了一根黑驴蹄子,另一只手擎着火折子,贴近了棺材一侧。 我看着他手里的黑驴蹄子,知道这东西是用来对付粽子的,这棺材里的凶险还是一片未知,说不定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变数,只能随机行事,见招拆招,他的这一手准备,看上去算是预备齐当了。 我见此便低喝一声,全身发力,双手握紧了工兵铲,将它直直的往下压去。那棺材的接缝处一开始是死的,在受到撬动之后,被铲头带着渐渐的松动了起来,接连发出嘎吱嘎吱的闷响。我感觉这口青铜棺材异常的沉重,仅仅只是棺盖,估摸着也有百斤,如果不是因为杠杆的发力,哪怕是三个我加在一起也拿这青铜的棺盖没有办法。 我把双手托到胸前的位置,牢牢的顶着工兵铲的握柄,使出全身的力气,眼见着那道棺盖是被撬了起来,却沉沉的悬停在原处。我手上的重量越来越沉,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在这个当口我猛地一挺身,架住了手中的力道,大喝一声,身上的气势贯顶而出,用暗劲将这口棺盖掀了起来。 ##第六十一章 面具 只听“哐”的一声响,这座青铜棺材已被撬了开来,我只觉得虎口发麻,双臂之间一股酸胀,却没停歇的跟着走上前,一手将悬着的棺盖给推开了。张大烟袋还未见到棺内情形,却仍是凑近身形,一只手上的黑驴蹄子已经亮了出来,宽厚的棺材里面,霍然冒出了一股冷气,只见一具体型瘦削的尸体躺在里面。整个棺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味,除此之外,还夹带着一种松香的味道,这种气道闻上去很是奇异,仿佛是某种涂抹在尸体身上的特殊香料,遇着空气挥发出来的味道。 那具尸体的体型接近普通人,甚至还比一般人要瘦弱很多,从特征看上去是一具男尸。这具尸体的性别之所以第一眼看去难以分辨,是因为他的头上戴了一副厚重的青铜面具,这副面具造型夸张,纵目高鼻,连嘴巴的部位都被遮盖着,整片面具从脸部延伸到下颚,只露出了一部分脖颈,让我们根本无法分辨这具尸体的面貌。 除了头部的面具之外,尸首其他的地方还算正常,上身披挂着一件丝制皂袍,衣服已和大部分尸身粘连在一起,腐烂的程度有些严重,只能依稀看出长袍上点缀着一些零星的图案。张大烟袋见这具尸体的保存程度不够完好,除了躯干的部位,四肢的大部分肌肉都已经腐败,只留下明显的手骨和腿骨,身上的皮肤也完全是黝深的碳黑色,便随之放下心来,手里的黑驴蹄子也缓慢收了回去。 “这尸体的大部分只剩下骨头架子了,不是荫尸,也不会整出什么动静害人了。”他缓缓的道。 眼前的状况其实出于我们的意料之外,我们料定这螭吻合尸的格局不简单,同时潭水底部的机拓一直在调动水流,稳定着这方青铜棺下面的环境,同时地陷中的水温极度的阴寒,应当是在聚集阴气,以此纳入棺材内的尸体上,因此棺中的情况必定凶险异常。但是眼前的情况却完全不同,棺中只剩下一具近似于枯骨的尸体,肉身早已朽烂多时,并没有什么积养阴气的意义,这一些具体的情况,都将我们之前的想法给推翻了。 “这个人身穿这样的服装,想来身份应该有些不简单,为什么会被单独葬在这种地方。”我看着棺内的男尸,喃喃的道。 “哦,你怎么看出这个人的身份不简单,是头上戴的面具,还是身上穿的衣服?”张大烟袋转头看向我,平静的问。 “不是,是这个人摆出的手势。”我摇了摇头,将光线照在这具男尸的身上,指着他的手势道,“你看他的右手,手骨背面微微隆起,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朝下伸出,拇指打开,虎口的位置朝向外边,这种手势叫做从傅手,一般在古时只有具有一定地位,有耕地自主权的人,在下葬时才能摆出这种手势。” 张大烟袋轻抬眉头,似乎是听到了从未耳闻的信息一般,看样子颇有耐心,低头沉默的等着我说下去。 我说着,又指向了尸体的另一只手:“再看他的左手,从背面看手骨同样微微隆起,四根手指一致的收紧,拇指贴合着手掌,呈现弓起的形式,而整个虎口朝向里边。这种手势叫归堂手,能做这种手势的人就更加稀少了,一般只有位及王臣之人,或者皇帝身边的亲信,才能在入棺时做这种手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只手掌里面应该握着一样东西,不是玉石就是套盒,因为这一类东西能象征死者生前的尊贵身份。” 张大烟袋听我一说,便伸出手往男尸的左手里探去,一阵翻动将他的手骨摊开,内里果然握着一个风干发灰的核桃。随即两眼一睁,接连点了点头,认可了我的这一说法。 他随之点了点头,按自己的思路推论道:“如此所说,这核桃便是历来所谓的压胜钱,核桃在古时又通一个桃字,这桃大多指代的是寿桃,无论在民间传说还是在典故中,寿桃都是福禄寿三仙中代表长寿的标志,凡是为寿星道贺也有献上寿桃的传统,所以桃代表长寿的寓意,一直是由来已久。” 这具男尸将核桃蜷握在手中,不仅随着下葬昭示着自身的地位,也表达了一种想要身兼福寿, 在死后渴慕长生的夙愿。从整体上看来,这具尸身右手的手势做出从傅,左手做出归堂,能在死后摆出这两种手势的人,其生前的地位一定绝不简单,甚至很有可能,他是古蜀王身边的一位极其重要的人。 我回顾一番,在当时的壁画上搜索那些看到的细节,认真想了一想,那描绘的内容似乎都只是古蜀王一人的生平事迹,整个画里的主角就是他,其他的事物都是为了彰显他英勇奇伟的陪衬。而他身边,似乎并没有提到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唯一能和眼前的男尸找到相似之处的,便是壁画上的那些亲卫部队,全都跟他一样,头上戴着造型怪异的青铜面具。 我的脑袋一时有些模糊,那壁画上的图案渐渐生涩,有些内容就突然记不起来了。我一脸的艰深,随即问向了张大烟袋:“张叔,你记不记得壁画上画的那些侍卫,就是古蜀王的亲卫部队,他们的身上,有没有穿衣服?” 张大烟袋似乎一时还有些没转过神来,听到我说的这个细节,静下来想了一阵。接着摇摇头跟我说:“没有,那些士兵的装扮很接近洪荒时期的蛮夷,身上只披了一道绕过肩膀的甲胄,其他地方全打着赤膊,大部分皮肤都是裸露的。” 我把这些细节拼凑回去,仔细回想,和壁画上面的景象确实接上了,那些古蜀王的亲卫部队,确实没有穿什么繁复的衣物,几乎都是统一的斜披肩甲,赤身光脚的形象。“那这就奇怪了,这棺材里的尸体,看起来和古蜀王的贴身侍卫,不是同一个身份。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暗自喃喃道。 眼前这个人戴着跟壁画上的近卫士兵一样的青铜面具,身上却是裹着丝制的齐身皂袍,这种穿着,在之前的场景中从未出现过,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了看棺内躺着的这具尸体,形销骨立,双手平伸,看上去是一副安然祥和的姿态,但是这张面具底下是何种表情,藏着一张什么样的脸,我们确是一无所知。我越是这样看着,气氛就越加凝重,我此刻专注的眼神,几乎正好与下方平摊着的这张脸相对,这道古朴的青铜面具上,耸立着高高的鼻梁,两只眼球外突,几乎同样注视着我。这张五官比列有些夸张的脸,此时静默的摆放在棺材里,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尤其是那道颔骨上方宽厚的嘴,似乎不觉间扬起了一抹微笑,直愣愣的回应着我。 那样的神情让我感到不适,我晃了晃脑袋,从面具上面抽出目光,扫向了其他的地方。张大烟袋走向我面前,点起了手里的旱烟,沉默的抽了一阵子,又转头看了看棺材里面,淡淡的说:“你是觉得,这个尸体身上和那些壁画上的士兵有相似之处,关键的信息,就在这片青铜面具上面?” 我站在棺材旁边,缓慢的点了点头,对他说道:“从这尸体双手摆出的手势,能推断出这个人的身份极其之高,极有可能是古蜀王身边的人。但是他身上所穿着的衣物,又与那些近卫士兵明显不同,更加说明此人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最后看他头上所戴的青铜面具,这一点跟所有古蜀王身边的人都一致,似乎只要是能跟他位置靠的很近的人,所有人都会戴上这样的面具,一切的迹象可以看出,要弄清古蜀王身边的人物来历和关系,这个面具,一定包含着相当的重要性。” ##第六十二章 密不可分 我站在棺材旁边,缓慢的点了点头,对他说道:“从这尸体双手摆出的手势,能推断出这个人的身份极其之高,极有可能是古蜀王身边的人。但是他身上所穿着的衣物,又与那些近卫士兵明显不同,更加说明此人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最后看他头上所戴的青铜面具,这一点跟所有古蜀王身边的人都一致,似乎只要是能跟他位置靠的很近的人,所有人都会戴上这样的面具,一切的迹象可以看出,要弄清古蜀王身边的人物来历和关系,这个面具,一定包含着相当的重要性。” 张大烟袋顿了一顿,回头望了眼棺中的尸体,沉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便从这个青铜面具上下功夫。”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深邃的表情,随即就明白了,他的目的是想把男尸头上的面具给摘下来。只需一番动作,取下来的青铜面具便可以在整体上细细研究,同时,这具尸体的真面目也能揭露在我们眼前,如此简单粗暴,看上去却是个最奏效的法子。 我点了点头,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开始躬下身体,伸手去套弄棺材里的尸体。那棺材里的光亮极为的有限,张大烟袋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柄灯烛,将其放置到了棺材的东南角,那火苗微微燃烧着,借此可以不用再手举火折子,便能看清棺中的情况。 接着他退开袖子,卷起到手肘,去搬弄躺在棺中的尸体,不料那尸身似乎受到非常程度的腐烂,全身干瘪皱缩,衣服和大部分的皮肤骨骼已经粘连在了一起。将它从棺材里托起来,如同揭开皮肉上的一道痂,费了一番功夫,张大烟袋将尸体的上半身扶起来,用捆尸绳缠住脖颈,一阵牵拉晃动,由于这具尸体大部分已近腐坏,牵拉起来的身躯已经十分死硬,完全不同许多古尸那样仍然保留着肌肉的弹性,他担心这具男尸的身体部位一碰就碎,手上的力道也把控的很紧。 看张大烟袋的动作非常娴熟,毫不拖泥带水,眼前看上去就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手艺人,在展示手中的绝活而已,我在一旁看着,觉得这位果然是倒斗多年的前辈,不禁有些啧啧称道。我之前从没有过下墓的经验,面对这座墓穴里一路上这么多迥异特殊的尸体,到现在动手开棺亲眼看到里面的古尸,这些都算是第一次实践,对这里面的门路压根谈不上熟悉,但张大烟袋手上的这番动作,我却是略知一二。 他对尸体这样刻意的拉伸拽动,看上去是不可思议的行为,其实目的是为了活络尸体的肉身,扩散它的柔软度,因为尸体在棺材中密封已久,一直处于狭小有限的空间内,尸身大多都无法很好的伸展,再加上棺内空气极其污浊,尸体在开棺之后往往都保持着一种紧绷的状态,僵而不化,脆而不软,这时候将尸体扶起摆正,对其进行一番牵扯拉伸,有时加上拍打肌肉,形似抽耳光一样,这些动作看上去难以理解,实则这样做是在加深尸体的柔韧性,舒展全身的肌肉和骨骼,让尸身变得绵软开来。 这样的动作,一般用在开棺之后,要摸走明器,从死者身上褪下全身配饰和殓服时,对尸体牵引几番,是一套不可或缺的流程。否则的话,尸体硬化的犹如树皮,全身的肌肉深陷,四肢紧缩,身上的衣物与首饰紧紧的生在一起,饶是有九牛二虎之力,生拉硬拽,也很难将这些贵重物品从死者身上扒拉下来,还可能会把它们撕裂,一旦对明器造成了实质性的破坏,那么它们所附带的价值也会一落千丈,大打折扣,而盗墓者,肯定不希望出现这样的事。 张大烟袋拽着这具男尸,牵拉了好一会儿,又伸腿踏在了他的胸口,微微使力,尸体脖颈以上的部位便跟着来回扯动。张大烟袋的动作看上去轻车熟路,那男尸随着他的力道跟着来回起伏,上半身一动一动的,画面看上去甚是独特。 大概忙活了一会儿,看上去做的差不多了,他才松掉手里的绳子,那具男尸被放倒下去,上半身靠在了棺材的边沿上。尸体此时倾斜在棺体边缘,上身接近于正襟危坐的姿势,端着一只脑袋,那脑袋因为带着厚重的面具,所以看上去非常的不协调,与瘦削的身体相比,这具尸体就给人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张大烟袋没有停歇,凑到尸体前面与之相对,就此伸出双手去取他头上的青铜面具,我看着他的动作,不知怎的,忽然感到一种奇怪的知觉,仿佛四面有一道重重的寒意袭来。 我环视着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异象,洞穴里的气氛也是一直如此,持续着冷冰冰的温度,脚下的水潭看上去一片阴寒,泛起了一道波澜,即使消纵的很快,但还是被我察觉到了异处,这座空间内刚才除了张大烟袋的动作,其他地方皆是一片平静,这一片水波是如何来的。而刚才的一段时间,我也并未踏进水潭里,这水面上不会无端的泛起涟漪,难道是洞顶的滴水。 我想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岩洞上方,四处都悬挂着那些锋利的长石,不过这个位置的石头体积更大,切面也更加的纵深,每一个都反射着一丝微亮的光,一眼望去,这种风貌几乎像是倒过来的海底,在阴影里有一大片滑亮剔透的珊瑚丛。 张大烟袋在男尸头上套弄了一阵,用力的往外脱,但奇怪的是却无法把这副面具摘下来,仿佛这东西是长在了肉身上一样,生生的和头部融为了一体。我看他左右开弓,两个方向各自使了一阵蛮力,拽了近五分钟,饶是没能将这面具给拖下来。 “真是怪了,这面具怎么会套的这么紧?”张大眼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兀自的说道。 “怎么回事,难道这个青铜面具也有蹊跷。”我看着他疑惑的问道。 他顿了顿,望着眼前的男尸说:“蹊跷的是这东西的结构,套的实在太牢固了,当时这个人是怎么戴上去的?” 我对这青铜面具本就充满了好奇,却又探查不出个什么,这会儿被他一说,心里就更没底了,自己伸手往这男尸头上动去。刚触碰到这副面具,我就感觉到一种异样的质感,双手像是摸在了动物的甲壳上,说不出的生硬厚重。我抓住这副面具,两手移到颔部两端的位置,接着用力向外脱,而这面具居然纹丝不动,随着男尸的头部端在半空中,怪异的平伸着。我手上沉沉的使劲,运起整个手臂的力量,还是没把面具从尸体头上摘下来,别说是脱掉面具,我甚至都没能把这玩意从尸体头上拉出一道缝来。 我喘了一口气,觉得有些无奈,但心里更多的是极度的不解。张大烟袋见我也没什么进展,把身体侧向棺材另一边,思索着道:“按说这尸身我也牵拉了好一阵,身上的肌肉关节应该都已经舒展开了,为什么这个家伙头上的面具还是这么的紧,感觉像是嵌在肉里的一样,这可真是怪事。” 我在旁边歇了一会儿,老实说,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这是有亲自尝试过摘弄这副青铜面具,才知道张大烟袋所言非虚,之前死活都拽不下来这个奇怪玩意儿,现在看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喃喃的道:“这个青铜面具在他头上套得太紧了,看起来不像是戴上去的,像是被什么方式,将人的肉身和面具牢牢熔铸在一起似的。整个面具结构已经和人头构成了一个整体,看上去严丝合缝,密不可分,所以我们看上去从尸体头上摘下来容易,实际上怎么脱怎么脱不下来。” ##第六十三章 下葬 张大烟袋狐疑的说:“但是,这怎么可能呢,青铜面具若是以这样程度的方式强制戴上去,那人岂不是都死了,再说,这副面具厚重刚硬,又是致密坚实的青铜材质,看上去戴在头上都没露一条明显的缝出来,这个人是怎么呼吸的?” “问题就出在这个地方。”我沉吟着,想到了一种极为不寻常的解释。 “你想说什么?”张大烟袋沉稳的看着我,隐隐期待着,想要知道我心里装着什么想法。 “这个人,很有可能在戴上面具的时候就是个死人。”我缓缓的道。 张大烟袋在一旁猛的一怔,这种推断,已经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料范围,但是现在看来,又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眼前的现象。我再度去检查这具尸体,将他的身躯翻转过来,后脑的部分直接对着自己,在那上面仔细的打量,这副青铜铸造的面具,在构造上接近一种完全封住头部的状态,尸体后脑的上半部分是完整的穿戴进去的,下半部分还有一道铰条,用以起到固定作用,所以眼前这青铜器看上去是面具,其实更接近于头盔。 我仔细的看了那道铰条,从耳根部位牵出,经过后脑勺,又连接到了另一边的耳根,中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压痕,这男尸的头顶被完整的包裹,下方的这道铰条却是深深陷进了肉中, 大片头发都被压了进去,在耳根附近的位置最深,几乎压进了头骨中。这种穿戴方式太过罕见,比我所见过的任何面具都要严密,几乎没有为头部腾出任何多余的空间,仿佛是这个人在戴上面具的那一刻起,就从没想过要脱下来。 张大烟袋听我说完这句话,慢慢地点了点头,兀自说道:“看来似乎是这样,才能解释我一开始的疑惑,这个人是怎么把面具戴上去的。这青铜面具不光是厚重,光是与头部的结合程度,就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要承受巨大的头部压力,也要忍受面具部位深及头骨的痛苦,同时基本无法做到正常呼吸,能满足这样的穿戴要求,也就只有死人了。” 张大烟道想了一会儿,看着棺中这具瘦削的男尸,他此刻脸部朝下,露出了青铜面具后方的轮廓。那些轮廓似乎又带起了他的思路,他低着头缓缓说道:“不知道这面具到底代表着什么,这种青铜面具和广汉三星堆出土的那些文物有极大的相似之处,在风格上明显接近,这些周围浮凸出来的轮廓,尤其还体现在人像上,两者都是造型怪异,五官夸张的形式。只不过眼前的这件青铜面具更加形象一点,这两者都是古蜀国的文明在物质上的体现,说起来追本溯源也能到同一个地方,但是,眼前的这副面具和那些青铜器又存在有明显的差别。” “差别在哪里?”我好奇地问道。 “这两种古物虽然有异曲同工之处,但是有一点本质的不同,三星堆的青铜器都是从墓坑里出土的,多是一些厚重的器皿,以及表达民族信仰的装饰品,并不是棺材里的陪葬品。现在处于古蜀国的墓穴里,我们是第一次通过开棺,发现这种同类型的青铜器居然还有佩戴在死者身上的,这种情况明显很特殊,将尸体戴上这副青铜面具的做法,是处于另一种宣告地位象征的手段,还是古蜀王壁画上提及的某种必要的仪式,这些我们都说不清,如果不是代表地位和死者的身份象征的话,那么这种戴面具的方式就有些让人无法理解了,也无从得知其背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张大烟袋在一旁解析道。 “对了,这副面具……还是有些说不过去。”我听张大烟袋谈及壁画,突然想起了一个细节,意识到某个重要的信息被疏忽了。 张大烟袋沉默了一阵,知道我从他的话中发现了问题,却不清楚我要说什么。我看着他,眼睛一闪随之叫道:“青铜面具的疑点太多了,我之前说的都是人死之后,才能将这种面具戴上,否则活人根本无法承受戴上这种面具所需要的代价。但是,这个想法明显出了一个问题,联系到你所说的,古蜀王要做必要的仪式,如此一来这个想法就显然说不过去了。” 我将这些告诉了张大烟袋,看着他一副思索的神情,又很快将目光跟我对上。他似乎也意识到了那个很关键的问题,缓缓的道:“古蜀王每次从大山中走出来,身边都会带着一群侍卫他的人,那些人……同样戴着青铜面具。” 我点点头,应和着说道:“可是这些人戴上了这种面具,同样可以行动,作为古蜀国的一支精锐奇兵,还能帮助人们赶走外敌,也可以护卫古蜀王的安全。” 如此一来,逻辑上存在了一个很大的矛盾,之前的推测就说不通了。那些面具士兵的存在,似乎推翻了我的说法,并不是死去的人才能戴上这种青铜面具。根据壁画上的记载,古蜀王的亲卫部队不但出现过,而且一个个都是生龙活虎,力大无穷的人,帮助古蜀国抵御外敌,成功守卫了领地的安稳。这群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难道会跟眼前的尸体一样,是死去的人? 张大烟袋此时已经进入了冷静思考的状态,点起了旱烟,一言不发的抽了起来。从水潭中缺失了一只镇底的俎鬼,到尸体头上戴着的神秘青铜面具,这棺材里的疑点,还未解决一个,又生出了另一个新的,简直令人自顾不暇。 洞穴里的空气一直是阴凉的,我们两人有一阵子没有说话,袅袅的烟雾从棺材旁边升起,散到了周围四处,张大烟袋不知不觉将旱烟抽到了一半,才抽搭了一下嘴唇,说了一番想法出来:“戴上了那样一副厚面具,看不出人的面目来,也分辨不清是个什么具体状况,那些戴着面具的士兵不知道来历,是死是活也敲定不了,但眼前这具戴面具的尸体,肯定是个死的无疑了。人的生命状态看起来无非死与活两种,非动即静,非黑即白,不是活蹦乱跳的人,就是死气沉沉的尸体。” 我缓缓的点头,沉默的听,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张大烟袋表达的这一点还是相当好理解的,因为生和死因为在形式上就有很直观的表现,一目了然,无需他人说教,每个人自己都能看的出来, 张大烟袋看着我,忽的话风一转:“但是若有这样一个状态,此人没有死,但也不算活着,而是游离在生与死之间,处在一个模糊不清的位置。你觉得这样的情况,会是什么样子?” 我微微一愣,全然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问题,我的意识里根本没有回答这些问题的准备,只能在脑中思索一阵,认真的回应这个想法。我慢慢的道:“不生不死,那是怎样的一种状况,我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我知道印度曾有一种独特的瑜伽术,练习者一旦掌握练习到极致,会达到一种极致的忘我境界,长时间不吃不喝,也不眠不休,离开了生命所必须的条件却依旧安然无恙,而且可以持续几天,甚至到一个月的时间。这种瑜伽被称作活埋术,有一些教徒常年修炼这种古老的心法,能够使灵魂脱离肉体,使之不被束缚,也不再受一切生理需求的影响。” 这种瑜伽术听上去有些玄乎,但却是真实存在于世上的,研习者还不在少数,但能达到至高境界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其修炼形式有些接近于道家的龟息功,讲究潜心调息,从真定再到出定,从外表上看去,练就的人就像是静止长眠了一般,周身纹丝不动,看不出任何的生命体征,犹如潜伏休眠的乌龟。 但是活埋术的这种状态保持得更加极致,整个人接近假死的状态,离开了空气、阳光和水,不借助任何的外界条件仍然能够维持相当长的时间,从中传出了许多令人称奇的轶事。曾经印度有一队工人在开挖沟渠的时候,挖到了一座墓地,他们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盘腿而坐,身穿长袍的木乃伊,这具尸体非常陈旧,从穿着看上去是一位瑜伽师,这些人把这具木乃伊带了出去,奇怪的是这具尸体接触到外面的环境,很快就发生了转变。这个瑜伽师居然渐渐苏醒了过来,还能跟工人们交谈,考诉他们自己的名字,然后跟他们说了一件更令人惊愕的事,他生活在一百年前,当时是自愿到这座墓穴下葬的。 ##第六十四章 摸索 张大烟袋听完,颇有意味的一笑,对我淡淡道:“你既然知道有这类接近于生死游离的事情,就应该能够想象,其实要让人体进入这种状态,其实是有办法的。你所说的形式,几乎都是由活着的人,进入到接近死亡的状态,当这种状态重新变回来,人照样还是活人,但我所说的这种变化,是让已经死去的人,获得跟跟活人一样的行动能力,任凭外面的环境如何变化,只要这具死尸本身的状态不被打破,就将会一直持续的活动下去。” 我惊诧道:“这……这样岂不是成了一具活尸!” 我一副意想不到的神色,被他全看在眼里,此时的洞穴里,那股湿冷的空气更加明显了,我们所处的位置位于溶洞的最低处,似乎周围的冷空气都结成了固体,持续的往中间聚拢。 他站在我的对侧,对我的反应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接着说道:“这种事情常人很少遇到,但实则在各处的风谈和传闻里,都曾有这些东西出没的踪迹,它们也有很多种称呼,有些地方称这些为行尸,有些称之为活僵,再到偏远一些的藏区,这种东西就被称作弱郎。大多说是人在死去时,身体内积压着一股浓稠的怨念,或是对生前未尽的事有着强大的执念,在死后不久,尸体上便会跟着出现一些相应征兆,最后像是受到了某种呼唤一般,带着按耐不住的势头直接坐地而起。这种情况不叫复活,也不是诈尸,而且这些尸体都几乎处在完好无损的状态,身上没有什么残缺,这种行尸一旦直立起来,便会自顾自的行动下去,仿佛行为全都带有自己的意识,无论刀砍斧劈,棍锤棒打都无法让其退让。而且这种行尸的力气极大,无论高矮胖瘦,都带有牛马一般的气力劲,只要这种行尸的身体没有遭到损毁,它便可以一直肆意的行动下去,为害旁人。” 我愣愣的听他所说,这些事情都是一些罕见的传闻,但是要实际考证,如此多的事迹犹如沉底黄沙一般,很难一一去检录搜证,而各个地方分散开来却几乎相似的描述,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这些现象也不会是空穴来风。我看着张大烟袋,缓缓的道:“这么说来,看来确是有这样的行尸存在,你之所以和我说这些,难道是怀疑古蜀王的那些亲卫部队,他们也是这种东西?” 他缓缓的道:“你仔细想想,首先,这些亲卫队的人,头上全都一致戴着这副青铜面具,而着面具的大概结构你也看到了,重量很沉,脑袋上感觉就像戴着一个铁斗一般,而且内部封闭,整体的轮廓几乎是跟人头一致的,要想戴进去,那坚硬的铰条和青铜棱角便会嵌进骨头里,整个设计刁钻的犹如刑具。一个正常的活人,是怎么做到将这样一幅不可思议的面具戴到头上的?” 我点了点头,这正是我刚开始的推测,能戴上这种面具的,只能是没有什么的死人,因为死人没有感觉,也不会在乎痛苦。而这种面具的设计对于活人来说,哪怕此人毅力极为顽强,能够忍受住这样的肉体疼痛,但也没有谁的生理结构,能做到适应这样的面具而不危及生命的。我思索一番,报以认可的眼神望着他,让他接着说下去。 “其次,你再好好回忆一下壁画上面的内容,这些士兵的来历就很可疑,壁画是怎么描写的?似乎是古蜀王提前预知到会有外族前来入侵,于是他闭关了一阵子,等他再出来的时候,便从大山里带了这样一支奇怪的部队出来。这是怎么回事?这山峰又不是娘胎,怎么会无端的产出一群士兵出来。第二次的时候,是古蜀王要征兆一些新的士兵,这些人是他直接从民众里面挑选的,而他选出了自己亲卫部队的人选之后,便带着一队人隐匿到了大山深处,再也没有出现了。照壁画上的意思,是他要将这些人收纳到自己的贴身侍卫中,依靠他们来守卫自己的墓穴,但是贴身侍卫非要从民众之间挑选,而且还需要同等数量的男女吗。你从这一点,能看出什么?” 我愣了一会儿,觉得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手给牢牢的摄住了,脑袋忽的闪了一下道:“这些男女青年,或许根本就不是选去做士兵的……而是,而是很可能应和了古蜀王丧葬时的某种特殊要求,作为必要的献祭者和他一起殉葬的!” 张大烟袋嘴边的烟火一阵明灭,眼神却跟着更加矍铄了起来,他定定地直视着我,继续开口道:“还有一点,古蜀王当时只在山里待了一段时间,就将一队带着青铜面具的士兵带了出来,而这些人,在当时古蜀国民众的眼里,很明显是头一次出现的。你仔细想想,古时的这些国家,不管是发动战争,还是抵御入侵,对于其用来作战的军队,一定是在早期就开始了培养操练的,因为只有长时间、系统化的训练,一支军队才可能从没有经验的散兵游勇,逐渐磨砺成为整齐划一的精锐部队,只有时刻保持着未雨绸缪,枕戈待旦的警醒,这种军队才可能在战场上把仗打赢。而古蜀王手下的这支部队,很明显是临时操练出来的一支队伍,第一次上战场,便是直接去与前来侵略的军队交锋。这时还有最后一点,我猜,你应该也想到了。”他呷了一口烟,从烟雾里探出一双狭长的目光,对我说道。 我注视着他,循着他的思路,条理清晰的说道:“最后一点,是这些士兵,身上的装备极为简陋,根本就没有穿戴什么多余的盔甲。”我记得壁画上的那些形象,这些士兵只有肩膀上裹了一块斜甲,形式几乎等同于一条披肩,其余的皮肤上,几乎没有任何防护。 他点了点头,满意的说:“他们头上戴着清一色的青铜面具,这样既有一定的威慑作用,同时也能让他人无法弄清他们的真实面目,保持了非常高的神秘性。但与敌人身上的武装程度相比,这些亲卫部队无论是盔甲还是武器,都是相当简陋的,壁画上面描述的入侵者形象,已经跟中原地区,战国时期的士兵穿着很接近了,几乎都是手持矛戈斧锯,全服武装的状态,而这边的亲卫部队,皆是坦胸露体,似乎只在体型上稍占了优势,这样一支部队,去对抗另一只骆马利兵的军队,从阵势上看完全是以卵击石。但是最后的结果却出人意料,看上去明显弱势的一方,却在跟强势一方的战斗中胜利了。” 战争的结果只能是和壁画上描写的一样,我想着,因为一旦赢的是入侵者,那么对于古蜀国的打击一定是毁灭性的,那么眼前的这一座庞大墓穴,从理论上来说,也就不会存在。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古蜀国虽然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多么长的记述,与外界没有频繁的交集,最终也是消失在尘埃与硝烟中,但是也至少存在了几百年,一定不会是在古蜀王时期绝迹的。 我对张大烟袋说道:“壁画上的信息里,没有看出这场战争中带有什么战术计策,也没有什么突然的事故,两只军队只是真正意义上的短兵相接,但是最后亲卫部队这一边获胜了,他们能将全副武装的入侵者击溃,而且是以少胜多,落后战胜先进,身披甲胄的外族军队居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从理论上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用一种事情来解释,那便是这些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实力超乎了我们的想象,在所有情况下,不靠着计谋策略,单纯只是武力的拼杀,少数人是不可能战胜多数人的。所以,这些戴着青铜面具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至此,我们对于古蜀王手下这只部队的了解,已经从一无所知,到突然有了深入的进展,这种新的认识,来自于我们综合了当前所有的已知信息后,产生的一个大胆推测,那便是古蜀王手里的这只军队,带着青铜面具的人,是他培养出来的一种行尸。 至于那是怎样的一种培养方法,目前我们还无从得知,眼下我们推测的路线,虽然看上去有些怪诞,却是最能解释当前问题的,而且一路走到这里,我感觉对于这座神秘莫测的墓穴来说,怪诞反而是正常的,如果没有怪事,那才是出了问题。 我朝青铜棺里的那具男尸看去,此刻它依然仰靠在棺材边,头部微微的支棱着,似乎是承受不住那青铜面具的重量一般,看上去随时都会垂下来。我转念一想,这古蜀王喜欢把手下的人都制作成行尸,但眼下这一具身材极其瘦削,相比壁画上那些体型魁梧的士兵,生前也似乎只是个衰弱的病秧子,而且尸身几近残破腐败,下肢只剩下两根发灰的腿骨,饶是古蜀王神通广大,这个人也变不成行尸了。于是心里放宽了许多,料定这副尸体不会再生什么异象,手脚也大胆了起来,放着架子在尸体身上一阵摸索。 ##第六十五章 区域 我再度把心思放在那副青铜面具上去,此时整个棺材上如同泛着一层浓墨,这副男尸身上的面具,也无声的落在阴影里,表面上带着玄妙的色彩。我看着觉得越发的静不住,觉得这东西带着古怪的名堂,不能就此晾在这里,便伸手想把它揭去,再一次使出全身的力气,五指全都按在了面具边缘的轮廓上,牢牢地抓住,带着一股沉然的气势将它往外脱。 周围的气温也开始变化,随着我的发力,身上都已腾出了一层细汗,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热起来,仿佛我平生没试过这么大的劲一样。这男尸的重量很轻,看起来几乎都不像是个成年男性,虽然尸身沉积已久,会在漫长的时间里发生打量的腐化,无论体积还是质量相比刚开始都有明显差异,但这具尸体似乎轻的有些过头了,感觉就只是一道绵软的树皮。我咬着牙关,随着手上的力道,眼前的尸体都已经离开了棺板,随着我的拽拉腾空了起来,我这样使不上劲,便抬出一只脚踏在了他的身上,将其固定之后,再重重的往他头上的面具发力。这男尸发皱的皮肤,此时如同皮革一般,随着拉扯几乎改变了本来的形状,发出暗哑的声音。 即使如此,那头上戴着的面具还是没有松动的景象,我重重的啐了一口:“妈的,这玩意儿是真的结实,紧的跟锁头一样。”不时有几滴水一样的液体,滴在了棺材周围,包括尸体的身上和面具上,都留下了一道道斑驳的水渍,我只感觉自己非常的用力,没想到已经累出了汗,还流了这么多,便觉得一阵不自觉的心热急躁,便也顾不上这些,沉下身子使出了浑身的劲。那尸体上半身架在棺材边上,整个头部被朝着前方拉动,在这种状况下,他的脖子被绷的老长,那幅度看上去极度的夸张,我的心里感到的巨大的怀疑,按理说我的力气虽然不算很大,但清楚这时候的程度,是一方棺材板子也该被掀开了。我依旧重重的抓着面具不放,身上的力气已经使到了极限,两只手臂上青筋都突兀的暴露了出来,这样持续了几秒钟,忽然仿佛布帛被撕裂了一般,只听见一声刺耳的响声,那男尸的头部,居然被我硬生生的从身体上扯了下来。 那脖子上的肌肉,像是败革一般,长在断口一圈,带着粗劣的韧性慢慢缩了回去,我手里的重量一轻,差点从棺材边上栽了个跟头。稳住一看,这手里拽着的,正是那男尸完整的脑袋,连带着紧密相连的青铜面具,被我从身体上撕了下来。张大烟袋将我扶住,目前的状况出现的有些突然,我迟疑了几秒钟,缓过来之后便打量起了手里的这颗人头,只一眼,便让我震惊的叫了出来:“咦,这个家伙的脑袋,怎么是空的?” 我手中提着的这颗人头,大部分的重量其实都来自青铜面具,也就是说,除去了这个厚重的器物,这人头几乎没有多重。这青铜面具边缘是一圈起伏的轮廓,上端罩着头顶,下端只包裹到了人头下巴的位置,所以将它翻转过来,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断裂的切口。这具尸体人首分离的位置,刚好是在脖子上,那里的肌肉十分干瘪,皱缩成了一圈发黑的腐肉,但奇怪的是,整个断口上就只能看到这一圈肌肉,里面竟然是空荡荡的,那些人头上该有的血管,筋肉全部都不见了,只有一根用来支撑结构的脊髓骨,其他地方什么都没有,只能看见一层深黑的瘢痕,看上去像是沉积下来的血迹。 这种情况显然很怪异,所有埋葬在地下的尸体,原本完好的肉身,在经历了漫长的腐坏过程,到最后只会剩下一具干枯的骨架,一些保存条件较差的,甚至连骨头也不复存在。但人体所有的组织里,除了骨骼的保存性要好很多,其他无论皮肤肌肉,还是身体内脏都是一样的,尤其在密封性不够完整,空气遇水的环境里,腐烂衰败的速度都会非常的快,因为自然的分解机制不会挑食,不会只是腐蚀其中的一样,而对其他的部分无动于衷。但眼前的这具尸体,明显不是这样。 张大烟袋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看了看这颗人头,对上我疑惑不解的目光,也觉得有些嗔怪。他一时间无法判断,摇了摇头道:“这尸体真是蹊跷,如果是经过长时间的存放,里面的血肉完全腐烂分解了,那就应该只剩下骨头,但他身上大部分的皮肤都依然存在,这是说不过去的。不可能只有内部的血肉和器官消失掉,而外面的皮肤还依然保留的腐败情况,这样的状态是如何保存下来的。” 我将这颗人头直接拿在手中,眼睛停留在那深黑的头颅深处,变着角度的翻看着,也顾不得文雅体面。之前我的注意全是想放在青铜面具上,但现在已经完全的转移了,不知道这颗干瘪空荡的人头,是不是和戴着的面具有直接的联系。这些东西都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似乎在一瞬间有了一种错觉,眼前这颗尸体的脑袋是被人刻意设计成这样的,为了迎合什么特殊的需要,像是有一个贪吃的小孩一样,面对这具尸体就当成了面包,把里面的夹心全掏走了,只留下了一层看上去完好无恙的外壳。我思索一番,还好这只是设想,不然我根本无法想象这是谁故意安排的结果,或是一出蓄谋已久的恶作剧,其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我猛的凑到一边,去看那棺材里面的躯干,无头的男尸已经仰倒在了棺板旁,身体斜斜的歪向一边,我低下头去看他断掉的脖子,在他的颈口那里散落着几块硬皮,残缺的戳在外边,上面还能看得出挣断的痕迹。只见那断裂的截面,一片黑乎乎的,起初以为是塞了什么药膏,仔细一瞧,才发现那里根本什么都没有,跟脑袋的情况一样,肌肉和内脏全都不见了。我朝里面探去,发现这尸体的脊柱也并不完整,连接到了胸骨下方一点的位置,就戛然而止了,像是被从中咬去了一般。 内部中空的头部,和同样情况的身体躯干,这居男尸的身上充满了疑点,已经称不上是一具合格的尸体,而整个接近一副干瘪的人体皮囊,身上除了看得见的骨骼,就只剩下一层皱巴巴的皮。怪不得这男尸如此之轻,现在想起来,我才发现了它的问题所在,原来他只是一层带着面具的空皮。 “啧,这洞里的滴水,怎么比之前又多了。”张大烟袋在一旁叹道。周围的变化,也同样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拂了拂身上被沾湿的地方,那棺材里面和周围的角落,也能感受到有明显的水滴。 这种变化从刚才起就有,所以没引起我多余的注目,此时我对身边环境的感觉,因为这一副诡异的人皮而变得阴冷起来。我瞅了这东西一眼,停了片刻,随即发现了有点不对劲的地方,这具男尸一直是这样一副姿势,无论躺在棺中,还是坐直仰靠,他的身体一处都是津贴棺材的,那就是腹腔下面的位置,似乎这个部位有一个受力点,无论身体怎么动,被张大烟袋用捆尸绳牵拉的时候,还是在我摘面具将它从棺材中拖起的时候,这个部位都是跟棺材紧紧相连的,感觉有东西在下面吸附着一样。 我想到这里,便马上又朝尸体靠了过去,右手探到他的脊梁附近硬实的位置,左手便拖着肩膀往外拉,这具干瘪的皮囊被我一拽,硬生生的从棺材里弹了起来,张大烟袋看着我手上使力,不知道我意欲何为,目光定定的看着这边。我一抬手的功夫,这具男尸就近似浮空了一般,着实轻盈得很,整个身体都被我的力道绷直,整个尸身的情况也随之一目了然,我看到那腹腔下面果然有点怪异,紧紧的贴合着棺材,像是有什么瘀滞填在了那里一般,一部分腹腔上的皮肉,带着敛服栓在棺材里,扯出了一块楔形的区域。 ##第六十六章 不寻常 我看出了不寻常,手臂上重重的拉去,这一骤然发力,将整个尸身连带着衣服一并扯了出来。这一下力道过猛,我被带着坐在了地上,尸体也直接脱离了原来的位置,无声地滚在了在棺材角落。这具形似树皮的男尸,没了脑袋,身上的血肉也不见踪影,如今身体姿态又被扯成了这副德性,算是落得一种寒酸下场。想他没有化作荫尸带来祸害,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变,横生枝节阻碍我们的行动,这一点看上去应该不是什么邪祟,我们这番举动算是有些过于失礼,对别人不住了。我想着盗亦有盗,待会还是要发扬一下摸金校尉的风行,将别人原样放回棺材,再合上棺盖,有始有终的好,这样也才与那些毛头散盗,对死者毫无尊重的行迹有所区别。 但是我还没有想象多久,只是起身往那棺材里看了一眼,就有如遭到当头棒喝,忽的一下呆住了。 我看到东西特别奇怪,那棺材里面,男尸的腹部原本所在的位置,居然有一个大大的洞。 这个洞实在匪夷所思,棺材都是整体密封的,合上棺盖之后,基本上就处于了紧闭的状态,不让外部的空气泄露进去,以此来保存尸体避免腐败。此刻在棺材底板上,无端的出现了这么一个空洞,岂不是与这些常理完全相悖,从何种角度去看,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张大烟袋也发现了这个怪处,沉声凑了上前,和我低头往下看去,一起端详起来。这个洞足有两尺宽,在棺材底部上非常的显眼,大小完全能塞进一个小孩进去,我们细看之下,发现这棺材的构造与所想的不同,厚重的青铜棺材,上下两端都是设计成方顶的廓形,中间是宽敞的主干区域,用来放置尸体,但是整个青铜棺的厚度体现在四周的棺板上,左右两边的棺壁,以及上下对应的方形棺顶,这些地方的厚度尤为明显,其次便是那道被撬开的棺盖,相比之下,最应该结实的棺底质量却最薄。 这就有些违背常理,我思索着道:“这青铜棺的结构与一般的棺材简直大相径庭,底部居然这么薄,是整个棺材青铜含量最少的地方。如此设计,难道是为了结合螭吻合尸的格局,为了聚精升华的过程更快,地气和螭吻的海气顺畅的转化到棺中,所以才减少了棺底的厚度,尸体更好的与地面接触?” 张大烟袋点点头,淡淡的说:“很有这个可能,但是当时的设计意图却跟目前的状况完全对不上,这棺中的尸体没有变成荫尸,而棺底还少了一只俎鬼。” 我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一个令人惊惧的可能性。我对他说:“会不会设计者当时布置好了这口螭吻合尸棺之后,这棺材发生了什么状况,如此就导致了一切的结构和布局没有生效,而设计者也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张大烟袋仔细听着,我想到的可能,确实有些出乎意料。空气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我的呼吸很轻,以一种沉静的眼神看着他,意有所指地瞄向了一处道:“那种他们没有想到的突发情况,有可能,就是这个洞。” 这句话带着一条很清晰的思路,眼下的这个洞不是当时的设计,也就是说,在制作完成青铜棺材的时候,并没有这个洞,制作者当时也没这个想法,而这个洞是在后来才出现的。我说完,便安静的凑过头去,仔细的检查着棺材底板,那个洞口边缘有一些细密的污迹,我把狼眼手电筒照过去,发现这些污迹已经干硬,有一块敛服上的碎布粘在了上面,应该是刚才扯开尸体的时候刮下来的。我将这块碎片揭下来,在背面发现了一些细小的肉沫,这些东西摸上去已经干硬,散发着一股奇特的松香味,看来确实是男尸身上的。 除了这些污迹,洞口看上去还带着许多刮痕,这些刮痕参差不齐的冒出了棺底,十分的凌乱,而这个洞在棺材上的形状,本身是不规则的,看上去毫无章法可言。“这个洞不可能是人为打出来的,看上去没有一点精细的痕迹,在这整个青铜棺里显得格格不入。我感觉它像是被无意的重复摩擦,经历了常年累月的积累,逐渐被打通的。”我喃喃道,心里已经有些莫名的紧张。 张大烟袋在另一边端详着,他借着手电筒的光线,对着这个洞沉默了一会儿,眉头忽的一皱,从我手里抢过了电筒。我见此,意识到他有了什么发现,也没搭话,便跟着他的动作看过去。 张大烟袋把电筒倾斜了一大半,目光直勾勾的,一直往洞里面看,他眼睛一眨说:“这里面有个东西。”说着便直接伸手探了进去。我还有些忐忑,不知道他这样会不会有危险,接着他已经手臂一紧,看上去牢牢抓住了那个东西,连拉带拽的把它从洞下面拖了出来。 随着他手臂一节节的伸出,光线里一个柔软发白的东西很快显露了出来,我怔怔的看着,这东西浑身通透的像是一幅薄膜一般,大致上呈白色的表面,泛着一点微黄,看上去像是有了很长的时间,散发着陈旧的感觉。我仔细一瞧,赫然发现这东西整体上居然带着一个类似人形的轮廓,看上去越来越像俎鬼。 我非常的震惊,看着这东西喃喃的道:“妈的,这东西……这东西是俎鬼褪掉的皮?” 张大烟袋从棺材旁站了起来,沉声说道:“据说俎鬼这东西跟蛇一样,每过一段周期都会蜕皮,本来蜕皮这种现象只有极少动物才有,没想到俎鬼能蜕皮这居然是真的。” 我的脑海里一片混沌,觉得眼前的信息实在有些多,一时理起来竟有些困难。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谈起,看着眼前这层蝉蛹一样的东西,对张大烟袋说:“蛇每蜕一次皮,整个身体就像跟新的一样,各方面功能也比之前活跃了许多,说起来就像是获得了一次新生。这俎鬼也能这么蜕皮,生命岂不是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他摇了摇头,看着我说:“俎鬼蜕皮的频率很少,一只俎鬼一辈子也只有几次,而且每次都是在重要的生命环节还会出现这种情况,每次随着自身的蜕皮,体积也会相对变小一点,然后再继续生长。要不然是生活环境有所改变,为了适应新环境而蜕皮,要不然就是身体发展到最蓬勃的时候,这个阶段会有一场蜕皮,还有最后的一次,据说是接近死亡,要完成自身使命的时候,这时还有一次蜕皮。” “这东西居然如此奇怪,的确不是寻常之物,只是眼前这一层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我看着那玩意儿出神的说。 张大烟袋俯下身去,在这层软壳一样的俎鬼皮上面摩挲着,用手指掂量掂量说:“这东西摸上去已经变质了,颜色也暗淡发黄,看不出来是多久以前遗留下来的。” 我听着他所说,脑海里转了一圈,忽然意识到了眼前的重要问题:“这棺材底上的洞,是偶然出现的,洞里面还有俎鬼蜕下的皮,这一切的因素单个的看都非常的怪异,但是放在一起看,我感觉里面一定有联系。” 棺材中突兀的洞,洞上面不规则的刮痕,还有这遗留在洞底蜕下来的皮,我将这些东西在脑海中放到了一起,能看到它们之间生出了一道细细的分支,但是这些分支现在还是模糊的,还差一点东西,我只需要这样东西重重的一拉,便能将这些事物全部连在一起。 张大烟袋像是想起了什么,从一旁走到棺材的角落边,把那具无头男尸的身体提了起来,他看了看这具尸体空洞的躯干,眼神不由得深邃了起来。我看着他的表情,再望向那具皮囊似的尸身,忽然惊呼道:“这具尸体,内里是空的,五脏六腑和肌肉全都不见了,这些都和棺材下面的这个洞有关系!” 我脑海中一阵极速的旋转,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些东西全都组合在了一起,重现拼凑了起来,现在被一条线索给贯穿了。“这棺材底下的洞,应是原本当做镇底的俎鬼给挖出来的,这只俎鬼被设计者当做用来布局螭吻合尸棺的材料,但是因为某种原因,这只俎鬼在被压在青铜棺下面时,并没有死去,而且能够做出一定的行动。” 我自顾自的说着,脑中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起来。不管什么生物,被困在某个特定的环境里,却又没有死去,那么它所想到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求生。这只俎鬼当时被压在地陷之下,水潭里的环境维持了它的生命,但是一直这样下去,终归也只是死路一条,于是这只开始在压住它的棺材上下主意,用其锋利的爪子在上面摩擦。俎鬼的手我见识过,那上面长着极其坚硬的蹼爪,只要从人的皮肤上轻轻一带,都能割出一条纵深的血痕,这青铜棺虽然质地厚重严密,但是无独有偶,由于螭吻合尸的特殊要求,它的底部结构却是最薄弱的,这恰好为俎鬼的提供了可乘之机。它用手爪不停地在青铜棺底部抓挠着,摩擦的部位也只集中在某一处,最终是穿破了这道棺底,我无法揣测这其中的时间耗费了多久,这只鬼东西也肯定是相当的有耐心,水滴石穿,从最后的结果看,它明显是成功了。 问题是穿破了这道青铜棺底以后,这只俎鬼遇到的情况,它一定是通过这道挖穿的洞,把棺中的这具尸体当成了食物。我冷静的推测到,此时也终于能够理解了,那具男尸的身体为何只剩一副皮囊了,这只鬼东西应该通过某种方式,穿到了男尸的腹腔位置,然后缓缓的吸食,用它有力的宽吻将尸体内部的一切都吃了下去,包括尸体的内脏,肌肉,甚至是头部的脑髓,导致这具男尸,体内几乎空无一物,看上去也就成了衣服紧靠骨架撑起来的皮囊。 ##第六十七章 毫无办法 说来说去,这一切的推测都表明,这里还有一只俎鬼是或者的?这只鬼东西,没有在棺材里,也不可能凭空消失,它到底跑去了哪里?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忽的一紧,转而抬头看向张大烟袋。而他此刻正靠着棺材,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沉默着整个身体也跟着一动不动。 洞穴里的气氛变得很诡异,持续着之前的那种凉飕飕的感觉,仿佛周围的气压都低了很多,一道一道的水滴,落在了棺材里,我们周围几乎都能有所感觉,这些水滴下来,无声的溅出湿湿的痕迹。刚才在摘男尸头上的面具时,我一阵发力,还以为这些水是我身上的汗,现在想想,这不可能,人身上的汗怎么会滴这么多,这些水滴的频率,从刚才开始起,就变得有些奇怪。 但是除了这些,我明显的感觉到身边有些不对劲,但是又怎么都说不出来,直到我把头抬起来,才突然注意到,那只点在棺材角上的烛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 这一下,我的瞳孔都睁大了,那只张大烟袋点起来的火烛,之前还是亮着的,居然在我们不知觉的时候灭掉了。 怪不得刚才检查棺材的时候,感觉视线暗了很多,那个时候借助着狼眼手电,没有察觉到变化,现在想来,烛火很有可能在那个时候就熄灭了。 我看了张大烟袋一眼,此时他保持着靠着棺材的姿势,上半身微微的弓起,把整个头昂起来往上面看去,一切的动作都是悄无声息的,但是没有了火烛的照耀,手电筒此时也打向棺底,那洞穴上面几乎是一片黑暗,只能看到明晃晃的水液,一滴接一滴的掉下来。 这烛火难道是被水给浇熄的?我暗暗的想着,镇定起心神,朝着放在棺材里的手电筒摸去,就在这时候,突然响起了一声怪异的叫声,那声音极为短促,我接着就感觉到眼前一阵劲风,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头顶上掉了下来。我心神一凛,右手摸到了手电筒,忽的就一把抓到了身前。往那地方一照,那东西居然是一截人的小腿,上面满是碎裂的烂肉,我吓了一条,接着就把那玩意儿踢开了。 那截小腿滚到了棺材里,借着明亮的光线,我这才看清楚,那小腿上套着古朴的素靴,绑腿上还有皂色的线条,这些跟男尸身上的衣物完全吻合,压根就是那死者的腿。 我怔了一下,原来这具男尸身上裸露的骨头,并不是腐败造成的,却是被生生的吃成了那样!张大烟袋看了眼那截小腿,光线明亮的一晃,他转头看着我的位置,突然叫了一声“不好”,伸手将我重重一推,我被这一下带得往后倒去,慌乱中,眼前的视线里看到了一道青森森的影子,“嚯”的一下扑在了我刚才的位置上。 我退了两三米远,一下跌坐到了地上,那个东西迅速的跳到了地上,气势犹如重钧一般,它本来背对着我,忽的一下转过了头来,我看着这玩意儿的嘴脸吓了一跳。这东西全身裹着青幽幽的鳞片,短鼻尖耳,突额阔嘴,脸上长着一对柿子一般大的眼睛,眼瞧不是俎鬼又是什么,但这怪物的模样更加奇异,像是裹上了一层毯绒一般,那身上的胸腹处,后肢的根部,以及整个头部边缘,都长出了一根根浓密的黑毛。乍一眼看上去,竟然平白无故生出了些许人样。 我看着这俎鬼体型已与人接近,一下重重的跃在地上,那势头之狠厉,完全是奔着置人于死地去的,想着刚刚若不是被张大烟袋一推,我已经被这畜生所击中,即使不死,也得是个催筋断骨的下场,便不由得一顿后怕。 那俎鬼见我跌在了地上,刚才的那一下打击落空,嘴角龇着牙齿一张,看上去颇为恼怒,接着便发出一声怪叫,“咯咯”的声音极其脆裂,身形一动便向我冲了过来。我见这气势急如雷火,“唰”的从地上跑了起来,猛的朝后跑去,想要躲避这怪物的攻击,脚下还没跑几步,便闻得身后有呼呼的声响,犹如疾风呼至一般,我朝后一看,这只俎鬼像极了索命的饿鬼,声还未到,整个形体已经朝我扑了过来。 我眼见要被他扑倒,重重的把头一低,说时迟,那时快,我调转了腿脚往左侧方躲去,忽然感觉腰后一阵劲风,那俎鬼的两只手爪都朝我探了过来,这一下侧身躲开了它的攻势,我感觉腰上犹如一道电流划过,身体堪堪的与它的手爪交错,那锋利的爪尖依然触到了我,衣服上瞬间刮出一道横印。这只俎鬼的一击全然扑空,整个上半身都往前倾斜压去,下半身收不回势,在半空中打了个半圈,直直的撞在了地面上。 它这一下撞击如同遭了个闷头棍,眼见着势头猛烈,撞上去也绝对不轻松,这东西咬了咬牙齿,晃了几下脑袋,又在地上摆正了身形。两只前肢伏在地上,后背微微的弓起,身体后面一步步横向的移动着,似乎是在找机会发动下一轮进攻。 这东西生性凶猛,再加上又极其狠毒残忍,一般被它盯上的猎物,是不会轻易放掉的。我想到此处,心里一紧,做了要跟它逮个硬仗的准备,便直直的往青铜棺跑去,之前才撬棺盖的时候,工兵铲就放在了棺沿上。 我迅速的跑,三步并作两步,生怕这玩意儿随之追上来,再来一次狠厉的猛扑,我便是身体灵活,动如猿揉,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都有把握躲开这样的攻势。这样情况就极为被动,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拿起武器,进行反击。这东西之前我们在水道上也碰见过,饶是极为难缠,疲于应付,但那也是俎鬼数量聚众的情况下,阿霜在水上对付这些怪物还是一刀一个,解决的轻松利落。我虽然不具备阿霜那样的身手,但是眼前这俎鬼就只有一只,拿起武器,一对一之下它还未必是我的对手,狭路相逢勇者胜,要是只顾着跑确实显得太怂了。 在说这地方还不只我一个人,张大烟袋已经赶在俎鬼前面,往我这边接应过来,一手握着那柄古锭斩马刀,似乎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我顺着他跑过去,两步跨到水潭边上,取下了棺材旁的工兵铲,此时有如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底气瞬间就涨了不少,转身一看,那原来的地面上,俎鬼却是已经不见了。“这东西去哪儿了?”我诧异的叫道。 这才一转眼的功夫,俎鬼不可能就这样消失了,它能跑到哪里去。我怔怔的站着,张大烟袋此时在我身边伸手一抬,全身特别的紧绷,看上去便是作出了一副戒备之势,没等我开口说话,忽的听到洞穴上传来一连串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梭子在许多石块上穿过一般,急促非常,我抬眼朝洞壁上望去,发现那整片鳞次栉比的岩丛中晃出了一道黑乎乎的影子,那影子钻进去又冒出来,在倒挂的岩石上不停闪转腾挪。我见这家伙移动得非常之快,心下不自觉叹道:妈的,这东西不是在水里游的吗,怎么还能飞檐走壁了。 洞壁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只有片刻的时间,就传到了我们的正上方,我此时全神贯注,眼珠子在洞顶上紧盯着那道影子的动向,此时紧急非常,这俎鬼居高临下扑过来的势头,我刚刚见识过,大气都不敢喘。只过了几秒钟,只听得头上一阵风响,一片宽尾巴从半空中打了下来,我和张大烟袋各自一让,它从我们两人中间擦了过去。躲过此势,我们还没有定过身来,只听得“咯”的一声怪叫,这只尾巴又从相反的方向打了过来,荡来的趋势带着凶猛的力道,我见这尾巴直奔面门而来,手中蓦地抓紧工兵铲,横着一挥,就直往空中削去。 我见着铲头就要铲到它的时候,这尾巴突然一收,像卸掉了力一般拐了个角度,从空中避开了,我一铲打空,在腾出去的一瞬间就感到不妙,这一道甩尾只是个佯攻。俎鬼收势极快,从岩石上探出一大半的身体,果然朝我扑了过来,我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回了铲子,整个身体一低,双手抓着握柄往正上方挡去。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这只俎鬼生生的抓在了工兵铲上,我手上感觉到了一股迅猛的力道,不止是沉,关键是有那种短促的爆发力,感觉像是有道块铁饼砸下来一般。我挡下了这一击,隔着一杆结实的工兵铲,那俎鬼正在我的头顶上方,龇着牙齿朝我嚎叫着,我感觉自己抵挡着它的身体,手里的兵器却无法收回来,它的上半身压在工兵铲上,嘴里的口涎一股脑的滴落下来。我推它不开,也挣不出去,一时间被这东西牵制着,竟然毫无办法。 ##第六十八章 出奇 这涎水滴了我满身都是,现在想起来,方才滴在棺材里的那些水,很可能都是从这家伙嘴里流出来的。我甚觉恶心,却没法去拂,这时张大烟袋从侧面抄了上来,直接挥出斩马刀,朝这东西背上砍了过去,只听“喀拉”的一声,这只俎鬼注意全在我身上,无阻无拦,生生受了这一刀,发出一声痛叫,“咯”的一下听着极其刺耳,它压在我头上不过两尺,隔着如此之近,直叫人耳膜欲裂。这俎鬼吃痛,松开了我的工兵铲,却是变得恼羞成怒,直接探身去扑张大烟袋。张大烟袋这时有些迟钝,在晦暗的洞穴里反应的不是很快,来不及收势,被这只俎鬼撞在了肩胛上,一下子往地上栽去,手上的斩马刀跟着掉到了一边。 俎鬼见势打了个旋,从洞壁上爬了下来,直直往他身上靠去。张大烟袋倒在地上,防身的兵器也没了,此时是手无寸铁,用手抵挡不了这俎鬼的爪子,便抬腿去蹬,如此一番疲于应付的手脚。我刚从地上站起来,看他的情况万分危急,慌忙的抓起工兵铲,凑身上去便要敲这只俎鬼。这东西此时已经爬到了张大烟袋身边,脑袋已呈紧绷之状,就要往他身上咬,我赶上这只俎鬼,见其整个后背都暴露在我眼前,抄起铲头便往它的背脊上砸去。 这一下直接敲在了背鳍上,只听一声脆响,这只俎鬼被敲的一震,整个动作生生停在了半空,张大烟袋见势也不停着,直起腰身,一连串的抬腿踢在俎鬼身上,要把它给驱开。我将铲头铲到这俎鬼身上,为了救人至少带着九分的力气,势如破竹,却只是没进了它肉身不到半寸。这俎鬼看上去带着细密的鳞片,其实这些鳞都硬如角质,不知经历了多长时间的沉积,比之前所遇到它的那些同类比起来,这一只要另类许多。我见铲不进肉中,便调转铲头,沿着它的背鳍一路削了下去,上面立刻渗出了一道绿色的血痕来。 这俎鬼背上受了重创,回头面向我,激烈的嚎叫,面相带着穷凶极恶的煞气,我见它这样料定又是要发难,便要先下手为强,忙不迭的再次挥铲。这家伙长了经验,不再硬吃我的进攻,忽然猛的拔转身形,抬起尾巴朝我横扫过来,这一下极为迅速,我见势不妙,随即转攻为守,抬出的铲子护在自己胸前,只听得一声脆响,这尾巴直接打在身前,我只觉得如同接了一记重棒,端着工兵铲接连后退。 这一扫尾极其凶狠,势大力沉,我用工兵铲挡了一下,虎口顿时阵痛欲裂,而这俎鬼还未作罢,负了伤却更加的狂躁,嘶叫一声,扒着岩壁一溜烟爬了上去。我松开手,转到了另一侧的岩壁旁,朝上面端望过去,这只俎鬼在洞顶上刮擦出一连串的声响,四五秒过去,从一道尖利的岩石上探出了上半身,我看它的位置,离我们已经有些远,不像是要发动攻击的距离,而它的正下方却正对着水潭。我定睛一看,才发现不对,这家伙看来是要跳到青铜棺的地方去! 我还没有说完,这只俎鬼重重的一跃,直接跳到了下面的青铜棺里,这一下让我们有些奇怪,我和张大烟袋拿起武器,一并跑过去,围在了那口青铜棺旁边。那只俎鬼从棺材里翻上来,只见它身形一拧,一口咬住那具无头男尸的肩膀,将它拖了起来。俎鬼嘴里衔着这具尸体,两三下攀在了棺材边上,这副场景极其的骇异。 它直勾勾看着我们两个,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瞪,那两只柿子一样的圆眼冒着青光,森森然的,看上去像要把我们生吞活剥一般。没等我们有什么动作,这俎鬼突然抓起了男尸的腹腔,直接啃食了起来。 我见这情况,当场就懵了。愣愣的看着这俎鬼道:“怎么回事,这鬼东西怎么突然吃起死人来了?” 我匪夷所思,见它“喀拉喀拉”的咬在尸体上,难道是因为饿疯了,见拿不下我们当食物,便打起这死尸的主意来了?这么想来也正常,毕竟这鬼玩意儿在洞穴里活了那么久,就是靠吃尸体出来的。 张大烟袋看了一会儿,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大叫一声不对。“这俎鬼对尸体的动作,不像是在吃掉它,这是……这是在……换命!” 我听他高声的一叫,忽的就有些怔住了,换命是个什么意思,看张大烟袋脸上的表情,这东西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我再去看那俎鬼的动作,越来越觉得不正常,细看之下,确实不像是在吃掉尸体,因为俎鬼的嘴巴咬在男尸的腹腔上,那个位置本来就有所残缺,这东西咬了一阵子,也没发现尸体的皮肤上有所减少。 那这东西是在干什么。 我抓起工兵铲往前面凑去,发现这俎鬼扑在男尸身上,嘴巴接触的地方已经一片湿黑,流出了大量的血,这血不可能是尸体的。我看这些血滴在了棺材上,才发现是鲜绿色的,果然是俎鬼的血,这东西在吃别人,为什么自己会流血,显然有问题,我侧了个角度来看见俎鬼的肚子,随着咬在尸体上的姿势一起一伏的,像是皮肤下面有很多东西,冒着突起的轮廓,一连从肚皮伸到胸部,再从胸部伸到了嘴中。这东西是在吐出自己的血肉!我暗自一惊,它正在把自己体内的器官,通过那残缺的腹腔,尽数的传到男尸身上! “不好。”我转过头来,听见张大烟袋忙不迭的喊,“快把这玩意儿弄死,制住它的动作!” 我接着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明显在恶化,猛的拿起工兵铲,青铜棺靠了过去。那俎鬼还盘踞在棺沿上面,嘴中一阵“喀拉喀拉”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呕吐,而根本不是吃尸体,我心中焦急,猛的抬铲往这俎鬼头上拍去,一道铲头拍在了天灵盖上,那东西只是微微一震,却是更加疯狂的输送自己的血肉,如同进入了忘我状态,见这一铲没有反应,我又快速的挥出几铲,打在它的身上,接连几道敲击,这家伙的头部,背上的鳍,以及身侧那些浓密的黑毛全都流出了绿色的鲜血,却仍是兀自牢牢的扑在男尸身上,仿佛两者之间带着巨大的吸力一般,怎么样都没法把它从尸体上分开。 转而去看那具男尸,本是被俎鬼衔在嘴里的一副皮囊,简直与空壳无异,但是现在居然慢慢的有了变化,原先空荡干瘪的躯体,此刻逐渐变得立体了起来,如同被吹胀的气球,整个尸体比之前粗壮了不止一倍。这个场面有些怪诞,明显出乎了我们的意料,张大烟袋也紧跟上前,挥出斩马刀往棺材上的俎鬼砍去,全砍在它的嘴巴与男尸身上连接的部位,那俎鬼就像铁铸的一般,死命不动,直到接连的几刀落下去,劈出了几道绿色的血痕,那俎鬼身上血流不止,才渐渐松开了男尸。 接着朝我们呲牙吼叫了一声,才卸掉了全身力气,从棺材上摔了下去。我看这俎鬼此时已经枯瘦如柴,衰弱的样子与之前的狂躁明显有别,像是油尽灯枯一般,在地上挣了几下,便不再动了。这怪物看上去残暴无比,居然还有这种不可思议的行为,我愣了一会儿,它刚才投向我们的狠毒眼神,以及这一番表现出的凶狠气势,有些让我没反应过来。 地上的俎鬼已经死了,刚才折腾一番,随着它的松脱,那具男尸也一下子倒了下去,重新掉进青铜棺里。张大烟袋看着这一幕,又转身打量了下棺材里,喘了一口气,却仍没有懈怠下来,叫我去取放在棺材一角的油灯。他冷静的道:“这具尸体不能留着,把灯里剩下的油倒上去,我们把他烧了。” 我点点头,转到棺材一角,把刚才熄灭的油灯拿在手上,张大烟袋翻身进到棺材里,一手点起了火折子。我看了看这具无头男尸,虽是落得身首分离,但是体型相比之前却壮了不少,心里暗暗唏嘘,两步凑了过去,擎着油灯蹲在了尸体旁边,准备抬手将油倒在他身上。 借着火折子的光亮,这尸体的周身轮廓都清晰毕现,安静的躺在棺材里,仿佛之前没发生过这么多的动静似的,只是那颈口上缺失的头,看上去平添了一分诡异。只是幸好没出什么异端,随着这尸体烧掉,洞穴里围绕青铜棺产生的风波都一并结束了,我心里想着,将油灯缓缓倾斜,湿滑的油一下子淋了上去。 我往这尸体胸口和腹部都浇了一些,这身上所披的皂袍也将烧个彻底,想到这好歹是个值钱东西,要不要把它脱下来,于是便搜寻这身长袍的衣襟处,看见在男尸肩颈处往下的地方,恰好有一道缝线,我随之探手过去,要去拆肩颈上的线,就在这个时候,这尸体的手居然忽的弹了起来,猛的一抓,在半空中将我的手给拽住了… 我猛的一震,这状况一定比做梦还要出奇,那只手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腕,像是磁铁一般牢靠,那手上冰凉坚硬的触感,让我的全身登时冒出了一声冷汗。 我大叫一声,腾起身体把手往外挣,势头很猛,但这男尸的力道更重,直接让我顿在了半空。我处在一个半躬身的姿态,右手仍未挣脱,我感觉到这具尸体正在渐渐用力,将我往他身上拖去,我绷紧身体,不敢想象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抬出腿往他身上重重踏去。这一脚踏在他的左肋上,感觉跟踏在一块丰盈的肉身上一样,这尸体之前还是一副空荡荡的皮囊,怎会突然拥有如此的质感。 张大烟袋站在棺材里端,大叫道:“快把油浇完!” ##第六十九章 恶斗 我一听便用左手拾起油灯,一股脑的朝下面倒去,男尸还是仰躺在棺材中,身上已经被淋得濡湿,张大烟袋抽手伸出火折子,对着它淋油的衣服,便要往上扔去,只见此时男尸两腿一蹬,整个棺材被牵出一阵晃动,张大烟袋被这一晃弄乱了身形,直往旁边倒去,火折子也跟着脱手掉了出去。 我们两人都被这一下打乱了架势,那具仰躺着的无头男尸,在蹬腿之后忽的坐地而起,我被这一下带的直接往后倒去,眼看着是男尸已经腾了起来,这趋势是要和这家伙撞个满怀,我心里一紧,急中生智,抬腿往棺材内壁一踹,这一道借力直接让男尸脱手,我整个人都朝外面飞了出去,我感到手上一轻,随即调整身形,尽量把自己的背弓得最低。这青铜棺的深度也有半人高,加之下面还有拱底承着,所以若是重重摔在地上,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也足以致人重伤。 我随着势头倒飞出去,落下的位置不偏不倚,刚好仰面摔在了水潭里,这水位并不深,但却比坚实的地面要好过很多。我刚一倒地,还没来得及缓和背上的痛,便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张大烟袋先我之前从棺材里翻身出来,保持着一副极其紧绷的姿势,站在平地上。 我们两人望着那具无头男尸,正缓缓从棺材中爬起来,一股控制不住的紧张从脚底窜出,一骨碌漫过了全身。 “这也太邪乎了,什么法门都没有,这俎鬼就把这尸体给弄醒了。”我盯着眼前情况,怔怔的说。 张大烟袋说:“我就知道这俎鬼是要让他起尸,只不过没想到手脚慢了一步,这东西太过阴毒,居然让它成功了。” 我不自觉的抬起了工兵铲,同时仍然困惑的很:“不对啊,这尸体晾在棺材里这么久,身体都不完整,更别说全身只是一副皮了。这样一具死臭了的尸体,居然都能被它弄活,这俎鬼是有多厉害?” 那具男尸双手一颤,从棺中翻越而出,却是一下失去了目标一般,转身四顾着。那空荡荡的头部,只翻着一片片凌乱的碎肉,上面之前还是干瘪的皱纹,已经被撑出了一片肌理纹路,看上去特别的怪异。 张大烟袋看着这尸身的特征,想到了死去的俎鬼,缓缓的道:“这俎鬼在棺材洞里的时候,应该与这男尸共存了很长的时间,身体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变异。俎鬼本身就是一众极为灵性的生物,作为蛮荒时期的凶兽,它自己的肉身可以作为螭吻合尸的镇底,将地气中的湿性转化为海气,来将棺中的尸体养成荫尸,如此一想,它能够与尸体相调和,用自己体内的血肉和灵养,为一具尸体塑造起尸的条件,是完全有可能的。” 我微微的点了点头,想起了那俎鬼的模样。那浑身各处分布着的黑毛,看上去就与一般的俎鬼有异,看来它在棺中与人的尸体待了非常久,日积月累,周身都通了一丝人形。 男尸在棺材边绕了一周,伸手去拽那只死去的俎鬼,我们屏息凝神,看着他抓起俎鬼,以为会有什么动静,没想到他怔了将近十秒钟,沉沉的将俎鬼尸体一扔,像是突然就发现了什么似的,径直朝着我们俩走了过来。那截失去脚掌的右腿,只有一根干硬的腿骨,却仍是伴随着他的步伐拖动而来,看上去说不出的别扭。 我心下一惊,不知情况为何变化的如此之快,眼前的本是一具无头尸体,我以为他出了棺材之后,按理说会找不到我们,没想到又像突然之间有了方向一般,看来一切都跟这只俎鬼脱不开联系。我们看着只尸体径直的迈了过来,握紧武器,下意识的朝后退去,步幅保持的很小。 我想这具尸体本身是被用作行尸的材料,但因为体内血肉俱失,肢体损毁才无法达成起尸。而那俎鬼在濒死的时候吸食了男尸的血肉,才得以活下来,还能完成蜕皮,反过来说,它如今并不是自杀,而是将男尸本有的东西还了回去。这目的无非是知道自己身负重伤,丢了性命也奈何不了我们两个,便自愿送出身体里的精华,将青铜棺中的男尸唤醒,以此借他之手来干掉我们。这俎鬼其心险恶,死都不放过眼里的敌人,嗜杀的个性是如此深重。想到这,我不禁在心里把俎鬼这害人东西,连同他们的整体,上至皇后下至后代全都骂了一通。 眼前的男尸看着我们的动静,似乎是有了更明显的反应,走过来的速度更加的快,迈着大步直冲我们两人,见退避不是办法,我心里一横,平生出一股狠劲来,操起工兵铲就朝他身上砸去,我这一道挥铲极其之迅速,那男尸没有躲避,直接生生遭了这一击,我砸在了他的前胸上,看他的反应却是没有丝毫影响,这分明是血肉之躯,砸上去也有砸在人身上同样的触感,但这家伙却像是铜皮铁骨一般,对我这一铲丝毫不以为意。 我见一铲没有效果,便拔转了握柄,在半空中斜着往他头上劈去,这家伙并没有头,但不知怎的,我就是看着这一道空空的地方不适应,想着给他再来一下。这一击过去男尸却没有平白受着,而是一手横空探出,拦下了我这一铲,我的力道直接被他的手掌所接住,连声响都没有发出。 无头男尸将我的工兵铲死死握在手里,似乎是在与我角力一般,要将我手中的武器取走,我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往外拉,我的劲头与之相比实在悬殊,感觉不过几秒钟,就会被他给缴械,于是抬腿一脚,直接朝他的腹腔踹去。张大烟袋也在另一侧闪身过来,挥刀朝他的身体横着砍去,一刀直接砍进了他的肋骨下方,他的这个位置也比较薄弱,那腹部上的洞还是敞开着的,血淋淋的器官一丝丝挂在那上面,张大烟袋直接劈进去三分之一的深度,可这男尸却没有一丝被重创的感觉,只见他腹部往里猛的一收,我手上的工兵铲也随着动作往下而去,这男尸接着松开腹部,整个胸膛猛的一挺,突然间我感觉一道力量有如涌泉一般,将我们两人重重的震开了。 我几乎被弹了三米远,应声倒地,全身一阵剧痛,张大烟袋劈进去的斩马刀也被这一震弹来出来,他见其势大,随着震开的力道向后滚去,卸掉了大部分的冲力,没收到什么伤害。我将工兵铲撑在地上,借势很快爬起来,看了这眼前的无头男尸,明明体格也不健壮,站起来也并不比我高出多少,算不上魁梧之躯,为何体内的力量如此之大。 这男尸弹开了我们,将方才被砍过的地方一抹,那些血肉内脏即使看上去是残缺的,但是似乎并不影响他的行动。我沉静的想着,看来即使我用铲头在他身上砸出了口子,这家伙依然不会有所影响,而是会照样行动下去,用对付常人的手段对付他,看来并不起什么作用。张大烟袋在一边叫道:“这东西是一具活尸,没有知觉,也不怕痛,只要没有完全的毁灭他,他就一样能够照常行动下去。” 我暗暗道,果真如此,这家伙并不是刀枪不入,而是没有痛苦,脑袋没了都能行动,看来我们这些劈砍,造成多少伤口都是多余的。眼下刀砍斧劈不是办法,硬上也完全不是对手,只能换种思路来对付这玩意儿了。 张大烟袋这么一喊,男尸也被引了过去,我看着这家伙在地上拖动着腿脚,往张大烟袋的位置走去。此时刚好背朝着我,我见此连忙的握住工兵铲,再度奔着他挥去。男尸走了几步,感受到了身后的动静,随之一转身,一个阴恻恻的无头身躯对向了我,朝我探出双手就是一扑,我见这有力的双臂直接朝我身上袭来,猛然间跪下身体,拖着膝盖往地上滑过去,在这一瞬间上半身往后仰去,堪堪躲过了他的横扑,随之横挥起工兵铲,一下往他的左腿上削去。 我这一铲本只有六分的力,但随着突然的转势,往地上滑动时加快了速度,力道就变成了九分。感觉一道闷响在耳边传开,这一铲直接削进了他的左腿处,那腐烂的骨肉间正好露出了腿骨的关节,而铲头直直迎着关节而去,将其劈成了两截。 这一击带出了一些骨肉的碎末,零散的砸在了我的脸上,男尸的左小腿被应声铲掉,直接跪在了地上。他虽然不害怕疼痛,但是如此被废掉了双腿,行动上也会大大受阻。我滑了一段距离,在洞壁前停了下来,只觉得膝盖上火辣辣的疼,翻身起来,只见男尸此时还跪在地上,两截大腿骨突兀的耸立着,支撑着他缓缓挪动。 张大烟袋见此,机警的从地上转了过去,绕着这男尸,沉声对着我道:“这家伙饶是如此也能行动,用刀砍不死,我们想办法先将他制住,保险起见,直接用火将他烧了。” 我点点头,也朝着男尸凑了过去,他此刻没了双腿,手上的动作就显得尤为明显,不停的往外挥张着。还好这男尸体格并不健壮,腿脚也有残缺,我们唯一的优势,便是行动上要比他灵活。我往他的身后靠去,看这家伙已经明显辨别不了方向,双手像是漫无目的试探着,便果断的抬起铲,朝他背后敲过去,没想到这家伙冷不丁转了过来,像是有灵性一般,恰恰的接住了我这一铲。 ##第七十章 螺旋痕迹 我心里一紧,难道这玩意儿被我铲掉了腿,一下变得警觉起来了?然而还没等我反应,这无头尸体拽紧了工兵铲,重重的一拉,我居然被这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带倒,直接往他身上栽了过去。 不好,我暗叫一声,却收不住前倾的身体,脚下一滞,和那阴森的男尸撞了个满怀。那工兵铲还被他牢牢握在手里,我斜着一让,和他脖子上那道狰狞的断口刚好擦过,撞在了他的胸口处,顿时一股腐烂的问道直冲鼻腔,我被呛得一阵眩晕,随后双手摸索到了工兵铲的握柄,飞快的抓紧,借着支撑猛的往他身上蹬去。这一次男尸仿佛知道我要借力使力,一手抓住了我踢出的腿,我心下一慌,如此一来自己的行动便被完全钳制住了。 这次没再全身而退,我感到一股强烈的紧张,果然,那男尸松开了工兵铲,转而另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气息一紧,登时就觉得脖子上有一道重重的力量,感觉被钳了一圈绞索一般,我的呼吸开始变得短促起来,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被阻隔了。 张大烟袋正准备找准机会,废掉这个活尸的行动能力,却没想到生出了这样的变故,我忽然间被男尸给制住了。他急忙拔出斩马刀,往这家伙身上砍去,一刀砍在了空荡的脖颈上,我脸上随之溅起了一阵绿颜色的血。张大烟袋一阵功夫,又往这男尸身上砍了几刀,但只是留下了伤痕,却并未制住这家伙的动作,无头男尸显然对身上所遭受的劈砍不以为意,似乎他的当务之事,只是要夺去我的性命。 过了大概有不到十秒钟的时间,我的脸色已变成了青紫,眼前天旋地转,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这短短的几秒钟我对我来说却是无比的漫长,在我的眼前甚至出现的迷蒙的幻觉,我仿佛看到这具男尸光秃秃的脖子越来越近,那断裂地方的皱纹也越来越明显,一定是我之前的行为太过粗鲁,硬生生的把他的脑袋给拆了下来,现在他也要让我尝受到这种滋味,直接用手活活的掐死我,用力得要把我的脑袋从身体上掐下来一般,以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 就在我感觉自己已经不行了,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都重重的往地上倒了下去,这时候脖子上的力道猛的一轻,我被那双手给松开了,不知道张大烟袋用了怎样的法子,我只听见一阵阵杂乱的响声,随后便感觉身体和四肢又重新活络了起来,一看这具无头男尸被已撞倒在地,张大烟袋正用身体死命钳制着他,不过也只是堪堪锁住了他的上半身,这尸体的力量很大,眼见着就要挣脱了,情急之中我刚准备起身,却转而直接照着他扑了过去。 我用力箍紧了他的腹腔部位,咬着牙一用劲,连着他一起在地上翻了个滚,将其压在了地上。张大烟袋这个时候借势从尸体身上抽出了手脚,一边飞快的找着什么,一边对我大声道:“找个好一点的位置,这家伙攻势太猛,要把他死死固定住。” 我一听,就感受到了来自男尸身上的那股强大的力道,他的双肘整齐的朝外方撞来,我靠在他身后,被这强大的肘击撞到一次,顿时觉得骨头都要散架来了。张大烟袋从腰身上抽出了一根黑线,看上去十分笔直,细长如梭,我看见这玩意儿,发现这正是墨斗线,是专门用来缠住尸体,封镇其行动的一样法器,心中就升起一股猛劲,更加使劲的抱住了这具无头尸体。 洞穴里面部分地方都是凹凸参差的地形,不远处有一块岩石从地上拔地而起,突兀的立在路中央,我这一看正好有了盘算,牙关一咬,带着地上箍紧的男尸,一气呵成的朝岩石滚去。地面的位置刚好是一个朝下面倾斜而去的坡,我侧身从地上一骨碌的打着滚,被碎石和杂物硌的一阵尖锐的痛,然后撞到了这块突起的岩石上。我在撞上去时疼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不做任何调整的就直接搬过来男尸的双臂,向后方一扭,将其用力缠在了岩石上。 张大烟袋见势把墨斗线在手中拉开,连忙的抢身上前,先是绕着他的胸部绑过去,在从我身体前面擦过,直接将其绑了一个圈,如此循环往复,不过多时,这墨斗线已经缠满了男尸的胸腹和双臂,以及下肢的大腿根部,相当于是五花大绑,将他活活的禁锢在了这块岩石上。我松开双手,见这家伙的身上还在发力,有一股明显的抖动,想要挣脱掉这一身束缚,意识到要尽快下手,刻不容缓,便对张大烟袋大声的道:“赶紧点火,不然这玩意儿很有可能又要失控了。” 说着便腾的跑去了青铜棺那边,一手将油灯拿了回来,这灯里面所幸还剩了一点灯油,我选转起灯柄,将这最后剩下的油一股脑的倒在了男尸身上,这一次是将他从头淋到脚,他那血肉粗糙的脖颈断口,被一下子糊的油腻滑亮。张大烟袋一擦手,火折子旋即就被点亮了,他支起火焰往男尸身上靠去,首先凑近了那身古朴的丝制皂袍上面,这袍子不一会儿就被点着了,顺着尸体全身滑、腻腻的油脂,“嗞”的一瞬间就升起了熊熊的大火。 火焰包围了男尸的整个身躯,我躲在侧边,看着这家伙依然在燃烧中扭摆着身躯,那剧烈的幅度,似乎很想从禁锢中挣扎出来。随着火势逐渐加大,几根墨斗线都跟着燃烧脱落而下,这家伙的力量极其之厚重,不停地在岩石上扭动着,我曾一度觉得他会从中挣开。直到这具无头男尸已经被烧成了一具火人,不过十分钟,那一身欣长的敛服已经被烧得不见痕迹,似乎已与尸体的皮肤肌肉烧成了一团,空中弥漫了一股焦糊的臭味。 渐渐的,看着眼前的这副男尸不再动弹,随着火焰无声的烧灼下去,张大烟袋掩着口鼻,喃喃的道:“终于把这家伙给收拾了,万物归尘,这下洞穴里的情况总归稳妥了。” 我在原地点点头,看着眼前的景象叹道:“妈的,还差点被他掐得一命呜呼,还好有张叔相助,多谢了。” 张大烟袋缓缓道:“不打紧,你们这些后生刚下到这种稀奇的墓里,遇险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往后还有更多的神奇地界待你们去走,也有好些个奇观异景还没见识,你们的命都比我这过来人要精贵,不能够搭在这里面。我打了半辈子的倒斗行当,也有半截身子压在黄土里了,所以遇到情急时都会出手打头阵,自要保护你们的命。” 我听后生出了一股愧疚之情,同时对于张大烟袋确实感到由衷的尊敬,“这话言重了,张叔和我们都是一齐下斗的人,辈分确实是最大,可这同一行人的命,哪还有高低贵贱之分呢,大家在这墓中所遇凶险难测,到最终都能平安无事自是最好,万一有个性命之虞,各位都会互相帮扶,从死路中也要杀一条生路出来。” 张大烟袋听我一这番话,便不再接着说什么,而是调转了话头,对着我道:“这火烧对于尸体而言是最为彻底的处理方式之一,照此看下去火势虽不至于猛烈到将其化作灰烬,但烧成一堆枯炭却是理所应当了,依此这具男尸只有这么个下场,不会再有生变为恶的可能了。这地方的疑惑都已经逐一揭开了,我们接着往下面走赶路吧。” 我望着眼前这具男尸,已从一具动静明显的行尸,由大火逐渐烧灼成了炭化的质地,想这家伙一直以来的变化确实一波三折。本来是被人下棺土葬,为迎合螭吻合尸的布局,在次洞穴中作设计害人之用的尸体,没想到事出有变,设计者当初没有预料到一只镇底的俎鬼没有真正死亡,而是穿过重重阻碍,通过青铜棺底而出打破了棺材原先的格局,而这具男尸还被当做一段时期的食物供应了俎鬼的生存,到最后活下来的俎鬼遇到前来搜索的我们两人,偷袭不成,一心报复,便将命替命,将原本身体残缺毫无生气的男尸给唤醒了,而这一次被我们制住之后,作为行尸他便无法再用土葬来解决了,一把火烧个彻底,如此便是他最合适的归宿。 我点了点头,看着张大烟袋说:“我们在这座洞穴里耽误了不少时间了,还有剩下几处洞的情况没有确认,如今胖子阿霜那一边的情况也不清楚,我们也只有尽快往里面赶了,如此可以趁早和他们汇合。” 说着我们两人便整顿一番,留下此地一番的凌乱,往洞穴里面走去。青铜棺所在的位置已经是洞穴地势的最低处,一路往前过去,路面已经变成了缓缓上升的坡道,我以为这处溶洞地处偏僻,再加上岩石结构怪异特殊,往前去应该同样的复杂难走,纵深处会有更加意想不到的情形,然而实际情况却是我们没走多远,大概只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这座溶洞便被我们给走完了。溶洞的尽头,跟之前的情形一样,道路骤然一拐,那些错乱林立的岩石拥堵在了一块,在洞壁的高处像是被整齐削掉了一般,眼前呈现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地形,我们拐过这个弯,发现眼前的空前变大了一倍,更宽更高,随着我们的前进,道路两旁的洞壁上又出现了那种规律的螺旋痕迹。 ##第七十一章 冲刷 我微微一愣,不可思议的说:“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我们又走到了之前那种大岩洞里?” 仔细一看,这洞中平坦规整的洞壁,一路环绕的螺旋纹路,这不正是和我们已经走过的那些洞口如初一辙,是用灌铸了蛇川垢的巨型柱子所开通出来的吗。 张大烟袋边走边看,缓缓的说:“这座洞看样子和之前走过的地形确实是一样的,整座上体上打通的七个洞口,光从外观上看其实都很接近,分不出有什么区别。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现在还无法推断,只有走出去才清楚。” 这里的景象明显和我们预期的不同,在经历了青铜棺的状况之后,我们本以为这座溶洞会相当的深邃,并且之后还会有许多难测的危险因素等着我们,没想到视线一拐,眼前的地形就猛的发生的变化,跟开始位置如出一辙的大型岩洞就在我们前面,柳暗花明,我们仿佛走到了另外一处洞口一般。 事实和我们所想的确实一致,这座规整的洞穴虽然整体比山体中的溶洞宽阔了不少,但是距离并不是很长,我们一路走去,大概只用了将近十分钟,便走出了洞口。出去几步,我的眼前便霍的一亮,之前在洞穴深处走了太久一直是黑暗幽深的环境,没有来得及适应这明朗的光线,出现了一会儿短暂的目眩。我踩到一块平整的岩层上,才猛的发现,我们所处在这座山体的最高处,眼中的视线都被抬高了不少,能清楚的看到下方我们四人之前还停留过的空地。 我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洞穴,不禁叹道:“这真是好生奇怪,我们从最底层的洞口里走进去,折腾一番,居然从最高处的洞里出来了。” 张大烟袋眯斜着眼睛道:“这两个洞,实际上在山体内部是相通的。你们之前猜测的没有错,这七个洞穴的内部情况全都不尽相同,有打到一半就此终止的洞穴,也有这样的从外部看上去毫无瓜葛,在内部路线却是相连的两个洞口。但是至今为止,我们都没有按着哪一条洞穴,径自走到墓穴中去。” 我点了点头,张大烟袋将我引向了一个清新的思路。他的这番话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洞口的设计,大多都是用来迷惑外人的,因为它们的内部都指向了无意义的结果,要么走到中间就自行中断,无法行进,要么从其中的一个洞口走进去,却直接从另外的洞口走出来了。 这么看来,对山体上七座洞口的存在意义,我已经有了一定的质疑,外观上如此神秘又统一的设计,但是目前它们的迷惑性却要大于实用性。如果要完全的断定这个结论,就要了解现在探索洞穴的进展,到了什么程度。我们之前走完了第一个,再加上这一次的探路,入口和出口恰好包涵了两个洞穴,所以我和张大烟袋就已经试探完了三个洞。我们在刚才的溶洞里耽误了好一段时间,目前不清楚胖子和阿霜他们走到了什么程度,想到这里,我便跟张大烟袋沿着岩层外侧的阶梯往下走去,打算去看看其他的洞口前面,有没有他们留下的记号。 但是刚走到阶梯的一半,我顺着往山体中间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了一个不寻常的景象,心下微微一惊。 山体的中间一层总共有三个洞口,只见最靠右侧的那个洞口里,竟然飘出了丝丝缕缕的烟雾。 张大烟袋朝那里看了一眼,随即反应过来道:“信号烟,他们两个人在洞里拉了信号弹。” 那道烟雾呈明黄色,从洞中一缕缕的传了出来,起初还并不明显,但随着之间推移,这些烟缓缓的聚集了起来,朝山体上方扩散而去。 我看着愣了一回儿,随即想到当时我们统一意见,表明这信号烟的使用,是为了发出信号,向其他队员告知自己找到了墓道位置。于是不由得浑身一震,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情,看来阿霜和胖子他们,是在里面有了收获,找到了真正的墓道了! 我和张大烟袋对视了一眼,看来胖子和阿霜这一队的进展很快,已经率先找到了正确的洞穴,便一路走下阶梯,打算跟上他们的进度,走入到这座有黄烟信号的洞口中。 我们两人一路绕到了洞口外面,一阵阵的黄烟从洞中飘散出来,我们透过这些半透明的烟雾,拂着手从外边走了进去,我正打算径自走里走时,一旁的张大烟袋突然用手打了一下我,将我拦了回来。我一脸不解,看着他眼睛盯向某一处,侧过身来,跟我做了个手势,明确的指向了某一个地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第一眼什么都没看到,但是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什么都没有,才是问题所在! 张大烟袋站在原地,沉声地跟我说:“这个洞口上面,没有他们做的标记。” 我愣愣的点头道:“对啊,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们忘记了?” 张大烟袋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几乎不会有人忘记的,在进入洞穴之前留下标记,这是四个人在之前就统一定下的要求,为了跟其他队友告知洞穴情况。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很可能会让随后的队友跟着进入自己所在的洞穴,这样的情况虽然不严重,但是极其耽误进展,如果洞穴很深的话,还会耗费很多不必要的时间和体力。 我想了想,确实有些不正常,在这么多的洞穴里跋涉,留下标记是极其简捷但又实用的一个区分信号,哪怕胖子疏忽大意,忘了这一出,但还有阿霜在,依据她的性格和特点来看,怎么样她都不像是会忘记这种事的人。 我调转身形,跑去了旁边的洞口去看,发现这个洞虽没有信号烟,但切切实实的有一道纵深的痕迹留在了洞壁上,一看就是阿霜用汉剑留下的。这就更解释不通了,为什么这一个洞里有他们的记号,而这座冒着信号烟的洞中却没有呢。 我回到原处,缓缓的思索道:“他们会不会是和我们遇到了相同的情况,在走一个洞的时候,半路上忽然发现地势突变,从一个洞穴里直接走到了另一个相连的洞穴。” 张大烟袋皱着眉头,对我认真的道:“不会是这样。你想一想,如果他们在留下记号的洞里开始走,走到一半发现道路已经连同到了另一个洞穴,那这个洞穴就是出口,肯定不会通往墓道,这种情况为什么要拉开信号烟?” 我听到这里一愣,确实如此,这一条逻辑有处明显说不通的硬伤,但眼前的这道信号呀,又只可能是他们两个人拉的,他们在里面是遇到了怎样的情况。如此一想,我便更加坐不住了,想急迫的进去看一看,胖子和阿霜到底怎么了。 张大烟袋冷静了一会儿,缓缓的道:“也罢,这样我们还是得进去,如果不到里面和他们汇合的话,光凭推测,永远不都知道真正的情况是什么。” 说完,便领在我前面,亦步亦趋的朝洞穴里走了进去。我们刚走入洞中不久,便感受到一股潮湿绵密的气息,这种感觉跟之前在溶洞的环境极为接近,似乎空气相对封闭,地形拥挤复杂的地方才会有这样潮湿的气流,但是眼前这座洞穴,大小宽度和我们两人所探过的每一座洞都是一致的,在空间上并没有小一分。 我们逐渐深入,这洞中的烟雾也随之聚集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直直流通,我们几乎要细眼的看,才能透着烟雾看清周围的地势情况。这个地方的洞壁和之前的溶洞又不一样,没有特别锋利尖锐的岩石层,但是表面上却分布了一个又一个孔洞,这些洞的大小接近,形状却是各模各样,扭曲怪异,整体看上去就像截开的奶酪蛋糕一样。有些洞是几个在一起交错互通的,有一些洞却是纵深往岩层内部连接而去,随着地形的和烟雾状况的变化,我感觉我们马上就要接近信号弹的源头了。 我们在洞里走了不到十分钟,忽然有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和张大烟袋都放慢了脚下的步伐。“你听见了吗?”我怔怔的看着他。 张大烟袋点了点头,冲我做了一个小声的口型道:“有声音,小心一点。” 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很强的空间感,从前方的洞穴里不时传过来,这种空间感代表声音是从不同的地方发出来的,因此,这发出这声音的东西绝对不止一个。我整个人都变得专注了起来,绷紧着身体,一步步的往前探去。狼眼手电照在洞穴中,这个空间的地形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不同于之前规整平直的道路,我们已经开始在洞中攀爬了起来,这个洞窟的内部非常的不规则,上下都有一定的纵深空间,一路上的地面陡峭崎岖,加上表面这些坑坑洼洼的孔洞,仿佛这个地方是很久以前被河流给冲刷出来的。 ##第七十二章 闯了进去 我们两人上到了一个由大块岩石堆砌成的陡坡上,我借着电筒的光线,摸着岩石一步步的爬上去,突然听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接着又是一阵碎石滚落的声音,这个时候脚步声已经离我们很近了。 我忽的抬头往上看去,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直接朝我们跑了过来,脚步一阵颠簸,那人手上还拿着东西,仿佛不害怕跌跤一样,看上去火急火燎的,一路踢着石头就奔了下来。我看那道影子一脚没踩稳,从半坡上直直的滑了下来,呼了一声,便探起身体往那里冲过去,我奋力一靠,在岩石上把那影子给抱住了。 “胖子!你干嘛跑这么快。”我扑住他,突然喊道。 他倒在地上一顿大呼大叫,胡乱晃动着胖身体,抡起手中的工兵铲就要拍过来。我见此情况,猛的把手电筒伸出来,直往他的脸上照去,这刺目的光线一射,他的眼睛被闪了一道,这才看清楚我们。 “胖子,你怎么回事?你们发生什么了情况了”我重重的问他道。看着他满脸红彤彤的,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突然的状况,心里瞬间就变得紧张起来。 他的体型非常的大,加上紧贴着斜坡上的岩石,我浑身被勒的一阵刺骨的痛,我放开他,坐在一边的岩石上,又把同样的问题问了他一遍。 他似乎才反应过来,眉头一紧,忽然对我们大声叫道:“俎鬼!这地方全是俎鬼,快……快去和我救阿霜去!”说着便拉着我要往回跑。 我听他这么一说,脑袋忽的就蒙了,看着他道:“阿霜,你说她怎么了?” 胖子喃喃的道:“我们从一个洞里走进去,路上都很正常,里面和之前所走过的洞一模一样,但是差不多走了半个钟头,我们发现还没有走穿,才反应过来这个洞有些不同寻常了。这个洞穴里面还包含了一个狭长的溶洞,那里面很狭窄,环境特别的潮湿,关键是还很阴冷,冷得就像是走在冰窖里一样。” “什么?那那个洞里是不是全都是又尖又长的岩石,洞里面还有个水潭?”我怔怔的问着他,此时我对思维都已完全混乱了。 “有!有岩石,全是那些尖利的石头。”胖子急切的说。 “那水潭呢,水潭上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说……” 胖子大声嚷道:“水潭?什么水潭,那就是一个落水洞,除了地面,就是一条长长的河。阿霜为了掩护我,和那些俎鬼们厮杀在了一起,最后掉到水里面去了。你现在还有时间问我什么水潭?还不快跟我一起去找阿霜去。” “那这道信号烟是怎么回事,我们看见了这个洞口里往外冒着烟,才跟着赶了进来。”张大烟袋走上了前,冷静的问他道。此刻情况虽然焦急,但是没有弄清情况的前提下贸然行动,对于我和张大烟袋而言完全是没有准备和预料的,因此行动起来会非常的被动。此时张大烟袋的语气足见一名经验老者的气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带给人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信号烟是我放的,”胖子喃喃的道:“我见情况危急,那些俎鬼追着我们好一阵,数量实在太多了,阿霜姑娘让我先跑,直接就动起了手来,我想冲上去把她救回来,但那俎鬼实在太多了,很多只又开始盯上了我。我想起身上还有个信号弹,便直接找时机将它拉响了。我知道你们此时一定在别的洞里面,但如果出来看到这个信号烟,便会跟着烟进入这座洞,我一个人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们,只有靠这信号烟来引起你们的注意。” 张大烟袋点点头,如此便知道了拉开信号弹的原因,看来确实和找到墓道位置没有联系。 胖子没等我们说话,一股脑的说道:“一个人拿这些俎鬼没办法,但是我们三个人就可以一起想办法,对付这些该死的鬼东西。阿霜姑娘现在还是生死未卜,我们还是别等了,直接过去找她去吧” 胖子一脸上全是汗,不知是累的,还是急的,他看着我们,火烧眉毛的心情溢于言表。看得出来他在承受过大的压力,似乎现在内心里只有找阿霜这一件事。 “那就别再等了,拿好家伙,大家一起进去吧。”我坚定的道。 我们三个人互相对视了几眼,当前的情况是一只队伍里唯一的女子遇了险,我们三人无论是处于实际情况还是情理上,都必须要前往解决,这是毋需多言的。知道前方的洞穴深处可能面临着众多俎鬼,也没有退却之意,纷纷准备好了家伙,一同从斜坡往上爬去,打算深入洞穴中。 在一路上我的心里是一片五味杂陈,多的是焦急和担忧。想到阿霜如此出众的身手,光是为了救我就出手了好几次,感激之情早都无以言表,只能用行动来证实。这次又是为了胖子,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境地,至今还下落不明。刚一听到阿霜出了事,我心里就变得忐忑起来,一点都不会比作为当事人的胖子轻松。但又想到阿霜搭救谁都是这番奋不顾身,带着毫不犹豫的果断行动,仿佛是我们这支队伍中的绝世高手一般,我心里就泛出了一丝莫名的不平衡感,似乎我对阿霜的态度,已经不是把她看做队伍遇难时的救星了,而是还带有着一点其他的心情。 我们三个人爬上了陡坡,洞穴的形势在这里猛然的拥在一块,拖着众多突起的岩石,整齐的贯通到纵深处。我打着狼眼手电,在最前方开路,往这道崎岖的洞里走进去,走了差不多两百米,洞壁四处已经能感觉到有明显的滴水,这里就是胖子所说的落水洞了,我的狼眼手电在地面上微微晃动,在不远处照到了一块圆柱体一样的物件,那东西已经从中间裂开,是胖子拉动的信号弹。 在空气中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明显是信号弹散落出的烟雾,这些烟雾已经随着持续的时间,在空气中缓缓散开,只有洞中还留下一部分的气体。胖子指着信号弹,轻声的道:“我扔的信号弹在这儿,之前这里还有很多俎鬼,现在居然一只都没看到了。” 我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往前探了过去,手里的工兵铲,也在同时不自觉的握紧了。我领着他们在这处落水洞中走着,不久就听到了缓缓的流水声,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阵怪异的嚎叫声,这声音干瘪而粗哑,一听就是俎鬼这玩意儿发出的。 这叫声听起来就在前方,清晰可闻,绝不会超过两百米的距离,我们在落水洞里转了几个弯,忽然感觉到迎面扑来一股潮湿的水汽,空气里全是俎鬼特有的那种带着刺激性的腐臭味。胖子在我身后脚步一迈,就要迎头出去,在这时却被我拉住了,我对他比了一个低下的手势,示意他退回去,不要轻举妄动。 真不知道胖子这脑袋是怎么想的,明知道这洞穴里俎鬼众多,还是要鲁莽的直冲上前,像个愣头青一样,怪不得阿霜会因搭救他而失踪。我现在一想,很有可能就是胖子这莽撞的性格,直接引起了这洞中俎鬼群的注意,导致它们群起而攻,阿霜为了掩护他脱离才不得已上前厮杀的,如果是真样的话,那阿霜的危险完全就不是俎鬼带来的,而是这家伙给坑的。 胖子攥紧了手里的工兵铲,却是被我拉了回去,一脸急躁的守在了原处。我听着前方的叫声,轻轻的迈出小步,把身体埋在了蜿蜒的洞壁后面,微微的探出头去,眼前正好看见了一只俎鬼,面对着河水,拖着尾巴在地上休息。它的身体一动不动的,嘴里却是不时的叫着,似乎是在和其他地方的同类交流,我望着它绿森森的后背,那道长长的尾鳍像一道扇子一般,蔓延在整个身躯上,这一只看上去光是身躯就差不多有一米长,已跟小孩一般大小,再加上那条矫健有力的尾巴,在水中已可以算得上是一只巨兽。 这样的俎鬼只是群体中普通的一只,我不由得在脑中想象,阿霜和胖子之前在这里所遇到的情况,他所说的“群体众多”,加起来到底是怎样的一副画面。还有阿霜一个女子,面对这样凶猛的俎鬼,更何况数量是以多攻一,我的心里就没底的沉了下去,纵然阿霜的身手异于常人,我也无比的相信她能够化险为夷,但还是有一股阴霾一般的绝望压在胸口,让我沉沉的喘不过气来。 想到这里,我就没来由的冒出一股火气,要狠狠的质问胖子,一回头,发现胖子居然没在身后。我侧过头一看,这家伙居然趁我没注意,一个溜步转到了我的左前方,这下把我惊的一跳,我慌忙叫住他,连连的瞪眼睛做手势,叫他不要胡来。可这家伙一向不听指挥,还了我一个眼色,抬起工兵铲就闯了出去。 ##第七十三章莫大的震惊 见他一个箭步便冲到了平地上,我这时想把他拉回来,都来不及了。那家伙瞅准了地上那只正在休息的俎鬼,两步上前,抬起铲子便用力敲下去,那只俎鬼背对着他,正在低头静养,全然没有察觉到这凌厉的攻势,生生的挨了这一记猛铲,只听一声惨叫,那俎鬼背上直接被开出了道大口子,一头闷的朝水里栽了下去。 我见胖子杀将出来,直接就地正法了一只俎鬼,眼见形势已经控制不住,便也跟张大烟袋一同冲了出来。这道空间是一处天然的垂直型溶洞,两边的岩壁往里夹进去,构成了这样一个狭长又幽深的地穴,而地穴由一条地下河贯通,从溶洞深处一路流过来,在我们附近的位置拐了个折,直落落的往溶洞底下流去。 我走到河水边,看着一脸戾气的胖子,正手握着工兵铲站在原地,便急切的问他:“你把它拍死了?”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见他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对他大声道:“叫你不要一个人擅做主张,你怎么回事。队伍行动要配合整体,你又要把我们两人叫来,遇到状况结果还是一个人硬上,这跟单打独斗有什么区别?” 胖子看了我一眼,愤恨的道:“我看见这玩意儿就有杀心,控都控制不住。如果你见到了我们刚才的情况,这俎鬼是如何对待我们的,你才能理解我的心情。” 我不再看他,四下里望了一眼说:“我不知道你们当时是什么情况,现在一只俎鬼也没看见了,阿霜呢?”我疑惑的同时也带着质问的语气,因为我现在只关心阿霜去了哪里。 胖子怔了一下,明显没法肯定的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河水焦急道:“阿霜姑娘……她当时被一群俎鬼包围着,慌乱中我最后看到她就跳到这河水里去了。” 我看着眼前的情况,在洞穴环顾了一圈,之前明明听到了众多窸窸窣窣的声音,到这里居然没有看到俎鬼的影子。是不是都躲进了河里,这样一想,我便绕着眼前的这条地下河仔细看了一遍,河水并不算宽,但是水流往下去却变得越来越湍急,溅起一道道水花撞在岩壁上,排列过去的那些岩洞全是常年濡湿的状态。 河水最终流向了一个泉眼,我凑近那个地方看去,按水流的速度和波浪形状,能看出泉眼大致呈椭圆形,开口面积还不小,足以容纳几个人进去。我仔细一想,阿霜如果落到了水中,最后的方向肯定是往这泉眼里过去了,而这河水下情况未明,凶险莫测,阿霜只身与这些俎鬼纠缠搏斗,如今结果怎么样了,而她经过的这道泉眼,最终又会通到什么地方呢? “妈的,这样在岸上看真是让人干着急,干脆跳下去,便什么情况都知道了。”胖子岔岔的嚷道,说着便开始脱衣解袖,准备要跳到水里去。 张大烟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此时突然伸出手,拦住了胖子,“先别急着行动,水下面有动静。”此时的他一脸沉静,望着脚下的河水道。 我们听他一说,纷纷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眼前的河面上,冒出了一道道的鲜绿色,这些绿色的液体带着浓烈的腥臭位,像是晕染开的颜料一般,从水底下缓缓的浮泛上来。“那俎鬼受伤了,但是还没死。”我沉声道。 这怪物残忍冷酷,而且极度记仇,对于自己眼中认定的猎物,哪怕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也要置其于死地,经过之前的诸多经历,我对俎鬼的秉性已经很了解。对于这种怪物,一击杀死便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不然留给它喘息之机,等它缓身过来复仇,一定会非常的凶险难缠。 那些绿色的血一股接一股的浮在水上,接连随着河水流动扩散了开来,我们愣愣的看了一阵子,那水面渐渐有了变化,只见底下三四米处忽然浮出了一道黑影,我正想开口呼叫,只听得“哗啦”一声,突然从水面中冒出一张怪脸,直勾勾的朝我们扑了过来。 我虽是惊慌,但眼前一看到黑影,手上就已经做了准备,握着工兵铲横着一挡,隔着半空将这只俎鬼给顶了回去。那俎鬼一击未得逞,却在半空中拐了个身,在落下去之前重重的扫出了自己的尾巴,这一击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明显没有料到这东西居然有这么灵敏的反应,这一横扫势头极猛,正好往我握着工兵铲的空当击去,我此时只有意识的份,却来不及做出动作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框”的一声脆响,我能感受到贴在脸上的劲风,然而那道巨尾却没有打在身上,我下意识的抬眼,发现胖子举着铲头,替我挡下了这一击。 一切似乎都发生在一瞬间,那只俎鬼两击未中,嚎叫了一声,重重的跌回了水里。那片宁静的水面此时已被打破,鲜亮的绿色血液荡漾在河水四周,随着这一下动静,我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水面都发生了变化,那些水流一道道的翻涌起来,看那纹路显然不是自然流动所造成的。此时从水面下又传来了那种粗哑的叫声,我们三人不在面对着河水,而是一致的往后退去,我们注意着湖面的变化,一只异常丑陋的手爪从水下探了出来,扒在了眼前的地面上。接着在同一片水面上,有三只俎鬼相继冒出了头,睁着森森然的眼睛从水面上瞪视着我们,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游到了岸上,一齐朝我们了奔过来,那争先恐后的势头,活像是要扑过来抢夺肉食一般。 我们三个人纷纷拿好了武器,对着同一个方向靠在了一起,最快的俎鬼已经跑到了眼前,扑腾着朝我们扑过来,胖子在这一刻拧紧了工兵铲,一记重铲将这这东西打飞在半空,俎鬼中铲之后呲叫一声,拖着身体斜飞了出去。只见打走一只,另一只也在这时扑到了面前,我瞅准了时机,瞄准铲头狠狠地朝其推去,俎鬼跳到了眼前不过两尺的距离,我已感受到探爪过来的劲风,这一铲将它生生的拦腰截停,只听它口中发出一声惨叫,那铲尖没入身体,随着它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其铲成两段,这只俎鬼身体一晃,随即失去了刚才的强硬,拖着尾巴掉在了地上。 随后扑上来的俎鬼刚好扒上了这一只的肉身,借势一跃而起,朝着我们嘶叫着冲来,在半空中咧开了那张尖牙狰狞的嘴。胖子大喝一声,抬头抡出铲头往俎鬼挥去,这怪物跃在半空中,对着胖子是居高临下之势,没有丝毫的畏惧,也没有躲避,直接受了这一铲,只听“砰”的一声脆响,如同打在铁铠上一般,那俎鬼的力道被胖子生生挡了回去,直接摔出了七八米远。 解决了刚刚冒头的几只,却是没有什么作用,只见的河面上的水纹愈加动荡,整个河水都开始搅动起来,显然是有很多的动静,那只倒在地上的俎鬼受了重重一铲,在垂死之际却是昂起了脑袋,发出一阵阵暗哑脆裂的叫声,听起来尤为的刺耳。 “那东西是在呼叫同类,吸引更多的俎鬼过来!”张大烟袋叫道,然而整个洞穴里的情况已经开始突变,从远处错综复杂的孔洞里,河面旁的那些岩壁深处,不约而同的响起了那些刺耳的叫声,就跟我之前听到的那片声音一样,带着很强的空间感,从四面八方发散而来,听起来绵密无比。如此看来确实是众多俎鬼的叫声才有这样的效果,我不禁大惊,糟了,光凭叫声一推测,这边溶洞里几乎栖息了大量的俎鬼,每一个岩壁上的洞穴似乎都是他们的栖息之处,照这样看,如果这么多的俎鬼一齐出动,那画面一定是我所无法想象的。 我凑身上去,挥起铲头拍在这只俎鬼的脑袋上,阻止这怪物继续发出信号,这俎鬼被几铲拍下去,不再发出嚎叫,可是一切行动都已太迟了。只听溶洞内一阵混杂之声,我转头看去,岩壁上面黑影攒动,伴随着一道道溅起的水花,那些俎鬼如同蚂蚁出洞一般,黑压压的从洞口跃入了水中,还有更多的正从孔洞里探出身体。 这一幕看得我们愣住了,心里充塞着一股莫大的震惊,仿佛这辈子没见过数量如此庞大的俎鬼一般,那道河水似乎变成了结住了一般,一时间被那些俎鬼群撑得不再流动了,只见一道道背鳍在水面上翻动而来,搅起水花,随后在水面上显露出身形。 “情况不好,先往洞穴里撤。”张大烟袋手里攥着斩马刀,对我们焦急道。 “阿霜,阿霜还没有找到……”我喃喃的说着,来到洞穴,眼下却是没有发现一点阿霜身上的线索,就如同针掉进了大海中,一点轨迹都没有,这让我有些无法接受,我可以想象成她遇到了险情,或是在河里失踪了,但是一定不会死在这个洞穴里。因为我有一种近乎莫名的自信,相信以她的身手一定不会出事,但看到了眼前这一幕震撼的场景后,我才知道她和胖子之前面对的是多么可怕的情况,由此心里的希望渐渐的沉落了下去。 “撤还是上,怎么说!”胖子站在我们身前,一铲打翻了一只当先扑上来的俎鬼,回过头来,朝我们重重的喊道。 我望了望张大烟袋,他将刀紧紧的握在手里,一道细汗已经从眉头间的皱纹里流了下来,又看了眼胖子,此时他背对着我们,横握着工兵铲对着俎鬼涌来的方向,看上去有了番视死如归的阵势,这种感觉告诉我,只要我们说上,他便真的会第一个冲上去和这些东西拼命。 可能是真的因为在刚才跟阿霜同行时,因为自己的草率将她一人置于心情,心里有一股莫大的愧疚,现在想要付诸于行动来发泄,我看的出来,胖子此时将阿霜的情况看得尤为重要,和我一样明显需要撤走,却又有着不能就此撤走的理由。 随着一连串的动静,有一批俎鬼已经爬上了岸,朝着我们的方向一探,瞬间就像见到猎物的豺狼一般,凶猛的奋起身体冲了过来,胖子抽身上前,一铲挥出去左右两荡,一人撇开了两只冲过来的俎鬼,再度冲我们叫道:“到底上不上,你倒是给个话啊!” 情况越来越急,几只俎鬼已经从其他方向朝我们奔了过来,带着粗哑的嘶叫声,越来越近,我挥起铲头,打翻了一只侧面扑来的,见另一边的张大烟袋,已经被两只缠上,他没有当即将它们砍翻,抽刀才将一只的胳膊砍掉时,另外一只却趁势扑了上去,我见此连忙抢身上前,抡出工兵铲将它拍倒在地,大叫了一声:“撤!” ##第七十四章 照做 几只俎鬼便足以让我们疲于应付,这眼前的俎鬼大军一旦冲上来,我们必定跟狂风中的稻草一般,瞬间被强大的力量撕扯成碎片,心里即使有挂牵,也不能葬送了整个队伍的性命,在这里耗下去显然是愚昧的。我喊完口号,便顾着身边的形式,操起工兵铲拍走几只扑上来的俎鬼之后,找了一条空旷处往洞口方向撤去。 胖子站在我和张大烟袋前面的身位,掩护我们率先离开,当头一铲敲倒了一只迎头撞上来的俎鬼,望着不远处爬上岸的俎鬼群,已经集结成了黑压压的一片,骂了一声,拿起工兵铲,转身麻利的朝我们跑了过来。 情况看上去还有时间,其实那些俎鬼上岸之后根本就没有停歇,而是蜂拥着朝我们冲了过来,形式犹如潮水一般,我回头瞥了一眼,心下大惊,那些俎鬼群已经离我们不远,便朝胖子大声喊:“你跑快一点!” 我们跑到了洞口,落后几步之遥的胖子,也是发了狠的一阵猛跑,随之跟了进来,我们三人急切的进了洞,一刻不停的接着朝外面跑去。洞穴里崎岖不平,全是突起的岩体和碎石,我们抬高了脚步,穿梭过一道接一道的拐弯,这时外面的那群俎鬼也跟着冲了进来,大片的肢体涌入这一道窄小的洞窟中,发出一阵阵刺耳的撞击声,在我们的身后响的格外清楚。我心里一阵发毛,这一批怪物的攻势太吓人了,像是嗜血的饿鬼一般,似乎一心将我们三个吞食掉,一点都没有收手的意思。 我们两步并三步的在洞里面跨越着,刚才摸进来的时候没有感觉到洞中有多崎岖,此时才明显发现脚步凌乱,但又不能摔倒,只恨这洞没修个直路出来。此时除了后方密密麻麻的动静,我们身边洞壁的四处孔洞里,似乎也传出了不一样的声迹,显然是受到了群体的招引,纷纷从栖身的洞穴深处响应起来。那些叫声暗哑低沉,仿佛就是响自于身边的碎洞里,暗哑低沉,听的人感觉声源就尽在咫尺,不禁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我跑的一阵喘气,听见那些声音更是加快了速度,忽然感觉像有一阵风刮出来,头顶上一声梭响,什么东西快速的坠了下来,刚好落在我身后。后面的张大烟袋跟上来,猛的发现一只俎鬼从洞里掉了下来,身上还亮着一道绿色,慌然间刀口就迎着身体砍了上去,趁着俎鬼还没有调整身形,便将其砍翻在地上。这一幕着实突然,胖子跑过来看见后,叫了句:“妈的,我们当时选了座什么神仙洞,直接把我们引到这俎鬼窝里来了,满座洞都是大大小小的俎鬼。” “少废话,”我边跑边朝他叫道,“这些东西还没被甩开,先出去要紧。” 话音未落,此时又一只俎鬼从洞顶上穿了出来,我闻见响动,就势的往地上一避。这家伙刚好落在我的位置上,我只感觉到屁股后面一阵凉飕飕的气流刮过,回身一看,俎鬼前肢着地,明显是瞄准了我扑出来的,我一咬牙,挥起工兵铲朝它头上砸去,直接将它的脑袋给削了出去。这是在地面,不是在水上,要论单打独斗,老子可一点都不怂你,我转念一想,眼下这大量的俎鬼群就在洞穴后面,根本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便顺手抽起工兵铲,和胖子他们接连往外跑,一路上这些洞里爬出来的俎鬼,就像横生的路障一样,势必要将我们扑到在地,后有追兵,四下左右还有麻烦,我边跑边攒进了手里的握柄,见着了有俎鬼爬出来,抡着过去就是一铲。 落在身后的那些,我便无暇顾及,这些洞里的俎鬼想要突袭,在暗中猛的一击将我们截停,好在我们三个人见过了第一次之后,都有些提防,再加上手里的家伙也不是吃素的,碰到一只便要解决一只,所以一路被这些俎鬼缠下来,我们居然靠着一身劲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全身而退的来到了溶洞口。 跑出了溶洞,下面便是一片崎岖陡峭的斜坡,到了刚刚撞上胖子的地方,按之前的情况,胖子只身一人屁股尿流的跑到了这里,看上去是在被东西追,但是下来之后明显只有他一个人了,说明之前俎鬼群最多只是追他到了洞里,并没有跟着出来。 我想着便往溶洞里探头一看,只听得那些俎鬼群的动静却并未就此终止,而是继续在洞中响起,最远离了不到三百米的距离,像是继续聚集着,此起彼伏地朝我们奔袭而来。我大叫一声不好,“这俎鬼们为什么还在往外追。” “为什么?这些玩意儿本就杀人不眨眼,我们方才又杀了它们这么多同类,追我们不很正常么!”胖子一脸狐疑的瞪着我,又急又迷的叫道。 “那刚才为什么追你的时候,这些家伙在里面就打住了,让你一个人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 胖子坦然的说:“那谁知道啊,说不定这一次我们有三个人,看上去肉多呗,所以这些东西一定要逮着我们不放。” 没说几句,我已不想再问他什么,只听得身后的溶洞里响声大作,似是有群马扑踏在地面上上一般,发出密密麻麻的动静,耳朵一听,便是马上要冲出来的势头。张大烟袋站在旁边,对我们大喊了一声“跑”,我和胖子没敢怠慢,拔起腿就往斜坡下面跑,沿路踢翻了许多碎石,我跨了几个大步,踩着几篇突起的岩体往下跳,一路上陡峭无比,只担心滚落在斜坡上。在我们沿着陡坡下去,差不多跑到地面上的时候,只听得身后一阵磅礴之声,犹如雷鸣啸至一般,一大群俎鬼从溶洞里涌了出来。 我看得发愣,只见当头的几只看见了斜坡之下的我们,龇牙咧嘴,重重的嘶叫了一嗓子,接着便身边一绷,率着身后一群的俎鬼便朝我们冲了下来。形式之生猛,根本叫我们无法预料,我猛的转头,带着胖子和张大烟袋一溜烟的跑到地上,朝着前方的人造洞穴里跑去。 我奋力的逃命,三步并做两步,眼见着被这群东西追上那就完了,脚步根本没有放慢的份,身边的胖子一伸手,将背包拉开一顿忙碌的翻找,我见此便对他叫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找些什么!” 只见胖子一伸手,从包里抓了两颗手雷出来,干脆的道:“看我的。” 我没想到胖子包里除了食物和常用工具外,还有这个东西,即使是他之前在部队里待过,对于手雷的使用也是由严格限定的,而且每人都有规定的数量,这种带有规模的杀伤性武器,不似手枪和子弹,不得随意滥用。 只见胖子转过身去,一手嗑开了一只手雷,朝着那道斜坡上扔过去,手雷划了一个抛物线,落到了一块岩体附近。恰好为首的一批俎鬼正从上方追下来,经过那片区域,只听“轰”的一声,黑暗的洞穴内腾出了一阵爆响,那块陡坡的位置上直接被炸出了一道缺口。大片俎鬼被轰炸击中,在半空中飞出了许多残肢和身体碎块,那座缺口导致上方的部分开始塌方,巨大的岩体带着碎石纷纷滚落下来,生生压住了下面的俎鬼,俎鬼群体的阵型出现了散乱,拖着队伍从岩体侧面奔跑开来。随着这一声巨响,整座洞穴都发出了一连串闷响,只听轰隆的滚石声传来,被炸出缺口的陡坡上冒起了白烟,接连我感觉地面上也随之出现了晃动,大量碎石从洞穴顶上掉落下来。 我一稳身形,就对他们喊:“这洞穴看上去要塌了,赶紧往外跑!” 胖子刚才只是炸死了一部分俎鬼,一看情况,后面的队伍仿佛浪潮一般,接着从溶洞里源源不断的冒了出来,啐了一口道:“妈的这些畜生怎么还有这么多,是不是倾巢出动了来对付我们三,这样怎么杀的完!” 我们抢着这些俎鬼落到地面之前,转身直接跑进了眼前的洞穴中,视线跟着地形一拐,已经进入到了平坦开阔的地面上,我们跑起来也容易了许多。我们跑了不到五分钟,眼前已经能看到洞口开阔的视野了,身后却猛地窜来了那片密集的响声,我回头看去,那些随后而来的俎鬼像是眼睛长在了我们身上,紧紧的从身后的地穴里追了出来。看它们这种死咬着不放的架势,我心里升起一股无奈感,这些俎鬼已经从生活的环境里追到了洞穴外面,仿佛只要我们不歇菜,或者他们不歇菜,这场亡命一般的追逐便会一直持续下去。 看着眼前这些俎鬼的状况,真的跟胖子说的一样,怎么样都杀不完。我们此时已跑到了洞穴的末端,只要再出去不到一百米,便能走到山体外面去了,眼见这这些俎鬼势必会跟着我们一起涌出洞穴,到时候地形一开阔起来,它们数量上明显居多,借着地势将我们包围起来,那我们就是死路一条。我看了眼胖子手上剩下的一颗手雷,忽的将它拿了过来,接着握起工兵铲对着他道:“这手雷怎么引爆?” “拉开保险环,再扔出去就行了。” “扔出去之后,过多久时间会爆。”我接着问他道。 “这种手雷……五秒,”他缓缓答道,看着我一脸疑惑,“你要干嘛?” 我没有回答他,此时也来不及解释,我看着他往后撤了几步的距离,顿顿的说:“待会你把手雷拉开,然后朝我扔。” 胖子一听,眼睛都瞪出来了:“你疯了吧?你这是学狼牙山五壮士呢,看跑不过了也不想死在敌人手里,要壮烈牺牲是吗,然后还要搭上我们两个。我告诉你,你这是极度自私的表现……” “牺牲个鬼,”我皱起眉,嗤了一声道:“你照我说的做就行了,记得扔好一点,往我肩膀位置扔。” ##第七十五章 相差不大 我说着,对他比了比自己的右肩,一脸凝重的表情。 他看我一眼,没发现有开玩笑的迹象,又回头望向洞穴里面,那批黑压压的俎鬼已经越来越近,明显没有时间再折腾,于是吼了一嗓子,对着我转了过来。我点点头,把手雷还给了他,自己在原地站定,而后说道:“我数一二三,然后你就把手雷扔过来。” 我看着他做好了准备,接着便很快的倒数:“一”。 “二”。 “三……” 话音刚落,胖子就将拉开了的手雷朝我掷了过来,这一掷不偏不倚,正好朝着我右肩膀的位置而来。我瞅准了手雷的来向,身体一拧,猛的将横握着的工兵铲挥了出去,光滑的铲头正好接上了飞过来的手雷,我抬起胳膊将这一铲往上方打去,手雷便划出了一道抛物线,稳稳地朝洞壁顶部飞去。 这一条抛物线拖了很长,在上升的过程就比直线上去的要久得多,斜斜地撞到洞壁上,还未来得及下落便刚好爆炸了。随着一声轰响,我们三人明显感觉到整个洞穴都猛然一晃,硝烟伴着土灰掉落在地上,只见那道洞壁直接被炸出一道裂缝,洞壁的一边顺着这裂缝开始下沉。伴着几下巨大的晃动,我们三个人在原地上都站不稳了,忙顺着平地跑了出来,回头看向洞穴里面,那群俎鬼已经跑到了我们前方不远处,最远不超过两百米,这时洞穴里传出一道沉闷的响声,只见洞壁已经直接从顶部裂开,断成了参差的两截,岩层从上方重重的压了下来,那些俎鬼在洞中闻声攒动,明显是想夺路冲出来,但是一块块落下的岩体封住了去路。 随着整个洞壁垮塌下去,眼前一时尘烟弥漫,这座洞穴上方的地形,也因为结构被破坏导致了陷落,那些溶洞中的岩体和土地都直接一并崩裂,像泰山压顶一般,纷纷盖在了残损的洞穴上。这些声势浩大的俎鬼群,就此被死死的封在了下面,连带着他们的巢穴一起,永远的被压在了山体之中。 我们三人在洞口前站了一会儿,纷纷的向后撤去,一路退到了地面上,避免被整个山体的落石击中。胖子看着眼前的状况,呆立了半天,而后惊觉过来似的朝我说:“妈的,你小子行啊,快跟哥们儿说实话,这法子你想了多久?” “临时想出来的。”我平静道。 “不是吧,临时凑出来的这么一招,就把这整个俎鬼老家给掀了。这墓里其他地方要是没有活着的俎鬼,那就算是一下被你给绝了种咯。” “你也不想想,这群东西比之前追你的时候明显暴烈了不少,按照俎鬼的习性,一般捕猎的话也不会离开自己的生活范围很远。这一次追我们三个,却直接从溶洞里爬出来了这么远,想必是没打算放过我们,如果不把它们在洞穴里面制住,这么一整群俎鬼出了洞口跑到外面来,你觉得我们还有逃生的机会吗?”我跟他条理清晰的说道。 胖子仔细一想,慢慢的点头道:“说的有点道理,这么看来,这一次还是兄弟你救了我们几个,胖爷封你立了大功一件!不过下次有什么主意先交待清楚,你一开始不明不白的叫我把手雷往里身上扔,我真以为你是想不开呢。” 当时那种情况下,要是再和他解释一番,估计就是没来得及扔雷,俎鬼已经跑上来了,我暗自一想,也不再和他争辩下去。一旁的张大烟袋对眼前的山体看了许久,此时走上前来,对我们两人说:“我们此番从洞穴里躲过了俎鬼的追赶,眼前的危险也一下子清除了,但是想要再往那些洞穴去探个究竟,已经是不可能了。” 我听他一说,淡淡的点了点头,眼前的整座山体被掏出了七座洞穴,如今中间一层的洞已经完全塌陷,连带着两旁和上面的地形结构也受到了波及,直接往洞壁沉下去的方向倒去,山体上的洞穴整体上现在都已经损毁变形,能不能进去不说,万一在洞里再次出现了什么状况,引起山体继续塌陷,那这一次被活埋的就是进去的我们了。 想一想进洞可能会面临的风险性,我们几人一合计,便中止了往洞里探路的行动,从另一个角度说,实际上这七座洞穴我和张大烟袋也走完了大部分,剩下的我们和胖子交换了一下信息,便几乎就知道了大部分的洞穴情况。在我这个小队走过的洞里,第一层的第三个洞与第三层的唯一一个洞穴相连。 而从刚才我们三人的经历又可以推测,胖子和阿霜之前留下记号的那个洞,与我们找到胖子,然后被俎鬼追出来的洞穴在内部是相通的,这又是两个相连的洞口,所以这整座山体的七个洞口中,有四个是内部相连的洞穴,其他三个,有两个是通了一段就停止挖掘的洞窟,综合这些,我们几乎已经将洞的虚实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而我们所有走完的六个洞穴,没有一个是正确的墓道线路,从理论上来说,剩下的那一个,连接着墓道的可能性实在很小,我甚至可以自信的怀疑,这整座山体上掏出来的七个洞穴,其实就是起着混淆视线的效果,从外观看上去神秘而复杂,其实里面没有一条路是对的,全是为了迷惑外来者的摆设。 整座山体的地形结构已经被毁,已经没有必要再进去探路,从现在看来,通向墓室的正确方向也不在这里,我们三个各自检查了一下身体情况,和随行背包里剩下的东西,便打算沿原路返回,离开这座诡秘的洞穴地带。虽然没有找到墓道,但之前的这一阵探路经历,我们也有了不少新的发现,有助于加深对这座古蜀国大墓的认识,比如这些疑洞的形成,古蜀国人民对于蛇川垢的娴熟使用,还有溶洞里的青铜棺,以及关于那些戴着青铜面具士兵的真正身份的推测,这些都是我们之前无从想象的。 但是有得就一定伴随着有失,对于这一次探洞之行,我们唯一失去的,包括到现在我仍然无法介怀的,便是我们失去了阿霜的行踪。在原路返回的路上,胖子还在一直念叨着这个事,沉着个脸,看上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来对于阿霜的失踪是因他而起,他显然还有着很大的心理包袱。 我和他不一样,心情虽然低落,但是头脑的思路却是依然清晰,在那片溶洞里我们几乎没有发现什么阿霜身上的线索,同时还引来了大批的俎鬼,不得已之下选择了临时撤退。但是在这之前,我观察到了那条地下河的流向,和整体情况,在我看来,希望阿霜是掉到了水里,然后凭着自己的实力解决了俎鬼,随后顺着水流一路冲到了泉眼下面,离开了这个环境,而不是继续滞留在俎鬼群居的溶洞里,这样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是活着的。 我心里想着,脚步慢慢落了下来,一看胖子和张大烟袋已经走了很远,便跟了上去,经过了两旁都是突起岩石的地形,慢慢的从这篇狭长的区域里走了出去。离开了黑暗幽深的空间,眼前一阵明亮,又回到了那片潮湿的水滩,我们三人沿着水上的石桥走过去,回到了对岸的平地上。 眼前便是那口拥挤着锁链和藤条的通道,对于这个通道我们仍是记忆犹新,胖子舒展了一下肩膀,也不打话,便当先走在最前面,朝通道里摸了进去,我们跟在他身后,拨开那一道道致密的障碍,抬腿在里面迈着步。和之前进来时一样,出去的过程也相当乏累,身体一直被那些锁链和藤条夹在里面,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眼前的路都和进来时一样,除了这个狭窄的甬道,其他的地方都其实都跟平地相差不大,非常的好走。 ##第七十六章 晃动 我们经过了甬道,回到了之前的那方空间,前面一整片开阔的空地上,横亘着那道石亭。眼前的石亭做工精致,被切割成了六面的样式。我仔细观察着这个石亭,在脑中回忆一番,思索着它留给我的印象,却越看越不对劲,似乎总有个地方和我脑海里的情况不吻合。 我几步朝石亭走了过去,近距离的环视一番,石亭的六个角,分别对应着外围从地上竖立的六块岩石,这些石头突兀嶙峋,形态各异,我绕着这些石头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胖子从我身后走了过来,拍拍我的背说:“这地方你之前不是都看过了么,怎么又开始研究起来了?” 我没有看他,而是对着这些岩石说道:“这些石头有问题。” “问题?有什么问题。”胖子谨慎的问,“这才刚从俎鬼口中捡了条命出来,可别又生出什么祸事。” 张大烟袋也站在亭子旁边,此时他吐出一口缭绕的眼圈,缓缓开口道:“这些石头看上去确实有问题,我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的样子跟之前我们来的时候不一样。” 胖子急得眼睛都皱到一起去了,连声叫道:“你们到底在说些啥啊,能不能说的明白点,这样我听不懂啊。” “这些岩石上缠着的锁链变化了,”我说着,便抬起手帮他指去,“这些石头上的锁链,原本是按照一种规律排列好的,那就是沿着逆时针的方向排过去,铰链的位置是由高变低,每一个相连的石头上,缠着铰链的位置都会比上一个低一点。” 胖子看着我指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接着说:“但是现在来看,这铰链的位置已经完全改变了,不论顺时针还是逆时针,已经完全看不出高低依次排列的情况了,而是高的高,低的低,全是随意的位置。” 胖子惊了一下,随后叫道:“你的意思是,这些石头上缠着的锁链,在我们从甬道进去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改变,但是这些东西都是死的,不可能自己动吧,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看了看那些铰链与地面相连的部分,看上去很牢靠,没有什么松动的迹象,这一点上确实如胖子所说,存在很大的疑惑,它们是通过什么方式移动的,才变化成了现在的状况。 “在我们大家进去里面的这会儿,有谁来过这个地方,把链子全都拨弄了一遍。可是这些铰链缠得这么紧,要在石头上来个移位,那需要的力气也不是一般的大,反正我是做不到。难不成闹鬼了?”胖子说着,还去用手扯了扯石头上的铰链,和预想的一样,这东西很难被人力搬动。 这些岩石的存在本身就有些奇怪,环绕在石亭周围,每一个都缠上了一圈铰链,看上去就不像是为了装饰外观之用的摆设,而是带着别有用心的目的,类似一种专用的器物一般,用来完整某种阵型或者仪式所需要的布局。如今岩石表面上所缠着的铰链发生了变化,谁会无意识的这么做,这种变化的引起难道只是一场恶作剧?到底这种变化情况背后所蕴藏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你们两个到我这里来。” 张大烟袋突然说起话来,我的思绪被打断,不再执着于弄清这些岩石上面的问题,和胖子一起走到张大烟袋那里。 他站在石亭里面,此时正在看着正中央的这座石砌拱台,双目有神的盯着它整体的状况,淡淡说道:“这东西的雕工很精致,明显比这些石亭和石山要细腻许多,肯定有什么特别的作用。” 我观察着这座拱台,之前在探路的时候就对这个东西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只是忙于和大家赶路,没有更多时间留神查看,现在再次将注意放在它上面,心里有些意外的感觉。这拱台的造型,以及位置上带给人特别的感觉,应该就是作为这座六角石亭和外围那些怪石的中心,在这精心布置的格局中起着关键点的作用。 这座拱台的顶部被雕成了鱼嘴的造型,内部的凹槽里面镶着一块环形的浮石,看上去就像是吐露出来的鱼舌,有一个开关就正好藏在鱼舌下面,整个设计风格都是那样的巧夺天工,实用与装饰相结合,极其精妙绝伦。 胖子瞅了一眼这东西,惊讶的叫了一声:“嚯,这石亭里面还有这么个精巧的所在,看上去也雕的精美,比外面那些丑石头舒服多了。不过你说,下面那机关是干什么用的?” 这也是我正在关心的事,这石头拱台看上去如此独特,里面的机关自然带着不一般的作用,摁下去会发生什么状况,这些我们都想象不出来,也不知道能否有力应付,倘若是个独门密道的开关,能开出一条通路,带我们走往墓室,那便是最好的情况。假如万一是个机关陷阱的阀门,这一下按下去,换来的就是极其危险的状况,给正处于安全无虞的我们平添出一道杀身之祸,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的。 “怎么说,这阀门摆在这里,我们要不要摁下去试试?”胖子看着眼前的拱台,有些跃跃欲试的道。 看他一副粗枝大叶的表情,我担心他欠考虑,沉声的说:“摁下去,你不怕这是个邪门机关什么的?” 胖子一听,微微的露出了担忧之色,但也只是短短一阵子,他很快便扫去脸上的阴影,换了表情一脸正色的道:“这鱼头就摆在面前,你不按它又待在这儿看这么半天干嘛,要么就走,要么就按。大不了最坏也就是个墓穴机关嘛,胖爷我在这里面遭了多少趟险了,要说死都死了几条命了,不差这一回机关设计。” “这个地方空间很开阔,地面也很平坦,再加上这道石拱处在这整个石亭中间的位置,看上去不像会是触发陷阱的开关,反倒像是某种大型机拓的运作阀门。”一旁的张大烟袋开起了嗓,对我们喃喃说道。 他放下了手中的烟杆,绕我们俩走了一圈,点了点头说:“我觉得这个机关,可以一试。” “看看,张叔也没觉得有事,前辈考虑事情肯定比你周到,我说你是不是这一路遇到的麻烦多了,现在看什么都有戒心,整个人前怕狼后怕虎的了?你要是觉得压力大,不好下手,这事就交给我,让胖爷我来帮你摁机关。” 看着胖子在一旁大剌剌的说着,我也没再继续僵持,一想张大烟袋说的话,这里的地面毕竟宽阔,不似那些狭窄又陡峭的岩洞,哪怕真的出了什么突发状况,应付起来也有施展的空间,相比之下会游刃有余的多,于是便缓缓拿开了手。 胖子从我身边走了上去,看着身前的这道石拱,表情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上一次带大家逃进这座大墓里面的机关,也是我触发的,胖爷我的手一直就是顺的,希望这次能继承之前的优良传统,再给我们开一个好头。” 胖子摩拳擦掌,话一说完,便探出手指往那机关上摁了下去,只见手指穿过环形的浮石,刚触到那块活动的区域,便如按在拓板上一样,机关“噌”的一下陷了下去。 那道机关仿佛是常年如新的东西,时隔了这么久居然没有一点损坏,毫无硬化滞重之感,被脆生生的按了进去。胖子在按下之后,手指随即悬停在了半空,而活动的机关却是不用受力,便一直保持着陷下去的状态,似乎底部有什么机拓起了反应,将它固定在了远处。随着胖子这一按,只隔了两三秒,我便听到一阵很大的响声从地下传来,仿佛与我们隔着一块钢板,那地下传来的声响都带着金属的质地,听起来遥远又沉闷。 然后我们便感觉到了地面开始晃动,这种晃动的频率很高,所幸幅度不是很大,我们没有被震的无法站稳,只是明显的感觉到从腿部传来的抖动,连带着传到了全身各处,整个人都轻微的晃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记号 在这个时候,我注意到石亭外面的石头开始发生了变化,那些链条开始抖动了起来,与地面在接缝处开始摇晃,之前十分牢靠的地方,现在居然横向上不停的扭动,仿佛地面之下有一种很大的机拓,在牵引着这些锁链的运动。 而锁链也被这种力量所控制,在岩石上微微的横移,从高到底,从低到高,这些精细的位置转化,都在被地下深处的机拓操控着,进行一种有规律的调配。随着石头和链条的变化,我发现远处两段的通道也在快速的改变。 我们第一次进入这片空地的入口,本是一道很高的斜坡,甚至要借用双手攀爬,才能越过这么陡的坡度,现在这道斜坡正在慢慢的下降,带着厚重的声响,往平地上震落出大量的土灰。而在对向的另一边,那道塞满了铜链和藤条的甬道前面,居然升起了一堵石墙,似乎是在平地上被突然推出的一道障碍,那面墙体非常的宽厚,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墙体就这样掩盖了我们刚刚经过的甬道。 只一会儿的功夫,地面下的声音逐渐归于平静,机拓也停止了运转,等眼前的尘烟散尽,我们看清了眼前的情况。平地两端的地形,已经随着机关的触发,出现了截然相反的变化,一边在打开的同时,另一边却重重的关上了。 “妈的,这机关从整体架势上看,比一般的陷阱暗门之类的宏大多了啊。”胖子怔在原地,吃惊的叹道。 张大烟袋走出了石亭,望着眼前的通道点了点头:看来果然跟我想的一致,这石拱阀门触发的不是陷阱机关,而是这地下的大型机拓。” 我远远的看了过去,后方的甬道现在已被石门所挡住,覆盖的严丝合缝,看来这下面的机拓规模确实很大,能具有足以改变地形的外力,而且整体结构十分的严密,应当和我们之前所见到的青铜球类似,才能带有十分厚重的运转能力,不过青铜球是位于地面上,通过机拓运作牵入岩体内部,从而改变周边环境,而这个地方的机拓位于地下,被阀门开关触发之后,能够运转发出巨大的动力,带动地面上的物体变化,虽有差别,实则都带着异曲同工之妙。 石亭外围的那些岩石上,每一根铰链又再次变了位置,由此看来,似乎每一次的位置打乱,都跟这中央石拱上的活动阀门有关系。这阀门开关是这个区域的一个核心枢纽,包括石亭外的六块岩石,和这里进出的通道,都是由这个开关控制的。没想到胖子这一次试探,居然弄出了个柳暗花明来,这石头上出现前后不一致的变化,也被搞清楚了原委,原来都是机关触发引起的。 我脑袋里却忽的一闪:“这段时间我们都在洞穴里面探路,出来之后才发现了石头上的铰链变化,那这之前是谁触发了石拱上的机关?难道在我们进去甬道以后,还有其他人来过这里?” 我想到这点,感到一阵不小的震惊,却没有表露出来,留给我们的困惑还有很多,目前整个平地上的通道已被改变,眼前的出口已经不再是陡峭的斜坡,不然由此爬出去还真是个问题,我们趁热打铁,三个人就此沿着平地走了出去。在当前的路线上,我们彻底探寻了一个来回,确实没有走到真正的墓穴里去,由此可见,我们之前选择的这个路线可以推翻,正确的方向只剩下了当时的另一条路。 我们打道回府,等于是要是新回到之前的出发点,那个左右方向的分岔口。我打着狼眼手电,一个人在前面探路,绕过那些横在路边的铜链,和扭曲黑硬的长藤,紧赶慢赶,花了将近二十分钟,便回到了之前的岔路。 故地重游,胖子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扶在过道上,连连的感慨:“你说这二选一的事情,怎么就走了右边呢,这花了大半天的功夫,还走了条冤枉路。” 我斜着瞅了他一眼,这人就是事后诸葛亮,他如果真要确定墓道的方向,坚定着要走左边,大家不也就此跟着他走进去了。如今已经走完了一番,再回来抱怨当时的选择,这样的后悔一点意义都没有。 “别墨迹了,明知道前面耽误了时间,现在还不快一点赶路。”我不耐烦的说。 “行了,我说说还不行吗。这一小会儿也歇够了,可以继续走了。”胖子幽幽的道。 这人也是十足的精明,方才既没有危险又没有跑路的,抢着这一会儿都要歇息。只见胖子歇够了,便走回通道中央,掏出自己的狼眼手电,往上面拍了拍,直到晃出亮光,便冲我和张大烟袋说了句“跟着我”,回头朝着左边的通道进去了。 胖子转过视线,电筒的光线对着里面一探,一瞬间,他就整个人愣住了一般,叫了一声“我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们看着他,像一截木头一样怔在那儿,忙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胖子向我们指了指远处的地面,诧异的说:“地上,前面地上有个记号……” 我循着光望过去,果真如他所说,在通道前不到三步远的地面上,有一个大大的叉。 在空荡荡的墓道里,这个叉的轮廓和痕迹都十分清楚,明显是人为留下的。胖子看着地上的这个标记,回过头望了望我和张大烟袋,愣愣的道:“我们之前进去过左边这条道吗?” 我摇了摇头,当时大家都是整齐的往右边进去的,左边的通道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细看,怎么可能会留下记号。眼前的这个叉,对于我们而言就是一个触目惊心的存在,无论怎么回忆,这个标记都不可能是我们留下的。 “妈的,真是见鬼了,这个地方还有别人?”胖子喃喃的道,握着电筒的手都一抖一抖的。 张大烟袋沉吟道:“我们几个人之前在洞穴前面,在一个行为上达成了一致,那就是在要走进去的洞前面留下记号,以此方便互相之前提醒,但是这个通道位于岔路口,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谈及记号的事,而这条左边的道我们也没有走过,所以留下这个记号的人,肯定不在我们之中。” 胖子看着我们,突然惊讶的道:“可能是阿霜?她应该从那个俎鬼洞里脱身了,在我们之前从那个地方走了出来,但又不知道我们的确切位置在哪,所以在左边的通道里留了记号,然后一个人率先走了进去?” 我也非常希望是这个可能,但仔细一想,又有些不对的地方。阿霜当时掉进去的是河水里,就算是沿着水眼,一路顺流下去,那尽头也应该是个有水的地方,或者至少是个河滩,而从我们一路的经历的路程来看,有河滩的地方也就只有刚才从洞窟里出来的区域,但是那片水流非常之浅,而且还在往下游流去,无论从什么情况上看,这两条水流都不是同一条,所以她并没有经过那个地方。 ##第七十八章 热源 还有一点,是我从细节上得出的,那便是眼前的这道记号,虽然是一个大叉,但和我所见过的阿霜留下的叉,有关键上的区别,阿霜在洞壁上留下的叉,我都仔细留意过,左边起笔的那一划很短,而右边的那一笔相对拖了很长。但眼前地上的这个记号,明显是从右边起笔的,所以这一划很短,而相对应的左边则拖的很长,人的情绪和行为都可以掩饰,但越是这种细微之处,这些无意中留下的笔画,越能暴露一个人的习惯,这是无法刻意掩藏的,因为一般情况也没有人会刻意注重这些方面。所以即使只有这一点,这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却能够说明留下这个记号的人不是阿霜。 张大烟袋呷了一口烟,对这个记号的出现不置可否,我看了半天,转念一想,这个标记出现在这里也未见得是个坏事,总之不可能是粽子或者俎鬼留下的,何况这些东西我们还解决过,如此一想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于是我定了定神,拍了拍胖子,示意他继续赶路。 胖子看了一眼地上,啐了一口道:“妈的,管是谁留下的,是人是鬼这条道我胖爷也要走了,看看这里面能整出个什么稀罕事来。”说着便一挺身,抖擞了精神,跟着我们往前走去。 这条通道内部十分齐整,明显经过了很专心的修筑,整个空间轮廓方正,道路宽深,呈一派规整有序之感。两边都堆砌着清一色的墓砖,在狼眼电筒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种幽暗古朴的光芒,平坦的地面向纵深处延伸而去,我们走在通道里,有着踩在水泥地上一般的质感。 眼见脚下的通道如此之气派,给了我一种走对了路的直觉,似乎一路朝里而去,那古蜀王的墓室所在便朝着我们挥手。我们走了大概一刻钟,通道里的格局开始有了些变化,从我们走到某个拐弯的路段开始,右边的墙壁上接着出现了一些凹洞,这种凹洞呈扇形,被切凿的十分精细,上半部分浑圆通透,下半部分平直规整,这些扇形洞的分布距离十分规律,几乎每两米就有一扇,但是凹进去的地方又没有任何东西,只有空空的一面石壁,看上去,就像是凿到了一半的石门,一座座排列在通道里。 我没搞清楚这些扇形的洞是干什么用的,打着电筒接着往前走,在走了大概三百米的距离后,通道忽然变得宽敞起来,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趋势朝前方伸进去,而两边的石壁往外排开,我们走在中间的地面上,地势忽然往高处去,右面的扇形洞因为通道变宽,逐渐被伸长成了一道道纵深的凹糟。我一路上往这些凹槽里面看,虽然没发现什么东西,但是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地面在一直缓缓上升,我能感觉得到,自己已经开始走在一条上坡的路面,随着不断前进,我面前出现了一个造型恢弘的大门,那道门上宽下窄,两旁矗立着独特的石兽,大门上方还刻画着许多各式各异的浮雕。远远的看过去,似乎这是一个样式气派的宫殿,而右边的那些扇形的凹糟,依然随着地面一路排列着,我一眼一眼的朝里望去,只能看到虚无的黑暗,但是这些黑暗仿佛没有终止,随着一路前进,我忽然发现那些凹槽的边界都消失了,里面那些望不见的阴影,一块接着一块连接在了一起,逐渐的拼接起来,就像是深邃的夜空一般。 就这样朝里走着,我忽然发现眼前的宫殿似乎就处于苍穹之中,周围俱是一片模糊缥缈,眼前的道路消失不见,取代的是一片璀璨斑驳的亮光,而身边的这些深邃虚影,便是无限的黑色星空。我往前走着,自身的感觉也随之变得恍惚起来,几乎不是走在地面,一点那种踏实着地的感觉都没有,脚步非常的轻盈,就像没有重量一般。这岂不是走在了天际,眼前是飘忽于云端的宫殿,脚下是一片深邃无垠。我的心里开始暗叫:天哪,我们这是走到了什么地方? 我刚想呼喊,这个时候眼前却被人猛的蒙住了,一时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张大烟袋在我耳边说道:“别看那些凹槽,你已经被迷乱出幻觉了。” 我脑袋瞬间就懵了,趁着眼前还是一片黑,猛的晃了晃脑袋,来激起自己的意识,忽然间就像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一样,双脚忽的一软,接着那种踩在地面上的踏实感又回来了。张大烟袋取开自己的手,我往身边一看,自己还置身在原地,脚下的通道正往前面倾斜上去,而旁边依然还是那一片纵深排列的凹槽。我看着不远处的那道石门,愣怔的说:“刚刚是什么情况,我怎么了?” “谁知道你的,你刚刚是迷了心智还是怎么的,一个人在原地打转,脚步不停地走,硬是没往前走近过一步。”胖子看着我,匪夷所思的说,“就跟梦游一样。” 我听着心里一惊:“这么玄乎?” 胖子看着我瞪的老大的眼睛,看出来我自己同样很震撼,不像是装出来的,便没再调侃我,而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妈的,我一拍脑袋,果然直觉没有错,这些墙上的扇形洞看着就不是什么善茬,原来还有致人出现幻觉的效果。我看了看张大烟袋,还好他有经验,发现得及时,不然要是我们几个全都中了招,那可就算是交待在这个地方了。 我摇头晃脑,在原地清醒了一会儿,眼前的那道石门,悄然无息的矗立在通道尽头,张大烟袋见状,对我们说道:“这里无论从外形还是结构看,都很接近真正的墓道了,越是核心的地方设计就越复杂,这石壁上的凹槽就是个让人迷失心智的机拓,大家往里去要放亮招子,时刻警惕不要着了什么道了。” 我们点了点头,这还没走到墓室里去,就先被这路中的建筑物给了一个下马威,想这墓道深处必定风起云涌不太平,于是放缓了性子,在地面上慢慢往前移步。我和胖子各自打起狼眼电筒,投在地砖上面,那右边的凹槽一列列的全是邪门设计,刚刚带给我的影响还记忆犹新,我因此有意的回避着,一路将目光保持在中间,不去东瞧瞧西看看,以免再度出事。 脚下往墓室门延伸过去的地面,确实是带着一定的坡度,一路倾斜过去的,只是并不明显,在保持正常的知觉下,全然没有我那种一路走入云端的错觉。墓室门两边有一对石雕兽首,我们走到墓门前面,用光线一照,发现这两个兽首的风格,跟之前从螺旋阶梯通往地下的豁口前那一对雕像一模一样,而且至少大了一倍,我凑到近前,这兽首还高我半个头,通体沉厚圆润,颜色几度发黑,对于守门的雕塑来说,看上去显得有些怪异突兀。 眼前的墓室门十分宽厚,条石方砖堆砌成一块块的,整体搭建起来,居然没有什么棱角起伏,看上去能感觉到设计者在这道建筑上的精心程度。一路看到这些,我们更加笃定眼前的这条路就是正确的墓道,虽然尚不清楚主墓室采用了什么结构,但这道墓门无疑是直接切到正殿的入口。我们没做过多的停留,往墓门里走了进去,这个地方确实设计得很像一座宫殿,铺设着平坦均匀的墓砖,上通岩壁穹顶,还有粗大的承重石梁,两旁的墙壁开得笔直齐整,我走在其中,忽然想起之前古蜀王想要起死回生,从墓室里一直走到转生殿的格局,那么他的灵魂从这里开始便就是一路坦途,畅通无阻了。 从深处刮来一道对向风,让我感觉到身体一阵紧绷,这从墓室深处刮来的风居然不是阴冷瘆人的,而是一股炙热的气流,就跟我们之前一路上遇到的状况一样。“妈的,这是什么风,吹得人皮肤都要爆开了。”我身边的胖子骂骂咧咧的,抬起双臂挡在身前。 这里面绝对有一个特别高温滚烫的热源,不然不会产生这么强大的热气,我仔细想着,因为我们正离主墓室越来越近了,所以这种从内部传来的热气流,现在变得越发的热。而且这种风还是没有间歇的,就像里面有一台鼓风机一样,一刻不停的持续朝外面贯风,眼下的通道是开阔笔直的,两边并没有任何的障碍,也没有空间可以让我们藏身进去,暂时抵挡一下这对穿的气流。 我们抬手挡着面部,其实也没有多大作用,想到这里,我便奋力往前跑着,感觉只要再多待一秒钟,整个人就会被这种热风给蒸熟了。还好这门后的匝道并不算深,我一路冲过去,很快就看到了出口,于是领着胖子和张大烟袋往里跑,刚跑出洞壁,便整个人就势一滚,躲到了出口一侧,避开这让人无法忍受的热风。 我蹲在地上,全身都在往外冒汗,离我刚感受到这热风传出来才不到几分钟的时间,整个人已经被高温弄到这种程度,足以见得这股热气流是多么强悍。胖子随后也跟着跑了出来,躲在了另外一边,他大口喘着气,整张脸上都热的通红,不停的往下滴着汗,并不是因为跑的累,而是被这道气流吹得够呛。 ##第七十九章 绝对不允许 还好这热风只是沿着对向吹过去,而不是四面八方的扩散,否则我们几乎没有什么躲的地方,我隔着匝道口很近,在原地静了一阵子,那种强劲的热气就小了很多,这说明风向一直是固定的,沿着这条通道笔直的贯通出去,除了跟通道保持一个方向的路线会感受到气流,其他位置都仅仅是感觉到热而已,不会在身上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热风从我们的位置擦身通过,“嚯嚯”的响着,我能听到那种气流发出来的动静,说明我们离这座风口已经很近,甚至就在前方不远处。见张大烟袋和胖子待在另一边,我将手电筒抬起来,朝着自己周围照去,这一照,在黑暗里发现了一口棺椁的轮廓,我一个激灵,为了确认自己不是看错了,忙把光线对准那个方向。 没错,那确实是一道石棺,静静的横在我的斜前方,我看了一眼,本以为这是单纯的一个偶然发现,直到胖子的声音在另一头传了过来:“我的妈呀,这些都是什么鬼?” 我转头看过去,胖子也在那边打亮了自己的电筒,站在原地痴愣着,在他的光线照射下,明晃晃的现出了三口石棺,全都森然的摆放在空地上。胖子的光是斜着打过去的,照出的范围更宽一点,我心里一紧,把自己的手电筒也朝着旁边倾斜过去,这一下又在原来的棺材附近发现了另一口石棺,果然,这个地方不同寻常,光是棺材的数目就有些令人惊讶,我数了数,一个有五个。 这五道石棺竟是一致的棺头朝外,棺脚朝内,呈水滴一样分散在墓室的下半部分,看上去,就像是一道规则的圆弧。我们呆立着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从里面吹来的热气流已经消散了,这会儿已经感受不到燥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恻恻的凉意。别说是眼前这一幕棺材摆放的位置了,就这一个墓室里放五口棺材的情况,我也是前所未见,我看了看一边的张大烟袋,他也是站在原地深锁眉头,一副沉思之状,不知道在他的经验中,这样一副五口石棺的葬式规格,意味着什么。 胖子打着手电,从惊讶中逐渐缓了过来,见我们两个还没发声,目前的环境又确实诡异得很,他率先拉高了声音道:“这些石棺倒是摆放的停讲究,左边两口,右边两口,中间一口。这到底是图个什么目的,你们怎么看?” 我尚不清楚这些石棺的布置,心里没有很确定的想法,摇了摇头道:“这些东西现在还不好说,有可能这种刻意的布局,跟之前我们所推测的古蜀王的转生仪式有关。” 胖子却不以为然:“依我看,这八成是故弄玄虚,在墓室里摆出这样一副阵势,吓退那些前来进犯者的。就跟那岩层上的七座疑洞是一样的,看上去神乎其神的,其实全是纸老虎,我们这群勇士的革、命热情,是不会被这样的东西给减退的。” 胖子语言上给自己打起气势,不自觉就大胆了起来,走到了面前的那口石棺边,伸出手在上面摸索。张大烟袋此时是一脸凝重的神情,像是看出了什么一般,对我们说道:“这个空间是处于刚刚进入墓室的地方,位置很靠前,似乎还只是到了前殿,就放置了这么多口石棺,墓主人的目的应该比较特别,绝不是为了吓唬人这么单纯。” 我点了点头,张大烟袋的分析还是比较靠谱,但是具体情况如何目前也没有个定论,想要弄清这些石棺是种怎样的设计,还得就亲身动手一番,开棺查看里面的东西后,才能探得虚实,知晓其中的玄妙。 胖子在石棺上东照照西看看,摸索了半晌,开口说道:“这棺材板摸上去怎么跟石磨一样,又密又硬,还凉飕飕的,看上去这一部分棺盖厚得很。” 我瞥了他一眼,觉得想发笑,但是眼下的环境又不适合打趣,便沉稳的对他说:“什么棺材板,你摸上去的那一层还是棺椁,一般最里面盛放尸体的那一层才是棺材,外面的,不管几层都是棺椁,相对来说算得上是一种外包装。” 胖子忙摆手打断我:“知道知道,我虽然不比张叔,有半辈子从摸金倒斗攒来的阅历,但好歹也是个正式的土夫子,这眼里见过的古尸,腾出手的明器也不少了,整片潘家园我胖爷尚还有一方名气在,还要你这刚下斗的新手来教我,也太小瞧我了吧。”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一转悠,你这是什么土夫子,顶多是个半吊子,每次进到新的地方都是见你一个人最慌,显得比我这新手还要新手。我这么一想,又换了种口吻对他说道:“既然这石头棺椁很厚,那得怎么样打开的了,胖子你的经验比我多,对于开棺这方面的流程和操作,应该也是驾轻就熟了,接下来我在旁边好好学学,有用的着的地方搭把手,关键就看你这老手的发挥了。” “这有何难,看胖爷如何跟你开启这道棺,”胖子嘿嘿一笑,听了我一番话变得心情大好,说着便抬起了工兵铲,将铲头牢牢的嵌进了棺椁下面的接缝处,“开这石棺得要一番力气,一般要撬开这种体积的棺椁得要两三个人合力,对我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要是万一差一点力气,两位也别笑话,只管上来帮一把就是。” 胖子嘴上这么说,就算是预先给自己一个台阶,到时候也不会觉得尴尬,我暗自一想,不仅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底子没看出多厚,这些方面滑头倒是会耍得很。只见他将铲头陷进去之后,微微往上拖了一下,试了试这口石棺的紧实程度,而后便浑身用力的将工兵铲一压,只见这一使劲,那顶层的棺盖被铲头带着翘了起来。 胖子的力气确实很大,身材虽然是宽胖的类型,但两只胳膊却壮实得像纺锤一样,一看就是雄厚有力的。我看着他握起工兵铲,整条手臂上的肌肉都鼓动了起来,把那道厚厚的棺椁顶部给撬得抬起,我只担心顶在这样的重物上,哪怕工兵铲硬如钢铁,也会被巨大的压力给崩断。 胖子大叫一声,突然使出一道猛劲,朝外一顶,硬生生的把这道石盖给撬开了,整个过程还不到十分钟。看来果然还是有点经验,也用不上我们帮忙,这一幕,胖子在我心里的认可度由此提升了一点,并不是一个单纯会耍宝的粗汉。因为我清楚的知道,开这么沉重的一道棺椁,一个人要仅仅凭着蛮力,是很难做到的。 待我们将撬开的石盖推出去,一阵挥手,掸开了扬起的灰尘,发现这层棺椁下面是居然是一具完整的尸体,全身上下套着一层裹尸布,由此尸身的具体情况,比如性别、面容和腐烂程度,都无从分辨出来,但是这样一种场面已经明显让我们俱是一惊。 “这怎么会,这尸体怎么可能没有经过棺材装着,而是直接放在这石棺里的?”我惊讶的叫了出来。 同时眼前一震的还有张大烟袋,似乎这种状况出乎了我们的意料。 胖子在一边开口道:“我怎么说来着,这一层棺盖特别的厚,别说它是石棺,总整个体积只有这么大,如果外面这一层就很厚了,那里面能装得下什么东西。当时我就说这一层感觉就像是棺材板,是通过这石棺的整个结构估摸出来的,你还取笑我,说这一层是棺椁,以为胖爷我没见过世面。” 我呆呆的立在原地,出来一层冷汗,已没有心思和胖子再争辩了。打开石棺之后能直接见尸体,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棺材,或者说,这整个外层的石棺就是真正的棺材,而我之前所说的棺椁,如今却反而成了虚无的假设。这么说来,胖子之前的感觉是对的。 但是,这从无论从情理还是逻辑上都说不通。 张大烟袋似乎深有体会,看着这不寻常的一幕,缓缓的说:“尸体直接存放在石棺里面,外层没有套上任何的棺椁,这放在宏大的古墓里面,尤其是这片区域已经很接近主墓室的位置,确实是不合常理。古人历来对棺葬制是极其讲究的,因为这在很大程度上昭示了死者的身份和地位,眼前这样一种简单的棺葬方式,就显得十分的潦草敷衍。”眼前这种情况无从解释, 我在一旁思索着,点了点头道:“自古以来对于棺椁使用的分级都有明确的制度,死者的地位越高,棺椁的层数就越多,以此来显示自己身份的高贵。周朝时就有一种规定,叫天子之棺四重,往后位及公侯、贵族、再下到大夫,这种棺椁的层数就逐渐减去,变为三重棺、二重棺、一重棺,到士的地位,就不能使用棺椁了。因为形成了既定的制度,所以就不能违反,否则就是僭越王法。” 胖子叹道:“他娘的,这种事情居然都有规定,看来封建的旧社会可是相当的专制啊。我原来以为人对自己死后之事是完全自己做主的,想怎么埋怎么埋,想要多好的棺材就用多好棺材,关于想套几层的事情,无非就是钱够不够的问题。没想到皇帝老儿连这都要管,自己套个四重棺已经很奢侈了,干嘛还要在乎别人用几层,反正人死都是一个归宿,连个屁的知觉都没有了,那点房子大不大有什么意义。” 我看着他说:“抱怨归抱怨,当皇帝的都有私心,别人坐拥天下,这良田千亩,广厦万千说起来都是他一个人的,凭什么要和下面的人享受一个待遇呢,当然要极尽奢华的风光大葬。实话告诉你,那时候对于棺葬规模的限定,都明确到了棺材的建造上了,天子的棺材厚度要有八寸,士大夫只能厚六寸,而普通的老百姓只能有四寸厚,绝对不允许套棺椁。” ##第八十章 三只眼睛 “妈的,”胖子啐了一口,但是又有气没处使,看了看眼前的这具尸体,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这家伙整个只套了一副石头棺材,连一层棺椁都没有,看上去绝对不是天子贵族之类的待遇,这点要怎么说?” 张大烟袋沉声道:“这就是眼下最奇怪的地方,这具尸体只用一具石棺盛放,看上去极其简陋,而且材质还不是寻常的棺木,是笼统的一口石棺,不考虑用料特殊的因素,明显就是一位庶民的葬式。古蜀王难道会在这种规模恢弘的陵墓里,放置几幅庶民的棺材?” 胖子点了点头,扫视了一圈,对我们说:“这石盖我摸上去的时候就感觉特别厚,既然外面没有套上棺椁,那么眼前的这些石棺就是真正的棺材,但是这厚度肯定不止四寸,这可就真邪门了。” 看来眼前的这些石棺,是不能从常理上说通的,古蜀王对于墓穴里的这些安排布局,明显就一直在超出我们的预知,在以一种反常的形式呈现着。 张大烟袋拧着眉毛,额头上已经挤出了川字型,我看他思考问题从未这么艰难过。过了几秒钟,他眉峰一转,对着我们说:“不,眼前这些棺材虽然葬式简陋,但已经处于前殿,位置上很接近主墓室了,这样的设计证明他们的身份一定不简单,至少是跟古蜀王有重要联系的人!” 我们听他一分析,都觉的思路清晰了许多,胖子豁然的点起了头,我也是身体一震,脑海中暗自一阵翻转。我们一路由内深入,经过了这么多的机关陷阱,也从错误路线上绕了回来,切入到了通往主墓室的道路上,直线距离已经直逼这座墓穴的腹地了。而眼前的这几口石棺,在位置明显比洞穴里的那口青铜棺还要深,那青铜棺中的男尸尚且穿着一袭皂袍,从外观和衣物上来看,都是比较高贵的身份,由此可见这些石棺里的尸体,对于古蜀王而言,绝对有着很特别的意义。 我们愣怔了很久,对于眼前的状况却只是停留在推测的阶段,疑云还是没有解决,胖子在一旁有些焦急,对我们说道:“说到底,要搞清这古蜀王在卖什么关子,首先得看看躺这棺材里的是些什么人,是亲戚还是侍卫,好歹有个数,也算是为待会摸那古蜀王老儿的明器热热手。” 我们也觉得是这样,看着眼下这具尸体,隔着一层绞纱的裹尸布,静默的躺在石棺里,早就对其布匹遮盖下的真实身份有了好奇。我们三人对看了一眼,一致地点了点头。 胖子半躬着身体,往尸体身上探出手去,这具尸体仰躺在棺中,肩膀的部分较窄,往斜下方过去,两条手臂往身体中间延展,在中间部分带着微微的隆起,看上去是做出了一个双手抱着腹部的姿势。棺材里渗着一股半透明的棺液,各种各样的玉器、金属饰品、陶罐都散落在尸体周围,被这股液体浸泡着,散发出一阵松香的味道。这种味道我之前也闻到过,似乎来自于尸体上的某种特殊的药物,说不上有多么难闻,但却令人有种很莫名的排斥。 这具尸体全身的绞纱,是以从头脚两侧开始缠绕的方式,包裹住全身的,在连接到身体中间的位置,有一处接缝。我端着电筒,帮胖子照亮棺内情况,只见胖子沿着那条缝隙,缓慢的用手指往外揭,像是剥鸡蛋一样,小心翼翼的进行着,生怕手上的幅度过大,破坏了布下面的尸身。 我和胖子各自一边,伸出一只手将尸体的双脚抬起,腾出一部分空间,让胖子绕着圈脱下绞纱。随着胖子手上的动作,裹尸布缓缓的揭开,一寸寸的暴露出了尸体的肉身,只见这副尸体的皮肉几近灰白,像是刷上白漆的树干一般,呈现出一种干燥松软的质地。但是这尸体的肌肉却并没有干枯,像普遍的干尸那样整个体积缩水了一圈,而是完好无损的,饱满程度竟然与常人的身体无异,有甚至还有些发膨。这绝不是尸身腐烂的表现,我暗自一惊,为这尸体的保存程度感到啧啧称奇。 这具尸体被我们抬着脚底,呈现出一种头朝下,脚朝上的状态,倾斜着靠在棺材里,胖子将他全身的缠布脱到了一半,细瞧一眼,吃惊地叹了一声:“他妈的,这居然是一具女尸。” 我们先是一怔,然后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似乎这石棺中躺着的是女尸,也不是什么特别出奇的事情。这女尸全身穿着一袭丝滑的白袍,双手挽着长袖,衣角漫到脚踝,而袍子上点缀着云纹图案,看上去显得非常的宽大。我的视线在这女尸身上停留了一秒,这身装扮让我立即想到了青铜棺里的那具男尸,他身上穿的丝制皂袍,正好与这身相对应,呈现阴阳互济的形式。再配上这种类型的云纹,这身衣着我实在想不到是哪种王公贵族所穿的,似乎统治者身边的亲信,或者重臣都不会穿这种袍子。我一个闪念,找到了最接近这种衣着打扮的身份,那便是古时候的那些巫师。 在举行重要的国家仪式,或者是大型祭祀时,那些在场上施法表演的人,都会穿着这样的一袭及身长袍,蓬头垢面,披发赤足,来进行一系列神秘的通灵活动。难道这些人是古蜀王手下的巫师,我转念一想,巴蜀之地巫风盛行,自古以来都流传着这种信奉图腾的传统,古蜀国有这样一批人活动自然不难理解,但是古蜀王本是身就是一个极善奇门异术的人,从他可以为当地人驱逐洪水,带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兵打败外敌,以及布下这大型墓穴的完整格局,用来完成自己的轮回目的这一系列行径,就可以明显的看出来。 这样一个高深莫测的能人,还需要动辄请用其他的巫师来为自己做事吗,或者,换一个角度来想,这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目前还尚不清楚,有可能古蜀王对于他们只是一种利用关系。这些人为什么会伴随古蜀王葬在这座古墓里,这是一个很大的疑问。 我脑中一片运转,需要理清楚的线索太多了,一时间像凌乱的根须一样绕在一起,我一手抬着女尸的脚踝,一手打亮着电筒,看着胖子将包在尸体头部的最后几圈布揭走。光亮迎着胖子的动作,往他拖着女尸脑袋的手上打去,胖子刚拉掉所有的绞纱,看向女尸的脸,忽的就愣住了,一秒过后他大叫了一声,惊得直接甩开了手。 那女尸的上半身被他一抛,重重的摔回了棺材里。我和张大烟袋见状都是一愣,我看胖子这样,忙对他喊道:“胖子,你干什么呢。” “妈的……太邪门了,这家伙……不是人!”胖子回过头叫道,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 “什么人不人的,难不成尸体还会是鬼。”我岔岔的说。 “这女的……有三只眼睛!” ##第八十一章 存在 我听他这么一说,也有点发蒙,这人脑袋上哪还有长三只眼的,那岂不是成了杨戬。 我转眼看胖子,他也不像是个无中生有的人,能让他吃惊成这样的,想必不会是寻常东西。于是心里一嘀咕,做了些准备,便靠近着棺材探了进去。 电筒照在了那女尸的头部,我一眼看去,光晕里照出了一对狭长的眼睛,在这之上,赫然还有一道突兀的眼珠。饶是之前有了些提防,我对这情景也是一怔,眼前的女尸既是这样一副长相,着实有些骇人。 张大烟袋也凑了过来,借着电筒的亮光,仔细的看清这尸体的样貌。这具女尸躺在石棺里,由于皮肤保存的比较完好,所以能清晰的看出她的五官,如果只看这张脸的下半部分,则能看出一副平静的面容,她的嘴唇微闭,鼻梁竖直,脸部的皮肤没有身体那样灰白,反衬出一种蜡黄。但要是往上半部分看去,就会被那种异常的面目所震惊,这女尸的双眼是睁开的,但是却无从看出那种死不瞑目的表情,因为她的整个瞳孔都不见了,只有一片晦暗的眼白,看上去就像是两颗空荡荡的玻璃球。 而在她的额头上方,居然有一道裂开的肉缝,那里面嵌着一颗肉球,接近核桃仁一般大小,就像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极其自然的生长在头部。乍一看上去,确像是头上长了三只眼睛,我看了好一会儿,才从这惊骇的面像中回过神来,胖子望着我们,心里一阵没底道:“这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有人会长这副模样的?” 我也没法回答胖子,以我自己的经验,依照这女尸整体的衣着和墓葬规格,我还能联想到古时的那些巫师身上,但这长了三只眼的面目,我却是从未有所接触,根本无从推测。如果此时阿霜在身边就好了,几次在我陷入困顿的时候,是经过她的指点,给了我一些启示,让我能够把思路理顺,汇成有用的线索。 但是此刻的我几乎是一筹莫展,身处在一种未知的事物面前,之前的经验都派不上用场。古蜀王所掌握的奇异方术,似乎已经到了非人的程度,能够让一具正常的人体突破生理结构,改造到这种地步,这在那个时期的人类技术来看,等同于天方夜谭。当然,这一切都是我依靠直觉的猜测,因为在我看来,这具女尸三只眼的异类特征,一定是后天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达成的,而不是先天就有的。 “这女尸的眼睛,让我想起了古蜀国惯有的一种文化符号。”张大烟袋在原地看了半晌,此时忽然开了口。 “什么符号?” 我和胖子都皆是一震。 “就是纵目。古蜀国文明的人物雕像,基本上无一例外,都带有这个特征。” “纵目,等一等,那不是眼睛竖着长的意思么?”我意识到他所说的,但是随即又想起来,我们之前一起看到过的那尊头部雕像,“这墓穴里的很多建筑,包括装饰品,的确都是纵目的风格,但这具女尸的一对眼睛是横着的,离奇的只是她头上的第三只眼睛,这跟纵目有什么关联吗?” 张大烟袋点了点头,接着我的话说道:“其实纵目这个说法,只是一个大致上的表述,你可以理解为纵向的目,也就是竖着长的眼睛,但这个意思很笼统,其实有另外一种现象,也可以称之为纵目。那就是眼睛非常突出,两队眼球长出了眼眶,在广汉的三星堆里,出土过大量的古器文物,都体现了古蜀文明对于青铜器高超的铸造工艺,其中有一种非常特别的面具,这只面具带有所有古蜀国人物雕像的特征,高鼻深目,双耳外阔,最怪异的是它的一双眼睛,就像柱子一样,从眼眶里凸了出来,超出距离长达二十厘米,面具的额头上还有夔龙纹的标记,这件物品也被称之为纵目面具,是那批出土文物中最具有代表性的青铜器之一。” 胖子回忆起一路上见到的雕像,以及那些士兵所戴着的青铜面具,便不爽的道:“妈的,不知道这古蜀国的人是个什么审美标准,造出来的雕像个个都长这模样。要是以这面目的东西为崇拜的图腾还好,万一是他们原本就长这样,那可就邪乎了,看着跟外星人似的,这些人的种族到底是从哪里过来的?” 我看着他道:“之前你都看到了,这古蜀王本来就是外来的移民,汇入到当地之后,两支人种相互融合,经过发展繁衍,可能会带有一些本族人所不具备的特征。古蜀国的文化表现一直就是一个神奇的存在,看上去带有很多其他各地文明的元素,但是却不尽相同,像是一支杂糅出来的体系。” 尽管如此,但这具女尸脸上惊人的外观,却是在这只文明的杰作中从未出现过的,像是突兀的一根刺,引起我们无法平息的好奇。我看向她的头部,细细的朝那只独眼探了过去,这只眼睛嵌在额头上方,皮肤上自上而下有一道裂口,直径不长,但是能包裹住这只眼睛,深度不会局限于一层头皮,而至少已经切进了骨头,甚至没入了脑颅之内。这样看就更令人咂舌了,这尸体的头部被开挖到这种程度,在长出这只眼睛之前,应该就已经死了,否则实在说不过去,就跟那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尸一样,整个脑袋被头盔状的青铜器禁锢的这么死,常人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 而女尸的那第三只眼,细看之下像是一颗肉瘤一样的东西,表面上带着皱纹,坑坑洼洼的,并不是真正的眼珠,只是外形浑圆,而外面的这条缝隙又是垂直展开的,所以看上去像是一只眼睛的形状。 “关于纵目的形态,无论是眼睛竖着生长,还是眼球突出眼眶,情况看似不同,其实这两者之间是有相互有关的。”张大烟袋此时呷起了旱烟,联系着眼前的三眼女尸,跟我们说起了他自己所知的一个传闻。 蜀字最初的甲骨文,是一只蚕围拢在篮中的形象,跟发明养蚕缫丝的嫘祖有直接联系,同时嫘祖是西陵氏之女,蜀地也是她的故乡,还有另一种说法,这是为了纪念一任蜀王蚕丛氏。这位蚕丛氏被叫做蚕神,他第一度发现了蚕这种虫子从幼虫到结茧,再到破茧羽化,要经历不同的几个阶段,生命体的进化也同这点相似,都带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由此联系到纵目上来,据说当时古蜀国早期的外来名族确实是竖眼睛,他们很多人都坚信人体也能随着外物流转,达到这样一种形态上的变化,而这种变化直接的体现便是在外形上,一旦出现了成功的例子,周围的人都会受到影响,他们不会视这种不同的外形为异类,反而会将其当成是一种高级的存在,这种人在当时都被推崇为精神偶像,受到群众的青睐和景仰。 张大烟袋说,很可能确实有一些人,已经进化出了那种眼球突出的面像,当时才有人刻意仿照他们的模样,留下了那些造型独特的工艺品,这也可以解释,这些青铜面具和雕像,就是古蜀国人对于精神崇拜的一种物质载体。试想一番,如果当时的一群人有一个共同的崇拜目标,这个目标就是他们部落里的一个人,他们可以天天见到,感受到这个人就在他们身边,那么这群人自然会做一些狂热的事情,他们会根据这个人的模样作画,捏陶,甚至在这个人死去后,还会制作很多相似的人物雕像,以此来纪念他的存在。 我转念一想,甚至会有很多人会纷纷效仿,通过特殊的手段,这有可能是一种药物秘方,也可能会有极端的锻炼方法,总之目的就是改变自己的身体,让眼睛演变成那副状态。 胖子一愣怔,不禁叫道:“这些人都疯了吗,这么敢在自己身上下手,他们觉得自己能像虫子一样,一次一次的转化形态?” 张大烟袋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棺中说:“这还不是最终的结果,人体体表的特征,都有一个漫长的转化过程,从罕见的竖眼睛到后来正常的横眼睛,这一个演变过程尤为复杂,而古蜀国的人从竖着的眼睛,变化到突出眼眶的程度,我们不知道他们通过了什么手段达到目的,但是消耗的过程似乎并不长,但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没有完全成功,因为纵目演变到最完善的状态,便是这副女尸的模样,眼球恢复正常,但额头上却有第三只眼睛。” 什么!我们当即一震,他这一番话,犹如一道炸雷,激起了我们的情绪。 胖子在原地支吾着:“这……这具女尸,跟那些面具的情况一样……也是纵目人?” “这是纵目进化完全的表现,如果把最初的竖眼比作蚕,那么纵目的青铜面具只是蚕蛹,而这棺里的三眼女尸,就是长出翅膀的成虫。”张大烟袋点点头,对胖子做了一个形象的比喻。 既然如此,为何在这座墓穴还是三星堆,所有的青铜器里,都没有这样一种三只眼的人物造型,仿佛从未被人提及过一般,这是一个没有证实的东西。但眼前的这具女尸,又活生生的表明了她的存在。 ##第八十二章 实验 张大烟袋吐出了一口烟,看着眼前的女尸,指着她的头部对我们说:“这只突兀出来的眼睛,被称作第三只眼,其实它有一个更现代的叫法,叫做松果体。这个东西本来长在大脑里面,作为一种腺体,每个人都有,对于一般人来说,它只有负责感光的作用。但是在很多宗教和文化系统里,这个东西却被赋予了很深的含义,据说如果有人能将松果体的作用发挥出来,就可以开启非常特殊的效果。” 我细看了女尸的额头,这只眼睛确实是从脑袋里长出来的,上面的轮廓和细纹,看起来很像一颗松果。这只从女尸头部长出来的肉眼,作为一种腺体,表面已经暗淡无光,看上去一片死硬,但跟尸体脸上的皮肤一样,实际上还保持着一定的弹性,摸上去有些松软,触感类似于海绵。 胖子连忙道:“妈的,难道我们的头上也有这种东西。居然有人会想着把它开发出来,到底是为了得到什么能力啊,简直是病态一样。” 张大烟袋说:这个松果体,作为人体的第三只眼,一直被称作是灵魂居住的地方,一旦开发了这只眼的界限,就会打开一条特殊的通道,灵魂能够自如活动,与外围世界进行交流沟通。我所听过的普遍传说中,都有提到松果体蕴含了很强的能量,很多是我们以现有的思维都没法理解的,诸如心灵感应,与神灵对话,窥探往来万事等等,但是现实中根本没有谁长了第三只眼,更不用说能拥有这些超凡的本事了,所以这些说来都只是传闻。 想想来,在世界各地的文化里,只有出类拔萃的人物,和万人敬仰的神灵,才能在外表上拥有这第三只眼的形象。例如佛教中的佛祖,双眉之间经常有一个圆形的突起标记;埃、及的法老所戴的面具上,有一种金色的蛇形标志,都一致的从头部松果体的位置伸出来;印度教中的所有神灵,额头间都有一个朱砂印记,而其中以湿婆神为代表,他的雕像通常都被刻成松果体的形状,传说中湿婆的第三只眼能喷出神火,净化世界。 这种松果体作为一种奇特的存在,在大量的宗教传说和文化体系中都有所出现,所以不会是无稽之谈,我想,在很久以前的古蜀国,那些人很可能也注意到了这第三只眼的存在,已经它所涵盖的巨大意义,所以人群中才会有如此孜孜不倦,几乎狂热的改造现象。 胖子直接嚷道:“管他这个神那个神,反正胖爷我经不起折腾,还是当个普通人的好。不能跟那些家伙相比,这额头上开个眼睛出来,到时候没痛死,也得把自己吓死了。” 我已经没有心思调侃他,此时正皱着眉头,陷入了深沉的冥想中,这第三只眼的来由解释得通,可是摆在眼前的,却有一些迈不过去的疑点。张大烟袋看了过来,发现我在沉思,像是有所预料一般,对我说道:“你是不是在想,这第三只眼对于他们而言如此渴求,但是所有留下的古物里,却没有一样带有这种特征的东西?” 我当即点了点头,原来他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硬说起来,其实有一样东西算的上很接近这种造型了,”张大烟袋淡淡的道,“就是我前面说的那道三星堆的面具,说起来它是眼睛凸出,像两根柱子一样的造型,但它的额头上,已经有了一道直立的夔龙纹,这个印记看上去和松果体有些区别,但其实已经是关于第三只眼最早的一种雏形了。因为当时的古蜀国人只具备达到第二种阶段的能力,他们尽管有所尝试,但是都没法成功的进化到最后的阶段,也就没有见过真正的第三只眼长什么样子,所以就只能凭着揣摩。从那个夔龙纹可以看出,那是他们表现想象力的一种手法,但在无法开发出最终的纵目之前,他们就锻造不出那种形象的青铜器。” 这个思路的确很合理,我看了一眼张大烟袋,然后又把目光扫向了前殿周围,忽然就身体一紧,意识到了关键的一点:“但是,不对!他们明明就成功了,眼前的这具女尸,头上已经长出了第三只眼,这不就是切实的证据么?” 张大烟袋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即使如此,那也不是他们成功了,而是古蜀王一个人的成功。” 我愣怔一会儿,随即就懂了。看来古蜀王即使掌握了改造成功的方法,也不愿意将其分享出去,他在建造了这座墓穴之后,还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私自进行着这种试验。如此一来,这些女尸为何会葬在这里,也随之一并解开了,这些人并不是古蜀王的亲信,也不是请来施展巫术的助手,只是一群体质适宜的平民,被他们的统治者当成了开眼的试验品。 “妈的,这家伙可真是个老狐狸。表面上光明磊落的,一副高贵的皇帝模样,原来在一边筑起围栏,私下里干这种阴损缺德事”胖子说道,便验证起我们所说的情况,摸起工兵铲去撬附近的另一口石棺。 几道功夫下去,随着胖子猛抬胳膊,棺盖应声落地。我们掸了掸浮尘,凑上去定睛一看,那棺材没有内层,直接躺着一具尸体。胖子不屑的道:“这古蜀王老儿,对手下的人就像小白鼠一样,直接拖来做试验,末了也一点不讲究,直接就用石棺草草葬了。这要我说,就是个过河拆桥之辈啊。” 我们没再怠慢,沿着尸体周身缠绕的布匹,将其从脚到头陆续揭开。胖子之前拆布有了经验,这一次手上更加的利索,绞纱一圈圈晃过去,在尸身上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待这层裹尸布尽数揭开,一副身体同样发白的女是完整的暴露在了我们眼睛。这具尸体跟第一具一样,从衣着,神态,还有头顶张开的第三只眼,都能够看出,这是成就古蜀王完成开眼实验的又一位牺牲者。 “不对啊,这些女人的衣服,怎么看也算是质地上乘的,为什么葬在这种棺材里。她们到底是什么人?是古蜀王的妻妾,还是女婢侍者那些的?”胖子摇头不解的道。 “都不是。”我抬起头道,“她们就是一群从平民中挑选出来的女人。你记不得那壁画上面的一段内容,古蜀王在临死之前,曾交待手下人,专门挑选了一队数量相同的壮年男女,陪着他一起进入墓穴。” 胖子一拍脑袋说:“我想起来了,妈的,我说这古蜀王安的什么好心,就是替他守陵,派上一群男人不就行了,干嘛还特意需要女性,原来是这个目的!” 如此一说,作为墓主人的古蜀王,开辟了这座陵墓,独自研究起人体如何进化出第三只眼来,这一点已经确定是事实无疑了。我分析道,但绕回来一思索,我又随即意识到了不对劲。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当时已经建造这座墓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在自己都即将死去的时候,费劲心思在这件事情上,这会有什么意义。 突然,我的脑中闪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或许古蜀王当时根本就没有死,他对外界公布出自己即将去世的死讯,撒下了这样一个弥天大谎,然后躲进这座封闭的山体里,在别人看来是已经下葬了,但是却依然活着,正在墓中进行着这样邪恶残酷的实验呢? “不,古蜀王当时应该已经死了。”张大烟袋缓缓的道,说着伸出手指按在了女尸的嘴巴上,一发力就直接打开了。“你们看这尸体的嘴里呈乌青色,舌头上一片深斑,这说明她们的死因,是被毒死的。试想一下,如果古蜀王还活着,为何要将这些刻意带进来的女人,又一下子毒死,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他还要靠这些人来帮助自己完成实验。” ##第八十三章 地宫 所以,按照逻辑来想,应该是这个实验正在进展的过程中,古蜀王的生命就已经走到了终点,这些女人只不过要遵循自己臣民的义务,伴随他们的统治者一起殉葬。所以她们在古蜀王的实验有了成效,头部已经长出了第三只眼之后,仍然是服从了命令,服毒自杀了。至于最后是怎么封棺的,这种事也肯定不会由古蜀王来做,这么一想,只能是当时最后一个活着的人。 看着张大烟袋深邃的眉目,我和胖子闻言一惊,脑海里闪出了一个清晰的画面,同时大叫道:“近卫士兵!” 我忽然感到大事不妙,忙对身边的胖子喊道:“不好,胖子,快去把其他三个石棺全打开,看看里面的情况。” 胖子一听连忙跑向了一边,拔起铲头就往中间位置的那道石棺卸去,不出一阵子功夫,随着铿锵的声响,一道石棺已经被撬开了。胖子打开这一口,也不停歇,火急火燎的去开接下去的棺材,迫切的想要证实里面的情况。 我们依照着相同的工序,揭开了缠在尸体身上的绞纱,直到确认了布匹之下的面目,保持着跟之前的女尸类似的状况,头上的第三只眼也生在原处,心里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去看下一具,确保了这些棺中的尸体都在,而且身体的保持的姿势,身着的衣物,以及头部的松果体都是一致的情况,完好无损时,我们才能知晓这墓室里的一起是否按着预想中的那样,而没有生出措手不及的变故。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我已经检查完了第四具女尸,她们都是以同样的方式,躺进棺材里,服毒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从身体保持的状况上来看,都是经由后来别人为她们缠上了裹尸布,然后盖上棺材,隔绝了外边的空气,让她们静卧在这些厚重的石棺里。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道石棺了,之前的四口棺材,都是从胖子刚开始所在的方向,一字排开检查过来的,到了我这一边,我才刚放下尸体没几秒钟,只听胖子在一旁突然叫起了我。 我回过头去,他站在棺材的一侧,那位置已经处于墓室的角落,光线十分的阴暗。他一动不动的,像是生了根一般,我便疑惑的回了一声“干嘛。” “这口棺材,你之前是不是动过。”他煞有介事的道。 “放屁,之前跑进来那么一会儿时间,我怎么可能去动这石棺!”我清楚的说。 “那就奇怪了,看来这个前殿之前有人来过。” “什么玩意儿?你少装神弄鬼的,到底有什么事赶紧说清楚!”我和张大烟袋一听,都是一阵惊诧,忙向他靠了过去。 胖子站在棺材的一角,朝我们两个努了努嘴,指向那口石棺:“这棺材上面的盖子,是开着的。” 我连忙看了过去,只见这口石棺横在我们身前,那道沉重的棺盖居然伸了出来,突兀的露出了一小截,悬停在半空中,看上去就像合棺的人匆匆了事,没有将其完全盖上一般。墓室里面,怎会出现这样的奇事?我连忙摇摇头,无论怎样,这最后盖棺的人一定不会出这样的马虎。 这就嗔怪了,难道真如胖子所说,这口石棺在之前被人打开过? 不行,见我们沉默了一小会儿,胖子明显就待不住了,急躁的挽起了袖口,要开启这口棺看看。他插了铲子下去,往外面一推,这道棺盖之前已被开了一条缝,我们在另一侧,将其朝后一拖,很容易便将这口石棺完全打开了。我们探身往里面看去,这道棺材中,赫然躺着一具相同状况的女尸,从保持的姿势上来看,依然是双手抱腹,和之前的尸体没有什么差别。 我又扫了一眼,猛然就看到了不对劲。胖子,把手电筒拿来!我叫道。 这最后一具女尸,躺卧的位置明显高了不少,不是直接睡在棺底的,我发现她身体下面还有黑沉沉的阴影,看上去好像是压了一个人! 胖子抄来了电筒,我伸手探向了那具女尸的腰部,在光线照亮的棺材里,拽紧后猛的往边上一抬。这一看,我们都倒吸一口冷气,在尸体下面,果然还躺着一个人。 看着眼前这个人,我眼睛猛的一皱。我的老天,这个人,不是之前和我们一伙的吗? “这……这他妈的……是那个保镖。”胖子惊得舌头都捋不直了。只见这个人穿着黑衬衣,下面同样是一身黑色的麻料裤子,身上的背包都不见了,双眼紧闭,面如死灰的躺在棺材里面。 这保镖正是和我们同时下墓的人之一,当时还在水道上一起对抗俎鬼,现在怎么会莫名躺在这个棺材里?胖子拍打着他的脸,“老兄老兄”的叫着,我也顾不上这么多,忙打开背包,翻找着水壶和应急药。 这时候张大烟袋对我们说了一句:“不用拍了,人已经死了。”他的右手探在保镖的脖子上,接着慢慢的抽了回来。 我们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这个人的脸犹如一张蜡纸,干枯的没有血色,怎么动都没有反应,看来是早就已经没了气息。 “妈的,”胖子从棺材边直起身来,慌乱的骂道,“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都是谁干的?” 我沉默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一幕,让整个空间里都变得诡异起来。那批和我们分散的队伍,一共是四个人,看来已经先我们之前到了这个地方,他们肯定是遇到了某种突发状况,但是这些人不是退役的特种兵就是专职保镖,个个都是人群中挑选的精英,面对这样的一队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才会有人死在这里。 我突然有了一种意识,握着狼眼手电,在这座前殿的四周扫视起来。这里如果出过事,那就一定会留下特别的线索,或者打斗痕迹,然而事实不出我所料,我沿着直线,往正中央走过去的时候,光线从上往下照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这道裂痕由地上划开,轨迹纵深,长度将近一尺,尤其令人不安的是,上面还带着鲜红的血,垂直的拖了很长一截。这一幕,让我直接想起了之前的路上同样有一道类似的裂痕,犹如重凿在地上的一般。我按耐着情绪,继续往前探去,大概不到十步的距离,眼前的这些痕迹越发的多了起来,居然从地面延伸到了墙壁上,这些裂痕错落不一,但是每一道都深刻有力,在地面和墓墙上,全都留下了锋利的切口,大小开合,看上去想要造成这个裂痕,全身力气必定怪异超常,每一下都如流星一般沉猛。 我还来不及细想这些这满地的裂痕,到底是怎样的原因形成的,这时候忽然有一阵怪声,从墓室深处突兀的响起了。“什么动静?”胖子叫道,马上凑到了我的旁边,朝墓室里面望过去。 我们三个人都对这突然的声音,有了很敏感的察觉,没想到只过了几秒钟,这怪声再度传了过来。先是一阵短促的叫声,然后传来了一阵节奏的撞击声,感觉里面有人在敲打某种金属,像是在打铁一般。 这阵声音持续了一分钟,我站在墓室里专注着听,连呼吸都静了下来。在这一阵响声的夹杂之中,我居然听到了有人在喊叫,那感觉非常的模糊,像被打铁声所掩盖了很多,但是我几乎可以肯定,那声音是有人在叫没有错! “你们听见了没有?”胖子竖起耳朵,那表情很惊异,仿佛跟我听到了同一种东西。 我对上他的眼睛,随即大喊一声:“快进去看看!”便拿着电筒,往墓室里直奔了过去。 往深处的方向是一个直通的过道,一路都是宽壁和浮雕,规模弘整,在我的光线还没有照到的情况下,周围居然会有亮光,能很清楚的看出这片环境。这里面看来还有光源,我领在最前面,一路拔腿跑过去,这眼前的地上居然又出现了那种裂痕,凌乱的散布在过道中,我往前一看,居然发现了人的断肢,一条被切掉的手臂,接着是大腿,每个部分都清晰可辩,最后是一截残缺的身体,就这样赤裸裸的横在地上。 胖子和张大烟袋赶了上来,看了看这副景象,胖子躬身翻看那具躯体,从衣服里面取出了一链军牌。他的目光移开了这一地血淋淋的尸身,沉声说道:“这是那只队伍的另一个人。” 我们明显都被眼前的场景所震到了,张大烟袋皱着眉头,从尸体边上走了过去,他回头看了一圈,指着地上的痕迹说:“这个人的身体断的很干脆,所有这些肢体的切口都是一样的整齐,没有什么赘余,这些留下的裂痕和杀死他的是一样东西。” 我看着这些凿出来的痕迹,深度和长短上,都不是一般的刀口能砍出来的,应该是某种大型的冷兵器,而这种武器的挥舞都是势大力沉,落下的越重,砍出的痕迹就越深。一路过来都是坚厚的墓道,能够留下许多这种程度的裂痕,这东西的重量至少要有百斤。想到这里我不禁一沉,谁能够使用这种武器,他们这队人在这墓室里到底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妈的,实在太惨了。”胖子瞥了一眼地上,皱着眉毛走开了。我们继续往里面赶,发现过道的坚壁上,除了一路的血污和裂痕,还有不少机枪扫出的弹孔,坑坑洼洼的。眼前这一片应该是当时打斗最激烈的地方,我们不知道已经发生了多久,但是显然已经离危险很近了。 我刚想提醒大家小心,那种打铁的声音居然又响了起来,这时听起来距离很近,我忽然发现,这根本不是打铁声,而是有人正在重重的敲着墓室里的墙壁,因为,我能感觉到身边的墓墙也在跟着震动! 我们几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脸上的肌肉都已经拧在了一起,正再为要不要闯进去而犹豫,此时从里面又传来了几阵叫声。“可恶,里面还有人!”胖子喊了一声,气血躁动的握起了工兵铲,朝墓室里跑了过去。 我们还来不及说什么,只怕胖子一个人有闪失,忙跟着他一路跑去,将近两百米过去,我们冲出了墓道,眼前出现了一座宽广的空间,我们身边周围上全是长条条的锁链,从厚壁里穿透出来,这些铜链就是我们之前所见到的,几乎有成千上百条,全都往中央的一个巨鼎绕过去,穿过它的鼎耳和立足,将其牢牢的固定住。巨鼎下面筑了一个五边形的高台,整座高台拔地而起,五个方向都有通上去的阶梯,这个空间恢弘无比,从哪个方向看都带着古蜀国精妙迥异的风格,整体上就是一座古朴的地宫。 ##第八十四章 想办法 那高台正对的我们的方向,开了一道门,看上去形状就像锁孔一样,里面尽是明晃晃的熔浆,往外冒着滚烫的热气,原来墓室里的光源,和那种让人窒息的热风都是因为这个东西,这整个地宫的设计,就是围绕着中心的结构做成了一个巨大的熔炉。此时不知是什么原因,那道锁孔一样的开口,并没有喷薄出炙热的气流,胖子一直望着地宫,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拍着我叫了一声:“看,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 我顺着他望过去,那沉闷的撞击声一度响起,从高台上面传了过来,突然发现了一个人,从绕过巨鼎的锁链上荡了下来,落在了高台上,却忙不迭的往阶梯下面跑,看上去非常的仓皇,脚步凌乱的朝我们这边跑了过来。我定睛一看,连忙叫了出来:“那是罗旋金,他还活着!” 但我们只惊喜了一瞬间,接下来的一幕,就让我们每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从他身后的巨鼎转出来了另一个人,那家伙头上戴着青铜面具,双手持着一柄巨大的钺斧,由于一尊罗刹一般,直朝着他追了过来。 “妈的,这下可玩儿大了。”胖子啐了一口,抄起工兵铲,往下面的罗旋金迎了过去。 我们看胖子直接就奔过去了,也没来得做什么反应,甚至连对策都没有,便下意识的一同追上去。胖子着实是个急性子,一般人看见这种非人非鬼的东西,都会有几分胆怯,这家伙居然一股脑的往前冲,遇事简直不是一般的冲动。但眼下为了救人,都没有想这么多了。 罗旋金跑下了地宫,似乎是远远的看见了我们,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直朝这边撒腿跑来。我看他身上连背包都跑没了,更别说什么防身武器,遇到这情况也只有逃命的份,胖子几步冲到了他前面,罗旋金一路大呼小叫的,连连喊着救命,殊不知身后的青铜士兵已经追了上来,气势汹汹地跨下台阶,直接拖着手里的巨斧朝他砍去。胖子见势将忙将罗旋金顶开,两手抬着工兵铲,直接挡了过去。两兵相接发出了“铿”的一声闷响,我看见胖子挨着这一斧,竟直接跪了下去,地面上以他为中心荡开了一圈浮尘,这一击的势头之重可想而知。 胖子奋力的一推,将压在身上的斧头顶开,侧着滚到了一边。我们赶上来,将罗旋金接到身边,那身后的青铜侍卫一击未得逞,迈着重步跟了上来,每一脚都像把地面踏出个坑一般。 他面对着我们,站定了一会儿,我也正好近距离的看清了这家伙,他身形高大,加上脸上笨重的面具,几乎有一米九的高度,我只能堪堪到他的肩头,这家伙有着虬结的肌肉,浑身的皮肤却十分的黝黑,那种颜色看上去,就像被火炭熏烤后的腌肉一般。 胖子这时已从地上抽势回来,二话不说,便迅速的挥出工兵铲朝他砸去,先下手为强,我见状也冲身上前,就在胖子刚刚出手,我的铲子便随后跟上。两个铲头一左一右,打在了这青铜士兵的身上,我却是虎口一震,感觉像是打在了石头上一般,我朝上面望去,只见他身上的肌肉极度绷紧,硬接下了这两铲。我们的工兵铲直接打在肉身上,居然没有造成丝毫损伤,甚至连一道口子都没有。 我心里一沉,随着感觉手里的工兵铲传来了一丝震动,我看向这家伙,只见那青铜覆盖的脸上喷出了一股浊气,像是动怒了一般。我感到不妙,这时他探手一抓,我们的兵器立刻就被他摁住了,我连忙往外拔,然而压根没效果,工兵铲被禁锢的死死的,像是生在了岩石里一样,这家伙的力气明显跟我们不在一个档次。 “不好,快闪开!”胖子在右侧,连忙大喊道。 我见状一蹬腿,踹在这青铜士兵的肚子上,同时松掉了手里的工兵铲,然而这家伙受了这一脚,却趁势向我一抓,我在半空中感觉后背一重,居然被他硬生生的抓住了衣襟。这鬼东西一边架着胖子,一边将我拖了回来。我心里一凉,还没有接下来的反应,这时只感觉面前横现一道劲风,这家伙竟直接用头朝我撞了过来。我的头嗑在沉硬的青铜面具上,顿时发出一阵裂响,我感觉鼻梁还是眉骨之类的肯定被撞碎了,眼前一片辛辣的痛,鼻血和眼泪一起流了出来。 周围一片混乱,我听见他们都在叫我,但是此刻身体被牢牢制住,又受了这一下重击,一时间完全没了反抗的能力。我脑袋的剧痛还没有缓解,视线迷蒙中,只看到这家伙的头又昂了起来,我不禁在心里骂道,他妈的这是要直接用头把我撞死,我的鼻骨已经撞坏了,再来这么一下,就是我有铁头功也承受不起了。 我心里一紧,猛烈的晃动着身体,但任是如何都挣脱不开他的手,看着这家伙脸上那冷冰冰的青铜面具,我此刻觉得这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一道劲风朝我脸上扑了过来,这时只听见一声脆响,我的脑袋并没有被撞碎,千钧一发之际,张大烟袋的斩马刀挡在了我的面前,隔着那青铜侍卫的头,离我的鼻尖不到两寸。 张大烟袋的手微微抖动着,这个家伙的头还在使力,眼看着要把他的刀给压过去,只听张大烟袋喝了一声,瞬间拔出了刀刃,斜下去一转,转而劈在了这家伙的肩膀上。我只感觉这青铜侍卫一抖,像是体内往外逼出了一股气压一般,那锋利的斩马刀在劈在他身上,竟如同落在粘板上一般,似乎他这一身黑皮就是为了抵御刀枪而存在的。 青铜侍卫一时间架住了我们三个人,他的肩上还扛着刀,忽然一下子又动了起来,只见他的肚子橡皮球一样浮凸,有一股气体在皮肤下游走着,那道突起浮到了胸口位置,只听他猛的一喘息,青铜面具下面发出了洪钟一样的声音,我们接着同时感到一震,直接从他身上飞了出去。 我被弹开了七八米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胖子连人带着工兵铲一起,被甩出去撞在了高台下面,他缓缓的爬了起来,朝我们大喊道:“妈的,想想办法,这个东西该怎么对付啊!” ##第八十五章 队友 我抬起头来,看着这青铜侍卫一身黑硬的皮,仿佛铁打铜铸一般,刚刚我们几个人无论用铲还是用刀,都没有对其构成什么伤害。怪不得古蜀王当时靠着这一队士兵打了胜仗,如今看来果然是有理由的,这些家伙看上去赤身裸体,其实比金属还硬实,而且没了负重的盔甲,行动上也更加的灵活敏捷。我们对付这一个青铜侍卫都够呛,何况当时还有一整支部队,换做是哪个国家的士兵,也拿这些怪物没有办法。 这家伙将我们震开之后,看着爬在地上的几个人,又继续走了过来,我看着呆在一边的罗旋金,忙不迭的朝他喊:“还愣着干嘛,你的枪呢!” 他摆摆手说:“枪打不死这东西,要是有用,我早就弄死他了。” 不出一会儿时间,那青铜侍卫已经到了我们面前,这一次他没等我们先出手,而是直接挥出了那道巨型的钺斧,胳膊一昂,直直的朝我们劈了过来。我们几个人都是就地一滚,慌忙朝旁边躲开,一道飓风呼啸贴过,整个地面都为之一震,在我们刚才的位置上砸出了一道裂痕。 我堪堪躲过,这家伙一击扑空,没有善罢甘休,像是动怒了一样,挥着钺斧朝我们一面追一面劈。胖子在高台边上都被这举动惊到了,这家伙完全像一个无情的杀人工具一样,每一下都是致命的,他在后面看着我们有危险,想插上去引开注意,可是又找不到机会。 我一路避开斧头,拔腿狂奔,听着身后落在地上的碎石声,背脊发凉,冷汗一阵接着一阵冒出来。一看罗旋金跑得比我还快,着急的同时,不由得在心里骂娘,这家伙好歹也是别人雇主请来的骨干,没想到对付青铜侍卫的时候没怎么出力,逃命的功夫倒是比我还强。 这家伙沿着我们过来的方向,一路跑到了过道前,却是没再往里面去,而是脚步一拐,跑到墓室边上顺着那铜锁攀了上去。我看他爬了上去,也往着那个方向跑,身后青铜侍卫仍在紧追不舍,手里的武器像割草一般,一道接一道的朝我们挥过来。我谨慎的躲避着,根本没有犯错的机会,这劈在地上的每一斧都是开山断石的力道,我想起那过道里一的一条条裂痕,还有那些血淋淋的断肢,意识到了身后这家伙的残暴,根本就没想放过我们,要是稍一个失误,自己就要被劈成两段了。 我躲过了又一道重斧,脚步被地上的震动,直接晃得趔趄起来,我随之跳下了过道的地面,往墓室边上跑,直接纵身扑到了一根铜链上。我飞快的朝上面爬着,手忙脚乱的,只怕自己不够利索,那青铜士兵从平台上跑了下来,我们几人都抓着铜链往上爬去,他直接挥起了巨斧,往墙壁上的我们砸去,那柄钺斧是典型的大型兵器,长度甚至超过了他的身体,在以前是直接用来捣毁敌军战车的工具,我看着那斧头朝我们砸过来,忙的将身体一晃,带着铜链荡到了一边。 轰的一声,那柄斧头掠过我的身体,猛的砸在了石壁上,一下子哐啷震出了许多碎石,我的位置离它近的不到两尺,那些石头纷纷往身上溅来,我抬手挡住面部,皮肤上传来一阵激烈的痛。罗旋金在一边连声呼喊,我仰头一看,这家伙已经爬到很高的地方,在我头上远远超出了四五个人的距离,妈的,可真他娘的爬的快。 我来不及抱怨,这时候手里突然一重,铜链居然带着控制不住的回势,又朝着原地荡了回去,这下可完了,我朝后一看,那青铜侍卫已经在下面等着似的,拔出石壁上的钺斧,又要给我来第二下。照这种趋势,这一斧子躲不过去,铁定要被劈成肉酱,我心里倒吸一口气,陡然松开了手里的链子,在脱手的瞬间朝着外面一蹭,整个人往另一边飞了出去。 我猛的一探,在半空中瞅准机会,抓住了几尺开外的另一根锁链,那一击打在了空荡的墙上,我侥幸躲过一劫,松了口气,脱离了这个危险的高度,继续往上面爬去。那青铜侍卫站在地面上,斧头砸不到我们,看上去也不会爬墙,一时居然奈何不了我们,像一尊石像一样,静静地握着武器,仰头看着我们的动作。 他娘的鬼东西,这下没招了吧。罗旋金在上面,颇为嘲讽的叫着。 我看他这么激动,不像是平时的样子,看来也受了这家伙不少的苦头。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青铜侍卫在下面一动不动的,根本就没想放过我们,我们哪怕一时没有危险,总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看这家伙的样子,守个一天一夜是没问题的。 以我们的武器,完全干不过这东西,下去也是送死,我们需要一些其他的装备,或者他人相助,我这么一想,便冲罗旋金喊道:“你们这里其他的人呢,怎么就剩你一个了?” 罗旋金一听,一双眼睛就暗淡了下去,摇摇头道:“都死了。就这一个鬼玩意儿,把我的队友全都杀死了……” 我一愣,这四个人都是白家雇来的高手,在这青铜侍卫手里居然折了三个,损失太惨重了。张大烟袋在一边问道:“之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罗旋金咬咬牙,难受的说:“我们当时被水道冲下来之后,困在了在一个洞穴里面,东走西绕一阵,四个人就碰到一起了,这洞穴一直往下面伸,我们降到了一个地方,发现那里的土质埋的有些松,跟周围的地面也不是一个土质,于是一起在这块地方打洞,那后面果然连着墓穴。我们走进去,发现这地方很邪门,塑了很多奇怪的雕像,但是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一个是活的,我们刚走出石室的时候,这个家伙就醒了过来,在墓门出口把我们给袭击了。” 我看着罗旋金的脸,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能让他吓成这样,看来当时的情况不是一般的凶险。这么想来,他们四个人是和我们走了不一样的路线,从别的地方切到了地穴里面,而提到的那个石室出口,看来就是我们经过的那一道豁口。怪不得这一路上没有他们的行踪,原来他们四个已经先我们之前到了下面的墓穴,遇到了守陵的青铜侍卫。想起那处地面上的裂痕,我不由得冒出了冷汗,我们路过的豁口,正好是他们之前遇险的地方。 罗旋金接着说:“这鬼东西刀枪不入,我们解决不了他,特种兵兄弟为了掩护我们,直接引爆了手雷,即使这样都没有用,这家伙居然很快追了上来,我们剩下的三个人一直往里面撤。但是这家伙太难缠了,为了摆脱他,负重多一点的就干脆直接断后,掩护前面的人往里跑,到了后面,我们几个人都分散了。” “所以,你在那岔路上留了记号,为了提示队友跟上来。”我应声道。 ##第八十六章 铜链 他点了点头,眼神却是一片绝望:“可惜我们怎么跑都没有用,我们一路跑到了这地方,其实是间接的把它引了过来。你们无法想象这东西有多么难缠,它根本就是打不死的,像一个魔鬼一样,它不会放过我们,会一个接一个的杀死所有人,直到这墓穴里面没有活口……” 罗旋金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听他喃喃的地说完,我低头看了一眼下方,那青铜侍卫依然守在地上,像具岩石一般屹立着。我甚至不敢对上它那戴着面具的脸,似乎那里有森森的寒气,向身上直逼而来。 我还来不及做出对策,一阵突兀的响动就把我给拉了回来,我抓着铜链在墓室上方,忽然感觉到“吱嘎”一下,一道十分干脆的声音,从石壁里传了出来。我回头望去,只见这石壁跟那些布满铜链的地形一样,上面有许多洞口,我在其中的一个石洞里,看到了一个纺锤一样的东西。 那个东西白白的,就像蚕茧一样,我仔细一看,这不就是我们在水道里看见的玩意儿么?随着那一声响动,这白色的纺锤破开了一个裂缝,里面有东西在挣扎着,摇摇晃晃的探出来了一只手。我看见那只手是绿色的,双眼猛的一瞪,这东西是俎鬼的卵! 这地宫里连水都没有,不知道这种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环境,而且好巧不巧的在这个时候破壳了,我在想这是老天爷跟我们过不去,还是这俎鬼破壳而出的条件很特别。我们似乎并没有惊动这些东西,难道是刚才动作的十分激烈,猛的喘息了一阵,让这玩意儿沾了活人的阳气? 无论如何,这东西现在已经打开了,俎鬼卵活活有一个陶罐大小,那绿油油的手爪一探,从卵里面完整的伸了出来,然后是另一只爪子,两个前肢往外一撑,带着滑、腻腻的粘液,俎鬼冒出了自己的脑袋,整个卵都随之被撑开了。我看清了这俎鬼的全身,它背上居然还带着一队肉生的翅膀,这玩意实在太怪异了,整体的大小看上去,也绝不像刚出生的体型。我猛地一惊,难道这里面的东西都能跟蚕一样,生命阶段还可以一直转化形态? “我草,这是什么玩意儿?”罗旋金在另一边大喊道。 我循声望去,他和张大烟袋的方向也都出现了动静,看来,是遇到了和我这边一样的情况。 但是,此时的我根本无暇关心其他人,这只俎鬼已经完全从卵壳里跑了出来,我此刻双手抓着铜链,这样的状态下,最多也只能腾出一只手来对付它,这样另一只手上的负累就更大了, 而且我此时已经感觉到双臂有些酸,已经是支撑不了多久的前兆。 这俎鬼在岩洞里面舒展开身体,睁开了一双骇人的黄眼睛,当即看见了我,嘶叫一声,直接就扑了出来。我悬在半空中,猛的侧身一躲,这只俎鬼冲出了石壁,在我身上一阵扑打,用嘴撕咬着我的肩背,我此时腾不出手,看上去只有忍受的份,但眼下一片激烈,我支起身子荡在铜链上,直接用脚去踹他。 这俎鬼中了几脚,反倒更加暴躁起来,张着一双翅膀,在空中扑扇着,任是我怎么蹬都没法把它弄下去。地上的青铜侍卫似乎发现了机会,直接用手抓在了我的铜链上,往下猛的一荡,我被这一下晃动甩了一个大弯,差点就掉下去。这下直接让我慌了神,照这样下去,我肯定会抓不稳手里的链子。 随着几道破壳声,陆续有几只俎鬼跑了出来,全都飞在石壁上,缠着罗旋金他们不停的袭击。罗旋金不堪其扰,掏出了一把六、四式手枪,“砰砰”开了几枪,把身边的俎鬼打了下去。 我晃动着身体,肩上已经被抓出了几道凌厉的口子,眼前的这只俎鬼凶猛的很,但害怕掉下去的缘故,我只能小幅度的动作,根本就不敢腾出手,把力气用在别的地方。石壁上到处都是俎鬼的嘶叫声,我们几个人悬在铜链上,就像挂在半空中的腊肠一样,任由俎鬼随意的攻击。罗旋金又开了几枪,一发弹夹将近打完,依然有俎鬼横空冒出来,一时半会儿根本消灭不完。 他妈的,这种东西太多了!他恼怒的叫道。 我忍受不了身上的伤痛,升起一股怒火,昂头一顶,正好往俎鬼身上撞去。突如起来的一击,直接把它撞在了石壁上,我借势抬起双腿,往它肚子上重重一踏,这一脚过去,直接踏出了一嘴绿血。这家伙翅膀一垂,一骨碌掉了下去。 我刚解决掉这只俎鬼,手里的铜链又是一荡,我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地上的青铜侍卫还在那里,抓着链子下端,看样子指定要将我给弄下来。我牙关一紧,将计就计,随着摆动松开了手,身体一拧扑向了旁边的另一根铜链。 刚抓在链子上,我就感到身体一重,整个铜链都往下滑了一段,不好,这根链子是松的!我忍不住的骂,左一根右一根,偏偏这一根不结实,这不是纯粹要老子的命么,还真是应了什么叫掉链子。 我一阵惶急,这个时候听见下面有喊声,低头一看,胖子正在地上叫我。他不停的摆手,看上去是要叫我赶紧离开,我定睛一看,汗毛都竖了起来,原来这根铜链已经下滑了很长,它下端刚好对着墓墙上的一个石堆,如果青铜侍卫站到这个地方,链子再松下来一点,它完全就可以摸到我了! 我要赶紧换到另一根链子上,着急一想,便要蓄势起跳,却又遇到了两只俎鬼,从旁边的石壁里飞了过来。可真是祸不单行,我忙着跳出去,可是这两只俎鬼死死的绕在身边,限制了我的行动,如果这时候荡出去,我也根本够不到旁边的铜链。 我感到手里的链子猛的一紧,下面正被稳稳地拽着,那青铜侍卫想要再度发力,这根链子随时都会断掉。我的心弦绷得紧紧的,已经忽视了俎鬼扑过来的疼痛。链子突然猛的一晃,我身体跟着一抖,听见上面传来吱嘎吱嘎的脆声,这根链子已经要脱出来了。 胖子握起工兵铲,直接从平台上抄了下来,往青铜侍卫的背上砸去。那家伙身体稳若铜钟,纹丝不动,根本对这一铲毫不在意,仍然紧抓着我手里的铜链。 “胖子,快把他支开!”我在上面大声的叫道。 “他妈的,你个鬼东西。”胖子见势再一度挥起铲子,这一次抡圆胳膊朝它后脑上敲了过去,只听“梆”的一声响,那铲头都被敲变形了,青铜侍卫躬了一下身体,手上一掸,把胖子给弹开了。 我低头一看,那青铜侍卫没有被支走,却仰面朝我看了过来,我勉力的支在这根铜链上,上面是会飞的俎鬼,下面是这金刚一般的侍卫,连撤的地方都没有,简直是走投无路。这时我头上又传来了一阵响动,听起来窸窸窣窣的,很是急促,那里是一块更大的石洞,看来是一只更大的俎鬼要出来了。 ##第八十七章 怪力 我牢牢的抓着链子,想一跃扑到旁边去,眼下的两只俎鬼还没有解决,突然又要冒出来一个,我顿时觉得有心无力。不料下面的家伙这时猛的一发力,我顿时感觉整个人一轻,链子居然被他硬生生扯断了,不好!我心里一沉,直接仰面往空中掉了出去。而在同一时间,那洞口里冲出了一道黑影,这黑影手里带着白刃,犹如一道冷光划过,恰好让我目睹了个完整,这哪里是俎鬼,分明就是阿霜! 阿霜拧着身体,几乎是从洞口里一跃而出,一头黑发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剑身掠过,就把两只俎鬼的身体割开了。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等我看清楚了这些,整个人已经重重的往下落去,阿霜扯住一根铜链,挟带着身体向我俯靠过来,我在半空中被她抓住了手,被一股力道稳住,保持了身形。我随之双手抓紧了铜链,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我大口地喘着气,从方才的惊险中缓过神来。 看着阿霜,我感到莫名的欣喜:“原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次千钧一发的关头,又奇迹的般的被她所救,我脑海中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感谢,而是再次看见她的出现,仿佛只要阿霜能安然无恙的现身,什么事情就都说的过去一般。阿霜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却猛然的一用力,从我的身边滑了下去。 这一下动作非常的顺畅,仿佛行云流水一般,让人瞠目惊叹于如此的身手,阿霜靠着手中的铜链,一路降到了接近地面的高度,正对上那青铜侍卫,这家伙手里还握着那根铜链,似乎还在等着我掉下来。只见阿霜斜飞下去,蜻蜓点水一般,两脚踏在青铜侍卫的肩头上,然后挥着汉剑,重重的往它的后脑上削去。 青铜侍卫脑袋一晃,探手向她抓去,阿霜随之一跃,轻盈的在半空中一个翻身,一剑沿着青铜面具从侧面砍去,那青铜侍卫连忙抬起手臂,护住自己的头部,堪堪接住了这一剑。阿霜这时落在地上,凌然一脚踢去,只见这家伙受此一击,居然生生的在地上退了几步。 胖子在一边目睹这些,整个人都呆了,想起来后连连叫好:“姑娘好身手!幸好有你在,不然我们今天真是拿这家伙一点儿招都没有。” 一想之前吃了不少暗亏,胖子原以为这家伙铜头铁臂,怎么打都无济于事,现在看来也并不是想象的那么无敌,原来也会有疲于招架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心里只觉得解气,之前那低迷的气势又升了上来。 我却是感到嗔怪,之前我们刀砍斧劈的,都奈何这家伙不得,阿霜虽然是远超常人的身手,但是这一踢难道会比刀剑还要伤人? 那青铜侍卫此时又站直了身体,被踢了一脚,即刻变得恼怒了起来,重新握起那柄巨大的钺斧,朝地上的两人冲了过去。那家伙发出一道模糊的喉音,从面具下喷出一股浊气,当下直接拖起巨斧,往地上横扫了过去。这一下改变了攻势,顺劈而下的话,还有躲避的余地,但这钺斧长度将近两米,两个人完全在它的攻击半径里,如此近距离的横扫而来,几乎是不可能躲掉的。 看着巨大的斧头掠过来,胖子上跳也不是,下翻也不是,眼看着就要被劈中,电光火石之间,阿霜赶在了这之前,架起汉剑在胖子侧面,挡下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斧。只听一声清晰的钝响,地面上荡出了一道气旋,阿霜立在这气旋中央,握着剑柄的手上指节发白。她竟以一人之力,挡下了这沉猛的一斧。 我们看着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还好两个人都仍是好端端的,没受什么伤。胖子从惊险中回过神来,工兵铲一抄,帮助阿霜将斧头的力道打了出去。形势已变,我们不再被这青铜侍卫追的一边倒了,于是连忙从石壁上赶下来。我冲回平台上,捡起了之前掉落的工兵铲,有了称手的武器,两下便打翻了几只追下来的俎鬼。 我看着平台上的两人,急着过去帮他们一手,于是朝后面的张大烟袋看了一眼,张大眼袋随即懂了我的意思,转头拦在了石壁下面,和罗旋金对付那些剩下的俎鬼。我冲向了两人身边,阿霜盯着对面的青铜侍卫,对我们缓缓地说:“它的弱点在戴着面具的位置,要进攻就朝耳朵附近,面具后面的地方打。它要保护这个罩门,全身的硬劲就会松懈下来,这个时候再击打他,他就变得跟普通人一样会受伤了。” 我们两人一听,恍然大悟,怪不得刚刚她的一脚,会让这青铜侍卫连连后退,原来这家伙的身体当时已经没那么坚硬了。我点了点头,和胖子对视一眼,胖子直说阿霜姑娘你先候着,我们两个先上去,帮你把这东西的破绽打出来,你只管最后出手就行了。说完便攒紧了工兵铲,合计着给这青铜侍卫来一记教训。 那家伙没等我们行动,肩膀一抖,已经朝着我们逼了过来,我见状也生起一股狠劲,大喝一声,率先冲了上去。青铜侍卫抄起重斧,朝我身上斜掠而来,我立马低下重心,往地上猛的一蹭,躲过了凌厉的一斧,腰部只感到凉凉的一道风呼过,接着右脚点地,像圆规一样调了个头,回身一铲拍在了他的胸肋上。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果然和预料的一样,铲头像是打在了铁板上,我见状又马上收回武器,一个倒转又切在它的肚子上。这青铜侍卫被我所吸引,伸出一手探了过来,而这时胖子已经从另一头包抄到旁边,就在它出手的一瞬间,抡起一个飞铲直往它头上砸去。这一下胖子都跳了起来,论势头是一定要重创这东西不可,说时迟,那时快,胖子要奔着这家伙的耳朵后方而去,不料那铲头在之前就已经变形了,将要触到目标时“蹭”的一下,铲子上的一角刮到了青铜面具上,这一刮就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那青铜侍卫意识到危险,回过头来一手掐住了胖子,胖子直接喉头一紧,手里的铲子都松掉了。 “胖子!”我发现不好,大喊一声。这青铜侍卫的力气着实巨大,胖子这么沉的体重,居然被它一只手举在了半空中。眼见着胖子一副痛苦的表情,不出几秒钟,整张脸都憋成了猪肝色,我心里一急,抬起工兵铲往青铜侍卫的脑袋上砸。 然而这家伙挥臂一挡,在半空中就接住了这一铲,根本没有对罩门构成什么威胁,那只胳膊坚如磐石的横在我面前,我见状不妙,连忙错手转向它身后切去。青铜侍卫横手一扔,将胖子直接摔了出去,转身就朝我扑了来。我感觉到一阵泰山压顶的气势袭来,急忙的往后撤,不想居然被他抓住了工兵铲,他横手一顶,直接转化了铲子上的力道,反过来对着我一拍,我整个人顿时连人带铲的飞了出去。 这一击力气之大,我被甩开了至少有六七米远,狠狠地撞到了高台上,一瞬间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震酥了,整个人都犹如一滩烂泥,痛的趴在了地上。阿霜见我们两个人都倒下了,一手拔剑,朝着青铜侍卫冲了过去,与它厮打在了一起,只见阿霜剑如游龙,灵活矫健地在青铜侍卫的身体上切削着,那家伙怎样都抓不住她。但有了之前的例子,青铜侍卫明显知道提防,如何动作都知道保护自己的耳朵,阿霜连连刺中,在它身上落下了许多剑,但也一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我靠在高台的墙上,这一面正好是那道熔炉口,我朝着里面一望,发现巨鼎的下面,全是一整层浮动的泥土,看上去又黑又密,足足有一卡车那么厚。这些泥土正是蛇川垢,而巨鼎周围,不断有尸油从高台上方流下来,我忽然就搞清楚了,原来之前那一座挂满焦尸的洞穴,就是一个炼油室,位置正好处于地宫上方。而这熔炉里的熔浆之所以至今都没有熄灭,正是利用了蛇川垢永生不息的特性,只要燃烧起来,同时有持续灌注的尸油为引,它便能保持这种状态,通过不停的变形来释放热量。 看着那些熔浆在流动中,带着一丝扑腾的趋势,我忽然心下一动,朝着胖子喊道:“胖子!跟我去把链子搭过来。” 胖子一听,从地上探起身,往石壁那边跑了过去,趁着阿霜正在和青铜侍卫周旋,我们两人拖着那根被扯断的铜链,一鼓作气往平台中心靠去。青铜侍卫被我们围在里面,突然地弓起脊背,双手将那柄巨斧荡向四周,我和胖子本来在往这里冲,突然停住了脚步,两个人同时往地上一滚,身体擦着地面,堪堪躲开了这一下。我看出来三人合力对付这家伙,我和胖子非但没有创伤到它,反而限制了阿霜的动作,让她时刻还要有所兼顾,实在是有所拖累,于是直叫她放心对付这青铜侍卫,我和胖子时刻帮她收尾。 阿霜凝神看着对面,忽然将剑身插地,伸出右手两指在剑刃上划了下去,让那汉剑蘸上了她的血,接着她一手拨出,朝着青铜侍卫冲了上去。那青铜侍卫将斧头一举,重重的朝她迎面劈来,阿霜猛的拧身,像燕子拐了个尾一般,在空中斜掠着刺向了它的胸口。只见青铜侍卫被这带血的汉剑一刮,身体仿佛被创伤一般,整个痉挛了一下,下盘的脚步也乱了,阿霜趁机虚空一按,再次落在了它的身上,出手如风的将剑插了下去。 这一剑正对准了耳朵后方,只听“喀啦”一声脆响,这家伙面具后边的皮肤像玻璃一般,被剑刃破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浊气直从里面冒了出来。青铜侍卫轰的一下,两腿直接跪在了地上,恼怒的去抓朝头上的阿霜。 “胖子,快上!”我见势大声叫道。等得就是这个时候,我们两人拖着铜链就冲了上去,阿霜同时翻了个身,从青铜侍卫的肩上一跃而下。那家伙被破了罩门,一时间不再具有那身硬皮,我们居然很轻松的给它套上了链子,我和胖子各执一端,一圈圈绕着青铜侍卫跑,直接将它弄了个五花大绑。 我看着高台下面的熔炉口,此时也冒出了滚滚热气,顿时心急如焚。 “把它拖到熔炉边上去!” 胖子看了一眼,随即就懂了我的意思,大喝一声,拽着手里的铜链就冲向了高台。我们两人一齐发力,青铜侍卫被拖出了三四米,很快从地上站直了身体,猛的拽起身上的链锁,想要从中挣脱。 我感到手里一阵横劲,这家伙已经没有了那股怪力,但却仍然可以抗衡我们两个人,实在冥顽得很。我用了全身的力气,青铜侍卫已经被我们拖得接近了熔炉,却是牢牢的立住了脚跟,不再往后挪动半寸,只见它宛如一座铜钟一般,我感觉手上的链子正在往它身上溜过去,顿时心里一沉,它的身体正在慢慢缓和过来。 “他妈的,这家伙怎么站的这么死!”胖子一张脸都已经憋红了。 ##第八十八章 青铜侍卫 张大烟袋此时也从平台下面赶了过来,见势匆忙的搭把手,靠在我身边一起拖着铜链。阿霜从一旁闪身,猛的抬起腿往侧后方铲去,这一铲直接把青铜侍卫带得一晃。我们三人趁势一并发力,将他迅速拖到了熔炉前面,那炉口前已经是一片炙热,只听一声轰响,那熔炉里很快像喧腾了一般,从门洞里喷出了一道炙热的气体。我们猛的躲向高台两端,紧紧拽着手里的链子,只见气流带着熔铸一切的温度,垂直的喷射而出。青铜侍卫被缠在炉口中央,猛烈地扭动着手脚,仍然想挣脱出去。 我手里感到一阵阵的莽劲,于是死死地咬紧牙齿,将链子卡在身边,那青铜侍卫一直挣扎着, 熔浆散出的气体从它身上贯通过去,将它的皮肤刮成了火红色。它暴露在热气流中的身体,像泥巴一样,一寸寸的塌了下去,到最后被滚烫得融化了。 这道热流喷薄了将近十来分钟,我们持续地抓着锁链,直到蒸汽渐渐消失才歇气,几个人都已是大汗淋漓,等我们朝炉口边走去,地上还有残余的温度,热的炙人脚底。只见那里留下了一颗头颅,因为有青铜面具的遮盖,所以没有被烧化,只是断口上被熔浆的高温蒸得黑漆漆一片。 我们看着这颗头颅,好奇心起,想知道这面具之下,青铜侍卫的脸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于是我把铲子探过去,沿着面具下碎掉的缝隙,一寸寸地将其打开。随着我一用力,那道面具应声掉在地上,几个人凑过去,待我们看清了那暴露出来的人脸,一刹那间全都惊住了,像是忘记了呼吸一般! 这张脸我们都认识。这是那个特种兵,是和我们一起的人! 更加奇怪的是,在他的头上,居然长出了和那些女尸一模一样的松果体,看上去莫名的突兀。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是额头间的这颗松果体却是活生生的,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人体在现实中居然真的开出了第三只眼!我蹲下身,从这个头颅上将松果体抠了出来,然后放在面前,愣愣的看着。 “我靠!这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随着胖子的大叫,眼前的情况已经混乱起来。不可思议的疑云蒙在每一个人心里。 阿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往别处一望,无意中发现高台上面,躺着一个黑黢黢的尸体。原来之前一直在平地上打斗,没有人到过高台,更不会注意到这么个情景,那尸体被打掉了半边耳朵,脸上已经面目全非,身体还遍布着凌乱的弹痕。从它全身泥炭一样的皮肤、高大的身材和肩膀上斜披的盔甲来看,我猛地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青铜侍卫。 “为什么他会戴上青铜面具?搞了半天,原来我们全是和自己人在打!”胖子想到死掉的青铜侍卫居然是特种兵,整个人都六神无主了。 不对,罗旋金说他们只遇到了一个侍卫,看来明显是骗了我们,现在这情况太诡异了,一定是他隐瞒了什么。我沉沉想到,突然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罗旋金居然不见了! 每个人都浑身一紧,之前这家伙明明在这里的,这个时候居然从我们身边消失了。“在那里!”张大烟袋一喊,我们猛朝他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人影远远绕到了高台另一边,已经往里面跑了进去。 “追!”我大声叫道,领着一行人立刻跟着过去,一定要追上罗旋金。 我们转往高台另一侧,发现这里居然有一座密道,开口切向下方,我们几个人直直的追进去,沿着这座地道,没跑多远就看到了罗旋金。此时他背对着我们,站在对面的一方平台上,那里整片都是一个方形的石陵机构,周围全是铜车铜马,以及众多列队的青铜士兵,这些士兵一致都戴着青铜面具,有站立的,也有半跪的,握着各式各样的冷兵器,看上去静默森严。而它们都处于石陵四周,环绕着中间的一座大型方棺。 “罗旋金!”我朝着他大叫了一声。 他回头转过来,看着我们的表情,已然变了一副神色。 “特种兵,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我,邪魅的笑了一下。 “我干的。” 我陡然一惊,本以为他会有所掩饰,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干脆的承认了,性格反差居然转换的这么大。一想到我们还和他一起经历过险情,就觉得后背一凉,这个人隐藏的太深了。 “妈的,我们过来救了你的命,你居然还欺骗我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胖子早就忍不住了,对着他大叫道。 “救我的命?”罗旋金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事,冷冷的看着我们道,“我本来就想引你们进来的。岔道上面的记号,压在女尸下面的人,都是我刻意做的。你以为我是留给谁看的?就是为了你们。” 我猛的想起了他说的那些人,他们的尸体,那墓道里血淋淋的景象,那几个人一个个都死得惨不忍睹。瞬间涨红了脸吼道:“这些人都是你的队友,你怎么狠心对他们下毒手?” 罗旋金摇摇头道:“不,不不不,你想错了,他们不是我杀的。我还没有那样的能力,偷袭三个人还能成功。他们确实都是被那家伙杀死的。” “那特种兵是怎么回事?他根本就没有被炸死,而是变成了那副样子。” “你说他啊”,罗旋金听完,装作很遗憾的样子叹了口气:“他还挺厉害,拖到最后,只剩下我和他了,没想到他居然能发现青铜守卫的弱点,冲在我前面,跟它同归于尽了。” 果然,那高台上面的尸体,才是之前真正的青铜侍卫。 “我当时就想,像这么厉害的人,这样死掉也太可惜了。于是,我就做了点小小的事,让他……复活了。”罗旋金故意压低了声音,缓缓的道。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邪门的事情……你到底做了什么?” 胖子这时朝我喊道:“跟这种人,还要废话什么?直接宰了就是。”说完挥起了工兵铲,怒不可遏的朝他冲了过去。 只听一道脆裂的枪声,胖子刚冲到石阶旁,就一跟头栽了下去。“胖子!”我失声叫道。 胖子肩上中了一枪,手里的工兵铲掉在了地上,肩膀上立刻被一片鲜血染红,正抚着身体大口的喘气。罗旋金握着手枪,枪口还在往外冒着烟,此时又把它对准了我们,沉声说道:“把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我心里一紧,随之立刻想到了我们之前拿过些什么,他说的东西,是那颗松果体。 ##第八十九章 冒出冷汗 我将那颗眼球一样的松果体取出来,慢慢摊在手上,罗旋金对着我掸了掸手枪:“你,拿过来。” 阿霜和张大烟袋站在我旁边,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东西给他,但是看了眼地上中了一枪的胖子,还是硬生生的走了过去。我挪上台阶,慢慢的把松果体递出手,这东西是刚从人的脑袋上摘下的,靠在我的手掌上,居然还带着些许温柔。罗旋金看见它,眼里就闪过了一道痴迷的光,飞快的从我手里抢了过去,同时猛的一撇手,朝我身上射了一枪。 我顿时觉得身体一滞,整个人痛的缩在了一起,一下子滚到了地上。“他妈的,你这个混蛋!”胖子对着它大声吼道。 我跪在地上,肋骨下面一道撕心裂肺的痛,我拼命咬紧牙关,让身体慢慢的缓过来气。罗旋金站在石陵上面,对我们冷冷的道:“这只是给你们个警告,别想搞什么花样,下一发子弹,我绝不会浪费。” 他扫了我们一眼,接着道:“都半死不活的了,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们,我是怎么发现复活的秘密的。我观察过那死掉的青铜守卫,其实也是人类,只不过力大无比,身体坚硬了不少,但那一身皮肤的颜色有点不正常,我突然想到这种颜色是怎么造成的。于是我从那青铜守卫的脸上把面具取了下来,安在了死掉的特种兵身上,然后,将那石棺里的药液敷在他全身,又抹上了一层蛇川垢,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把他丢进了熔炉里面……你们猜怎么着,过了很久,我几乎以为他整个人已经融化了,没想到,从那炉洞里面居然走出来了一个青铜守卫。”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愣,脸上带着惊惧的神色。 “这个家伙全身的皮肤,都覆着一层烧硬的蛇川垢,除了耳朵被面具掩着,没什么硬皮之外,它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杀人机器。我终于搞清楚了,这就是古蜀王当时在深山里,造出了一支部队的方法。”罗旋金说着睁大了瞳孔。 我此刻感觉到,他已经进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 “那你为何要这颗眼珠子,想拿它做什么?”张大烟袋皱着眉头问道。 罗旋金冷哼一声:“古蜀王的画像上,左手握着蛇川垢,代表着权利,因为通过这东西能铸造各种器具材料,更是造出青铜士兵的关键。而右手则是一只眼睛,这只眼睛,象征着生命。” 我虚弱地看着他,回想起关于第三只眼,我只知道开启它的妙用,具有极强的感应力,能知悉周围所有察觉不到的信息,难道这带有灵性的器官,还可以延续生命? “这只眼睛太重要了,古蜀王已经预知到他将要死去,他需要一颗同样的眼睛,来种在自己手上。于是在生命垂危之时,疯狂着进行着试验,想要从别人身上培植出第三只眼来,来代替他身上那颗旧的,这第三只眼直接关系到他的寿命。但是天不遂愿,他没有撑到新眼球出现的那一刻。在他死后,那些躺在石棺里的女人,就成了当时白白献祭的牺牲品,后来那些眼睛失去了活性,也没法再用到古蜀王身上了。” 我恍然大悟,一时间想到了那壁画上的情景,为什么古蜀国人极力的想要变成纵目,原来他们的君主手上就长着那样一个东西,这之间一定存在着紧密的联系! 罗旋金微微抬眉,带着谙熟一切的神态:“它的那些手下并不知道,当时只要把这些女尸刚开出的眼睛摘下来,试一试,奇迹就会出现了。” 他说着,拾起地上的工兵铲,走向了石陵上的那堵方棺。我们看着他拆掉一层层的棺椁,冷静的打开了最里面的棺材。那棺材里躺着一具尸体,披着金缕羽冠,脚踩着一双鱼纹罗底靴,面部还罩着一方青铜面具,这副面具比那些士兵的更加华贵,整个衣着和仪态看上去,正是古蜀王本尊的遗体。 罗旋金将尸体的右手一揭,只见那手掌上赫然长了一只肉眼,眼睛半闭着,看上去就像一颗古铜色的圆球,已经晦暗失色。“这个人掌握了蛇川垢的使用,能够独自造出一支部队出来,也知道通过开发出新的纵目,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可惜他当时没有成功,因为手上的眼球已经失效了,这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而我刚才几乎犯下了一个同样的错误,我造出了一个青铜守卫,但它根本就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只是一个纯粹的杀人机器。这是因为我并没有第三只眼,不能像古蜀王那样,控制他们的行动。” 我的心里一阵撼动,这个家伙为什么能知晓这么多的信息,他完全不像是一个第一次来到这座墓中的人,而是做过大量充分的准备,有计划的行动。看来这个人的来历绝不简单,我们这一次的整个盗墓活动,似乎都在他的预谋之内。 “所以我要谢谢你们,不但帮我解决了麻烦,还把眼球给带来了。我得珍惜这个机会,这一次,绝不会出错的。”他冷冷一笑,拿着那颗新鲜的松果体,往尸体的右手靠了过去。 我身体一凛,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了过来,这家伙正在做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此时我突然感到地上一阵响动,阿霜不知何时从后面冲了上来,迅捷地赶到了石陵上,罗旋金意识过来,猛的朝她开枪射去,只见阿霜在奔上去的同时挥剑一劈,电光火石间,用剑刃将子弹斩了出去,然后一个翻滚,回身往方棺上踢去,这一脚直接踢开了尸体的手,罗旋金震了一下,眼球脱手飞了出去。他见势不妙,连忙抓起手枪,从石陵上翻滚下去,阿霜一个纵身,在半空中将眼球夺了回来。 罗旋金刚刚站定,又朝着阿霜开了几枪,情急之下,阿霜扑到了方棺后面,子弹簌簌的打在了棺沿上。 “好家伙,连子弹都能接。”罗旋金咬牙道,突然猛的朝我抓来,一只手扼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被他猛的一掀,受了一枪的肋骨痛的要命,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他抓着我,直接将枪口抵在了我的脑袋上,对着远处道:“你能躲,看他能不能躲。” 阿霜从方棺后面冒了出来,看着我们,手里握着那只眼球。“把东西给我,不然,我就打死他。”罗旋金冷冷的道。 我浑身疼痛难忍,但此时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脑袋上,冷汗蹭蹭的冒了下来,仿佛下一秒,我的头就会被打个对穿。 ##第九十章 大结局 阿霜看着我们,跟平时一样的沉静,一张脸上毫无表情,但此时对于我来说,种这状态并不是什么好事……只见阿霜冷哼一声,喃喃地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拿这东西换他的命。” “呵,那就对不起了。”罗旋金一笑,手指节突然一抖。我在一瞬间心里如坠冰窖,整个人都眼睛都闭上了。 罗旋金却是猛的一定,那道扳机并没有扣下去,但这一下,却让阿霜暴露了她的表情,整个人下意识的往前一凑,头一次露出惊慌的神色。 这一瞬之间,我已经把生死经历了一遍,心里是起起落落,说不出的复杂。罗旋金抬了抬眉,嗤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这小子死,赶快把东西交过来,你已经没有谈判的筹码了。” 阿霜冷冷的说:“我交出来,你放人。” 看着罗旋金点头首肯,她一抬手,将这眼球往空中丢了过去。罗旋金看着东西飞出,一心只有抓住它,扼住我的手随即就松开了,我见身上一轻,急忙地朝地上滚过去。罗旋金接住了眼球,落在了石阶上,害怕再有差池,直接就往方棺冲了过去。我们见他一脸的痴态,急急忙忙的伸出手,褪掉了古蜀王尸体上的旧眼睛,将活生生的松果体按了上去。 随着这一个动作,整个地宫里传来了一种微妙的异动,我们每个人都感到一阵战栗,仿佛有什么东西裹挟着气流,直接涌入了这座墓室。接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僵卧着的尸体,像是忽然活泛了过来一般,从棺材里慢慢的靠坐了起来。那种幅度十分的缓慢,但是显然易见,这古蜀王真的懂长眠中苏醒了过来。 罗旋金看着眼前的古尸,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他置身于那座石陵之中,只见古蜀王披着雍容面具的头部,吐出了一股浊气,那周围列阵的青铜士兵,此时也像受到了感召一般,竟都从静止中缓缓苏醒了过来。 “不好!”张大烟袋大声叫道,“如果这些玩意儿都活过来的话,没有人能离开这里。” 在石陵上的阿霜此时身体一绷,直接往方棺上跃了过去,两脚直接踩在了棺沿上,霍然从背后拔出了汉剑。 “你要干嘛!”罗旋金扑过去,死死地抓住她的双臂。 “让这家伙醒过来,你是想死吗?”阿霜冷冷地道。 罗旋金语无伦次的说:“你听我说,他的眼睛有很大的作用,可以知晓过去,你不是一直也在找它吗。这个东西对你,对我都很重要,不要乱来!” 我们几个人清楚的听到了,罗旋金的这些话,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和你,不一样,别把我的目的想的跟你一样丑陋。” “不,不!别以为你做了这些,这小子就会感谢你,他要是知道了他四舅的事情,你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罗旋金完全乱了分寸,对着阿霜狂叫道。 我听着这些话,整个人都懵了,一时间仿佛探到了很多秘密,但是又全然不懂,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阿霜了愣了一会儿,随即对他叫了一声“滚开”,一脚把罗旋金给踢倒了。接着握起剑柄,重重地朝着棺中的尸体插了下去,那古蜀王刚刚直起腰来,却被这一剑凌然刺穿胸口,只见他昂起脑袋,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呜咽,随即又朝着棺内倒了下去。 “不,你疯了吗?不要!” 罗旋金倒在地上,看着这一幕,发出了绝望的怒吼。 突然间,随着古蜀王的倒下,整个石陵都开始塌陷,我们感到一阵猛烈的晃动,头顶上的石梁伴着一缕缕土灰掉了下来。那些青铜侍卫一时间仿佛中了蛊一般,摇摇晃晃地朝着中间靠拢,围着他们君主的方棺而去。 “阿霜姑娘,快跑!”胖子捂着肩膀,在石陵下面喊道。 阿霜从方棺上探起身,脚尖点在那些铜车铜马上,躲过了一连串青铜侍卫的探抓,往台阶下跳了过来,整个地宫已经塌陷的十分厉害,墓室里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地堑。那些青铜侍卫纷纷一拥而上,将地上的罗旋金困住,只见他匆忙的想冲出来,却是被一个个侍卫抓住了身体,石陵上传来一声声骨肉撕裂的声音,和拼命的惨叫,随之又马上被淹没在混乱中。 我们拼命的朝外跑去,这时地面突然猛地一晃,一道石梁砸了下来,眼前的出路直接被砸穿了。我的肋骨一阵钻心的痛,没跑出去几步,已经和阿霜落在了后面,四个人刚好横在了裂口两边。地面倾斜的弧度,已经无法让我们跑上去了,此刻我和胖子都死死的抓着石梁,随着石块纷纷的落下,我只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都抱着身体往下坠去。头上仍有东西不停的砸下来,在一片密集的痛苦中,我突然眼前一黑,直接失去了意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转头一看,胖子正好睡在我隔壁的床位,听他谈论起我们这一遭,几个人最后是从地宫掉进了地下河里,顺着河水被冲出了山体。当时胖子还有少许意识,而我是完全昏迷的,被他和张大烟袋拖着,跌跌拌拌地走出了山谷。经过了两天时间,才彻底地绕出森林,走到了有人烟的县城里。 胖子只有肩膀上受了枪伤,其他的地方都没有大碍,疗养一个星期就又生龙活虎了起来。而我身上各处都有骨折,伤情比较严重,但最为致命的那一处枪伤,说起来却有些玄乎。原来我那衣服内侧正好有一个缝衣兜,那枚沉厚的玉扳指被我一路带在身上,正好放在那里,这一枚扳指挡掉了子弹大部分的冲力,所以我的肋骨下面虽受了伤,其实远不足以致命,程度差不多就像被人抄了一棍。 那枚玉扳指已经完全粉碎了,如今想来,这四舅寄给我的东西,在关键时刻居然替我挡了一枪,等于是救了一条命,可谓是世间诸事,各有玄奇。 等我回到徽州的老家以后,有些事情时时不能平静,又向张大烟袋打听阿霜的消息。听他说当时从几个人河道里出来之后,他就照应到了我们,唯独没有看见她,到一路走出大山,也不见着阿霜的踪迹。我又去荟宝堂找过老金,同时胖子那边也问过几个线人,他们都没有阿霜的下落,白家那边将这次盗墓活动掩了下来,对于这趟四川之行的计划和人员,几乎是闭口不提。我们就此失去了她的线索,仿佛这个女子从未出现过一样。 就此,我和胖子也无从追查下去。直到过了半个月,我又受到了一封书信,这封信上的署名,写的正是四舅,更令人瞠目的是,最后落款的日期正是我们出发去四川的当天,一切似乎都暗含着联系。我不记得当时花了多久读完这封信,却清晰的知道,在读完的第一时间,我伏在书桌前怔了半天,感觉到一个隐秘的大门,在我的世界轰然打开了。 我突然意识到,这前往古蜀国大墓的一系列行动,罗旋金当时和阿霜的对话,已经四舅在信中所提及的一个名为“琉璃”的组织,这一切都像一座巨大机械上的齿轮一样,紧密地转动着,而我此时却位于齿尖上,被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挟带着往前推去。 而历经了这些,我才了解到阿霜是不会轻易出事的,她的消失一定带着某种含义。我甚至只触摸到了她真实身份的一个棱角,而她身后所背负的东西,复杂到超乎了一般人的想象。 怀着一种期待的心情,我收蓄衣衫,藏敛眼锋,望着每日落在屋檐下的云霜,静候着再一次和她相遇的时机。